单身公寓的晚餐时刻——
「嗯,好好吃喔!今天菜真好吃!」春风与室友们围坐一桌,大啖可口菜色,一顿晚餐吃下来,聒噪的嘴也没闲著。
「拜托!你这么爱吃,啥东西到你嘴里都好吃!」秋凉揶揄说道。
大家都饱足了,就只有她连锅底的汤都不放过。
「能吃的都别浪费啊!」春风尽避已经吃撑,还是拼命把剩菜塞下肚。
秋凉趴在桌上,冬雪撑肘眯眼,两人一同精明打量著她。
她们知道,她这种吃法根本不正常。自从她由日本回来后,就变得不一样了,总觉得她强颜欢笑。但从她多话的嘴里,竟挖不出半点口风?这让她们更担忧。
春风什么时候开始会隐瞒了?日本之行,若不是媒体大肆渲染,恐怕她们还不知道,她是代替名模金芭比去参加发表会。
她们的春风变了,尽避仍笑得傻气,但就是变了。而且,她变得更不爱打扮,那颗头也索性放任它蓬乱糟糟。
冒牌的芭比多美呀!她们不解,为何她不去整理一下头上那口钢丝,让自己的美丽重见天日。
「春风,你上次不是说要去整理头发吗?」冬雪问她。
「对啊!不过我阿母说这样子她比较习惯。」春风随口回答。
「你阿母……嗯……」冬雪不太赞同吞吐了下。「不过……还是应该整理一下吧?」现在这样比本来还糟。
「算了,我阿母会骂!我吃饱了,我来洗碗。」两三下,她已经将饭菜一扫而空!
「不用!你坐著,我洗就好!」冬雪一个箭步把春风挡下,紧张地收拾桌上的碗盘。
「我洗啦!」伍春风欲伸手帮忙。
「开玩笑!怎么能让你洗?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冬雪防备著她。
「上次又没怎样,只不过打破几个碗而已嘛……」她满不在乎。
「几个碗?小姐!几个人吃饭,你居然打破五个碗、两个盘子,再加上我心爱的咖啡杯!天知道你会不会把整柜子的碗盘都给搬出来摔破!」
冬雪忿忿堵她几句。心不在焉的她,这阵子不知道闯多少祸了!
「哎呀!我们一起洗啦!」春风卖乖挨了近。
「算了,你看电视吃水果吧!我跟冬雪洗就好了。」
秋凉也制止她,连忙捧走桌上的碗盘,从冰箱端出整盘水果,把春风打发到客厅去看电视。
厨房里,冬雪与秋凉配合著洗碗、洗厨房,一边听著客厅传来的奇怪笑声。
「她真是超级乐天!」冬雪摇头失笑。
「她真的没事吗?」秋凉压低了音量。
「谁知道!看来真的没事吧!」
「啊炳哈——那个‘无踪现’好好笑幄!笑死我了!」春风边笑边说,摇头晃脑进了厨房。
她将手上的东西,往洗碗台上一摆,转身往客厅走去。
「嘿!等一下!这是啥?怎么没一会儿工夫,你弄出这么多东西来啊?我不是只有拿水果给你吃吗?」秋凉唤住她。
只见洗碗台上,堆满垃圾与空盘。另一只大碗公早已见底,里面本是盛装爆米花,现在只剩几粒残兵败将。
另外,还有个长条塑胶袋,它原本该是包裹著长条的法国面包。再加上一只大空瓶……
她如此暴饮暴食实在恐怖,这样看起来像没事吗?她在虐待她自己!
「我看你们忙著洗碗洗厨房,一个人看电视无聊,就把冰箱清一清嘛!」春风无辜说道。
「天啊!才多久?你真能吃!」冬雪往额头拍了一记。
「还好啦!不过果汁酸酸的,好像快坏掉了。」
「什么果汁?!」秋凉这才注意到旁边那只空瓶。「噢——那是我的水果醋!你这样整瓶喝光,肠胃会坏掉啦!」
「水果醋?那醋不好喝,下次别买了。」春风皱眉猛摇手。
「怪物!这么会吃!」冬雪翻翻白眼。
「什么怪物!乱讲话,人家我阿母能吃就是福。」她要吃!拼命吃!把他忘记!「啊!冰箱还有半个西爪,我看一起清一清好了。」
「唉!你别吃了,吃坏肚子怎么办?」她们喊著。
伍春风一溜烟就往冰箱而去,也不回话。
看著伍春风的背影,冬雪叹了一口气:「我们拿这家伙怎么办?」
「严刑拷打,逼供!」
两人完成工作,擦了擦手,煮了壶咖啡。她们看不下去了决定与她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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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著咖啡晃到客厅,她们瞧了瞧花枝乱颤的爆炸头,她正在电视前开心大笑。
「你喝不喝咖啡?」冬雪问她。
两人走近,在她身畔坐下,一左一右包抄住她。
「不要,咖啡好苦,我要喝可乐!」春风摇头。心情够苦了!她才不要弄得更苦涩。
她自冰箱拿了瓶可乐,打开咕噜咕噜大口灌下,眼楮还留恋地盯著电视上的节目……
「噢呵呵!真好笑!我笑到肚子痛死了!」她看得专心。
「你今天很闲喔?」冬雪睇她那张笑脸。
「嗯啊!」
「那我们……」秋凉才接口说话,春风就笔直站了起来。
「我要回房间了!」她怕拍准备离开。她知道,朋友们要来关切了!每当她们一同煮了壶咖啡,便是要谈话。她回避著她们的关心。
「这么快?」秋凉傻眼。
「我要睡觉!快十点了耶!」
「还早嘛!」
「你们早点休息吧!」春风话说完,一溜烟往房间钻去,留下两个女人大眼瞪小眼。
「她溜了。」计划失败!
「嗯。算了!由她去吧!」两人莫可奈何。
必上房门,春风伪装的轻松笑脸一垮,眼眸随之黯淡。
怎么?朋友们都看出她其实苦得要命吗?
颓丧跌坐床边,她打开抽屉,取出一张薄薄支票。这是韩风第一次交给她的支票,当初一忙就忘了,至今没有存进银行户头。她进行著每天例行的、没有意义的动作——以手指轻轻抚著上头的红印……
飞衡远。发票人的红色烙印,也深深烙在她的心版上,痛著。
扭开了床头音响,她让喇叭传出的音量,掩盖她细声的啜泣。
慢慢爬上床,她在床上躺平,抹抹眼泪,试图让自己平静。
翻身——脑袋里头是他的脸;再翻身——仍然是他的脸。
「不要想他!不要想他!」她气得蒙头捶打自己,止住眼泪。
胸口喘息著,她瞪眼发呆许久……嗯?好像把他的脸驱出脑袋了?
好!准备睡觉。
翻身——他的眸、他的唇……雪地里的吻。
「可恶!」颓丧嚎了声。「噢……救命……」她低低吼著。
她忘不了他!弹跳起来猛耙头发,往自己脸颊一顿掌掴,才终于又镇静一点,但已了无睡意。
靠在窗边,她凝望著前方那条宛如宝石手炼的淡水河夜灯,让一片夜色沉淀她的心。
她在窗边低思,她在枕边无眠;片刻微笑,蓦地又感到悲伤……天哪!她好想他!
这一夜,她仍如先前的每一夜,抱著枕头,哭泣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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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在飞衡远忙碌的工作中一天天度过。今夜,他由韩国飞回台湾,前一刻才抵达家门。
拖著疲惫的身体,他扯落衣物的束缚,瘫在柔软的大床上。
睁眼呆望天花板,宅子里,空无一人,静悄死寂。
自从发表会结束后,这段时间倒也过得顺利。工作上仍然如鱼得水,芭比逐渐康复,并且与韩风如影随形,而春风……走了就走了,省得他苦思矛盾。
这一切如此顺利。但他却惆怅……
「该死的!」忿忿闭眼。他又烦躁了。
不!要将混乱驱出脑袋!他只知道现在的思绪、身体,十分困倦,急需一个完整的睡眠。
他逼自己进入睡寐……
蓦地,却又忽然想起,日本那一夜的雪、那一夜的灯火、那面大窗外的寂静夜景……
他睁开眼!怎么也不成眠。
翻身下床,往客厅走去,将疲累的身体抛掉在沙发上,然后点燃一根香烟。烟雾袅袅中……
「你叫伍春风?」
「对!我叫伍春风!」她咧著大大的笑容。
第一次见面时,她率真绽开笑容。他还记得她的笨拙。
「不要练习走路,我饿到没力气,走不动,我会跌倒、我会摔在地上、我会在地上饿昏……我全身上下都没力气,只剩下嘴巴还有一息尚存,它是为了食物而苟延残喘,你懂吗?」
她为了食物与他抗争的可爱样子,令他不觉微笑。
「你想我吻你,对不对?」
「谁希罕你那张臭嘴,你刷牙洗嘴巴我都还不敢靠近!被你吻到会倒楣、会生病!」
她气呼呼反驳、红著脸的样子。他闭眼回忆著。
「你说够了没?」
「还没!空以为有具漂亮的皮囊,就能混一辈子!哼!混吃等死,没志气!」
「关你屁事!」
他们的冲突,还有那一夜她暗自落泪的样子。令他心悸不已。
发表会上,她的一颦一笑,她努力后的成果……雪地里,她仰著头期盼著要他吻她……那一夜的激情,与那一夜纯洁的她……他不断想著。
还有……她眼眸中的凄怆、从他掌心抽走的手。他揪心、疼痛!
日历上的日期已经过一个月……她过得如何?
墙上的指针一个刻度、一个刻度前进……他的这一夜,好难熬!
烟灰缸里,是一根根捻熄的烟……反复思索,心中下了决定。
身体一跃,为之振奋!
他速速进房更衣。在一颗颗衬衫钮扣逐一扣上之际,便好似在心头扣住一份决心;思念太磨人,他恨透了这矛盾!他要将她扣在身边,永远占据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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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钟头后,他已捧著一束玫瑰,倚在车门边,在她租屋楼下等待。
四楼公寓一片漆黑,他按了上次那该死故障的电铃之后,又可笑地怪罪自己的愚蠢。
他是这么想快点见到她,想到心急、想到心慌。
漫长等待,他不断往两边街角张望;倏地,眼前一亮!身体那疲惫的每个细胞都猛然活跃起来!
终于见她那修长身影出现!她刚从一辆汽车中钻出来。
可该死的!她跟车中男人道别,并站在路边,朝那男人驶离的车影凝视,还若有所思怔愣良久。
她甚至出神到没有发现对面的他!
飞衡远感觉自己握著花束的力量捏了紧,心口一团闷气!那男人是谁?值得她像个白痴一样在路边发呆!
「妈的!」他低咒。自己才像个白痴!拿把玫瑰扮痴情!
正当他想负气掏出车钥匙,驾车离开,伍春风的视线,朝他这边瞥来,然后电著了一般顿住。
空气凝结,飞衡远僵著动作,与错愕木然的她隔街对望。
春风嘴唇蠕动了下,想喊他,却又失措。她没有料到竟能见到他……
飞衡远冷眼回应,春风隔空都能感觉到他的怒意。
但她不懂,他为何怒目相视?他似乎已打算离去?!
飞衡远挪动步伐,春风心慌,定住的脚步终于能够移动,她拔腿追向前去——
「啊……你……」情急,她结巴著。「你……怎么来了又要走?!」
「哼!否则呢?看你留恋著先前的约会吗?」他讽刺低吼,步履加大,往街头另一端迈去。
「约会?!不!」春风这才意会他不悦。「你误会了!我跟那个人没有暧昧!」她大叫,急急解释。
以前杂志社的大胡子老板,知道她是冒牌芭比以后,为了拿下春风的封面与专访,谄媚著邀她吃饭;因为这样,她才会从他车上下来。
她的持续追赶,让飞衡远更是莫名加快脚步,将她远抛在后。
「那是以前杂志社的老板啦!他要找我拍封面……你不要走,听我说——」春风哭丧瘪嘴,追逐他不断加快的步履。
这是什么情形?飞衡远在这负气的举动中清醒,而她的解释也让他释怀。他暗笑,自己活像个妒夫,居然与她玩起这种你追我跑的赌气游戏?
「你不要走!」春风胸口喘著、也翻腾著。「既然来了,为什么还要离开!」
她吼著、气极了。追不著,索性忿忿双手一甩,停在原地。
他停顿脚步,没回头,三秒钟,又移动。
春风见他铁石心肠,又追了几步——
「该死的!」她气急败坏猛跺脚。「不准走!不准走!飞衡远你不准走!」
他还是不回头,只是又停了脚步。
「你车子就停在那里,你要走去哪?!呜……」春风气又难过,鼻尖一阵酸呛泛上,泪雾也蒙上眼眶。
他自嘲一笑。他竟负气到连车子都丢在那儿了!
春风见他仍不回首,一股激动气愤,蹲下地去抱著双膝放声大哭。
「哇——可恶!你这是什么意思……」
在她丝毫不顾形象的号啕之中,飞衡远的双脚,慢慢移动到她身畔。
「哭什么!」他恶声恶气。
春风惊喜抬眸。「你不离开了!」
「站起来!」他命令,语气有丝别扭。
「不要!」她顶了回去。安慰人不该是这种卑劣口气,她想死他了!他怎能这么待她!
「站起来,我才带你回去。」飞衡远冷著睑,但口吻已渗出一抹温柔。
「你……说什么?」春风揉揉眼楮,忙抹去泪痕。她有没有听错?
「没听清楚?」他恶意挑起眉。「算了!」作势要离去。
「等等!」她慌张唤住他,然后才难为情慢慢开口。「好啦……我有听清楚,可是……你要拉我起来,我才要。」
她知道,飞衡远这石头男人,向来好话不说第二遍,若不把握机会,他又要溜走。上次放开他的手,她就已经懊悔痛苦好久,这次绝不能放弃!
飞衡远听完,只觉得恼火,想抓狂砸烂手中花束!是他的就该是他的,该死的玩什么鬼把戏!已经折了他大男人气焰还要怎样?!
「自己起来!」
「你拉我嘛!好不好?」
两人讨价还价,活像对小孩。
「你忘了合约上约定,你必须听命于我。」婆婆妈妈!
「合约早就过期了!」快啦!脚蹲到酸死了!
「你恐怕还是必须听命于我。新合约将要开始,‘顶尖’要正式与你签约!」他还是挨不过心版柔情,伸手将她拉起。
「你说什么?新的合约?」靠近他了!她终于如愿以偿,破涕为笑,咧嘴面对他。
「冒牌芭比要跟正牌芭比一起到日本拍广告了。」揽上她的腰,他将她没注意瞧见的那束玫瑰,不著痕迹抛到路边。
可别扭了!他后悔买花,像个傻子一样站在楼下等她。
她双眸一亮,然后欢欣一把勾住他的颈子。「真的吗?可是……金芭比不是很怨恨我吗?」
「芭比早忘了恩怨,现在与韩风恋情火热。何况……冒牌芭比与她搭档,等于又给她一次大出锋头的机会,你说,她还会怨你吗?」
「那……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这件事?」春风小心翼翼问出声。虽然他带来的这消息让人欢欣,但她最在意的,是他!
飞衡远一度沉默。那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气概,在一番拉锯后,让心头温柔给逼得投降——
双手轻轻环住她的腰,他在她耳畔低声开口:「我来找你,是为了……以亲密爱人的身分命令你!伍春风小姐,你——得乖乖跟我在一起!我会再拟一份爱情契约,你最好乖乖签押!」
「签约多久?」她笑问,甜甜蜜蜜咬著唇。
「随你订,想签多久就签多久……」
街灯下,两人映在地上的长影揉成一抹,他们拥抱著,热烈吻著,久久,只听闻两人一来一往对话——
「嘿!你为什么把花丢掉?那是要送给我的吗?捡回来!」
「别捡了!花瓣都碎了!」
「为什么?」
「刚刚看你从那男人车上下来,忍不住捏花瓣出气!」
「哦……你吃醋!」
「没有!」
「有!」她肯定坚持。「你说,你爱不爱我?」
「我爱你!」真心回答后又忍不住敖带一提。「你这傻蛋,头发去烫直啦!真的很丑!」
「不要,这样很好看!反正你爱我就好啦!呵呵……」
柔情蜜意让整片夜色更加美丽,爱语嬉闹中,两颗心……重叠贴近。
一双手,牢牢交握。他掌中,将给她灿烂的未来;让大掌所握住的她,将使他的漂泊划下句点,永远停驻在她柔情的港湾……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