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情缘 第二章

连续数日的雨天终于转晴,灿灿冬阳露出云端,空气里弥漫著严寒难得的慵懒。没那么冷,暖洋洋地,今日很适合外出走走。

一辆洗衣店货车开进忠孝东路三段的巷道,识途老马的驾驶入很快找到目的地,将车停在路边,提著一袭罩著透明封袋的羊毛大衣下车,走进典雅的咖啡馆。

上午十一点的咖啡馆,客人以男性居多,有点怪,不是假日,他们却有闲暇在此喝咖啡。

送衣服的少年愣了愣,但,眼光接触到吧台年轻貌美的女老板后,心中的困惑便有了解答。

「嗨!大姐,我来了!」提高手上的衣物,少年笑嘻嘻地打招呼。

「唉!这么快就洗好了呀!果然是专家!」沈璧人将手边的工作交给工读生,看著少年笑了笑。「今天怎么由你送衣服?你哥哥又去相亲了呀?」

「是啊!被你猜中了。天气晴朗,是相亲的好日子。老哥都三十五了,再不成家,我老爸、老妈搞不好会气得爬出坟墓海扁他咧!」少年扯了扯头上的鸭舌帽,语气闲适地与沈璧人哈啦著。「而且……洗衣店实在也需要一个老板娘嘛!夫妻同心奋斗,钱才赚得多啊!你说对不对?大姐!」靠向吧台,少年露出皓白的牙齿笑问著。

沈璧人瞥了眼他黝黑开朗的脸庞,点了点头。「嗯,难得你这么会为你哥哥想,他要知道,一定会努力物色个老板娘的!」少年喜欢抬杠,她索性与他乱聊。

「是啊!我本来就是个会为人想的杰出少年嘛!嘿……嘿厂得意地发出笑声,他又问,「大姐也一样,何时要为咖啡店添位‘老板’,好来个夫妻同心呢?」

沈璧人轻笑地摇摇头道:「我就是老板呀!」虽然不排斥,但她很满意目前的生活,因此,她没想过再婚的事。

「嘿,大姐,你知道小弟我指的是什么,」双眸随意溜转一圈,他贼兮兮地建议。「我看大姐你就在这些男客人里,挑一个当‘男老板’吧!反正他们都是为你的美丽而来的,这些人条件都不差,该是这一带的白领精英,你要嫁给其中一个,搞不好事业会愈做愈大,一年开好几家分店咧!考虑、考虑吧!大……」

啪地一声,鸭舌帽檐被压了下来,盖住他年轻帅

气的脸。

「真是谢谢你这么为大姐我著想,」沈壁人清亮优美的嗓音,似笑非笑地传开。「我呀,有这家店就够了,不需多开分店来徒增辛劳。还有呢,本人父母尚健在,不会气得爬出坟墓海扁我,用不著急著结婚……」何况,双亲早巳因当年她执意下嫁无亲无故的刑警丈夫,跟她断绝关系,压根儿不可能管她什么,所以——

「大姐我,不结婚也无所谓,没啥要紧,懂吗?」柔荑拍拍少年的头,她不甚在意地说。

「啧啧啧,」摆动食指,少年顶高帽檐,反驳道,「大姐不结婚,哪会无所谓!像你这么美丽的女人不结婚,可谓我们男人的损失呀,这很要紧咧!」

闻言,沈璧人摇首淡笑,对他抬杠的功力感到没辙。「你呀,就是喜欢与顾客闲聊、扯嘴皮,你哥才不让你外出送衣服。」瞧他,不过是送件大衣,便在这儿瞎混快一刻钟,时间像是用来浪费似的!「把衣服给我,快去送下一家吧!」柔臂越过吧台,欲接收羊毛大衣。

「别急著赶我啦!大姐。」反手将大衣提在肩后,他径自说著。「今天只送你家的衣服,而且出来前,我早先关了店门,不必担心什么的!」

沈璧人挑眉,一脸兴味。原来这小子是特地为她服务呀!不过,这么漫不经心地做生意……

「你哥的店迟早被你拖垮……」低声喃言,不再理会少年,她开始吩咐员工一些琐事。

少年没听见沈璧人对自己的「评语」,依旧滔滔不绝,半晌,脑中有个问题乍现,他脱口问出。「嘿,大姐,你不结婚的主因,该不会是你那短命、天寿的丈夫,死前要你立了什么‘守节一辈子’的鸟誓言吧!那人死了,还小心眼……」

啪!脑袋挨了一记。鸭舌帽檐又垂至眼前。沈璧人嗓音再次罩下,这回,有点凶,颇有警告意味。

「说话小心点,他可是会爬出坟墓海扁你的!关绝可是空手道高手!」因为有个女儿,所以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丧夫,只是极少有人了解她亡夫的身份,有时难免拿他来开玩笑,让她得摆脸色教训人「尊敬死者」的道理。「要是不想被他在梦里拆骨头,就别乱说话,不尊敬死者,是会夜夜梦属的厂

少年调正帽子,一脸无辜地看著双手插腰、挑眉娇怒的沈璧人。「大姐误会小弟了啦!我没有不尊敬死者呀,只是质疑他是你寻觅第二春的‘绊脚石’……」

「你多疑了,」沈璧人瞪了他一眼,唇边始终漾著喜怒不明的美弧。「他没限制我什么,反而每晚托梦要我幸福、逼我再婚,只是你大姐我眼光高、胃口刁,一般‘白领精英’根本不符合我的脾性,何况,对于

那些想娶我的男人们,我还有‘特殊要求’呢!」

「喔,」少年明白的点点头,兴冲冲地道,「原来大姐不喜欢这票人呀!」他双手要帅的顺了顺头发道。「那大姐要不要考虑考虑本人呀,我啊,年轻有为、身强体健、热血沸腾,年底就满二十了喔!」

他的话,让吧台里的沈璧人及从头到尾「分心窃听」他俩谈话的工读生全僵愣住了,她们瞠目结舌盯著少年喜孜孜的表情,心里有了共同的想法:这个白痴,原来他真正目的是来「把」沈姐的呀!真是乳臭未干的狂妄小表!

这么一愣,空气中隐约可闻幼儿的低泣,沈璧人回过神,眉眼发亮地笑出声。

「你等会儿,我再跟你谈。」眸光闪过精明,她转身走向吧台内一面植物屏风的后方。

「耶——我有希望,是不是?」少年看著两名工读生嚷道。

「白痴!」她们同声低喃,并抱著看好戏的期望,等著沈璧人出现。

半晌,沈璧人抱著睡醒的关海桐绕出屏风,缓步走出吧台,在少年身侧站定。

气氛瞬间肃静,除了吧台内的器具声、立体音响播放的古典乐,临门这个面向的客席,人们全停止交谈,而无法透视到的另三面吧台及客席,似乎电被感染,很有默契地安静下来。

大伙儿缄默不语,屏气凝神地望著她们母女;沈璧人淡淡一笑,纤白玉手轻抚肩上的小脑袋瓜,低喃:「大家都怕你喔,小桐!你很乖,不要哭嗯!」女儿怕生,客人更怕她。店里的熟客都知道,女儿容易受惊扰,大伙儿舍不得这甜美可爱的娃儿哇哇哭,一见著她,总会配合地消音噤声,恍若当她是出巡的「城隍爷」呢!

瞧瞧,适才向她「表白」的少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还冒著冷汗,真怀疑他之前的胆识到哪儿去了?

玩兴在娴雅的美颜泛开,她以少年听得到的音量,在女儿白皙柔软的耳朵旁呢喃。「小桐,你还记得这位洗衣店的哥哥吗?他刚刚告诉妈咪,说要当你的‘新爸爸’哟!」

小女孩像听得懂似的,转头盯著少年黝黑的脸庞,一双大眼倏地聚足水光。「……妈咪……是凶凶的坏人……」

「妈呀!你可别哭……拜托……」少年哀声讨饶。他很怕沈璧人的女儿,一直很怕,因为这女娃曾让他被「逮」进警局,差点成了犯人……

那是在这家咖啡店未开业前发生的「乌龙事件」,那时,这店面尚在装潢阶段,他开车经过,心想,这

种店肯定会有很多装饰的桌巾、布巾、窗帘等等需要送洗的东西,该会是洗衣店的大顾客。为避免这门生意被同业抢走,他决定在这店未开幕的当下,先认识老板,与人热络热络,好帮老哥揽个未来客户。于是,他踏进尚在装演的店家,但,里头没见著任何大人,只有一名娃儿在娃娃车中睡觉。娃儿很可爱,白白嫩嫩的,像搪瓷娃娃,他忍不住模了她的睡颜一下,只有一下的轻触,她却马上惊醒,然后放声大哭。

幼儿的哇哇声使他紧张,为了安抚、哄骗,他将她抱起,结果她哭得更惊天动地,没多久,一名美丽绝伦的女子和几个看似装潢工人的男女,便出现在眼前。由于他天生就高大魁梧,又因暑训刚下成功岭,一头「出狱」似的短发,加上黝黑肤色,使得那些群起激愤的男工人,将他当成「绑架现行犯」押进了警局,当时他真的是错愕极了,一点也无法为自己辩白。

虽然,后来误会解释清楚了,老哥也多了一名客户,但,从此之后,他却怕死了那名娃儿,她简直成了他的「天敌」、「克星」。每次他来咖啡店,总会避开她,没想到今天……

「拜托……桐妹妹,别哭……求求你……我真的怕了你……」提著大衣,焦躁地在原地打转,少年无措得想死。

沈璧人低声窃笑,故作正经地开口:「你怕她!?这怎么行?我说了,想娶我的男人得符合我的‘特殊要求’。这要求就是不怕我女儿,敢抱她、亲近她才行,否则如何当好‘爸爸’呢!」

「呃……不不不!」少年猛摇头。「……我放弃!大姐你就当我没对你表白过,请忘了小弟之前讲的话,你女儿太可怕,根本无人能接近她,这世上不可能有男人能符合你的特殊要求,呃……这件……大衣……我放这儿,我回去顾店了,再见!」将羊毛大衣随手放上吧台,少年受不了小女娃的嘤嘤低泣,在她转为嚎啕大哭前,夺门离去。

看著少年仓皇逃离的背影,沈璧人露出笑容。

这世上不可能有男人能符合吗?

当然有,而且已经出现了——那个敢抱女儿、亲近女儿,且女儿不畏惧的陌生男子。那晚负伤而来、负伤离去的男子……

下午,她将去拜访他呢!

「呵……」银铃的笑声轻扬,她提起羊毛大衣,抱著女儿,回二楼去。

****************

为了将赵铎的衣物送回,沈璧人午后带著女儿出门。

那夜,赵铎留下的衣物里,有两张他的个人名片,

使得沈璧人知道他的身份是「赵氏报业」总裁,且他的公司就在咖啡店巷口外的忠孝东路上,走路数分钟就可到,但她却开了车,只是车才拐出巷口,便噗噗地冒出白烟,然后熄火,再也发不动,她只好通知车场来拖车,剩下的路程只得靠步行。

天气虽晴朗,但仍是寒冷时节,因此,户外偶有冷风吹袭。这就是她选择开车的因素。不过,此刻车坏进场,她只好以育儿背带将女儿固定在胸前,慢悠悠地徒步于人行道。

女儿可能要感冒了。早上睡得晚,中午吃得少,临出门前,又黏她黏得紧,怎么也不肯自己走路,这是她开车的第二个因素。唉!伏在胸前的童颜,睡意绵绵地,很可爱,却是每次生病的前兆。也许,去过赵铎的公司后,该到医院一趟……唔,可想而知,女儿一定又会哭得教人心疼、闹得医院里鸡犬不宁吧!

呵?真是个天使脸孔的小恶魔呀!沈璧人淡笑暗忖。低头吻吻女儿的额,抬眼间,她停下脚步。

「到了呀!」站在报社的喷水广场前,她略带惊讶的呢喃。

没想到实际走来是这么的近!转个身,马路上,车场的拖车正拉著她那辆老爷车经过。呵……这会儿,车子看来,真的多余了!

「这里离我们家真近哩!小桐。」轻轻拍著女儿的小臀,她绕著圆型喷水池,欣赏著广场的造景,一点都不急于进入报社大楼。

便场上,几名看似退休的老人,坐在长椅上读报、打毛线。喷水池是古罗马风格。希腊诸神造型的大理石雕像,有坐、有卧、有站地散布在池中,不规则的弧型喷泉恰巧淋洗著雕像,所以它们总是白晃晃地。而池底隐约可见钱币踪迹,原来,浪漫的人们将它当成了「许愿池」,难怪每回开车经过这儿时,常是聚集了许多人。但也许是风大的关系,今天这广场只有少数的人,不过这样倒好,让她怕生胆小的女儿可以自在些。

「小桐,有喷水池喔,下来走走,让妈咪的肩膀休息一下嗯!」揉揉女儿爱困的小脸蛋,她松开背带,让怀里的娇娃儿站在池缘上。

「……妈咪……」半睡半醒间,突然离开母亲温暖柔软的怀抱,使关海桐情绪紧张起来。

沈璧人将女儿的毛线帽调高,优雅地坐在池缘。「你看,是小天使瀑布呢!」圈搂著女儿的身躯,纤指指著喷泉中央一尊雕像,轻声说著。

几朵水花喷溅在关海桐粉颊上,她张大黑白分明的水眸,半惊半喜地呼声。「妈咪……是瀑布……天使哥哥在洗澎澎……」小手拉住母亲的手臂,小脸蛋亮了起来,显得精神多了。

沈璧人笑了笑,抱紧她,心情愉快极了:或许可打消上医院的念头了。没想到,这喷水池的魔力竟能让女儿兴奋快乐,完全褪脱病兆!未来,可得常来走走!

以往,经过这里时,透著车窗,随意一瞥,只觉得这座城市建筑兼具古典与现代,矗立在文明荒漠中,煞是显眼。但她从未想过停下车参观,即使住得近,也未曾想过来此感受独树一格的气息。直至今日,慢悠悠在这儿午后散步,她才深觉,这栋大楼与其喷水广场,带给都会人的是一种生活上的风雅与悠闲,也难怪人们总爱在这广场逗留,享受繁忙中少有的浪漫情怀。

这儿是美好的休憩场所,就像她开设的咖啡馆,同样都提供人们喘息放松的机会,可她不明白为何赵铎仿佛无法融入这样的氛围,而是紧绷著精神、十足地压抑?为什么呢?

蹙眉噘唇,轻笑低叹,此刻,脑海中又浮现赵铎那晚离去时的痛苦神情,好怪,她竟这么担心这名只见过一次、尚称陌生的男子,真的好怪……

****************

太阳放射状的美丽地砖,圆形服务抬坐镇在中央,四周舒畅宽阔、无压迫感,报社一楼大厅明亮得令人心情好。

沈璧人抱著熟睡的女儿踏进报社。外头正是日落时分。冬天的太阳总是早下山,刚刚女儿还高兴地在喷水池畔「丢」硬币给天使哥哥,才一个陶醉听她童语向那雕像要讨玩具,时间便悄然潜过,天色变得昏暗,许完愿的女儿也累得攀在她肩头。不过,幸好报社非一般商社,下班时间通常较晚,大厅上了灯,接待小姐依旧敬业地坚守岗位。可在这时刻来扰人家公司总裁是否恰当……

停住脚步,沈璧人想了想,还是决定今日将衣物还他,但最重要的是——她要见他!理由不明,可就是想见他。

她走到服务台前,在两位年轻小姐瞠目惊然的表情下,没有迟疑地开口。

「对不起,小姐,我想见你们总裁,他下班了吗?」没有禀明身份,她问得有些急。

两名年轻女性被沈璧人天成的绝伦给震慑了,完全忘了「立即、礼貌回应来宾询问」的专业素养。她们没见过这么有味道的美女,精明能干、率直睿智、娴雅绝伦……这类兼具感性与理性的特质,在她身上层露无遗,尤其是她们这种见过百样人、服务过百种性格的接待人员,更能轻易感受。

看著两张呆滞的脸孔,沈璧人才意识到自己的要

求是否太直接、太失礼,而吓著她们,或者……

「他下班了吗?」缓下语气,漾著笑纹问道。「如果他下班了,那……」

「还没?总裁还没下班!」其中一位接待小姐回过神,想起她是来找总裁的。而她所言的「总裁」,该是江之中先生吧!因为公司原总裁因故暂不视事,所有权责已由国外回来的股东江先生接手,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总裁只有江之中这个人,所以她要找的绝对是江先生!

而且,若推断没错的话,这位绝伦的女性和她怀中的孩子,搞不好就是江先生的妻女咧!

「他还没下班,那我可以见他吗?」这次,沈璧人问得虚心。毕竟,一个带著孩子的母亲,要求见大公司总裁,挺怪异的!天晓得,这些接待小姐会怎么想?

「喔……喔!当然当然!」两位接待小姐同时起身。「让我们来带领您吧!夫人!」

夫人!?沈璧人玩味地圆瞠美眸:好有礼貌,居然尊称夫人呀!

「不麻烦你们。请告诉我,他在哪儿就行,这儿设计得挺独特,我想走走看看,可以吗?」她不是什么上宾,实在不好浪费人家的时间,何况她们对她已太过客气了!「你们工作吧!我自己找他便成。」

长官夫人都这么说了,还能有别的意见吗?两位接待小姐互看一眼,达成默契,随即和善地将公司办公室的公布图交给沈璧人。

目送沈璧人搭上电梯后,两位接待小姐又面面相觑,同时说出——

「江先生真幸福!」

***************

门外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沈璧人有些忐忑、紧张。第一次见到赵铎,觉得似曾相识,这会儿,又将见他,心竟不自觉地怦怦狂跳。到底怎么了?她真受他吸引吗?还是担心他一出现,又是满身伤痕呢?

脚步声顿住了,门被推了开来。

沈璧人自沙发上站起,随后愣住,步伐同时停止。

「你是?」江之中蹙眉,看著眼前的美丽女人。适才,他在指导一些莱鸟摄影记者拍摄技巧时,接待室主任突然通知他:妻女来探访!

害得他大吃一惊,差点摔坏相机,天晓得,他江之中单身未婚,虽是居无定所的冒险家兼流浪者,但却不曾有随意留情的习癖,何况对于女人、对于性,他可挑剔得很!洁身自爱得紧,怎会莫名来了一对妻女?

当下,他可火得咧,抛下一干菜鸟,直奔总裁会客室,想瞧瞧是哪个女人,竟敢冒名自称是他江之中

的妻子!现在看到这面貌倾国倾城的佳人,火气倏地消逝,对于她谎称是自己妻子、混进报社的事,已不是那么在意。不过,他江之中好歹不是个见色心喜的男人,他还是会盘问她为何冒他妻小之名,到底有何图求?

「……你……」他正要开口。

「啊!」她突然高呼,织指直指他鼻头。「表哥!你是……之中表哥,对不对?原来你还活在世上呀!」

沈璧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这名身材高硕、相貌英武的男子,居然是她那名离家出走、生死成谜近十五年的表哥——江之中。

……还活在世上?这女的说这什么话!他江之中一直活得很好哩!

「小姐,你到底是……」唉?江之中浓眉拧了起来,视线定在她脸上。这女的……刚刚叫他「之中表哥」!?

「你是……」他喃盲,摄影师灵敏的辨识力涌起。「璧人!你……是沈璧人!」他转而惊呼大叫。

「嘘……」微笑点点头,她很快地恢复情绪,示意他放低音量。「你小声点,表哥。」

江之中抑住体内高涨的惊讶心情,大掌握住沈璧人双肩。「你怎么会在这里?」逍遥了十五年,他以为行踪从未被掌握的,怎么这会儿,表妹竟出现在眼前?

「这还用问吗?」她淡笑地说著。「我是来找报社总裁的。」这儿是「总裁会客室」,等在这儿,当然是要见总裁,显而易见嘛!

思绪流转,她看向江之中。心想,表哥出现在这儿,也是来找赵铎吧,这么说,表哥认识他喽!?也许可从表哥口中探得赵铎。

「找我做什么?」江之中截断她的思绪。「你想找我,用不著冒我妻子之名嘛,璧人。」十五年了,他们终于掌握到他的踪迹,并想利用他最信任的小表妹,让他现身吗?

「找你?」沈璧人蹙眉,不解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找你?我从来没想过要找表哥。」十五年前,表哥由英国三一学院辍学、失踪,整个家族找他找翻天,惟一不为他生死安危担心的人,就是她沈璧人。这并非她当时年纪小不懂烦忧,而是她了解表哥正编织著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过最适合自己的理想日子,所以她一点也不觉得该找他。也因此,刚刚认出他时,她才会有片刻的不敢置信。

「是我父母要你来的对吧!」搔搔头,他咧唇苦笑。表妹自小伶利聪颖,她刚回答他,没想过要找他,这意味她来是受托……或者该说是迫于长辈压力,而非她自愿。「他们要你来找我是吗?」

沈璧人愣了愣,忍不住问:「表哥,你是不是误会

了什么?我来找赵铎,关姑丈、姑妈何事?」再说,表哥失踪后,她几乎不再涉足江家,几年后,她也步上离家出走的后尘,压根儿没跟亲人通讯,哪晓得家族亲戚如何!?

唉?赵铎!?表妹她……

「你是来找赵铎的?」他问。

点点头,沈璧人望著始终站在门口的江之中。「表哥不也是吗?怎么不坐下等?这儿的人们挺客气礼貌的,让我一路参观到楼上来不说,还安排我们在这贵宾室静待,帮我泡了香片……」顿住清美的嗓音,她坐下来,端起茶杯浅尝了口。「我只说了,要见他们的总裁,就受到这般礼遇,甚至没问我是谁,这公司很好客喔!」

唔……是好「色」吧!江之中皱眉闭眸,对于一连串误会、插曲,有了合逻辑的猜测:想必是赵铎那干训练有素的下属,一厢情愿地认定这大美人为「江夫人」!

哼!真是群多事瞎搞的家伙。嗤鼻冷笑,他张开双眼,走向单人沙发,坐了下来。「这些年来,你过得还好吧,舅舅、舅妈呢?找赵铎什么事?」挑了根桌上烟盒里的雪茄,在指间把玩,他接续道,「赵铎不在公司。短期内,他都不在。」

「为什么?」有股失望在心头盘绕,沈璧人急声地说,「楼下的接待小姐明明……」

「他们口中的总裁是我。」眸光对上她讶异的美颜,他有些粗野地跷脚。「半年前,他妻女意外丧生,他走不出悲痛,身心状况有些不稳,目前并不适宜工作。我同他是摄影学校时代的好友,又‘砸了些钱’在这报社,自得暂代他的职权。」由表妹的反应与报社员工的举动,他十分明白表妹与赵铎不熟稔,而且是第一次来这家报社,因此,不自主地多话起来。

沈璧人沉默地垂下眼,视线停在交叠于膝的柔荑。在这一刹那,她竟有一种伤痛感。

那男人——赵铎,与她有相似的遭遇,性质却大大不同。她丈夫关绝是为国家社会做事的,他的死,她虽有怨怼、有阴影,可还是坦然面对,因为她了解那样的路是关绝自己选的,而且他走得无怨无悔。他一直是个随时准备以小我换取大我的血性男儿,所以,当他出事时,她便安慰自己:至少这是他想要的死法。这么想,她的心好过了些,也就坦然接受事实。她从来不是个会选择逃避的人,所以她很快地振作,生下女儿,乐观地过著每一天。

但,赵铎不同。他的妻女只是妇孺,可能柔弱得要人呵宠,却被可怕的意外夺去生命,突如其来的打击,加上「保护不周」的自责心理,的确很容易让一个大男人走不出伤痛,陷入无止尽的悲情。难怪,第

一次见到他时,她会直觉他是个痛苦之人!

「我该怎么找他?」啜了口茶,她轻轻地问。:「表哥知道他住哪儿吗?他欠我一笔钱,我想亲自找他要。」

赵铎欠钱!?江之中难以置信地瞪眼。

「千真万确。」沈璧人微笑颔首,摊手强调就是这样。「别怀疑!」

江之中摇头,笑了笑。他不是怀疑,只是好奇,不过他还是暂压好奇之心,将赵铎的地址报给沈璧人。这是他对表妹的信任。因为,表妹有种鼓舞人心、为人解忧的本领,她常常在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透视他人的灵魂,使人们对她敞开心房,所以,让她见赵铎,助他脱离伤痛阴霾,该是个不错的主意,何况表妹是个妙龄绝色,要能与赵铎激出火花,也是令人乐见的喜事哩!

「谢谢你,表哥。等我向他收完钱后,再请你吃饭,庆祝我们重逢嗯。」记下地址后,沈璧人起身,行至双人沙发前。

「怎么,你要走了啊?不聊聊十五年来的生活吗?」江之中将把玩多时的雪茄咬在嘴边,看著她拿起披盖在「抱枕」上的蓝绒大衣穿上身,随后她竟抱起那个雪白「抱枕」——

「怎……怎么是个孩子!?」他惊呼。雪茄和打火机同时落地,太诡异了,抱枕变小孩?这会客室是鬼屋吗?还是能抓出白兔的魔术师帽子?

「她本来就是个孩子。表哥干么大惊小敝?没见过呀!」好笑地瞪了他一眼。动作自然地以育儿背带将熟睡的女儿缚绑在怀中。「表哥,我们走了,有空来我家坐坐,我就住在二一六巷附近……」提起帆布长袋,她走向门口,喃言自己的住所位置。

江之中无心聆听她的话,在她打开门要离去时,冲口问道:「璧人,你在当保母吗?」

「唉?」沈璧人转身,困惑中带优雅地歪斜著头。「什么意思?表哥。」

「那个娃儿。」江之中绕出座椅,指著关海桐。「你帮人带孩子吗?」惟有如此,才能解释她怀中「小东西」的存在。

「呵呵,表哥你真好笑。」轻笑两声,她对他招招手。「你过来看看她长得像谁?」流露著兴味十足的眸光:表哥会吓一跳吗?希望他别惊吼才好!

江之中走向她,站到她身侧。她随即拿掉女儿的毛线帽,拨顺那黑软的发丝,好让一张娇嫩小脸展霹在江之中眼前。

小女孩的脸白里透红,细眉翘睫,日式娃娃头发型黑亮整齐,可爱极了。虽然睡著,但那生辉的五官,却神似……

「她她她……」没有大叫,但江之中仍惊诧得结

巴。

「我女儿,关海桐。」小心翼翼将毛线帽戴回女儿头上,沈璧人淡笑。「不是帮人带的,是我生的哦!」

她生的!?哦!老天……「你嫁人了!」大掌捏捏鼻梁,江之中泄气地道。真搞不懂,在这种时兴晚婚、不婚的年代,表妹干啥这么快跳人婚姻,等不及当黄脸婆吗?真是!亏他还期待乐见她与赵铎……唉!算了算了,就当他没想过吧!现在,他想知道,哪个幸运家伙得到表妹芳心?

「聊聊你的家……」

「江先生,抱歉……」正当江之中要问及沈璧人的婚姻、家庭时,一名行色慌忙的女性,突然由门外介入。「江先生,国际生态协会的人到了,正等著您呢!」

「啊!我居然忘了!」江之中大叫,这才忆及自身有要事。「壁人,你……」

「表哥去忙吧!我的事,改天再聊,到时你得把你十五年来的精彩生活告诉我喔!拜拜!」语毕,她踏出会客室,照著来时的路线走向电梯间,遇上唤她「夫人」的陌生人时,仍保持一贯惟美的笑容,颔首回应。

******************

像是有股力量驱动著赵铎,教他不得不再来到沈璧人的咖啡馆。

前天夜里,他失态,狂啸离去,吓醒了小桐,她的哭声、沈璧人的呼唤,在雨中、在耳畔,回荡不去,一路伴随他到家。之后,回忆更如脱缰的马匹,从黑夜的盲点,朝他奔来。没有工作,但妻女的形象奇异地不再出现,反而是沈璧人生产的情景,一遍一遍地在他脑海重演。

那时,没人知道他们是不相干的男女,产房里的医护人员全当他们是夫妻,不时要他在她的耳畔说话鼓励,连沈璧人也完全将他错认成自己的丈夫,手臂使劲攀缠住他的肩头,在最后一阵痛感涌来时,她下意识地在他肩头使劲咬了一口,他疼得闷叫,小婴孩也呱呱落地。虽然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他却欣喜感动得发颤,恍若孩子是他的!那一刻,有种说不清的情感反射,让他短暂出轨:他想守著她们母女,待在她们身边!不过,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陪产任务」完成,只能离开,什么都不留的离开,以免徒增她的麻烦。于是,在心里祝福她们母女后,他便默默地走出医院,并将这事当成生命中「绝无仅有」的偶然,且从未遗忘,因为她给他的两弯漂亮齿痕,至今仍留在肩头,疤痕虽不复当年的明显,但却没有消失。

「先生,帮您加水?」陌生的女嗓音,客气柔软地落下。

赵铎回神,看向桌边的女服务生。「谢谢。」将水杯由内侧推出。

女服务生倒著水,双眸偷望著赵铎。水杯八分浦后,她停住动作,问他:「先生在等人吗?」这名一人店门,就引人注意的客人,外表英俊、完美,就是「后天性忧郁」多了点,明显有著心事,让他们一群工读生好奇地下注睹他的苦恼因素,并派出她来刺探一番。

赵铎愣了愣,定神看她:和气的笑脸,礼貌开朗,该是受美丽老板沈璧人的薰陶所至。「嗯,你们老板今天不在吗?」想到她,一下午的等待化成问题,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

「唉?你要找沈姐呀!?」不会吧!他在店里坐了整个下午,是为了等沈姐!?那他的「后天性忧郁」是

哎哎!不可能、不可能!沈姐才不是那种会让人苦恼、犯心事的人!

「不可能……」女服务生摇头喃念。

女服务生头摇得猛,赵铎低叹,她不在,去哪儿呢?到医院吗?小桐是否感冒了?那夜,淋雨之后,他真的高烧生病,昨晚才有了好转。病毒何时侵入体内,他并不清楚,也许是入店前。而他抱了幼小的小桐,若真是入店前,他担心她抵抗不住病毒。

「嗨,赵先生!」沈璧人突然出现。

「啊!沈姐!你回来了呀!这位先生……」

「我知道,」沈璧人拍拍女服务生肩膀,阻断她的懒。「去忙吧!沈姐累了一下午,晚上都交给你们嗯!」

女服务生点点头,走回吧台区。

「要吃点什么吗?我吩咐吧台做。」放下手中袋子,沈璧人淡笑问著赵铎。刚刚还在外头时,她就瞧见窗边角落位置有人坐,才进门,工读生便神秘兮兮告诉她,有个大帅哥在店里「厮混」了一下午,看来忧郁苦闷。因此,他们推派工读生头头去「开导」他。

「别瞎搞,惹怒客人!你们这些小表!」当时,她这么轻斥。然后,便往客席走去。愈走愈近,她的心也越跳越快了,直到此刻仍是如此。好怪!她到底怎么了?

赵铎盯著她,沉默不语。与那夜相同,她坐在对面的短沙发,怀里抱著熟睡的小桐,娴雅地淡笑,只是今晚她没梳发髻,波浪似大臀长发技在双肩,多了分妩媚,别有另一番风韵。

「怎么了,我看起来很糟吗?」他一径凝望著她,使她不自在地想起下午的奔波。她去了他家!淡水的豪华大别墅:大门深锁、漆黑空荡,根本不像有人住的家!

表哥脑子混沌,给了她错误的讯息。别墅附近的人家告诉她,赵铎公务繁忙,一个月前,已搬至市区,为了方便工作。真的是这样吗?她怀疑,他是不想触景生情,但这是没用的,他若不褪去自设的迷障、走出悲痛,无论住到哪儿,都是没用的。

「小桐……小桐还好吗!有没有感冒……」他摇了摇头,不知该回答她什么,索性问出前一刻的担忧。

唉!?沈璧人挑眉看他。这男人跟女儿投缘到通灵吗?怎会知道女儿有病兆?

淡淡笑了笑,目光移至女儿的睡脸。「精神差了点,应该是玩累了,今天下午,我带她到报社的喷水广场,又去了淡水呢!」她别具深意地说,抬眼凝视他。

赵铎一震,没有思考的话便冲口而出。「你去找我!」真奇怪,她也没这么说,但他却直觉是这么回事!

他脸上没浮现伤痛,取而代之的是她没预料到酌渴盼,仿佛他期待的正是这事儿。

「嗯!我去找你。」她笑著承认。「我找你要钱呢,你欠我很多哦!」

赵铎不明白了。

她敛去笑容,严肃地看著他。「那夜,你离开时,吵醒小桐,害我整夜失眠哄她,精神饱受摧残,所以,那杯咖啡恕不招待,你得付我钱!还有,你留下的‘脏衣服’,除了羊毛大衣外,其他都是我亲手洗的,你也要付我钱!而给洗衣店洗的大衣,我先垫了钱,你也要还我!还有还有……」

「我知道了。对不起!」赵铎抿唇淡笑,打断她的「算帐」,自行坦白招供。「还有,你借我的制服……不小心钩破……」心好舒服,像是被风吹上了云端,愉快、没有压迫。

「啊!」沈璧人轻叫,唇角微扬,眸光精明的瞅著他。「你今晚要留下来当‘工读生’,为我做牛做马了,赵先生!」

赵铎先是一愣,而后笑了起来,英挺的俊颜显现瑚。「小姐点些什么呢?」离开座位,站在走道,曲身对她行礼,嗓音低沉地问。

沈璧人笑出声,摇摇头。「不够专业,得再训练训练!呵……」

赵铎凝视她,心有深深的感触:有她在,伤痛似乎不是那么难摆脱……

正当他如此想,沈璧人仿佛也望穿他的心思,开口对他说:「赵先生,生命中有些不如意的事,无法避免,可是不能以此为由把自己封闭起来哦!」

赵铎一震,目光无法自她绝美娴雅的容颜移开,心中像是有把火炬被她点燃,非常地暖热。

「往后,只要有空,欢迎你常来喝咖啡。」她微笑地说。「不过,今晚你得‘做工’哦!我会监督你的。」

赵铎颔首,寓意深远地道:「我答应你!」

两人相视,似有深情在流转般,幽幽地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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