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慕容舟脱口惊呼了一声。
那一抹身影闻声折了回来,有点玩世不恭地上下打量慕容舟,而后眉一扬,「你是慕容舟。」她本人比照片还要漂亮得多,虽然眼楮下方已经出现淡淡的黑眼圈,样子也憔悴了不少,不过,那丝毫无损她的美丽。
近看之下,她便已察觉他不是遥,虽然神情、模样有些相似,「不好意思,我认错人了。」最初的刹那间,她几乎以为遥没有死。
「没关系,我们是有些相像,我是遥的弟弟吉见幸。」他露出笑容,「你是来找无过的?」
「你……你见过他?」她激动的抓住吉见幸的手臂,仰著头询问。
「你没见到他?」这的确是母亲会做的事,吉见幸思忖了一下。
她点头,泪盈于睫,「他好不好?」
「很好,只是常念著你。」无过经常问他,妈咪什么时候才会来?
「能够看看他吗?」她闪烁著泪光的瞳眸盈满无言的恳求和期盼。
他沉吟了一会儿,「好吧!跟我来!」
「谢谢!」她满怀感激。
别离吭也不吭,默默地打量吉见幸,试著揣测他的心意。
沿著白石小径又走了好一阵子,来到另一栋独立的屋宅,门口的左上角挂著一方以隶书写著——「胧之月」的匾额。
吉见幸领著他们穿过客厅、起居室,来到一个房间前,「这个时候无过大概还在睡觉吧!你可以进去看看他。不过,恐怕无法让你带他走。」
「能够让我见他,我已经很感激了。」她说的是肺腑之言。在见识过吉见绫子的冷漠无情和严厉之后,她更能感受到吉见幸的仁慈友善。
「进去吧!」吉见幸双手抱胸,斜倚著雕工精美的柱子,出声拦下亦要跟进的别离,「人家母子重逢,阁下似乎没有必要凑热闹吧!」
别离耸耸肩,脚跟一转,索性倚著另一根柱子和吉见幸相对。他向慕容舟示好是否另有企图?这一点值得研究。
两人无言地对峙了好一会儿,吉见幸才又开口,「你们是什么关系?」
「这好像也和你扯不上关系嘛!」他立刻还以颜色,丝毫不马虎。
「她是我大哥未过门的妻子。」言下之意是他有资格弄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
「没错,未过门的妻子。」那有什么意义吗?别离扬起嘴角,笑了。「记住,是未过门,而你大哥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他凭什么干涉她的交友状况?这一对母子还真是岂有此理。
「为了和无过在一起,她就不能再有亲密的男友。」否则,她更进不了吉见的家门。
笑话!天大的笑话。真受不了这种谬论,别离懒得再辩解,索性随他说去。他真以为吉见社就是没有人敢违逆的法则吗?可笑之极!反正,日后的事实会证明一切。
接下来他们便不曾再有任何交谈,直到慕容舟自旁里悄悄地退了出来。
「为什么不叫醒他?」吉见幸问道。好些天没见面子,难道她不想和无过说说话。
她的脸上有不舍的神色,「我不能给你添麻烦,要是叫醒无过,我要离开的时候,他一定会哭闹不休。」所以,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他。
「你想得真是周到。」吉见幸觉得她心地很善良。
别离挑起了一道浓眉。
她再次道谢,「谢谢你让我来看无过。」
「不用客气。」
别离又挑起另一道浓眉,觉得她根本就不需要跟他道谢,吉见家是这次事件的主凶!
「打扰你了,我们……」话还没说完,慕容舟便被别离拉著走。
「我们要走了,不必送。」撂下话,他就拉著慕容舟依循原路走出吉见的宅邸,坐上车子。
吉见幸也跟了出来,将随身的行动电话交到慕容舟手上。
「这……」她不懂他为什么要把行动电话给她?
「若无过有什么事,我也好跟你联络。」他轻描淡写地道,对慕容舟而言却有极大的说服力。
她想想也有道理,遂收下那一支行动电话。
毫无预警的,别离将油门疾踩到底,车子像火箭似地疾射而出。
慕容舟撞上椅背。「从刚才你就在生气,为什么?」她转向别离,想问个清楚。「我做错什么了吗?」
「敌友不分。」他指出。
「那是吉见社长所为,和他无关,两者不能混为一谈。我很感激他让我见到无过。」吉见幸应该不是坏人,她相信他。
别离冷哼一声,「他是吉见家的人,你能证明他和绑架无过的事无关吗?别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的心给收买了。」让那个吉见小于捡了便宜。若非大少替她查出掳走无过的人是吉见社;她恐怕穷其一生也不会知道。他替火却不值。
「我只是……」
「或者你认为他才是能让你和无过在一起的人?」他问得尖锐。
她有点被他反复无常的性情给吓著了。
「我没那么想过。」
「是吗?那就好。」他作了结语,把话题在此结束。
***
「什么?!」慕容舟简直不敢相信刚刚所听到的话,她怀疑起自己的耳朵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吉见幸慢条斯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我们两个结婚是最好的办法。」
「你在开玩笑!」
「像吗?」他的神情或许有些轻松惬意、漫不经心,却和开玩笑扯不上关系。
「你是认真的?」慕容舟问得小心翼翼。
放下杯子,他靠向椅背,「没错。」那是个不错的主意,可以接受。
「这就是你所谓可以让无过回到我身边的方法?」她仍未自震惊的情绪中回复。
他点头。
「没有道理,你……并不爱我。」即便是他长得像遥,他还是吉见幸。
唇角挑著笑,吉见幸瞅著她,徐缓地道:「这是两全其美的方法,你和无过不会被拆散,我母亲也可以了了心愿。」
她不自觉地摇头。
他又道:「况且,我并不讨厌你。」
那不该是构成婚姻的理由。慕容舟还是频频摇头,说不出话来。
「或者你有更好的方法?」
慕容舟无语。
「也许上次与你同行的男人可以不计风险地替你带回无过,但是,你想我母亲会轻易罢手吗?」他顿了一下,「你总不希望他们弄得两败俱伤吧?」
「危险。」随著一示警的惊呼,有一抹人影疾速地朝慕容舟扑去。
「咻!」地一发子弹以毫厘之差与慕容舟擦身而过,射中透明晶亮的玻璃。「 哨」一声,一大片透明晶亮的玻璃霎时成了一地的碎片。
「你没事吧?」火却问道。
惊魂未定,她的反应有些呆滞。
火却迅速地浏览过她的全身上下,确定她没事后一跃而起,「童、离,查出狙击者的身份。」
「是。」两人双双领命而去。
慕容舟仍不停地抖著。
火却冷冷地瞥了吉见幸一眼,一气呵成地弯腰抱起慕容舟快步走出店外,上了一辆黑色房车离去,将一团混乱留给吉见幸。
吉见幸有所思地收回目光,这个抱著慕容舟离去的俊挺男子才是他真正的对手,虽然对方戴著墨镜再加上过长的刘海令人看不清他的长相,不过,他仍在那刘海扬起一个弧度时瞧见那额上有著一簇虹色的火焰纹印。
***
「我没事了。」
火却吊在半空中的心定了下来。「有人要杀你!」狙击手的目标绝对是她。
「怎么会?」有人要置她于死地?这是她头一遭到日本来,这儿不可能有她树立的敌人啊!她没那么神通广大。
「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也由不得你不信。为了你的安全著想,往后出去最好有保镖陪著。」他一定会尽快找出幕后主使者。这种会令他心胆俱裂的事一次就够了,再多几次他铁定英年早逝。
保镖?!慕容舟感到有些啼笑皆非,她一直以为保镖是和政商名要连在一起的名词,没想到自己一介平民也会有保镖随身的一天。「你为什么也会在那里?」不会那么凑巧吧!她想。
「我跟踪你。」他坦承。
她提高音量,「为什么?」
火却不管反问:「吉见幸他就是你阻止我下令将无过带回来的原因?」据离说,第一次踫面时,她曾经将吉见幸误认为吉见遥。显然他们两兄弟长得十分相豫,该不会对他产生移情作用吧?
「嗯!」她只是想以更理性的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不想给火却带来麻烦。
「没想到你仍旧不信任我。」他感到痛心失望,对于她选择了吉见幸的这个事实。
「不是的,我只是……」她极力在脑海中搜索合适的言词。
「还是因为他有一张神似吉见遥的脸?」他微微失了常,不复平时悠游自得。
慕容舟一愕,随即怒火顿生,「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他还不至于那样肤浅。
他又添了一笔道:「他不是吉见遥的替身。」
她无意在他的身上寻找遥的影子,「没有人可以代替遥在我心中的地位。」她感到被侮辱。
「你还爱著他吗?」火却想知道。
他怎么可以质问她?「即使你对我有莫大的恩惠也没有资格这么问我。」说罢,她立刻旋身自他身边逃开。
火却没有拉住她,亦没有追上去,而是怅然若失地立在原地。在她旋身的瞬间,看见晶莹剔透的泪珠自她的眼角溢出,他的呼吸一窒,心头也涌上浓浓的罪恶感,他做错了吗?
这是他第二次将她弄哭,他无意要伤她的心,可……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唉——
***
慕容舟提著行李来到客厅。
火却的视线停在她手上的行李许久,而后调回她的脸上,「怎么回事?」
她已经打定主意,而且也来到这里了,没有道理临阵退缩,「我是来跟你道别的。」
「你要离开这里上哪儿去?」是因为两天前他说的那些话吗?所以她才要离开?
「先找间饭店投宿吧!」她据实以告。
「你还在生我的气?」她居然宁愿花钱去住饭店,也不肯再和他同处一个屋檐下。
「没有。」她心平气和地道,「只是想了一想,不好意思再打扰你。」
真是这样?「那么,救回无过的事呢?」火却将AMX模型遥控攻击机搁置在桌上。可以料得到,她大概也会拒绝他的援手。
「我已经麻烦你够多了,接下来就由我自己来想办法。」慕容舟轻声细语。
丙然被他猜中了!她明明就在生气,还说没有,理由还说得挺婉转动听的。「如果你没有生气,为什么要赌气和我划清界线?」那不是明智之举。
「是你多心了。」她的神情淡然,语调更是没有丝毫情绪起伏。
她想以一己之力把无过救回来!那不啻是天方夜谭,她根本不了解吉见社在日本的势力有多大,「是吗?」他可不希望她被吉见社吞噬得尸骨无存。
她行了九十度的鞠躬礼,「这些日子以来谢谢你对我的照顾,我会一辈子永记在心。」将来也会找机会报答他的。「再见。」说罢,她立即提起行李朝外走去。
可是,走没几步便被火却拉了回来,「你真的打算就这样离开?」
若不是他拉住她的手,她早就走出这座宅邸了。他还有什么疑问吗?她不明所以地望向他。
「忘记我说过的话了吗?有人想要你的命。」离开这里无异是自找死路的举动。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更加小心。」他的好意她心领了。
认真地想过之后,她觉得吉见幸说的话也有道理,火却和自己并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义务要为她做这么多的事,甚至得罪吉见社长。她并不想拖累他,一点也不想。
「如果那个人是吉见社长呢?」火却问道。听她说话的口气似乎仍未打消去意。
慕容舟心中一震,「这……怎么可能?她为什么要杀我?就只为了无过吗?」她无法想像竟有人如此不重视生命,一个命令就是一条人命。若是那天没有火却不顾自身安危地将她扑倒在地上,只怕她早已中弹身亡了。
「那只是其一罢了,而其二,你自己应该明白。」他意义深远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脸困惑,「我自己应该明白什么?」有什么事她应该知道却被遗漏了?
「你并不是吉见社长所中意的媳妇人选。」这么说她总该懂了吧!
经他这么一提示,她恍然大悟地道:「是因为幸的结婚提议才引来的杀机。」
「你会吗?」他问得有些突兀。
「嘎?」会什么?她感到莫名其妙。
火却的眉宇间有细微的皱褶,「为了无过而答应嫁给吉见幸,你会吗?」幸?!叫得那么亲热,却生疏地称呼他为火先生,他感到不平。她此刻提著行李不就是要逃离这儿,向吉见幸求助吗?
「或许吧!」如果那是唯—能让无过回到她身边的方法,那么她会。
她的答案令他恼怒。虽然明知不应该,话仍旧问出口了,「喜欢上吉见幸了?」
「那是我的私事,和你无关。」她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有关。」他说得极其肯定。
他是不是昏了头了?慕容舟感到又好笑又好气,她怎么看不出两者之间有何关系?「火先生,你大概搞错了吧!我喜不喜欢幸和你有什么关系?」
他知道她会这么问,不过,那个生疏的称谓实在刺耳之极,「叫我的名字。」
「这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她不太能明白他的思考方式。
「你既然可以直呼吉见幸的名字,当然也可以叫我的名字。」不达目的他绝不放弃、
「好吧!火却。」她叫了他的全名。
他蹙起眉头,仍是感到不满意,「比照吉见幸,去掉姓氏。」
她都快被他的态度搞混了,他的口吻像是吃醋的情人,「吃醋的情人」?!慕容舟被自己脑海中浮出的念头给吓著了。她怎么会用吃醋的情人来形容火却?
「这么难以启口?」他颇不是滋味,「你叫吉见幸那小子的时候倒挺顺口的。」
这时一左一右躲在门外偷窥的别离和牧童闻言不禁相视一眼,露出会心的笑容,脑袋中有相同的念头——原来大少也能如此无赖。
「却。」她唤了声,心中有股奇异的感觉正徐缓地泛了开来。
他蹙著眉宇舒展开来,眼底、眉梢染上浅浅的笑意,火却满意地道:「真好听。」她唤他名字的轻柔嗓音令人著迷。
慕容舟的脸微微一红,心底凝聚了一股骚动,他为什么会那么说?
「现在我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火却不疾不徐地开口,「我会那么在意你是不是喜欢上吉见幸,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慕容舟怔住了,睁圆眼楮瞪他。可能吗?他刚刚……他刚刚说了喜欢她!
火却好笑地欣赏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如此难以置信吗?我是喜欢上你了。」他再次声明。自己若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抛下所有公事亲自的来日本替她找回儿子?若不是喜欢她,又怎么会在意她对吉见幸的感觉!
「为什么?」他究竟是喜欢她的哪一点?
「什么为什么?」他像在绕口令似地反问。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她不明白自己究竟有哪一点吸引他。
为什么会喜欢她?这种事是有那么点抽象,不过认真来说,应该是她哭泣的模样令他动了心,还有对无过的爱。「你哭泣的样子很美。」他回答。
不可否认的,火却是一个各方面都极为出色的俊美男子,若说他的告白未曾令她动心,那是自欺欺人,但是,她不能也没有资格接受。「我有一个儿子,而且我爱的人是遥。」
「吉见遥已经不在人世间了,而你未来的人生还长,你应该试著敞开心胸去接纳别人,别把自己封闭起来,」他说得极为真诚,「无过就是你爱他的证明,我明白他在你心中是无可取代的,我并不想取代他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我要的只是你空出一个角落来接纳我。」以前,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虚无飘缈的鬼魂成为情敌,这令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她迷惘了。
「我想,吉见遥大概也不会希望看见你为了他而独自终老一生。」至少,火却就是如此想的。假设他不幸先她而死,他希望她再找一个能够爱她、疼她、伴她一生的男人,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他才能真正的安息。
「我还有无过。」她才不是独自一人。
「孩子会长大,总有一天会离开另组家庭,那时你该怎么办?」这是将来必定会经历的事情,他只是提早让她认清事实而已。
「我不知道。」此刻她的心乱成一团,全没了主张,复杂的感觉无法理清。老实说,她并不讨厌火却,甚至是欣赏他的,只是没料到他竟会喜欢自己。当初会向他求救是因为已经走投无路了,他不求回报地伸出援手令她倍感窝心,自己也破天荒地格外依赖起他来。
「好吧!你可以慢慢考虑,试著喜欢我。」只要她留下,他也不急著逼她作抉择。
不过,他们毕竟是毫无关系的人,她不希望他因为自己而增加一名难缠的敌人。「嗯!」她仔细地考虑清楚,不过她该走了。
慕容舟再度提起行李。
有些不对劲,火却盯著她的的一举一动,「先把行李拿回房,明天我就把无过带回来。」这是他一开始就答应她的事。
徐缓地摇头,「我答应你会好好考虑,不过,我还是要离开这里。」
对他而言,她的离开就等于投向吉见幸的怀抱一样,教人无法忍受。「去找吉见幸?」他的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不悦,「我就这么让你无法信任吗?」
「没有,我没有要去找他。」目前是如此,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该怎么做。
「你只能留在这里,没有我的允许,你哪儿以去不了。」他独断地下了决定。
他的意思是要再一次软禁她了?「你不能那么做,也没有那个权利。」她不假思索地抓著行李一古脑地往外冲。
他早就料到她会有这种举动,不慌不忙地扬声吩咐,「童、离,送她回房间,传令给门口警卫,没有我的陪伴不许让她出去。」
「火却你怎么可以……」她被两个天神般的:男子挡住去路,又气又急地大叫。
「知道了。」牧童回道。心想,原来大少早就发现他和离躲在门外偷窥啦!啧,真不好玩。
「请吧!」别离摆了摆手。
「我不要,放开我。」慕容舟不放弃地挣扎。
纵使是万般不愿,她还是逃不了被两个男人架著离开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