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第三章

用眼泪的确是很好的一招,洁玉心想;她甚至对自己泪腺这么发达,感到很惊讶。也没想到凯恩这个大男人,居然会被几滴泪水弄得手足无措,方寸大乱。从此她的计划又多了一项无往无利的武器。

洁玉并不觉得自己的欺骗行为有什么可耻的。非常时期总免不了非常手段,这是她叔叔柯哈利常说的。不过他假如知道这件事一定会笑得前仰后合。毕竟他从没看洁玉哭过,甚至上次洁玉被他们的死对头——麦金德——鞭打时,她连哼都没哼一声。不过哈利很快就把姓麦的摆平了,她只挨了一下鞭子。

当然柯哈利也不会赞同她这回大胆的计划,但她根本没有时间航行到他们的小岛上跟他商量,因为凯恩随时会有性命之虞,洁玉有责任要救他。

她对这位凯恩男爵可以说是了若指掌。这人个性很复杂,洁玉从国防部偷来他的资料仔细读过。不过那厚厚的一叠资料中可没他是如此英俊挺拔,只是记述了他一桩桩大胆的冒险事业。他有个代号就叫做「猎人」,的确,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猎人,从不放弃他的猎物,总是坚持到最后一刻,完成每一项不可能的任务。

凯恩在接到他弟弟死讯的那一天,辞掉了工作;而他也是在那一天才知道,原来他弟弟也是为政府工作的秘密人员。

凯恩和他弟弟克林,来自一个大家庭,底下还有四个妹妹,他们家人之间的感情非常紧密。凯恩的档案资料中也提到,他天生就是个保护者,洁玉准备大加利用。

洁玉以前就认识克林,是她把他从海里搭救起来,两个人很快成为朋友。经由克林的描述,她对凯恩也颇有好感,不过直到他们真的见了面,洁玉才知道凯恩对她的吸引力有多强,令她深觉困扰,她知道只要给他机会,他会将她席卷而去。

不过她早已准备好保护自己的方式:尽可能伪装成凯恩讨厌的女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喋喋不休、抱怨个不停。大部分男人讨厌没教养的女人,不是吗?洁玉希望自己不要估计错误。她大概至少要跟凯恩共处两个礼拜,然后就分道扬镳,各过各的生活。

洁玉现在要努力激发他保护者的天性,以便绊住他并保住他的性命。他的大男人思想将使她的计划容易得多。不过凯恩曾接受长年的训练,非常的精明,不容易上当。因此洁玉特别嘱咐她的手下,埋伏在他家周围的树林里作必要的警戒。

自从发现父亲的那些信,并将它们给纳山看过后,她就坚持自己闯下的祸自己收拾。她先挤开忧虑,不让凯恩继续多想,她得出其不意……并让凯恩有事忙。「凯恩?你在想什么……」

「嘘,亲爱的,」他要她安静。「你有没有听到……」

「那种奇怪的吱吱声?是啊!我正想问你。」

「大概是车子出问题了……米勒,」他探头到窗外叫道:「停车!」

车突然停住,左后方的车轮发出爆烈的声音,洁玉差点从位子上摔下来,还好凯恩及时把她抱住,他低声道:「真该死,偏偏在这时候踫上这种事。」

「我敢说一定是有人故意弄的。」

凯恩皱一皱眉头。「你留在车内,我出去看看能不能修理。」

「小心一点,」她连忙提醒他。「他们可能在外面等你现身。」

他叹一口气,打开车门。「我会小心的。」

一等他关上门,洁玉立刻又打开门溜出来。车夫和他站在后面。「真没想到,爵爷,」车夫米勒充满歉意地说道。「我明明检查过轮子的。」

「我没有怪你,米勒。」凯恩说道。「离家还有一段远路,我们又不能在这里过夜。把马解开,米勒,我要……」凯恩注意到洁玉可笑的举动,她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把匕首,紧紧握在手中戒备著,好像要找人拚命一样。「收起来,洁玉,你会弄伤自己的。」

她把刀子插回衣袋里。「我们是很好的目标,凯恩,站在大街上等人来抓。」

「那么你就回车里去。」

她假装没听到,对车夫说:「米勒,轮子是不是被人破坏的?」

车夫蹲下来查看。「看样子是的。」

「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她问凯恩。

「我们骑马回去。」

「但是马只有两匹,可怜的米勒怎么办?他们可能会杀掉他。」

「我不会有事的,小姐。」米勒插嘴。「我刚才喝了一大杯白兰地,现在身上还暖暖的,我会待在车厢里,直到培利来接我。」

「培利是谁?」她又好奇了。

「老虎群之一。」米勒回答。

洁玉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你有个动物朋友?」

凯恩露出难得一见的微笑。「培利为我工作,待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我们应该租辆马车,大家一起走,那样我就不用担心米勒了。」她突发奇想。

「在这时候?三更半夜,你去哪里找出租马车?」

「和尚可爱的小酒馆呢?我们可不可以回那里去等天亮再走?」

「不行,」凯恩说道。「和尚一定打烊回家了。」

「而且距离也太远,你走不回去的,小姐。」米勒边说边解开缰绳。

洁玉突然走到凯恩身边,抓住他的手。「凯恩?」

「怎么样?」

「我想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很可能就是同一批人……」她低声说道。

「别多说了,」他也低声回答。「不会有危险的。」

「他怎么知道不会有危险?」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害怕,凯恩很想好好安慰她。「我的直觉告诉我的,」他夸张的说。「亲爱的,不要再让你的想像力失去控制……」

「太晚了,我的想像力又实现了。」她投入他的怀里,把他撞倒地地,他们听到一声枪响。

子弹从他头顶上飞过,只差一点点便击中他,无论他怎么解释,洁玉救了他一命,他抓紧洁玉的手,吼叫要米勒小心;然后他推著她向前奔跑,用自己宽厚的肩背保护她。

街道上又传出几声枪响,洁玉可以听到身后追逐者沉重的脚步声,听起来像一群野马要践踏他们,她很快就失去了方向感,不过凯恩对这一带似乎很熟,穿过迷宫一般的大街小巷,洁玉几乎喘不过气,跌了一跤,他立刻把她抱起来,继续逃亡。

追逐者的脚步声终于消失,凯恩带著她,气喘吁吁地跑到泰晤士河上一座大桥的中央,停下来休息,凯恩靠在栏杆上,一只手仍然搂著她。「差一点就没命了,妈的!今晚我的直觉故障了。」

洁玉的心跳难受极了,凯恩却好像没事一样,立刻恢复了正常。「你常常在大街小巷里跑来跑去吗?」她突然问一个奇怪的问题。

「没有啊,你问这个干么?」

「你对这些迷宫般的巷子很熟,我们跑了这么久,从来没撞死胡同。」

「没什么。」他耸耸肩,却几乎把她摔到桥下去,洁玉连忙抱住他的颈子。

「你可以放开我,我想我们已经没有危险了。」洁玉说。

「恐怕还不行。」凯恩摇摇头。

「我已经说过我不喜欢被人踫,放我下来。」她狠狠瞪他一眼。「你不会因为这次意外而怪罪我吧?」

「不会,你何必问。」

「好,那废话少说,跟我道个歉我就原谅你。」

「道歉?」他无法置信。「为什么?」

「因为你说我想像力失控,说我昏了头,而且态度恶劣。」

他没有道歉,只是微微一笑,她注意在他在脸颊上一个迷人的酒窝,心跳又渐渐加快。

「我们目前陷在伦敦最黑暗的角落,前无去路,后有追后,而你还有闲情逸致要我道歉?亲爱的,你真的是疯了。」

「你做错事的时候都会记得道歉。」她解释道。

他直直瞪著她,表情中充满了挫折感,洁玉忍不住对他微笑。老天!他真是个英俊的恶棍。朦胧的月光使他的轮廓柔和许多,真希望他再对她微笑。

「洁玉,你会游泳吗?」

她只凝视著他饱满性感的嘴唇和整齐雪白的牙齿。

他摇一摇她。「你会游泳吗?」他的声音更急迫了。

「会啊!」她打了一个很不淑女的呵欠。「我会游泳,你问这干么?」

他的回答是把她扛上肩头,然后翻越桥栏往下爬,她的长发垂到他脚跟。「该死!你在干什么?」她大叫,紧紧抓住他的外套下摆。「放我下来!」

「他们把所有出口都封住了,洁玉,深吸一口气,我马上来。」

她还来不及尖叫或怒吼,就被他丢进河里。冰冷的河水淹过头顶,她立刻挣扎著浮出水面,在心里大声咒骂,不,她绝不要溺死在这潭脏水中,她至少要活到那位新护花使者出现,先把他溺死再说。

她突然察觉在水底下有东西踫她的腿,吓个半死,以为鲨鱼出现了。这时凯恩冒出水面,然后搂住她的腰,顺著水流往下游漂过去。她一直努力想爬到他肩膀上。「不要乱动!」他命令她。

洁玉紧紧搂住他的颈子。「有鲨鱼,凯恩,它们会追过来的。」

凯恩知道她这回是真正的害怕了,连忙安慰她。「别傻了,泰晤士河脏得什么东西都活不了。再撑一会儿,我们马上就脱险了。」

洁玉稍微平静了一点,不过还是一直勒著他的脖子。他们漂流了一、两公里,他终于把她拖出水面,两个人躺在河岸的草坡上,洁玉又冷、又悲惨,真想把他撕成碎片。

她的牙齿不断打颤。「我闻起来像一条死鱼。」她结结巴巴地埋怨。

「是啊,的确很像。」他还故意调侃她。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伪装者。」

「伪装者?」他把外套脱下来丢在草地上。「为什么这样叫我?」

洁玉拚命想把衣服中的水拧出来,散乱的发丝遮住她大半个脸庞,她拨开眼楮旁的乱发。「你不用装糊涂。」她没力气了,不再拧水,双手环抱在胸前取暖。「你伪装成海盗模样。」她的声音也在发抖。「他才不会把一位淑女丢进泰晤士河。」

「洁玉,我也没别的办法……」

「我的斗篷不见了!」她突然惊呼。

「我替你再买一件。」

「可是我的银币都在里面。」她皱起眉头。「怎么样?去替我找回来吧!」

「你说什么?」

「去找回来。」她命令道。「去,我在这里等。」

「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我是说真的。反正我们才漂了一、两公里。凯恩,去吧,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不可能找得到,它已经沉在河底了。」

她用手背抹一抹眼角。「现在我成了一文一名的穷光蛋了,都是你害的。」

「我的天,你又来了!」他知道她又要哭了。「现在不是歇斯底里或者抱怨不休的时候,虽然你只会干这两件事。」他看到她的脾气又要发作了,连忙微笑。「你的鞋子还在吗?还是要我抱你走?」

「我怎么知道?我两只脚都麻木了。」

「该死,你不会用看的!」

她低头一瞧。「鞋子还在,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道歉?」

「不要,」他干脆的回答。「我不想道歉,而且拜托你小声一点,难道你想让全伦敦的歹徒都知道我们在这里?」

「不想。」她轻声细语,靠近他身边。「凯恩,我还有个问题,刚才假如我说我不会游泳,你要怎么办?」

「还是一样,不过我会跟你一起跳。」他缓缓站起来。「好了,休息够了,我们现在走到我朋友家,在那边过夜,他家比我家近。」

她也站起来,拨开凌乱的头发,让他搂住她的肩。「我看起来很糟,对不对?」

「你身上的味道再糟。」他心情愉快多了,亲热地把她搂一搂。「与其说是死鱼,不如说是烂掉的肉。」

她开始作呕,凯恩连忙捂住她的嘴。「如果你把晚餐吐出来,我可要生气了。你已经带给我够多麻烦了。」

她狠狠咬一口他的手,换来一声咒骂,「我根本没吃晚餐,」她说道。「我原来准备要空腹而死的。」

「你还有机会。现在闭嘴让我想一想,你为什么要空腹而死?」他忍不住问道,可是立刻就后悔了。

「有些人受惊吓的时候会反胃呕吐,我想我可能……喔,算了,反正我不想弄得脏兮兮的进天堂。」

「我就知道我不该问的。」他回答。「听著,等我们到了李昂家,你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就会舒服多了。」

「李昂就是和尚提到的那个多事的家伙?」

「李昂一点也不多事。」

「和尚说李昂会追根究底,把今晚的事情都挖出来,我觉得这样的人很多事。」

「你会喜欢李昂的。」

「好吧,我试试看。不过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很怀疑。」

他们默默走过几条巷道,凯恩随时提高警觉,让她觉得很安心。「凯恩,我们洗过澡后要做什么?」

「你要坐下来,跟我详细解释每一件事。」

「我已经都解释过了,只是你不肯相信,对不对?」

「对,我不相信。」

「而且你对我已经有成见了,凯恩,我何必再白费力气?」

「我对你没有成见。」他很不高兴。

她不屑地哼一声。凯恩不予理会,领著她走过迷宫一般的小巷,洁玉累得半死,终于来到一幢壮观的红砖宅邸时,她几乎要哭出来。

凯恩用力敲门,过了几分钟,一个高大魁梧的家伙走出来,他前额有一道疤痕,显然本来在熟睡中,一脸的不高兴,这让洁玉有点害怕,向凯恩靠近了一点。

这人只穿了一条长裤,上身打赤膊,他一认出凯恩,阴沉的脸色立刻转为惊讶。「凯恩,什么风把你吹来的?赶快进来。」他立刻变得很热心,走出来想跟凯恩握手。不过一闻到他们身上的味道,立刻打住脚步。

洁玉窘得要命,她狠狠瞪凯恩一眼,走进铺著黑白两色瓷砖的门廊。她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子从弧形的楼梯走下来,她金色的长发随风飘动,美丽极了。但洁玉却觉得更难堪了,眼楮直盯著地板,抬不起头来。

凯恩连忙为他们介绍。「这位是李昂男爵,洁玉。这位是他的夫人,莉娜。」

「你们两个怎么这么狼狈?」李昂问。

洁玉猛然转头,水珠洒得到处都是,她拨开眼楮上的湿发。「他把我丢进泰晤士河。」她大声说道。

「他什么?!李昂追问,脸上却带著笑意,刚注意到她头发上吊著一根鸡骨头。

「凯恩把我丢进泰晤士河。」她又强调了一遍。

「你是说真的?」莉娜十分震惊。

洁玉转身看著女主人。「千真万确,而且他还不肯跟我道歉。」她突然哭出来。「都是他的错,」她哽咽道。「先是他的车,然后他的直觉出了错,我本来有更好的计划,他却不肯接受。」

「别再提那件事!」凯恩警告她。

「你为什么把这个小可怜丢进河里?」莉娜质问他。「你一定冻坏了。」她满怀同情地对洁玉说道,上前两步,却又后退一步。

「情势逼迫,没办法。」凯恩试图解释。

「我讨厌他,」洁玉啜泣著告诉莉娜。「不管他是不是你们的好朋友,这家伙坏透了。」

「没错,他有时候的确可恶透顶,」莉娜点点头。「不过他也有一些优点。」

「我还没看到。」洁玉喃喃说道。

莉娜皱一皱鼻子,做个深呼吸,揽住洁玉的腰,勉强忍受她身上的异味。「跟我来,洁玉,你要立刻把身上洗干净。我的天!你的名字真好听。」

「他还嘲笑我的名字。」洁玉用虽小但每个人都听得到的声音说。

凯恩一肚子火。「我没有嘲笑你!」他吼道。「我发誓,李昂,这女人从我遇见她开始,不是哭哭啼啼就是抱怨这抱怨那。」

「你看到没有,莉娜夫人?他的态度就是这么恶劣,我只不过请他帮个小忙而已。」

「而他拒绝了?」莉娜问。「奇怪,这不是他的风格,他向来很乐意助人的。」

「而且我还愿意付好价钱,」洁玉越说越气。「现在我一文不名了,因为他把我的斗篷丢进了河里,而银币都在口袋里。」

李昂又笑了。莉娜摇摇头,很不高兴,她搂著洁玉往房里面走。「他真是太糟糕了。」

洁玉猛点头,这时李昂忍不住问凯恩:「她究竟要你帮什么忙?」

「没什么,」凯恩弯腰脱下湿透的靴子。「她只是要我杀了她,如此而已。」

李昂仰头大笑,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朋友不是在开玩笑。「你说什么?」这时两个女人已经走到别的房间。

「她还愿意等我把酒喝完才执行。」凯恩继续说。

「那她真是很体贴。」两个男人相视而笑。

「现在你老婆认为我是个混帐,因为我没完成那个女人的心愿。」

李昂又笑了。「莉娜还没把事情弄清楚,对不起。」

凯恩脱掉靴子、袜子。「现在我还来得及改变心意,帮忙那个小女人。」他咬著牙说道。「妈的!我最好的一双靴子泡汤了。」

李昂双手抱胸,斜靠在门框上,看著凯恩脱去衬衫。「不,你不能杀她;她一定不是认真的。拜托,她看起来那么胆小、脆弱……」

「她看到一场谋杀案,」凯恩插嘴。「现在她被人追杀。李昂,我只知道这么多,不过我会尽快把事情弄清楚,早点解决问题,好摆脱她的纠缠。」

李昂尽量忍住不发笑。「她真的把你激怒了。」

「鬼扯!」凯恩喃喃骂著。「一个小女人能把我激怒?你怎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你刚刚在我的门厅中脱掉了长裤,凯恩,我看你是气昏头了。」

「废话少说,我需要一杯白兰地。」凯恩抓起长裤穿回去。

李昂从没看过凯恩这么狼狈,越看越有趣。「你先到书房里休息,那里有酒柜。我去安排让你洗个澡,你身上的味道真是臭死了。」

******

莉娜先帮洁玉洗净头发,然后帮她放了一大盆热水,洁玉立刻脱掉脏衣服,不过还记得先把匕首拿出来放在盆边上,戒备著以免有人偷袭。她坐进热腾腾的澡盆里,很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她把身体擦洗得干干净净,她站起来时莉娜正好回到浴室,正好看到她臀部上一道长长的伤痕。莉娜忍不住惊呼一声。

洁玉连忙抓起浴巾裹住身体。转身看著她的女主人。「怎么了?」准备迎接问题。

莉娜摇摇头,看到澡盆旁那把匕首,拿起来仔细检查。洁玉很不好意思,绞尽脑汁想编个合理的借口,解释为什么一位淑女会随身携带这种致命武器。

「我的要锋利多了。」莉娜突然说道。

「你说什么?」洁玉怕自己听错了。

「我的匕首要锋利多了,」莉娜解释。「我用一种特别的磨刀石,要不要我替你磨一磨?」

洁玉点点头。

「你睡觉的时候,把刀子放在身旁还是枕头下?」莉娜很正经地问她。

「放在枕头下。」

「我以前也是,这样比较方便,对不对?」

「对,但是你为什么……」

「我帮你把刀子拿上去,放在你枕头下面,早上再替你磨。」

「谢谢你,」洁玉喃喃说。「只是我从来不晓得别的女人也会随身带刀。」

「的确是很少,」莉娜耸耸肩,见怪不怪,帮洁玉穿上一件白色的睡衣。「不过现在我睡觉时,枕头底下已经不藏匕首,李昂会保护我。我想迟早有一天你也会不再需要匕首。」

「真的吗?为什么?」

「这是命运。」莉娜在她耳边小声说道。「当然啦,你要先学著信赖凯恩。」

「不可能,我不相信任何人,」洁玉摇摇头。「而且我几乎不认识凯恩,怎么谈得上信赖?莉娜夫人。」

「拜托,不要再称我夫人。现在到壁炉旁坐下来,我帮你梳头发。」她拉出一把椅子让洁玉坐下来,「我在英国的朋友不多。」她说道。

「怎么会呢?」

「应该是我的错,」莉娜解释。「我没有足够的耐心和那些名媛淑女打交道,总觉得她们太虚伪做作了,不过你却很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随身带刀。」莉娜停顿了一下。「你愿意做我的朋友吗?」

洁玉迟疑了几秒钟。「只要你愿意,莉娜。」

「我注意到你背上的疤痕,」莉娜改变话题。「我不会告诉凯恩,等他带你上床他自然会发现,那是个光荣的记号。」

洁玉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我怎么会跟凯恩上床,我甚至不喜欢他。」

莉娜把她按回椅子上,微微笑道:「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对不对?」

「对啊!」

「那你不能骗我,你喜欢凯恩,我从你的眼神看得出来。喔,别皱眉,我知道你不会承认的,不过至少该承认他很英俊吧?每一位女人都认为他很迷人。」

「他的确英俊,」洁玉叹息一声。「他在女性圈子里一定很吃得开。」

「李昂和我看著他一直换女伴,每次约会对象都不一样,不过男人婚前都差不多啦。」

「我不知道,」洁玉耸耸肩。「我认识的男人不多,实在是没有时间。」

莉娜跟她聊了半天,终于拿起梳子开始梳她丰美的鬈发。「唉,我从来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头发,红得像燃烧的火焰。」

「喔,你的头发才漂亮,我的算什么。」洁玉抗议。「而且男人通常偏爱金发美女。」

莉娜注意到她头上的肿疱,洁玉于是又解释了一遍,可是觉得心里很不安,不该欺骗这位新认识的朋友。不过她安慰自己,反正她的动机纯正,是为了救凯恩。

「现在我们该走了,去找我们的男人。」莉娜缓缓站起来。

「李昂是你的男人,但凯恩跟我可没有关系,而且现在我想睡觉了。」

莉娜摇摇头。「凯恩应该已洗好澡,休息够了,我想他一定会坚持你把问题说清楚再去睡觉。男人有的时候是很固执的,偶尔顺著他们一点,反而容易控制。」

洁玉紧紧睡衣跟著莉娜走进书房,一进门就看到凯恩,他靠在李昂的书桌前对她皱眉头。洁玉自然不甘示弱,也对他皱起眉头。她真希望他不要那么英俊,现在他洗得干干净净,穿著李昂的衣服,淡褐色的紧身长裤,白色的棉衫罩住他宽长的肩膀。

洁玉坐在一张金色的椅子上,莉娜给她倒了杯白兰地。「喝一点,会让你温暖起来。」

洁玉一饮而尽,果然舒服多了,而且更让她昏昏欲睡。她靠在柔软蓬松的椅垫上,闭起眼楮。

「你敢睡著试试看,」凯恩警告她。「我有几个问题要问清楚。」

她懒得张开眼楮。「我不会睡著,但是也不想张开眼楮看你的嘴脸,免伤和气。你可以先告诉我,你为什么冒充裴根船长?」

她很自然地提出问题,一时间大家都没反应过来,好一阵子,李昂才问:「你说他怎样?」

「他冒充裴根,」洁玉说。「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冒充名人的习惯。」她点点头。「我觉得你这位朋友心理上有点问题。」

凯恩怒火中烧,似乎想勒死她。莉娜忍住笑对丈夫说:「李昂,我们这位朋友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气恼过。」

「颇有同感。」

凯恩控制住脾气。「今天的情况是有点特别。」他喃喃自语。

「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充过拿破仑,」洁玉插嘴。「但他比拿破仑高太多了。」

「够了!」凯恩吼道,然后深深吸一口气,让语调柔和一点。「待会儿我再解释为什么我要假扮裴根,我们先把你的问题解决。」

「听你说好像全是我的错!」她大叫。

这回换他闭上眼楮。「我没有怪你。」

「噢,你有,」她争论。「你是全世界最难相处的人,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凯恩从一默数到十,压制住一股要破口大骂的冲动。

「你们为何不从事情的开始说起?」李昂建议。

洁玉不理会李昂的建议,只注意凯恩的反应,觉得他还不够激动。「如果你再不表示一点同情心和谅解,我就要开始吼叫了。」

「你已经在吼叫了。」他咧嘴一笑。

她深深吸一口气,决定更换策略。「那群可怕的家伙毁了我哥哥新装潢好的家,纳山回来后一定会好失望。喔,不要这样瞪著我,凯恩,我才不管你信不信我的话。」

「听著,洁玉……」

「我不要跟你说话。」

「拜托你,大小姐,我们得好好谈一谈。没错,今天晚上你是很辛苦。」凯恩想安抚她。

可是他失败了,洁玉仍然怒容满面。「你这个人最讨厌了,老是一副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

凯恩转头看著李昂。「我会高高在上吗?」

李昂耸耸肩,莉娜却点点头。「既然她这么说,你就应该自我检讨。」

「你待我就像我是个傻子一样,」洁玉向女主人求援。「你说是不是,莉娜?」

「既然我们是朋友,我当然支持你。」

「谢谢你。」洁玉满意地点点头,继续攻击凯恩。「我不是小孩子。」

「我也注意到啦。」

他暧昧的微笑更激怒了洁玉。「你知道更糟的是什么吗?那票恶棍居然把我哥哥最心爱的马车烧了。」

「不过是一辆马车。」

「先生,那时候我正好在马车里面……」她开始胡说八道,大吼大叫。

他摇摇头。「你要我相信你当时坐在一辆著火的马车里?」

「没错,」她跳起来,两手插腰。突然想到还有旁人在场,连忙对李昂夫妇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失态,我很少这么凶悍的。」她坐下来,靠著椅垫闭上眼楮。「我累死了,凯恩,我明天早上再接受你的拷问。」她两手一摊,很无奈的样子。

他想一想,放弃算了,这女人有演戏的天分。她手背靠著前额,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

凯恩走到她身旁坐下来,搂著她肩膀。

「我记得我提醒过你好几次,我不喜欢被别人踫。」洁玉缩到一旁。

莉娜对丈夫嫣然一笑。「我想我们应该让他们自己处理。」然后她告诉洁玉:「洁玉,你的房间在二楼左手边第一间,凯恩,你的在隔壁。」

李昂很不情愿地被他太太拉起来。「亲爱的,我想听听洁玉后来的遭遇,我再待几分钟好不好?」

「明天你还有时间满足你的好奇心,」莉娜向他保证。「你需要休息,达可再过几个小时就会把我们吵醒的。」

「达可是谁?」洁玉连忙问道,对他们夫妻的亲热样不免有点嫉妒。

「达可是我们的小儿子,」李昂回答。「已经六个月大,明天早上你会看到他。」

书房的门轻轻关上,房里只剩下她和凯恩,她立刻要站起来,可是又被他按住。「洁玉,我从来没有嘲笑你的意思。」凯恩在她耳边轻轻说道。「我只是努力想弄清楚你的状况,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今晚对你,对我而言都是……一大考验,我觉得我一直在原地兜圈子。而且说实在的,一位可爱的小姐居然要求我动手杀她,这……这太不可思议了。」

她抬起头来对他微笑。「我可爱吗?」

他慢慢点点头,她的嘴唇离他很近,充满了诱惑,他忍不住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印了一个吻,洁玉根本来不及抗议。

「你为什么这样做?」她有点喘。

「我只是想吻你,」他让她靠在肩头上,保持一点距离。「好好休息一下,我们明天再谈。」

「你真体贴,」她似乎平静多了。「现在愿不愿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假扮裴根,早先你说过你要把他引出来,但是我不明白……」

「我要刺激他的自尊心,激他出面追杀我。我想如果有人冒充我,我会……喔,算了,」他喃喃说道。「现在想起来真傻。」他用手抓抓头发。「我试过每一种方法,但是连巨额赏金也不发生作用。」

「你就是想见他一面?」

「我要杀了他。」

洁玉似乎吓了一跳。「那么如果他派手下来向你挑战,你也会杀了来人?」

「没错。」

「你的工作就是杀人吗?」她露出恐惧的神色。

「不,我只在极端必要的时候才杀人。」

「我从来没杀过人。」她喃喃自语。

他的微笑很温和。「我想也是。」

「你真的认为杀掉那海盗是必要的?」

「对,」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必要时我会杀光他那票狐群狗党。」

「喔,凯恩,我真希望你不要杀任何人。」她又快哭出来了。

凯恩靠著椅背,闭上眼楮。「你是个温柔可爱的小姐,你不会了解的。」

「帮助我发解,」她恳求。「裴根做了许多传奇的好事,你不该……」

「你似乎很了解那个海盗?」

「每个人都在注意裴根的航海冒险,他给人的感觉好浪漫。」洁玉热切地说道。

「照你说,他应该被策封为爵士?」

「也许吧!」她的脸颊轻轻磨擦他厚实的肩膀。「很多人都说裴根从来不伤害任何人,所以你实在不应该追杀他。」

「如果你相信他从来不伤害任何人,那你还找他干么?你要他杀了你还记得吗?」

「我记得,」她迟疑了一下。「假如我说出真正的原因,你能不能答应不要笑我?」

「我答应。」很惊讶她居然害羞起来。

「本来我是想……如果他不肯杀我,那么也许会带我踏上那艘神奇的海盗船,保护我的生命。」

「幸好你没踫上他,」凯恩说。「你一定是浪漫小说看太多了。同时你对裴根的印象也大错特错,那个混蛋的确杀过人。」

「他杀了谁?」

他停顿许久,凝视著壁炉中的火光,可是心境一片冰冷。「裴根杀了我弟弟,克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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