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模
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泪水;他竟然哭了……
^Y^
「这是怎么回事?说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杜靳亚愤怒地咆哮著:「我把琉璃交给你,你却让她再一次发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说不清楚!你说啊!」
怀恩沉默地坐在急诊室外的椅子上,对他的咆哮充耳未闻似的无动于衷。
「林怀恩!」
银翩连忙拉住激动的他。「不要这样!这是医院。怀恩也很担心,你看不出来吗?」
「你放手!」杜靳亚愤怒地甩开她。「你当时在干什么!我让你住进我家就是为了照顾琉璃,出了事情你为什么会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你还是杜家的少奶奶,什么都可以不管吗?」
「靳亚!」徇馗拉住他。「我知道你很紧张!可是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你这样迁怒他们有什么用!」
「是我的错!和银翩没关系。」怀恩低低地说著,声音竟有些颤抖。
「是你的错?!」杜靳亚猛力将他自椅子上揪了起来,「你说!你做错了什么?什么!」
「靳亚!」徇馗焦急地想阻止他,「不要这样!」
「发生了什么事?」怀书和小东急急地赶了过来。「杜先生,请你放开我弟弟!」
「你问问他!你问问他到底对我妹妹做了什么!」他咆哮地吼著。
「怀恩?」怀书将弟弟拉到旁边轻轻地问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琉璃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都是我的错!如果琉璃有什么事都是我害的!」怀恩难过的垂著头自责不已:「如果我不带方泌麒到家里去就好了!」
「方泌麒是谁?」
「是我同学。」
怀书一头雾水地问著:「你到底在说什么?这件事和你的同学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要问了!」怀恩猛摇头。心乱如麻地抱住了头。
怀书拍拍他的肩,理解地说「好!我不问你了。不过你最好祈祷琉璃没事,要不然——」
「要不然我会亲手杀了他!」杜靳亚恶狠狠地替她说完。
怀书看著焦急得几乎失去理智的他,什么话也没说。她可以了解杜靳亚的心情,如果今天躺在急诊室的是她的弟弟,她的反应绝不会比他好。她只能沉默地祈祷著;如果琉璃有了什么事,那后果——她真的不敢想象那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他们似乎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气氛沉寂得几乎要令人窒息。急诊室的灯刺目的亮著,好像永远都不会熄灭!
怀恩一直呆呆地瞪著那一盏灯,仿佛要借著目光而使它熄灭。他们全都只能束手无策地祈祷,而上帝却似乎早已遗忘了这里——
又过了好久、好久,时间长到几乎要令人发狂时,急诊室的灯突然熄了,医生疲惫地走了出来。
「陈大夫!」靳亚抓住医生焦急地问:「怎么样了?琉璃现在怎么样了?」
「很不理想。」
他们全都手脚冰冷地愣在当场。
「如果这几天再找不到可以移植骨髓的人——」他歉然地看著靳亚,「杜先生——」
「你是说,如果这几天找不到可以移植骨髓给琉璃的人,她就会死?」靳亚神情惊惧地轻声问著:「琉璃会死?!」
「我很抱歉!但是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我们现在正在检查几个很有可能的捐赠者。」医生无奈地微笑,那笑容看起来无比地微弱。
靳亚没听到他后面的话;他怔怔地立在那里,仿若石雕。
琉璃可能会死——天哪———
^G^
「怀书,你回来啦?」林穗不满地看著她,「你们这两个孩子是怎么回事?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太不像话了!怀恩到现在还没回来!还在念书的人,每天在外面鬼混像什么样子!你这个当姊姊的给弟弟一个好榜样行不行!」
「姑妈!我等一下还要出去,现在没空陪你了!」怀书深吸一口气,强忍住反驳的冲动,僵硬地微笑著。「我先去换件衣服。」
「还要出去!都三更半夜了,你还要到哪里去?」
「怀恩的学生住院!他现在还在医院等消息,我要过去陪他。」
「学生?什么学生!」林穗不屑地冷笑著。「你不要以为姑妈老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是怀恩的女朋友吧?是不是搞出事来了?我早就说过了……」
「姑妈!」怀书忍著怒气打断她:「你可不可以不要把什么事都想得那么不堪!那个孩子快死了!」
「孩子!」林穗尖叫起来:「我就说嘛!叫你们不要在外面乱来,现在弄出事来了!年纪轻轻的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她气呼呼地嚷著:「是哪一家的女孩子?这么寡廉鲜耻……」
「姑妈!」怀书扔下手上的皮包,吼了起来:「你太过分了!」
林穗猛然噤声,愣愣的看著她。
怀书忍无可忍地吼著:「你知不知道姑丈为什么要跟你离婚?因为你根本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所有的人都判了罪!因为在你的心里根本没有爱,只有肮脏污秽!」她索性将所有的不满全发泄出来:「你报本不懂得什么叫爱!」
「你说什么!」林穗低低地问著,气得有些喘息:「你在说什么!」
「我说你根本不懂得什么叫‘爱’!你只知道控制!所有的人都要接受你的控制!只要我们稍微反抗就是不肖、不懂得敬老尊贤!」她不顾一切地吼著:「你希望控制所有的人!泵丈不让你控制,你就和他离婚;因为你受不了一个不听话的丈夫!可是离婚了,你却又后悔了!现在你整天跟踪他,想尽了办法要让他出丑;并不是你有多爱他!而是想报复;报复他同意跟你离婚!你还控制我和怀恩!什么你都要控制!只要我们不听话,就是在外面做肮脏污秽的事!泵妈!你怎么会是这样一个女人?!」
「你——」她气得说不出话来,颤抖地瞪著她。「你——姑妈才说你两句,你就这样忤逆我?」
怀书终于泄气地笑了笑,无比悲哀地说道:「是!我仵逆你!要怎么办随便你吧!」她说完就退自回她的房间,任她在她的身后叫嚣著。
「怀书!你——你给我出来!怀书——」
她充耳不闻,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说;反正最糟也就是这样了!
^口^
「靳亚,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好不好?」银翩轻轻地说著,关心地握著他的手。「你看起来精神很不好,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他无言地坐在加护病房外,而怀恩蹲坐在门口得愣地守著。他看了怀恩一眼,回答道:「你先回去吧!怀孕的人不可以太累。」
银翩摇摇头,「如果你不回去,我就在这里陪你。」
「你回去。」
她仍是摇摇头。「要不然我陪你到外面走一走好吗?」她温柔地握住他的手「靳亚,把你自己累倒了,对琉璃没好处的!」
杜靳亚看了她一眼,终于点点头。「走吧。」
银翩笑了笑,站起来,「走吧!」
靳亚跟著她往外走,临走前回头看了怀思一眼,轻轻地开口:「你也回去吧!怀恩。」
怀恩缓缓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那表情竟像是听不懂他说的话似的。
「回去」
怀恩垂下眼什么话也没说。
「靳亚——」
杜靳亚微微一笑,「没事!我们出去吧。」他叹口气,握住她的手走出去,留下木然的怀恩。
怀恩仍坐著,仿佛可能就这样坐上一生一世。加护病房的钢门,冰冰冷冷的透著寒冷的气息;像他的心。
琉璃不知道怎么样了?她那时候那么伤心,现在是不是还一样难过?
她总是那么天真,别人说什么话她都相信!却不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
如果她死了,那他要向谁解释去?
他觉得脸上冰冰凉凉的,伸手一模才知道那是自己的泪水;他哭了!
怀恩静静地坐著,泪水顺著他的脸滑了下来,而他定定地坐在那里任它滑落。
「怀恩……」怀书轻轻地来到他的面前,伸手为他拭泪。「怀恩……」
怀恩静静地抬眼,泪水仍不断地自他的眼中冒出来。他开口,却发不出声音!泪水滑落得更急了。
「怀恩!」怀书忍不住哭了起来;怀恩长大之后她只看过他哭一次,那是他们母亲过世时;现在他哭了——她将弟弟拥入怀中,「怀恩……」
怀恩无声地流著泪,用力抱住怀书;双手用力地紧抱著。
「怀恩,你不要这样!你这样姊姊看得好心痛!」她哭著摇他。「你要是难过就说出来,你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说!」
怀恩只是摇摇头,木然地推开她;泪水停了,眼楮却也失去了神采。
「怀恩!」怀书看著他,痛苦地垂下眼,「你一定要这样吗!琉璃不出来你就不说话?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她苦笑著陪他坐了下来。「我还不如你……」
「怀书、怀恩。」小东奔了过来,打断她的话:「我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她来到他们面前坐了下来。「你们两个打算在这里坐到什么时候!难道要坐到琉璃醒了才肯走吗?我看到那时候你们也不必走了,干脆一起住院陪她好了!」
「小东你来做什么?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怀书涩涩地笑了笑,「你回去吧!鲍司的事就暂时麻烦你了。」
「你说这是什么话!」小东不以为然地嗤道:「我们像一家人一样!你们待在这,我就留下来陪你们;反正我也喜欢琉璃的。」
「小东—-」
「别说了!我去找医生,说不定有好消息了!」小东朝他们微微一笑,跳起来便往外跑。
怀书感动地笑了笑。「谢谢你!」
^P^
「靳亚!你不要再担心了,琉璃会没事的!以前那么多次的危险不是都度过了吗?这次一定也一样的!」银翩轻轻地说著;在小花园里,声音随风飘送著像是几声低吟。
杜靳亚无言地望著城市的远方;琉璃曾说过希望能到乡下去看看。他自从知道琉璃得的是血癌之后,再也不肯让她离开这个城市。他希望她能平平安安度过这一次,那么不管是多远的地方他都会带她去的!
「靳亚?」
「你还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去!」
「我想陪你。」
杜靳亚抬起眼注视著她;夜色中银翩的容颜看起来如梦似幻——他还爱著她吗?
人生好短——
「靳亚——」她似乎看出了他的脆弱,紧紧地拥抱著他,再也不肯放开。「我很担心你——」
杜靳亚仍是无言地;怀里的银翩仍和过去一样温柔,她的声音也一样令人陶醉。他们曾是一对恩爱的夫妻,那些过去的回忆一丝一丝地回到他的脑海中。
所有的恩恩怨怨难道不该过去?如果他和琉璃一样只有短暂的生命,那么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人总是太浪费;每天、每月的浪费著自己的生命,仿佛那是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琉璃总是很珍惜她的每一天,对她来说只要能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他不也浪费了许许多多的生命?
他叹了口气,用力拖了抱她。
银翩欣喜若狂地说:「靳亚!你愿意原谅我了?」
杜靳亚点点头:「以前的,都过去了!」
她欢喜地落下泪来。「我真没想到真的会有这一天!我真的——」
「别说了!我们浪费的时间已经够多了。」他微微一笑放开她。「从今天起我再也不会恨你了。」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浪费在很上面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银翩用力地点头。「好!」她欣喜地拥住他,享受著再度回到他身边的幸福。
「银翩——」靳亚却轻轻地推开她。
她一愣,「靳亚?」
他认真地望著她,温柔而坚定地说:「我们已经结束了!」
「结束?」她呆呆地看著他,似乎不明白那两个字的意思。「可是你刚刚说——」
「我说我不再恨你了。」他放开她的手,一阵凉风穿梭在他们之间。「可是我也不再爱你了!既然没有爱,自然也不会有恨了;我们还是好朋友。」他宽容地看著她,「你的孩子可以在杜家生下来。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当孩子的干爹;我会照顾他的。」
冷冷的风吹抚著她的面孔,她愣愣地看著他,「干爹?」
杜靳亚点点头。「已经很晚了,我去打电话叫司机来接你回去。」他说著已走进了医院的长廊,留下她独自站在冷冷的风中。
结束了?他说他不再恨她,却也不再爱她了!
就这样?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范银翩抱住自己单薄的身体,那凄凉的风,如泣如诉地吹在她的身上;她愣愣地站在那里,泪水滴落在胸前。
她一直希望他可以原谅自己!她一直希望孩子可以在杜家生下来,成为杜家的一份子!现在这些她都得到了!可是为什么这么悲哀?
为什么这一切会这么悲哀?
^Y^
「怀书?你怎么又来了?」靳亚讶异地看著和怀恩一起坐在加护病房外的她。「你不是回去了吗?」
「我只是回去换件衣服。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就来了。」她淡淡地说著。
「你们还是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怀书看了木然的怀恩一眼,摇摇头。「我要留下来。」
杜靳亚走到怀恩的面前蹲了下来;怀书警戒著望著他,「杜先生——」
「怀恩,你回去休息一下吧!我不怪你了。」他对著一直像个木头人似的怀恩说著。
怀恩连头都不抬。
靳亚沉默地和怀书对看一眼,怀书无奈地笑了笑。「没用的!我跟他说什么他都不理我;他是不会回去的!
靳亚站了起来,走到窗户前面沉默地站著。「我并不怪他!今天晚上我只是一下子太激动了,不能接受现实而已。琉璃的病我知道,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杜先生——」
「到现在你还叫我杜先生?你不觉得太生疏了吗?」他转过身来淡淡地笑了笑。「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来说!」
怀书苦笑两声。「是吗?或许吧!我只是习惯了。」
「夜很深了。」他轻轻地说著。面对窗外的漆黑,他疲倦地叹了口气。
「你先到家属休息室去休息一下吧!有任何消息我会通知你的。」
杜靳亚想了想,终于点点头。「好吧!等一下我来替换你。」
怀书同样也点点头;没想到这件事居然会使他们产生同舟共济的心情!
杜斯亚进去之后,小东才走过来。怀书一看到她,连忙压低了声音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陈医师还在检验室里。我听护士说是有一批新到的骨髓资料要他看;现在还不知道情形。」
怀书颓丧地低下头。
「怀书———」小东犹豫地轻轻叫著,却又不知道该不该说而停了下来。
「什么事?」
现在说那些事似乎是不合适!小东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她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想叫你不要太担心了。」
「谢谢。」怀书苦笑著。「你还是先回去吧!已经很晚了,明天还要上班呢!如果连你也留下来,那明天谁来帮我照顾怀恩?」
「说得也对。」小东点点头。「那好!我明天到公司把事情办完之后,就立刻过来接替你!现在我就先回去了。」
「再见。」
小东走到怀恩的面前轻轻地模模他的头,神态像个亲人似的。「不要太难过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怀书动容地望著她的背影,紧紧地握住了怀恩的手。「我们会度过的!」她轻声说著,抬头看看那道冰冷的钢门,「琉璃也会!」
^O^
到了半夜靳亚突然惊醒!看看手表居然已经三点多了!他跳了起来冲出休息室一看,怀书和怀恩仍坐在原地;怀书已经累得睡著了,身上披著怀恩的衣服。看到他出来,怀恩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看来是根本没阖过眼。
靳亚低声开口:「怎么没叫我?」
「怀书睡著了。」怀恩沙哑地回答。
靳亚叹口气,走到她的面前。这么冷的夜里她的身上只披了一件外套!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盖在她的身上。「你应该叫我的。」
怀恩没说话,过了几秒钟才开口,声音仍是沙哑地:「你送我姊姊回家吧!她累坏了。」
「那你呢?」
「我不走。」
「怀恩——」
「要不然你抱她到休息室去好了;她要是醒过来看见自己在家里,一定会很生气的!」怀恩低低地说著。
靳亚将怀书抱了起来;他心里知道不管他怎么赶,怀恩他都不会走的,他只好先送怀书回去再说。
「杜先生!」这时陈医生狂喜地奔了过来。「杜先生!」
「怎么回事?」杜靳亚和怀恩都吓了一跳,焦急地问著。
「有希望了!有希望了!」陈医生的手上扬著一份报告,「我找到可能可以捐赠的人了!」
「什么!」杜靳亚欣喜若狂地喊了起来,他怀中的怀书动了一下他都没发觉。
他根本忘了他的怀里还抱著一个人。「是谁?在哪里?」
怀恩也跳了起来,紧张地看著医生。「在哪里可以找到那个人?我立刻就去找!」
「是一位姓林的小姐。」陈医生看著报告,「叫林怀书,电话是……」
他们全都傻住了。「林怀书!」
「是啊!」陈医生将电话念了一次。「我现在就去打电话!」
「不用了!」靳亚傻傻地看著怀里抱著的女子,「她现在就在这里。」
陈医生讶异地看著他们。「什么?」
三双眼楮全都盯著沉睡中的怀书,充满了不可思议!
而原本熟睡的怀书,在睡梦中隐约听见吵杂的声音;她申吟一声,惺松地睁开双眼,却看见杜靳亚那双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眼楮,她吓了一大跳,连忙挣扎著要下来。「你抱著我做什么!」
他们全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地看著她。
她被他们三个人的表情吓坏了,焦急之中也忘了自己还被杜靳亚抱在怀里!她苍白著脸,惊惧地问著:「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你们——」
「天哪!」杜靳亚欢呼一声,抱著她旋转起来。
怀恩跌坐在地上,两行热泪滑下他的脸;他捂住脸,不由自主地哭了起来;「谢谢老天!」。
他们两家的缘份早已纠结得再也没有解开的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