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挖搭兮……」
真倒楣,三更半夜被押著练日文。春风反复练习他指示的台词,却怎么也练不顺畅。
好拗口!陌生的语言。
「闭嘴!」飞衡远听不下去了,喝了声。
发音不标准没有关系,可是稍低的音调与芭比差太多,结结巴巴更是大问题。
「……」春风乖乖住口,嘴儿噘著,神情极为无辜。
「你能不能把那啊啊啊的习惯改掉?」他没好气地瞪眼。
「我啊……」春风吐话,马上遭他白眼警告,遂悻悻然咽咽口水。「我……试试看。」
「嗯。」他点头,睁亮了眼,等她进入状况。
她好紧张。在他两只眼楮的犀利注视下,更没法好好说话了,他如果不这么逼她,她也许能流利开口。
「唔……嗯……」嘴唇蠕动几下,就是说不出话。
瞧她檀口无措地数度轻掀,飞衡远皱眉,乏力一笑,笑得苦、笑得无可奈何。
「你这模样是想接吻吗?」结巴变哑巴,他认了!
「呃、你会吗?会……吻我?」她天真以为他是暗示,惊疑问他。
飞衡远盯著她认真的表情许久,伸出两手掐掐她双颊。
春风心中怦然一颤,以为他真会行动,未料他谑笑著出声——
「不会!」别闹了!吻她?他怕结巴会传染!
「呃?!」倒抽一口凉气,春风被泼了大桶冷水。
瞬间,脸颊让一阵烧烫蒙上,好窘!她问了全天下最愚蠢的问题。
她连他的眸子都不敢直视,万分尴尬地偷觑著他嘲讽似的嘴角,只觉得他坏极了!喔——给她散弹枪!冲锋枪!傍她火箭炮!不是要毙了他,让她毙了自己吧!她简直是自找难堪,真丢脸!
飞衡远压根没把她窘境放在眼里,脑中只想著重要正题。
模仿金芭比说话这训练项目,不是短时间可以达成。看来,真要如韩风所言,让她在发表会上当哑巴了!
「算了!声音腔调跟芭比完全不像,到时候我跟日本那边的主办单位协调一下……」他斟酌后命令。「记住了!到时候,绝对不准开口讲话。」
「嗯。」春风头颅低垂,呐呐应声。
瞧她一脸心不在焉,他追加警告著。「更重要的是——绝对不可以擅自跟媒体说话,无论是在台湾或日本!」
他可没把握应付得住神通广大的媒体,不能让苦心经营的一切,毁在精明的狗仔队手上。
「我……知道。」机械化地点头,春风已经羞极、恼极,没法自在。
「去睡吧!」让她折腾够了,飞衡远也累了。
「喔。」伍春风飞也似的,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还莽撞地撞了楼梯扶手。但连哀叫一声都不敢,她只是闷哼忍痛,头也不敢回。随即,楼上房门砰地一声,关了上。
「啐!在想啥?!」飞衡远瞧她落荒而逃,只觉得莫名其妙。
定了定神,才想起,她刚刚红冬冬的脸,始终回避著不敢面对他……
飞衡远心底一震!不会吧?羞成那个样?这代表什么?
代表……接吻那不正经的话题,对她心中造成影响,而……为何在意?因为她喜欢他?!
哎!别这样吧……飞衡远往额前拍了记,短暂晕眩。他不会爱上她的,希望她照子放亮点!
这二十多天中,伍春风小姐存在的意义,不过是傀儡一具罢了!替身合约结束后,一切也将划下旬点,他可不想惹麻烦。
他难以想像,若身边多了个像她这样的女人存在,日子会变得多么痛苦。
单身生活自在如风,偶尔一夜,偶尔短篇恋曲,他从不来山盟海誓、开花结果那套。
他岂会愚笨到打自己嘴巴。如春风这般的女子不能踫!对他来说,女人犹如点心——视需要取用,爱情如游戏——视兴致享乐。
她这类型单纯女人,容易走极端,向他索求天长地久,可不是随手皆可抛,而是沾过别想抛。若沾了,就掏心掏肺对你;若没同等相待会没完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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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训过程经过十多天,这段时间伍春风没有多大进步,她的学习态度亦让人不甚满意。
「我要回我租的公寓。」这一天,她对飞衡远提起。
「有事?」他冷漠问她。很不喜欢她散漫的态度,都要接近发表会了,还消遥闲晃!
「我刚刚打电话回公寓,我室友说阿母上来台北没找到我,寄放了些东西。」
其实她也是闷坏了,想借机回去晃晃。随著发表会日期愈来愈接近,更大的压力袭来,她心慌……金芭比,如同一张网、如同巨大的影子,让她喘不过气来,要模仿的像样,是一件很艰难任务。
飞衡远接受了这理由。于是,他开车载她回公寓。
不久的车程,他的座车停在女子单身公寓楼下,他预备熄火,春风出声——
「你停车做啥?」
「跟你一起回去。」他没打算让她放假。
「这……呃、我们四楼那层,男宾止步。」春风朝公寓指了指。说的是实话,室友们互相有约定。
「哦?」飞衡远挑了挑眉。「那么,我等你。」
「不用啦!我会自己回别墅。」春风只想自在,不想被盯著。
「你要怎么回去?两只脚步行?」他讥笑问道。别墅位于郊区半山腰,可不是交通便利的地方,她以为能自由出入?
「喔……也对!」春风想了想,她没有交通工具。「那你等一下!」说完,她打开车门,一心只想快奔回温暖小窝。
「等等!」飞衡远一伸手,攫住她手臂。「很久吗?」
「大概两个钟头吧!可以吗?」春风讪讪问道,很怕他给白眼。
她盘算得精,现在是单身公寓的晚餐时间,向来亲爱的室友们会在假日下厨,她正好大快朵颐一番。
「可以。我到附近吃饭,回头再接你。」
他放她下车,春风如愿奔回家门。想到许久没有尝到的美食,她的脚步就愈加兴奋——
「哈!我回来啦!」一进公寓,她快乐大喊。
坐在客厅小方桌前吃饭的两个女人,瞪大眼楮,惊惧望她。
「你是谁啊?」她们没有一眼认出春风,因为她的穿著不同了,头上那顶休闲圆帽也盖住了她的爆炸头。
「我是春风啦!」她笑嘻嘻脱了帽子。
「耶?你变了!」秋凉不可思议嚷道。本来穿著朴素的她,何时敢穿这么时髦的衣服了?!
「嘿!春风啊!变美了唷!」冬雪微笑,继续用餐。
春风才不管她们那两双发亮的眼,她自个儿亮晶晶的眸子,快被桌上的菜色诱惑得冒出烟火了!
跋紧冲到厨房取了碗筷!终于让她找到机会好好吃一顿!一道道美味佳肴真诱死她了!
三杯鸡、糖醋鱼、炸虾球、炒青菜,再加上香气四溢的竹笋排骨汤,这桌晚餐超正点!
「哇!好吃!好吃!每样菜都好好吃,呜……真感动,好久没吃到这么赞的东西了!」春风囫囵咽了满嘴,差点喜极而泣。
「慢慢吃,别噎著啦!你饿死鬼啊?」秋凉瞧她吃相,只觉夸张好笑。
「喔——你们都不知道,为了受训,我多久没有好好吃一顿了!」春风叨叨抱怨,继续搜括美食。
「没那么惨吧?你又吃不胖,做啥要限制饮食?」
「嘿!你不是说模特儿培训下个月才结束吗?」
「电话中你不是说不回来?所以今天你阿母来,我们就没留她,让她坐车回去了。」
「呼!先让我吃饱了这顿再说!」朋友们的温情关注,春风没空回答,嘴巴兀自忙著。
「她真的饿坏了!」冬雪、秋凉互瞧一眼,不禁失笑。
两三下,几道菜便被她一扫而空,只剩杯盘狼藉。春风不只吃了三碗饭,还啃了半颗西瓜、灌了两瓶可乐。
这会儿,她满足打著饱嗝,有兴致说话了——
「我月底要去日本耶!」
「去日本做啥?」秋凉问。
「我去——」春风本要冲出口的话吞了回去。
差点说溜嘴!她忘了,约定要保密的,那么……在从不藏私的朋友们面前,姑且隐瞒吧!
「嗯?怎么话说一半?」秋凉纳闷。这只机关枪吞吐些什么?
「去……玩啦!」春风心虚小声接了话,对挚友说谎让她愧疚不已。
「去玩?经纪公司对你这么好啊?你呀!小心不要被卖掉了!」冬雪觉得她脸色有异。
「不会啦!」
「有什么问题可别瞒著,要说出来让我们帮你呀!知不知道?」
「嗯,知道。」
三个女人在客厅中小聚,喝咖啡、吃水果、看电视、热络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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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饱,聊天畅快,让春风忘了时间!等她想到时,已经耽搁一个多钟头。
匆匆忙忙提著大包小包奔至公寓楼下,已经见他座车仍候著。
糟糕!让他等很久了。春风气喘吁吁碎步跑去。
飞衡远降下车窗,脸色臭极了。「你很不守信用!」
「对不起……忘了嘛!」她难为情道歉。「你可以按电铃提醒我啊!」
「狗屁!」他忿忿然。「我按了!没有人理我!」
春风这才想起——对喔!楼下电铃坏很久了,抠门的烂房东根本不打算修。
「对不起、对不起!」她满怀歉意,猛鞠躬点头,随后拉开后头的车门,将手里的提袋往里头塞。
「那是什么?」飞衡远隐隐闻到一阵怪味儿。
「鸡啊、鱼啊!还有我阿母自己种的青菜。」
「你带那些东西做什么?我冰箱里头什么都不缺,何况你的饮食要控制,吃不著这些东西!」他的脸更臭了。
春风上车,咧嘴对他笑道:「不一样嘛!我阿母养的鸡很好吃喔!就算我不能吃,我可以煮给你吃啊!」
「我不需要你煮饭给我吃!你专心扮好金芭比就好!」飞衡远怒斥。
不用功,只想吃喝玩乐,还悠哉悠哉说要煮饭。他能不生气吗?时间愈是迫近日本之行,他就更暴躁。
他发动车子,春风安分不敢吭声,乖乖地在他一侧坐稳。
车子奔驰而去,安静半晌后,飞衡远开口说话——
「我过两天要先到日本那边安排,但是你这么懒散,让我很不放心!」他数落著。
「喔!」春风应声。不放心,她也莫可奈何呀!她自己也很紧张,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走!我带你去练练胆量。」念头一起,飞衡远拐了个弯,将车子驶往另一方向。
「去哪?」春风问。
「带你去一间Model常跑的PUB。不过,那里有不少记者出没,你要记住,不可以跟任何人讲话!」他要看看她的临场反应如何。
「要当我自己是金芭比喔?」
「废话!」
「那遇到金芭比的朋友怎么办?」
「我会挡著。」
「可是,我没有化妆耶?」她与他一一讨论。
「要不,你愿意这么晚到殡仪馆让王怜花化妆?」飞衡远侧首睨她。
「不!」她抖著声音回绝,浑身已竖起寒毛,背脊发麻。
「喏!戴上眼镜。」飞衡远趁红灯停车空档,右手越过她腿边,从置物箱里翻出一只大框的黑色墨镜。
帽子戴著,再用墨镜遮掩,大半轮廓就像了。
「半夜戴这个,很奇怪吧?」春风把玩著眼镜,迟疑著不想戴上。
「并不会。到了那儿,你会发现更多故作神秘神经病。」飞衡远嗤笑。
「可是,戴这个我会看不见耶!」她戴上墨镜,势必要取下近眼镜,那等于让她瞎了嘛!
飞衡远忖度一番……发表会上她必定也要取下她的近视眼镜,这问题早晚要解决。
「我明天叫韩风去你配副隐形眼镜,今天你就辛苦点。」这时,他在路边停车。「墨镜戴上,我去买个东西,马上回来。」
「喔!」春风顺从摘了眼镜,挂上墨镜眯眼适应著。
飞衡远下车,在路旁的屈臣氏随便买了管口红,很快返回车上。
「脸过来!」他坐在驾驶座上使唤,打开手上那条口红。
「做什么?」春风眼前蒙胧一片,乖乖地将身子一倾,脸蛋凑近他。
「画上口红。」飞衡远旋出一段唇膏,端起她的下巴,著手在她唇上涂抹。唇瓣丰盈些,才会更像金芭比。
「呃!」他动作之快,让春风愣了下。
「别动!」他正专心。
「唔……」春风无声低吟。天!这距离太近、踫触太亲昵,她好生尴尬。
「这颜色不错。」飞衡远轻手描著,枣色口红与她柔软的唇瓣亲密接触。
春风闭上眼楮,墨镜后是蓦地胡乱爬窜的幻想。他的动作真轻,细腻的一道道抚触,仿似……被柔情吻著。
心口怦怦跳著,车厢里面好安静,死寂到几乎让她听见自己的狂乱心跳。
被捏著的下巴,感受到他指尖传递的温度,她微颤著蠕动嘴唇,直觉想伸出粉舌舌忝舌忝热烫的唇瓣。
「别乱动!」他以拇指轻轻揩去多余的描绘。
「嗯……」她从喉咙发声,有点抖音。
飞衡远单手旋回捏著的那管口红,一手端高了她的下巴审视打量。
OK!虽没有王怜花鬼斧神工之效,但他自认满意。
「好……好了吗?」春风墨镜后的眼楮仍闭著,紧张结巴问道。
他炯亮双眼瞧她掀掀合合的微颤红唇;眼帘一眨,他眸中一股兴味闪逝——
她在想什么?紧张什么?隔著墨镜看不到她诚实的眸子,他好奇了!
抛了口红,他一把摘掉她的墨镜。
「呃!」春风倏地睁开眼眸。
飞衡远只看到,那双大眼迷蒙中带著慌乱。
无声浅笑,他凑近一小段距离,欲看清那眸中可还有什么……
「你……」春风是真的慌了!她不确定他眼中的那抹狡狯是否不怀好意,这突如其来的接近教她无措,像被魔法定住一般,不能动弹。
他近在咫尺了!他的唇、她的唇,仅仅相距十公分。春风看见他的神情挑逗,连呼息都诡谲地拂在她鼻翼。
大掌猛地攫住她的后颈,他作势要贴上她的唇瓣。
「你做什么?!」春风情急大叫,通红的脸蛋又热又烫。
幽幽沉沉的嗓音在她耳际——
「你偷吃东西?」他嗅出残留在她口中的食物气味。
春风胸口梗著,无法顺畅呼吸。这……是什么情形?!
「我……对!」她讪讪承认。
「真可恶!为什么那么不听话?」他在她脸颊掐捏一把。
「我……」该说什么?春风只想苦笑,却又笑不出来。
他温热的手掌,由她后颈抽开,与她混在一起的呼息迅速抽离,蓦地,春风感到失落空虚。
「你想我吻你,对不对?」飞衡远瞅著那张熟透通红的脸蛋,嘴角邪恶微勾,挑衅的问话带丝轻佻。
是不是自信过头的男人,总爱践踏玩弄别人的自尊?春风辨得清,他分明是故意!
这让她难堪,嘴巴不再笨得说不出话,她口不择言反击、掩饰现下尴尬——
「臭美!谁希罕你那张臭嘴,你刷牙洗嘴巴我都还不敢靠近,若被你吻到会倒楣、会生病!」唉!那种病叫情绝症!
「哼!真不希罕?狗屁!」飞衡远脸色一沉,恼怒讥讽。
抹成金芭比的嘴型,也像芭比上身似的,口齿伶俐,尖酸刻薄了?!遭人轻屑自然不爽!不管他对这个人有意或无意。
春风难以自处,选择沉默。
车子开动了。
他的脸色如同乌云一般;车窗外,亦是让满天乌云增加了黑幕的深沉。
丝丝雨滴飘落,车窗前的雨刷开始运作。摇摆、摇摆、摇摆——如春风的心情。雨势渐大,两道半弧包大幅摆动,拨不尽雨水、刷不去她心头阴霾。
春风只知道,她恨死他了!讨厌!为什么非要这样调戏她?!
哼!下大雨吧!下像白萝卜那么大根的雨、像保龄球那么大颗的雨,砸死他!
气头上的报复想像进行著。但又想了想——嗯?不行!这样她也会被砸死。
哎!心里头的情绪乱七八糟,春风已经渐渐无法坦然直率地面对他。
这段时间韩风大多不在,她与飞衡远独处的时间变多。一些捉模不著的情愫,何时已经蔓延到有形?深深影响著她的心情……
奔驰的车程伴随著车厢外的大雨。他们在黑夜的滂沱雨水中,往目的地而去,一路上两人都绷著脸不吭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