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荭姊,你不能再出去了。」杏儿拉住荭凝的衣袖,急得就快哭出来了。
「上次你偷偷跑出去,艳嬷嬷已经够生气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偷跑了!」
「我的好杏儿。」荭凝嫣然一笑,模模杏儿吓得冰凉的小脸。「别紧张嘛!我只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只要你乖乖的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道的。嗯?」
她温柔坚定的嗓音有种魅惑人心的力量,杏儿几乎就要点头了。但她倏地忆起上回被艳娘打得乌青处处的背脊,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不成,这回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了!」
荭凝秀眉一拧。
槽了!诱哄这招居然没效。
她眼一垂,吸了口气,硬是逼出一滴哀戚的泪水来。
「别这样嘛,杏儿,这回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荭凝瞅著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无助地看著杏儿。
「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如果连你也不帮我,那……那我……呜……」说著,荭凝?著唇,斗大的泪珠滑落衣襟……
杏儿的心最软了,更何况是她最敬最爱的主子这么求她……她该怎么办!?
「荭姊,你别哭了!」杏儿乱了手脚。「到底你有什么重要的事……」
荭凝将杏儿的手握在胸前。
「我只是想去城郊的佛寺一趟,真的,只是去拜佛还愿,一下子就回来了,不会给你带来什么麻烦的。」
「佛寺?」杏儿皱起眉来,她怎么从来都不知道荭姊足虔诚的信徒,不对啊!荭姊又没去过,哪来什么还愿?
「荭姊,你什么时候在佛前许了愿,我怎么不知道啊?」杏儿歪著头疑惑地问。
荭凝一怔,尴尬地笑了。
「嗳,你不知道的事多得很呢?这真的很重要喔,若许了愿没去还愿,神佛会惩罚的,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去。」
荭凝暗暗在心底祈祷,只希望神佛不会惩罚她的谎言。
杏儿愈看著荭姊的脸,愈是起疑。
「荭姊,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想去见谁?」
「谁?」荭凝脸上的笑蓦地僵住。「不……怎么……哪有……你别乱说了……」
「可是前几天你叫小六去打听陆将军一家人,他好像说过陆老夫人今天要去城郊的佛寺……」
荭凝将视线别开,抿著唇,不说话。
杏儿见状急了。
「小姐,你最近是怎么回事,自从遇见那陆将军,你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没这回事。」
「别再骗杏儿了。杏儿从小伺候你,难道会看不出来吗?你不但频频打听陆将军的事,还一天到晚和艳嬷嬷作对,连客也不接了。该不会是……你该不会是喜欢上那陆将军了吧!?」
荭凝没开口,但霎时绋红的粉颊则泄露了她的秘密。
杏儿从来没见过小姐这般羞涩娇柔的小女儿姿态。
「杏儿不懂。」杏儿摇头的苦著脸。「萝姊不是说过,天下男子皆薄幸,尤其我们身处烟花之地,最忌讳的就是动了真情……」
荭凝嫣然一笑。眼波流转间多了分温润迷人的风采,映照著她娇媚的容颜,看来分外动人。
「傻杏儿,感情的事挡也挡不住。」
杏儿终于明白了,小姐眼中的光采原来是为了陆将军……可她还是忧心啊……
「小姐,你忘了陆将军早有妻子了吗?听说他很爱她……」
「我不在乎。」荭凝说。话虽如此,她的心还是不免刺痛了一下,她强撑起一抹自信的笑靥。
「我相信他会选择我的。」她快乐地道。
杏儿看著小姐脸上的决心。此刻的荭凝,是她所熟悉的那个任性而美丽的女子,她的美确实足以令所有的男人为之倾倒。
只是这回是否也能如小姐所愿,不知怎地,杏儿有种不安的感觉……
城郊的佛寺香火鼎盛,今日更是人潮纷至。
荭凝跪在佛前诚心祈祷。一向不信神佛的她,近日不知怎地,特别有许多感触。那些微妙幽深的心事,也只有藉著祝祷来稍稍的抒发。
「唉呀……」
彬在荭凝身旁的老妇起身,或许是一时晕眩,竟往她这边倒了过来。
「婆婆,您还好吧?」
荭凝反应快,及时撑住老妇的身子。
老妇还来不及道谢,旁边匆匆上前的是老妇的随侍及婢女。
「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还好有这位好心的姑娘帮我,否则我这身老骨头恐怕要散了。」老妇笑道。
「谢谢姑娘。」一旁的侍女感激地对茳凝说。
荭凝一笑置之。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不,多亏了姑娘,否则若是老夫人有个闪失,我们这些下人真没办法对将军交代了。」
荭凝本来已准备要走了,听到将军二字,顿时止住了脚步。
眼前这位衣饰华贵、气度雍容的老妇便是陆老夫人吗?
「姑娘救了老身,还不知姑娘贵姓大名?」陆老夫人笑吟吟地问。
「老夫人别这么说。」荭凝摇手。「晚辈姓季,叫小荭。」季小荭是她的本名。
「季……小荭……」陆老夫人盯著荭凝看,似在回想什么。
「夫人,您怎么了?一直盯著人家姑娘看。」
陆老夫人回过神,朝她歉然一笑。
「真对不住,我只是觉得姑娘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旧识。小荭姑娘,请问你是哪里人?」
「晚辈老家在宁波。」
陆老夫人闻言眼楮一亮。
「这么巧,我娘家也在宁波,你认不认识兰姑?」
荭凝一愣,心怦怦直跳。
「晚辈死去的娘亲也叫兰姑……」
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她与她薄命的娘是旧识!?
「兰姑死了吗?」陆老夫人脸上净是震惊与难过。「怎没人告诉我……」
「夫人识得家母?」
「岂只识得。」陆老夫人无限感慨地摇首。「兰姑是从小伺候我的婢女,虽然我们是主仆关系,她却像我的闺中密友一般。怎知我嫁到了杭州后,两人就断了音讯……」
荭凝没料到母亲与陆老夫人还有这层渊源。
「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兰姑必定有开系。」陆老夫人牵起荭凝的手,慈爱地拍著。「你长得就像你娘,这么标致的模样儿,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只可惜你娘居然……唉……」
荭凝很久没想过娘了。手让陆老夫人握著,耳中听到她说起娘的种种,心头一热,竟不自主地红了眼眶。
「唉-别哭了,都是我这老太婆惹你伤心了。」荭凝眼中的泪光勾起陆老夫人的怜爱。「来,婆婆带你去吃这儿有名的斋菜,我们再好好聊聊,嗯?」
荭凝很投陆老夫人的缘。一来是因为她是故人之女,再者她直爽的性子也很对陆夫人的脾胃。
「家里还有什么人呐?」一顿斋饭吃了一个多时辰,陆老夫人和荭凝还是有聊不完的话题。
「我有五个哥哥、四个弟弟。」荭凝答道。说起手足,她脸上没什么表情。
「十个!?」陆夫人瞠大眼。「兰姑居然生这么多?」
荭凝只是微笑著。世人皆以生养来评断一个女人的价值,她却记得从小到大看娘一直在怀孕、生产,直到生小弟时难产死了。而爹根本不管娘的身子,只是一味的逞其私欲。对荭凝而言,娘的一生,无疑是她最恐惧的梦魇。
「我就不成了。」陆夫人沉浸在自己的忧虑之中。「我只生了皓腾、展逸二个儿子。偏偏那二个孩子不成器,一个是娶妻五年了却毫无喜讯,一个是老大不小了还不肯成亲,唉,要是我那媳妇像你娘一样,我就不用担心陆家无后了。」
如果她是陆老夫人的媳妇?荭凝的脸不由得染上一片晕红。
「怎么没见到你爹和兄弟们?」陆夫人问道。一个女孩子家单独外出确实不太寻常。
荭凝困窘地垂下眼,她在犹豫著要不要说实话。只消几秒钟,她已有了决定。
她宁愿坦诚也不要欺骗。
「我没有住在家里。」她仰头直视著陆夫人。「我现在住在城里的凝香阁,花名叫荭凝。」
荭凝的手心冒著汗,她紧握住了拳头,屏息等待著陆夫人眼中的轻蔑?
然而没有,她看来只有震惊--和怜惜……
「为什么?」
「家里人丁太多了,爹爹供不起……」于是把她卖入青楼……很老套的故事,却是她的命运。
陆夫人忿忿地骂道:
「哪有人这么丧尽天良的,再怎么不济,也不该把女儿推入火坑!」陆宴夫人是生气的,却也有些失望,原本还在盘算能让荭凝入她陆家门,以兰姑的多产看来,她的女儿应该也能替陆家产下子嗣。
哪知她却是……唉!
陆老夫人藏起自己复杂的心绪,慈爱地对荭凝说道。
「依我和你娘的交情,怎能坐视故人之女堕入红尘。这样吧!我替你赎身好不好?」
「陆夫人!」荭凝惊愕万分的瞅著她,怎么也想不到,才初见面陆夫人音愿意为她赎身。
「待会儿我要府里的管事去和你的主子谈,别担心,一切有我。」陆老夫人拍胸脯保证。
荭凝是感动的,却不得不想到现实的一面。
陆夫人对妓院的规矩根本不懂。她的身价,恐怕不是单纯的陆夫人能想像的。
荭凝低头沉思。
这回她是打定主意要离开凝香阁。若陆夫人的钱不够,她平日也还有些珠宝首饰,也许她还得花些时间求求艳娘……
「谢谢夫人。」荭凝是真心感谢这慈爱的长者。「小荭真不知如何偿还您的恩情……」
「不用提了。怨只怨,不能让我早些遇见你……」那样,也许她的计划还有可能,现在……真是晚了……
陆夫人在心里叹息。
「陆夫人,小荭有个不情之请。」荭凝决定放手一搏。她深吸一口气轻道:「其实,小荭见过陆将军……」
「皓腾?」
「是。」荭凝垂首,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若夫人不嫌弃,小荭愿意服侍将军。」
陆夫人讶异地扬起眉,这话是说到她心坎底了。但她可不是没顾虑的--陆家怎能容纳一名不清白的媳妇。
「小荭,这恐怕……」
荭凝自陆夫人眼中看出了她的顾虑。
她咬著唇,娇羞地开口:「夫人不用担心,小荭至今还是清倌。」
「是吗?」陆夫人惊喜万分。
「那太好了!」她抓紧荭凝的手,笑开了眉。
对了,还有一件事,她可得对小荭先声明。
「小荭,你可想清楚了,皓腾那孩子已有正室了,所以恐怕只能委屈你为妾……」
荭凝嫣然一笑。
「小荭明白自己的出身,只要能服侍将军,小荭不会计较名分。」
荭凝的懂事可让陆夫人满意极了。
今日在佛前许的愿竟成真了。陆夫人喜孜孜地想著,脑中已开始浮现子孙围绕身旁的美景。
凝香阁的茳凝被赎身了!?
这消息喧腾了一阵子,更是梅花弄里每个人都要谈上几句的大八卦。
传言是刚凯旋归来的镇远将军,不惜重金将花魁娘子娶回府中。
「不对啊!陆将军不是向来以疼爱妻子闻名的吗?」茶馆里有人这么问著。
「你懂什么,只要是男人,哪个不喜新厌旧!」同桌的汉子大声嘲笑著那名发问者。
「是呀,别说家花哪有野花香了,我看哪,将军夫人顶多是个不识情趣的木头美人。比骚浪,那比得上花魁荭凝那样勾动人心。人说娶妻娶德,娶妾嘛,嘿嘿……当然娶色……」
说著,在座的男人都邪恶地大笑起来。
「真想不到,陆将军平日一副自命清高的模样,居然也过不了美人关。」
「少来了,那还不是装出来的。」
「怪只怪将军夫人的肚皮不争气,陆家不把她扫地出门就已经仁至义尽了。」
「我看也差不多了,等荭凝进门,嘿,恐怕正室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众人正说到兴头处,角落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猛地一拍桌子,霍地起身。
那男子二日不发,光是用一双冷厉的目光怒视众人一眼,就足以令人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当场整座喧闹的茶馆鸦雀无声……
男子瞪了他们一眼,甩开衣褂,大步地走出茶馆。
直到他的身影离开很很,众人大气还是不敢喘-下。不知怎地,大伙儿全被那陌生男人的气势震慑丝
「那……不就是陆……陆将军吗?」有个声音颤巍巍的开口了。
当场所有人都倒抽了口凉气……
荭凝搬出凝香阁,暂时在城中租了间清静的屋子。艳嬷嬷算对她极好了,甚至议她带著杏儿忠来。
「荭姊,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日,正帮荭凝梳妆的杏儿,终于憋不住几日来的疑惑,开口问道。
「当然了。」荭凝看著镜中的自己,眼底、心底全是甜蜜的笑意。「再几日我就要嫁进将军府了,我真的好高兴。」
「有什么好高兴的?」杏儿不满地咕哝著。「以你的条件别说是将军了,有那么多王公贵族都跟你求过亲,而且人家可都不顾一切地要娶你作正室,你居然要去当名小妾,杏儿真为你感到不值……」
「你不懂……」荭凝依旧笑吟吟的。
她正想对杏儿说什么,前厅却传来砰地一声巨响。荭凝相杏儿对看眼,正疑惑是什么事情,陆皓腾已像一阵狂风似地卷进内室。
他站在房门口,抿著嘴唇瞪著她,眼光锋利而冰冷。
「陆将军……你怎么闯进来了?这是咱们荭姊的闺房啊!」杏儿在陆可怕的脸色下不禁栗栗发抖,却还是鼓足了勇气,善尽保护荭姊之职。
「杏儿,没关系的。」荭凝对杏儿说。盈盈起身,走向陆皓腾,甜甜他一笑。
「你来看我吗?」一颗心因见他而狂野地跳动著,倾城娇颜不觉泛菩的期待。
「你在搞什么鬼!?」他狂怒地吼道。
荭凝唇间的笑倏地僵住。
「什么?」
「别给我装傻!」他暴怒地打断她。「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为什么处心积虑的进我陆家?你好卑鄙,居然让我娘逼我要纳你为妾,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的手让他紧紧掐住,力道之重,仿佛恨不得将她的腕骨折断。她的脸顿然变为惨白,却不为疼痛。
而是他眸底愤恨的怒意--
「我爱你。」她微弱但坚定地回答他。
他的反应是仰头大笑。
「爱!?哈!」他仿佛听到最荒唐的笑话。「什么时候婊子也懂得爱了?你指望我会信你吗?」
「是真的。」她平静地直视他。
陆皓腾止住了嗤笑,低下头,无情而冶冽的眸子紧盯著她。
「少来了。是为了钱吧?」他轻鄙地嗤道。「我不得不承认你手段真高,居然让我娘出面为你赎身。算了,钱也花了,我可以不计较,但要我陆皓腾迎你进门,万万不可能!」
「不是为钱。」荭凝挺起背脊,他的误解和轻蔑狠狠地刺痛了她。「我说我爱你,为什么你不肯相信!?」她气恼地吼回去。
陆皓腾冷笑,低沉的嗓音透著一丝残冷。
「我不管你说的是不是实话,你休想用欺骗娘的那套来唬弄我,我们都很清楚你是怎样的女人。」他的手掌无情地掐紧,俊逸的脸庞满布阴霾。一我不会容许你伤害我的妻子。你听清楚了,我爱的人只有段芸心,而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
荭凝抬首望住他,血色自她脸上褪去。
听著他的告白,她编织的美梦仿佛在刹那间毁灭殆尽了,满心只剩下苦涩,难以吞咽的苦涩……
「我不在乎……」她开口,强力压抑住自己喉头的哽咽。「我不在乎你爱的是谁,只要让我跟在你身边,我要的只是这样……」
他错愕地瞪著她。
她的话令他深深震撼住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居然可以这样骄傲地声称自己爱他。她昂首挺胸的模样高傲坚强得有如女王,另一方面,她眼底盈盈的泪光却又凄楚得让他心疼。
心疼!?陆皓腾身躯一僵。
不!他不该对她产生爱怜之意。她只是个心机深沉、婬秽不洁的女人,她怎比得上他美丽又纯洁的妻子!?他不断提醒自己。
陆皓腾吸了口气,眼神再度回复先前的冷硬绝情。
「随便你。」他冷冷地威胁道。「若你执意要进我陆家,那就要有承受我怒意的打算,我不会给你好日子过的。要是我知道你伤害了芸心,找会让你一生悔恨的。」
他粗蛮地甩开荭凝的手,让她的身子狠狠摔在地上。
陆皓腾看也不看她一眼,整个人带著怒意大步离去。
荭凝跌坐在地上。她的眼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离去的身影,她感觉喉头像哽住了,想哭,却哭不出来。
「荭姊……」杏儿被吓呆了。「别嫁给陆将军了!」她忍不住哭道。「他都说不爱你了,别冉坚持了,荭姊,为了你一生的幸福,别嫁给他啊!」
荭凝低著头,默然不语。
「小姐,你听杏儿的劝……」
「别说了。」
杏儿不敢置信,为什么她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是太傻了吗?
「别说了,你先出去,让我静静。」荭凝坚持道。
杏儿纵有万般不愿,也只能咬牙叹息地离去。
陆将军府邸
陆展逸走进皓云阁,那是属于他大哥陆?腾的寝居和书房,他却如入无人之地似的自在。
「夫人呢!」推开大嫂段芸心的房门,看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蹙起了眉,问著侍女。
「夫人在前头的凉亭里。」侍女对陆展逸的来访不觉奇怪。因为这五年来,二爷出现在这里的次数远比大少爷多太多了。
他几乎每天都要来找段芸心聊聊天,陪她解解闷。
陆展逸走向池边的凉亭。
远远的,就看见一个可爱的身影坐在石凳上,她的手撑著娇小的头颅,黛眉轻蹙,一抹从未有过的愁思出现在她永远笑靥盈盈的脸上。
陆展逸的心一紧,匆匆走到她身边。
「芸心!」
他们从不讼叔嫂相称。芸心和陆家二兄弟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纵使芸心嫁给了年长的陆皓腾,她和展逸之间仍保持相当的情谊。
事实上,自芸心十三岁嫁入陆家,十七岁的陆皓腾在新婚第二天就被上战场。这五年来,多亏了展逸,她在陆家的生活才不至于太孤单寂寥。
「你怎么愁眉苦脸的?」展逸关心地问。
段芸心瘪了瘪嘴,咬著唇。
「娘刚刚跟我说了件事……」
芸心知道了!陆展逸看著眼前的女孩忧虑哀戚的小脸,顿时气愤填膺。
「你别担心。那全是娘一厢情愿的安排,哥绝不会为了一个不知耻的狐狸精而变心的。」
「其实也不能怪娘,是我自己肚皮不争气……」芸心垂下头,低叹声。
「胡说!」展逸为芸心打抱不平。「是娘太心急了,毕竟哥长年在外本很少回府,怎么可能让你受孕!?」
段芸心闻言,疑惑地扬起头看他。
「跟皓腾长年在外有什么关系吗?不是成亲以后,自然就该有小孩的吗?」
陆展逸惊讶地张大嘴。
这是什么问题…难道……难道芸心不知道小孩是怎么产生的吗?
他心中充满疑惑,本想开口问个详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这是他们夫妻间的事啊……展逸思及此,不禁涨红了脸。
「皓腾!」段芸心见陆皓腾向他们走来,高兴地喊道。
陆皓腾走到她身边,很自然地为她披上毛裘。
「天冷了,怎么在这吹风?也不怕著凉。」
从小到大,对这个小他五岁的女孩,他一向呵护有加。和她成了亲,虽然相处的时光不多,却对她温柔备至。而且只有在她面前,个性一向沉默孤傲的陆皓腾才会展露不轻易对外人表现的柔情。
段芸心吐了吐舌头,「人家心情闷嘛……」
陆展逸看见她仰头对陆皓腾撒娇的甜美脸庞,一颗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我先走了,你们夫妻好好聊!」他僵硬地转身。
芸心看著展逸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股怅然若失的感觉。
「芸心。」
皓腾的呼唤将她的思绪唤了回来。
「我听说你和娘谈过了。」
芸心眨眨眼,这才想起娘今早对她说的话。
「喔-是啊……娘说……她说……你耍纳妾了。」
陆皓腾咬紧了牙根,脸上出现难得一见的狂怒。
「不是我愿意的,是娘硬逼我。」
「我知道……」芸心皱眉道。「娘还说如果我不同意,就要以七出之名把我休离陆家……」
「她真么说!?」陆皓腾怒吼一声,抡起拳头,愤恨地一拳击在石桌上。
那石桌不敌他野蛮的怒气,竟裂出一道缝来。
段芸心瞠大了眼,恐惧地看著碎裂的石桌,再看看丈夫肌肉纠结的手臂和颈上隐现的青筋。
她很害怕。纵使心知他是为了她,但这样的皓腾,还是让她心生畏惧。
如果是温文儒雅的展逸,应该不会这样吧?
「芸心你别怕。」皓腾见她脸上的神情,不由得软言安慰她。「我不会让你离开陆家。」
段芸心急切地点头,眸底有真实的畏惧。
「皓腾你别骗我喔!我真的不想离开陆家。」陆家有最疼爱她的丈夫和她最谈得来的朋友--展逸。「娘要你纳妾,你就纳吧!我不会吃味,真的,我会当个明事理的好妻子!」
她愈是这么说,陆皓腾的罪恶感愈重。
「我保证,你在陆家的地位绝不会改变。那女人,只不过是个产下子嗣的工具……」他咬牙,说出的话是绝对的冰冷无情。
「都怪我。」芸心可怜兮兮地瞅著他。「没替你生孩子……」
陆皓腾一阵心虚,这事他又何尝没有责任,若不是他一直不能突破心里的魔障,也许就不会……
他突然伸手将她纤弱的身子拥入怀中。
他是正常的男人,没理由不踫自己的妻子啊!
芸心不自在地在他怀中僵直,她还是不能习惯他如此亲匿的举动。
陆皓腾放开了她,她眼中的恐惧无措令他纵有欲念,也消逝无形了。
不知怎地,此时皓腾脑中突然浮现一个有著美艳生动的脸孔和舌软馥郁的身子的女子。那时他也是将她抱在怀中,可是那感觉却是大不相同。
抱著芸心的他只有平静祥和的心情,但抱著那女子,他却是……炙热、冲动……纯粹的……狂野的欲念……他的下腹燃起一把疼痛的火苗……
不!他怎么会想到那个娼妇!?陆皓腾让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迅速转过身,握紧了拳头。
「皓腾?」芸心在他身后怯怯地喊。皓腾好奇怪,是不是她做错了什么?
「你别担心。」陆皓腾转回头面对她时,已成功地压抑住紊乱的心绪。
「我不会让那女人有伤害你的机会。」
「嗯……」段芸心柔顺地点点头。
她相信皓腾。
放下心中大石,她仰头对他绽开一抹无忧的灿烂笑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