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有人可以发烧烧那么久吗?
十五天,半个月!发烧这么久,脑子恐怕烧坏了吧?晨星难过地想。
本来她是很想去探望瑞莲,看看她的情况,但江俊却对她下禁令,不许她踏入瑶翠馆一步,以致她接连两次闯关都无功而返。
她不明白,瑞莲是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对她并没有危险性,为什么江俊不许她靠近呢?
「少夫人,少夫人,好消息呀!」
晨星抬头一看,是她的丫环绿云急喘喘地跑过前园向这边的凉亭来了。
「什么事呀?」她也大声叫,有些期待这个好消息。
「老……老爷和少爷来看你了。」绿云气喘吁吁地站在亭前的台阶上。
「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干吗为这种小事跑得这么急呢?」她好笑又好气地看著绿云,爹和明生找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不……不是啦!是少夫人的爹呀!」绿云再次解释。
晨星皱眉,「爹找我做啥?我又做错了什么吗?」她记得没有呀!
「不,是你亲生的爹和哥哥呀!」
「是项兴?」晨星惊呼,忘形地拍桌而立。
「少夫人,你这样直呼父亲名讳……不大妥当吧?」绿云好心地提醒她。
「是我爹项兴和我哥项瑜邦吗?」晨星兴奋地步下台阶。
「是呀!少夫人,你一定很想念他们吧?」绿云笑开了,内已正在感动著。
「太好了,我终于可以看到他们长什么样子了。」晨星高兴地拍手,完全忽略了绿云的一脸愕然,「绿云,他们长得好不好看?」她问。
「呃……」绿云难以回答,没料到少夫人只是好奇于他们的长相。
「怎么样?」兴高采烈的她不想放弃。
「少夫人,听我说,还不如亲眼去看看。」绿云勉强地赔笑,「他们现在正和老爷在大厅里呢!」
「好,那我马上去。」还没说完,就已迈开脚步奔去了。
※※※
晨星兴冲冲地冲进大厅,开口就大叫:「我爹和哥哥在哪里?」满是期待的双眸四处搜寻,最后将目光凝注在江俊身旁的两名陌生男子,「该不会是你们吧?」她笑。
那两名一老一少的男子很勉强很勉强地点头。
「晨星?」项兴唤得有点迟疑有些陌生,似乎不怎么确定晨星就是他的女儿。
一旁的江平看得频频皱眉,心下也猜出了个谱了。
「爹。」晨星高兴地叫,毫不迟疑地跑向项兴,但那名应该是她哥哥的男人却伸臂挡住了她。
「晨星,你的事,我已经听王媒婆说过了。」项瑜邦的口气冷冷的。
「你是哥哥?」晨星对他眉开眼笑,丝毫不觉得他的态度异常的冷漠。
项瑜邦微微点头,「看来你过得不错。」他锐利地打量著她。
「是呀!」晨星用力点头,「江家的人都对我很好的。」
「看得出来。」项瑜邦讥诮地扬起嘴角。
「这都得感谢你肯将这么好的妹子嫁给我。」江平走上前去搂住她的腰,并且眼带挑衅地迎向项瑜邦。
项瑜邦略带惊讶地瞥向他,「你真是有雅量,我们才正觉送一个病人进江府相当失礼呢!没想到大学士你是这么个放任滥竽充数的人。」
江平脸上青筋暴露。
「邦儿,你这样太失礼了,还不道歉!」项兴在后头严斥。
「是的,爹。」项瑜邦向父亲微一颔首,然后傲然地扬起眉向江平略微躬身,「妹夫,恕我失言了。」
「你的言行是失当了。」江平冷声说道,腔调转为严峻的冷傲,俨然一副不可侵犯样,「不过看在晨星分上,我原谅你,但我要告诉你,我——不是滥竽充数。」
「你们在说什么?」晨星疑惑地打断,「还有,滥竽充数是什么意思?」
「晨星。」项兴扬声唤她。
「什么事,爹?」
「女孩子家,应当多听多学,少说话。」他以父亲的口吻教训女儿。
「是吗?」晨星求证似的望向江平。
江平直勾勾地望向项兴,「岳父,晨星已是我的妻子了。」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他不要项兴来管闲事。
「明生,他是晨星的爹呀!」江俊大有责怪之意。
但江平的眼光仍未曾稍离项兴,灼灼的目光看得项兴不得不偏头移转目标,似是心有所不安般。
「我是在为岳父分忧呀!」江平冷静地应道。
「那你这忧是白分了。」项瑜邦不客气地奚落。
「邦儿。」项兴心惊胆跳地低呼。
「可否请你解释清楚。」江平挑高眉,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贤婿,你别听邦儿胡说。他年少无知,说话颠三倒四,你可不能当真呀!」为了加强效果,他佯怒地指向项瑜邦,「你说话不经三思,说辞含义不清,你该向你妹夫学学才是。」
「是的,孩儿知道。」项瑜邦接著转向江平,「请大学士赐教。」他打了个揖。
「不敢.不敢。」江平也回了个揖。
「你们为什么说这些废话呢?」晨星音量不小地问,「你们明明就不是这样想的呀!」
「晨星?」项兴与江俊同时低呼,尴尬得很。
「你知道我们心头想什么吗?」江平担忧地问,担心晨星如果真能探知项瑜邦的心意,那一定就知道她并不是真的项晨星。因为项瑜邦一开始的言行就是不把晨星放在眼里。
「妹夫,你在说梦话吗?」项瑜邦嘲弄地睨著他。
但江平不管他,一心只在乎晨星的反应。
「我……我不知道。」晨星讪讪地低下头,声音愈来愈小,「我只是这样觉得,我大概说错了吧?」一副甘愿受罚的模样。
江平顿时松了口气,抬起头来望向项兴,「岳父远道而来,想必累了吧?小婿已在悦乎楼为你们备好了房。岳父是否想先去歇息一下?」
「也好,也好。」项兴赞同地点头。
「哼。」项瑜邦却不领情地冷哼一声。
※※※
「晨星?」走在她身边的江平突然严肃起来。
「什么事?」晨星停下来严阵以待,以为他要宣布什么大事。
「你爹和你哥很喜欢开玩笑。」他郑重地说。
「那又怎么样?」
「所以他们一定会说些你听不懂的话。」他接著解释,期盼这步棋先下他们一著。
「没关系,我会问清楚的。」有疑惑就问,是江平教她的,她一直奉为圭臬。
「这你就不用问了,他们的答案一定也是骗你的。」就暂且当晨星是真的认定自己是项晨星吧!
「为什么他们要骗我呢?」晨星蹙眉。
「这……这是因为他们要考验你是否聪明如昔,分辨得出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这个借口应当编得还可以吧?
「我一定分不出来的。」晨星大感困恼,「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他们认为我还是很聪明?」虽然她对父兄没什么感觉,但基于一个做女儿的自觉,她可不想让父兄失望。
江平咧嘴一笑,「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把它们当作是真的。」
「可是它们是假的呀!」听得晨星猛摇头,疑惑更深了。
「你心里知道就好。」江平的笑容更扩大,心里好不得意。
「咦?这样不就表示我很笨?」她不信地低呼。
「错。」江平笑睨著她,「现在女子惟父命是从,父亲说什么,女儿就信什么,如果敢违抗,那就是笨了。」
「那我干吗去分什么真假?」她奇道。
「不分就太愚蠢了。」他搭上了她的肩,进一步为她阐明,「就好像如果爹坚持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那我就会点头,可是我会跟别人说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
「就好像爹要赶瑞莲出去,你们表面上不反对,却暗地里帮助瑞莲一样。」晨星顿有所悟。
「聪明。」江平赞赏地拍著手。
「好奇怪。」晨星不禁低哺,十分不习惯这么奇特的行为模式。
「习惯就好了。」江平鼓励地对她一笑。
※※※
丙然如江平所料,项家父子对晨星采取了行动。
首先,项瑜邦趁晨星独自在花园漫游之际,现身阻拦她,并借词「我们该好好谈谈」延请晨星上悦乎楼同见爹亲。
懊来的终于来了。
晨星虽然不安,但仍鼓起勇气答应,并抬头挺胸踏著轻盈的步伐尾随他。并不断将江平的训诫重复在脑中播放。
不要怕,你一定会成功的。她如此鼓励著自己。
在紧张忧心之际,时间总是过得仿佛很快。
不消一会儿,他们已经进入项兴在悦乎楼中的客室。
「爹!」晨星迎面娇声一唤。
项兴点头,脸上只有冷淡,没有一丝温煦。
砰!
门在后头被项瑜邦用力关上了。
这突如其来的声响,不可免地吓著了晨星,且令她花容失色地回头娇嗔:「大哥,关门需要这么大力吗?」
「我不是你大哥。」他漠然地撂下这句话,径自选了张椅子坐下。
「咦?」晨星大感惊疑,她明明记得王媒婆说她有一个哥哥叫项瑜邦的呀!「那你是我的什么人?」她冲口而出。
项瑜邦冷笑一声,不屑回答。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项兴捋须而问。
什么名字?晨星皱眉,又想起江平所说的——他们很喜欢开玩笑。
「我姓项名晨星。」她巧笑倩兮地应,假装他的问题很平常。
「不,我是说你的真名?」
「项晨星。」她笑容不变。
「好一个死皮赖脸的女人。」项瑜邦冷哼一声。
晨星不赞同地看向他,「虽然我知道哥哥有权利可以骂妹妹,但你骂这么难听,难道不怕我伤心?」
项瑜邦给她一个白眼,「说得好像是真的一样。」
「我本来就是说真的。」晨星毫不客气地顶回去。
「姑娘,」项兴连忙插进来,「你的事我都听王媒婆说过了,我想你这么做,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吧?」
苦衷?他们到底想开她什么玩笑?她狐疑地等他们继续开演。
「我知道一个女孩子孤身过活挺不容易的,」项兴继续详述他的见解,「所以,我并不怪你会这么做,毕竟江家是个好门户,明生也是个好丈夫,女孩子家最想要的也不过是这些了。要怪也只能怪晨星任意妄为,身在福中不知福。」接著长叹一声。
好玩。晨星眨著她那双晶亮的黑眸。
「我不相信你真的失忆。」项瑜邦冰冷地紧抿著唇,一双精眸似要将晨星看透似的,「你充其量也不过是个骗子或贪图富贵的愚妇而已。」
「你的眼神好恐怖。」她只在意他那似要杀人般的双眸。
「怕我?」他嘴角一扬,掩不住得意地说,「很好。」
「邦儿,别欺负人家姑娘。」项兴轻斥,又转回头平淡地说:「放心,我们也不是来拆你的台,反过来我们还得感谢你为项家遮掉了一件丑事。」
「但,在我们谈好一切之前,我们得先确定你是不是甘愿满足于做江平的妻子?」项瑜邦严肃地看著她,深怕在这副天真的表象下隐藏了一副蛇蝎心肠,若不幸因此为江家引来祸事,项家人于心何安?
「嗯!」晨星立刻点头,对这一点,她可是毫不怀疑。
「很好,」项瑜邦冷哼一声,「算你上辈子福修得够,但我警告你,千万别做了逾矩的事,否则……我不会饶过你这个弱女子的。」他接著狠狠地警告。
晨星皱眉,觉得他们开的玩笑很复杂,让她有一种难以捉模的感觉。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她老实地问。
「你不用装傻了。」项瑜邦不客气地奚落。
晨星立刻不服气地挺起胸膛,装出一副肯定的模样,「我明白了。」她假正经地说。
「这样太好了,」项兴插进来道,一副满意安适的模样,「从今以后,你继续做江家的媳妇,安心继续做我的女儿,我们再也不要提起‘你是谁’。」
本来不就该是这样子了吗?晨星蹙眉。
还有,那句「再也不要提起你是谁」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开玩笑说她不是项晨星?
是了,一定是这样。晨星突然顿有所悟。
「笨女人!」项瑜邦突然大吼,「我爹已经收你为义女了,你还不跪下拜见。」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义女?
但她是他的亲生女儿呀!吧吗多此一举收她为义女。干吗?亲上加亲吗?
可是想到江平说的,她又不禁摆出一副受教的恭顺模样,接著盈盈低身一拜,「爹!」她甜甜出声。
「好,很好。」项兴满意地笑了。
只有项瑜邦仍是满脸的厌恶与嘲弄。
※※※
顶著沉昏的脑子走出悦乎楼,她立刻想找到江平将适才发生的所有一切与他分享,并聆听他聪明独到的见解,弄清楚她爹和大哥这样开她玩笑的用意何在?
但在经过瑶翠馆时,她却意外地听到一阵怒骂。
「胡说八道,你们这些长舌妇别再闹了。」
仔细一听,原来是江英的声音。
掩不住好奇,她悄悄靠近,伸出头去一探究竟,不意外地看见江英正怒容满面地在花海前怒斥三个丫头。
「这是真的,我们亲眼看到的。」其中一名丫头哽咽地辩白。
「这种事是不可能的,用膝盖想也知道。一定是你们做的。」他怒目指责。
「不,不是我们。」一阵惶恐的辩白。
他们到底在说什么?晨星不自禁地移近脚步。
「不是你们,还会有谁?整个瑶翠馆进进出出的,除了大夫就只有你们三个。」
「但,少爷,我们真的没做……」
「狡辩,除了你们还会有谁?」他吼得更大声。
「你们到底在吵什么?」晨星终于忍不住出口了。
吓!
同时吓了四个人一跳,他们料也料不到会有人在此刻靠近瑶翠馆,尤其这个人还是少夫人。
「大嫂,你来这里做什么?」江英立刻沉下脸。
对喔!她是被禁止靠近这里的。
「我……我是来找你的。」她尴尬地笑了笑。
江英一听,脸色大变,像是被吓惨了。
「少夫人,」丫头们仿佛见到救星般地哀呼祈求怜悯,「少夫人,你一定要替我们洗清冤情呀!」
「什么冤情?」晨星大有兴头。
「大嫂,这不是你该管的。」江英阻止道,语气已较适才和缓很多。
「少夫人,你看。」一名丫头迫不及待地捡起地上的一方白巾凑到晨星面前。
她低头一看,那一方白巾其实也无啥奇特,比较特别的是上面染有一片绿色的污渍。
「看什么?」晨星不解。
「瑞莲小姐的血是绿的。」丫头们冲口而出。
「胡说八道。」江英喝斥,挥舞著双手表示他的愤慨。
「真的?」晨星讶然低呼。
「大嫂。」江英震惊地看向她,不敢相信她会有此一问,似乎不觉那是不可能的。
「少夫人?」丫头们感恩地看著她。
晨星翩然一笑,「我还以为血是红色的呢!没想到瑞莲的会是绿色。」
「大嫂。」江英近乎申吟,「血本来就是红的。」他低叹著指导她。
「是吗?」晨星偏著头,「那为什么瑞莲的血会是绿的?」
「那是不可能的,一定是她们三个在搞鬼。」他断然声明,死瞪著眼前被骇得怯怯的丫头。
「少夫人,那真的是小姐的血呀!」有人委屈得哭了。
「这……」晨星实在不晓得该相信谁。
「本来是红的,后来就慢慢变绿了。」另一个也出声了。
「我们三个一起看到的。」最后一个也出来声援。
「荒唐,你们说谎也要有个限度,你们以为我会白痴到相信瑞莲是个妖怪吗?」
「妖怪是什么?」晨星骇然问,无法忽略这两个字在她心头造成很大的冲击。
「不是人的怪物。」他简短答道,回头继续他的训斥,「瑞莲现在身负重伤昏迷不醒,你们还这样害她,你们……」
不是人的怪物?
晨星苍白著一张脸,全身不由自主地僵硬,好像来到冰冷的冰原中一般。
这句话好熟悉,熟悉得令她的心好疼,好像皮鞭般,无情地撕扯著皮肉……
为什么?
「少夫人。」一名丫头扑了过来,哀求地搂著她的腰,令晨星猛然回醒。
「少夫人,我带你去看,看了你就会相信了。」急急忙忙地就要拉她。
去看瑞莲的红血如何变成绿血吗?晨星想著那幅画面。
「不行。」江英挡住她们的去路,「少夫人不能进瑶翠馆。」他郑重重申。
晨星看著他,「我要去。」她以难得坚定的语气陈述。
「不行,爹吩咐过的。」他也不相让。
为什么不能?她只是想看看瑞莲,想弄清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毕竟严格说起来,瑞莲是因为她才受此苦难的,她怎能弃之不顾?
「少夫人……」丫头们哀求地出声。
一股愤怒隐隐地进发,让她一改平常天真娇弱的仪态。
「那你就挡挡看吧?」她硬声道,用力扳下他的手,径自越过他朝瑶翠馆行进,身后跟著那三名欢天喜地的丫头。
「大嫂!」江英又赶紧追上,挡在她们身前,「大嫂,请你不要再为难我了。」
晨星抬起闪著泪光的星眸,嘶声喊叫:「不要阻止我,我一定要去看瑞莲。」语气中没有哀求,只有坚定的决心,但泪眼汪汪的面容却显得娇弱,看得江英不由心一荡,面孔不禁蓦然转红。
「大嫂,我这是在为你著想呀!」他仍试图坚持下去。
「我不会让瑞莲再有机会伤害我了。」她大力推开他继续行进。
江英这次不再追过去阻止了,他只是重重叹了口气,让满腔无奈尽皆形诸于声,让心头那分若有似无的彷徨爱慕慢慢歇止……
眼看她们的身影将隐没于门后,他这才意兴阑珊地抬起脚步尾随过去。
※※※
窒闷烦热的空气中弥漫著浓重刺鼻的药草味,还间杂著一股不容忽视的血腥味。
凌乱的内室中到处杂放著药罐、药草,还有一些染满绿渣的布条。
这里已经今非昔比了。
晨星皱著眉打量著这一切,不禁感叹起人心思变之快:当主子是天之骄子时,这里窗明几净,井然有序;但当主子即将遭弃,再也没人费心打理这美丽的楼馆了。唉!落得如此下场,她真为瑞莲感到难过。
走到她床边,她凝目俯视著瑞莲红润的脸颊,「她的伤势如何?」她问,心头不知为何蓦然扬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小姐的伤全好了。」
「全好了?」她皱眉,全力压下心头的那股异感。
「是呀!小姐的伤口好得很快,不到五天就全愈合了。」
「那她为何昏迷不醒?」晨星不明白。
「大夫也说很奇怪,小姐没有理由高烧不退呀!」
晨星偏著头,「那你们如何拿到她的血试验呢?」既然没有伤口,那又何来的鲜血。
「很简单。」突见其中一名丫头从一堆凌乱的杂物下,抽出一把短刀,信步走到瑞莲床边……
「你要干什么?」她惊骇地看著那丫头拉起瑞莲的手,就要刺下……
「住手。」一声暴喝乍至,是江英跨步而来,「你在做什么?打算弑主吗?」就要向前夺下凶器。
「少夫人,这是惟一的方法了。」那丫头及时用力一刺,殷红的鲜血立即渗出。
「大胆奴才。」江英咆哮,用力甩出一巴掌,打得那丫头狼狈地倾倒在地上啜泣不已。
晨星一时看傻了眼,茫然得不知所措。
倒是另一名丫头勇敢犯难,奋不顾身地撕下一截白布,冲上前去擦拭瑞莲指上那些微的血迹。
「少爷,你看。」那丫头扬著手上的白布,仿佛那是能救命的证物般。
可惜,那上头的血渍仍是殷红的。
「看你的头。」他一把夺过那截布,怒目狠瞪著眼前怯怯的三名丫头,「明天,你们就给我卷铺盖走路,我们江府容不下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的丫头。」
「少夫人。」丫头们「噗」的一声跪下,啜泣地转向她,「我们只是想证明而已,求少夫人千万别让我们被赶出去。」
「这……」
「住口。」江英挥舞著手臂,「别以为少夫人心软,就可以留在这里……」
「萌生,你……咦?萌生,你快看看你手上的那块布。」晨星蓦然惊呼,双眸陡然睁大。
乍听大嫂如此惊呼,江英当真下意识地往手上瞧去。
不知在何时,那布上的鲜红血渍竟皆转成绿色.令人惊恐的妖异色彩,看得人头皮发麻。
江英再也说不出话来,拿著那布的双手竟猛烈颤抖,甚至无力地任凭它落地。怎么可能?瑞莲的血怎么可能是绿色的?难道她不是人吗?
「少夫人,你看,我们没有说谎呀!」相反于他们,丫头们倒是喜滋滋的。
但晨星却听若罔闻,茫然的神志不由得回到数天前,她的夫君拆卸下她伤口上的布条时,而条上也有著同样色彩的绿。那是她的血吗?
难道她的鲜血也会变成绿色的?
她又不禁想起江平的那句——瑞莲或许能沾上你的光……
是她让瑞莲变成如此的吗?但她什么也没做呀!
她的脑中又浮现她帮瑞莲止血时,她手臂上的鲜血汩汩流下……啊!她的血与瑞莲的相混了。
「天,是我害了她。」她讶然低呼,脸色变得苍白。
「少夫人,你过来看。」不识好歹的丫头们兴匆匆地拉她到床边,并举起瑞莲的手凑到她眼前,「你看,一点伤痕都没有。」
「不可能的。」江英窜了过来,凑近一看,的确,刚才鲜血流渗的手指头早已不见伤痕。怎么可能?他慌乱地想要寻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晨星悄然地退了下去,脸色也更形苍白,因为她朦胧地意识到瑞莲已非昔日的她,反而变得跟她相似。但这种转变好吗?
一股寒冷的战栗由背底迅速地向上窜升。
她不明白这恐惧,也不愿去追寻透彻。
「是你们对不对?」江英又把炮口对准了她们,「是你们使计弄出了这一切,对吧?」这是惟一合情合理的解释了。
「不,我们没有,是小姐变了,变成妖怪了。」丫头们委屈地哭叫著。
妖怪?晨星的心头一震,对这字眼竟有深刻的伤痛。
轰!轰!
整个地面竟然动摇了。
地震。晨星直觉地想到。
「地牛翻身了,地牛翻身了。」丫头们鬼叫著。
但一种诡异的情况接著发生了,晨星亲眼目睹到桌上的烛台凌空升起,以歪斜的飞行姿态朝那名口出「妖怪」之语的丫头袭去。
砰!那烛台击中目标,造成那丫头的鲜血自额角流下。
就在此时,地震停止了。
「瑞莲,真的是你?」江英骇然地转身问著床上熟睡的人儿。很明显,他也目睹到凌空飞行的异象。
「是小姐打的!」丫头怪叫著。
「小姐是妖怪!」
「快走,不然会被小姐杀了。」
晨星捂著口,无助地由著丫头们夺门而出,心头七上八下地彷徨著。
罢刚那是瑞莲的力量吗?应该不是吧?
但晨星的脑子里却又直觉地认定是她,没有原因,没有理由,完全凭的是直觉。
若她真的有那个力量……那太恐怖了。她要杀她简直是易如反掌了。
「瑞莲,若真的是你,你就证明给我看呀?」江英叫嚣道,心情已渐趋稳定,因为他一直在说服自己相信——刚刚那一切只不过是凑巧罢了。
「萌生,我……我要回……啊!」晨星睁大的双眸目睹刚刚那把短刀凌空升起,尖锐的刀锋直指向她的心窝。
「大嫂,快走。」江英暴喝。
但来不及了,那把短刀如箭般的急射而去,去势凌厉,不像刚才那烛台的缓慢。骇得晨星手脚发软,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著那刀锋愈来愈近、愈变愈大。
「不……」她尖叫,再也忍受不住地闭紧双眸,满心不情愿地等待死神到来。
但,这一刻好长……
「大嫂?」一个力道拉扯著她的臂膀。
晨星迟疑地睁开双眸,那把短刀就在她眼前不到五寸处停住,银亮的刀身闪烁著死气。
「不要。」她抗拒地尖叫,叫声未落,就见到那短刀「锵」一声直坠下地,刀锋直刺地面,竟没至刀柄。
这又是怎么回事?它怎么会掉下去?
「大嫂,快走。」江英见机不可失,立刻拖著她就往门口走。
才刚踏出门槛,身后的门就戛然合上。
江英拖著她的去势更急,嘴边更是心有余悸地叨念:「刚才实在好险,你差点就没命,下次再也不许你靠近瑶翠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