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UB里,灯光绚烂,舞曲跃动,怨女旷男各自摆出撩人姿态,装裱自己的寂寞。昏暗夜里,色比酒更加醺人耳目。
「喂喂,Beckie,你认不认识坐在那里的帅哥?」从厕所回到座位上的辣妹甲兴奋的推推同行的辣妹乙,似乎发现了什么新鲜货色。「是不是什么新出道的偶像?我怎么觉得好眼熟?」
「哪个?」辣妹乙媚眼斜瞟,发现朋友所指的对象。「拜托,Annie,你也未免太逊色了吧?连他们几个都不知道?前两个时报周刊上不是才做过钻石单身汉特辑吗?那几个就是里面被评为五星级的超级单身汉啊!之前的新闻就有报过,网路上还有人帮他们成立专属网站呢!」
「钻石单身汉?」辣妹甲的眼神发亮。有钱的帅哥,当然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重要战略目标。「快告诉我快告诉我!我这两个星期都没有注意新闻,早知道我就去买是堡州看了!」
「什么著两个星期妹注意新闻?你根本不知道除了日剧以外,台湾还有别的电视节目吧?」一直在旁听两人交谈的辣妹丙讽刺的说:「那几个人都不认识,还敢出来混?」
「凯西,你是想打架骂?」辣妹甲瞪著在眼影强调下更显得狭小的眼楮。「今天一直找我碴!」
「找你碴怎么样?我就是看不管你都有了男朋友,还一幅花痴的样子!」辣妹丙豁出去了,直接摊牌。
「哼,我才没你花痴咧!一天到晚肖想别人的男朋友!老娘花痴又怎样?」辣妹甲呲牙咧嘴,故意挑衅,「阿弟就是喜欢、就是喜欢我这个样子,下辈子也不会喜欢你这只恐龙啦!」
「***妈!贾安妮,你不要得了便宜卖乖——」
一旁,女人的战争打开。另一旁,嫉妒的男人愤恨不平。
「什么钻石单身汉、青年实业家?长的帅又怎样?还不是靠老爸有几个钱,出来骗骗女孩子?根本一点本事也没有。」相貌平平,还有点獐头鼠目模样的矮小男子不是滋味的说。
「而且一天到晚五个人泡在一起,我看根本是Gay吧?」说话的仁兄看起来体重超过标准许多,连五官都是一幅油腻样,以少女的标准看来,连当Gay的资格都没有。
「我看那个额前留一撮白发的男的最不爽了,要人家注意她也不是这种做法。」顶著满头金发的猿人先生——或许换个厚道的说法,他的长相不过再次证明了达尔文的进化论确实有其根据——似乎没想到自己也是希望引人注目。「杂志上还说他是什么「豪门最后的独角兽」——***,听了就想吐!」
「你不知道?更令人想吐的还在后面,他说那个头发不是特别染的。是七年前跟初恋情人分手以后,一夜白头——听他妈在放屁!我还伍子胥一夜白头咧!恶到爆!而且你知道吗?还真有人相信这种说话,我妈竟然说这样好浪漫——我看,女人的脑袋根本就是装糨糊用的!」第一个说话的獐头男眯著鼠目,酸溜溜的接口说:「男人光靠外表有个屁用?根本就是一群绣花枕头。换作我有他们的身家,事业早就不只到作到哪里去了。」
反正脸蛋已经明白在那里,家世也是生来注定,假设性的问题结果会怎样,没有人能够知道;即使如此,吹点牛有不吃亏。一群心有戚戚焉的丑男纷纷奋力点头称是。
男人的嫉妒实在太过不堪,让人难以卒睹。
收回视线,目光转向话题集中的目标。传说中的五人组,今天只出席四位,照惯例缺席的是太子殿下。
「最后的独角兽,人家在说你。」长得最为清秀的男子推推好友,低笑著说:「我真服了那个编辑,想得出来怎么烂的头饺。」
男子笑了笑,没说什么。
另一个样貌冷峻的男人按熄烟头,挑挑眉:「而且你那个头发是给染坏的吧?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夜白头这么浪漫?」
他露出雪白的牙齿。「那可不是我说的。我只说初恋在七年前,头发也是差不多那个时候开始慢慢变白的。把两件事加成一个浪漫的故事,是那个编辑的创意,本人不敢居功。」
那道宛如独角的白发,刚好是当初受伤的部位。这一点,没有人提起。
饼了一会儿,一直没开口的西装男子喝干杯里的酒,「我还有工作,先走。」
「怎么?哲哥?就要走了?」清秀男子惊讶的说:「你未免太拼命了吧?玄麟,你们家是付了多少薪水给他?老是来去匆匆的。」
乐玄麟开口似乎想说些什么,神秘的忘了西装男子一眼之后,又闭上嘴巴,无所谓的耸耸肩。
「那人家薪水的,当然要尽力办事。」严哲天带著一贯老成的微笑,「而且你们每次约,我不都会出来?怎么样都没仲麒辛苦吧?」
「仲麒就别说了。十次约不到一次,一点义气也没有。我实在怀疑,贵公司真有那么多的事做吗?」许东生询问的看向乐家其他两位成员。
「别问我。我不知道。」乐玄麟双手一摊,做出投向状,推的一干二净。
「离哥?」
「别问这个了。」乐离皱起眉头,利落的点燃另一根烟。「姐就要回国了,仲麒当然紧张。」
许东生愣了一下。原本就白皙的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颖秋姐要回国?什么时候?」
「说是下个月。」
另一个似乎也是刚刚才得知消息的男人这才会过神来,僵硬的说:「你们聊。我先走。」
看著严哲天仓皇逃离PUB的背影,乐玄麟回过头,发现好友犹在失神状态,戏谑的挑眉说道:「我姐还真是强力台风过境。看你们一个个,吓得跟乌龟一样。」
丢初炸弹的乐离,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眼看就要换上第三根烟。
那么,「他」呢?对于乐颖秋,他又有什么想法?坐在吧另一端,烫著狂野卷发的艳妆女子半带好奇,远眺个怀心事的三个人。
包重要的,他对于「那个人」,是否还有「任何的」想法?
那个离开他的少女。Labelledamesansmerci——(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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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醒过来的,是嗅觉。培根、奶油、烤吐司、热腾腾的炒蛋,加上醇厚的咖啡香味,混成令人难以抗拒的起床号。
女人翻个身,乌黑的头发披散,夜里看来神秘旷野的卷发在晨光照耀下显得黯淡许多。
「起床了,安琪。」和七年前同样温柔甜美的声音响起,催促赖床的鸟儿展开新的一天。「不然我要自己把早餐吃到了。」
「小衣……」叫做「安琪」的女人将脸埋在白色的长形枕头,发出模糊的申吟声。「我快死了。」
「谁叫你昨天又跑去PUB玩了一整晚?」撩开比七年前略长的头发,陈若衣皱起眉头,开始唠叨:「就跟你说要多休息了。就算上次检查出来的状况还不错,你也不能像疯了似的,每天晚上泡PUB啊!你自己说,今天早上几点才回来?也不想想自己几岁?这把年纪还向学小朋友那样玩,身体当然会吃不消。」
安琪没有答腔,只是继续从枕头里发出微弱的哀念。
看见好友没有反应,陈若衣皱起眉头,坐到床边,伸出手轻轻帮好友按摩:「真的很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对,就是那里!小衣,用力一点!Oh,youarethebest,baby!」安琪一边发出高亢的申吟,一边指挥她按摩身上僵硬的肌肉。
「讨厌啦!安琪,人家不跟你玩了!」好友暧昧的叫声让若衣羞红了脸,抽身离开床边。「你到底要不要起床?不然我自己把早餐吃掉了。」
「去一趟国外,还是没有把你那个害羞的个性改掉啊?」一双长腿跨下床,直接走进浴室,轻笑声从开敞的门口传来。
「人家又不是为了那个原因才去国外的。」她轻声嘀咕,一边将早餐分成两盘。
大学联考结束的那个夏天,她离开了台湾,离开所有熟悉的家人、朋友、离开她生长的土地、所爱的一切——离开玄麟。
约定的七月三日,正是她的班机从中正国际机场起飞的时刻。从那一天起,她没有再见过自己心爱的男孩一眼。七年。
七年,好像一个眨眼就过去的瞬间,又好像长到一切都不可能回头的永远。她依然不能肯定自己离开的原因,究竟是为了玄麟多一点,还是为了自己;也不敢断言自己那样一走了之,到底是不是最好的方法,甚至,她不敢去想,那个一直相信约定会实现的男孩花了多少时间等待,才终于发现他说谎的恋人不回来了?
十八岁的她,一个人在飞机上哭到无法自己,声音哭到嘶哑破碎,差点连座舱长都惊动了——那么他呢?那个被背叛的男孩,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她连想,都不忍心去想。
至于,为什么?就算是七年后的现在,她还是说不出一个清楚的理由,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非走不可。从和玄麟约定私奔的那一刻起,她就放了决定,从来没有后悔。
不管怎么样,都没有后悔过。
「你又在想「他」了?」低头吃者美味西式早餐的安琪抬起眼,淡淡的问。
她摇摇头,没有作声。
「还说没有?看就知道了。」安琪叹口气,「你每次只要一想起「他」,眉毛就会自动成八字形「垂下来,像是欠了谁几千万没还似的。」
无奈的勾起嘴角。「我只是想——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不好?」
「好——当然好得很。」艳女姿态疏理,仔细观察眼前人的反映。「乐家的二少爷怎么可能不好?」
「说的也是。」她安静的替土司涂上果酱,递给坐在隔壁的好友。
秋天耀眼的阳光从玻璃窗透进室内。十余坪大小的套房是安琪的住所,独立门户,有社区保全,很适合单身女子居住,距离她家也只有十分钟的车程,所以一个星期有三四天,她会拨空到独居的好友家里,帮忙整理家务,顺便共进早餐。
沉默保持了几分钟,「就这样?」
「咦?」她疑惑的看向安琪。
安琪啜口咖啡,带著些许复杂的表情,缓缓开口:「要是我说,我昨天看见「他」了呢?」
她瞪著神情暧昧的好友,那在手里的杯子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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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铃声不放弃的继续大响。
用枕头蒙上头的男人终于屈服,慢吞吞的翻身下床,套上泛白的低腰牛仔裤,抓抓蓬乱的头发,走到对讲机旁。屏幕上出现的十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子。
叹口气,按钮打开楼下的铁门,接著拉开自家的黑色雕花大门,就这样懒洋洋的斜靠在门框上假寐。
「早啊,乐公子。」电梯门开,中年女子眼神闪亮,赞赏的巡梭年轻男人半果的精瘦身材。金色的皮肤温润,宛如上好的琥珀;优美的肩膀曲线,勾出两道微微隆起的锁骨;方方正正的两块胸肌,中间分开诱人的沟渠,一路延伸到底下棱线清楚的六块腹肌——当然是健身房锻炼出来的成果,腰腹间线条干净利落,没有半点赘肉。视线顺势而下,灰色布料上,CalvinKlein字样落入眼帘。「怎么?今天稿子交不出来,终于打算使用美男计了?」
睁开一直眼楮,乐玄麟勾起嘴角,露出令异性为之疯狂的迷人微笑。「糟糕,被你发现了,怎么样,有用吗?」
编辑小姐眨眨眼,愉快的大笑:「我很想说有用,可惜这批稿子办公室急著要用,不能让你得逞。」
他耸耸肩,抽身让合作快一年的编辑踏进屋里,有掩嘴打个哈欠。「赵姐,麻烦你等一下,我洗个脸,很快就好。」
三十坪大的挑高空间,完全是后现代的设计风格。刻意夸张的空旷感,大量采用的冷调配色,配上灰蒙蒙的金属家具,让人有种暖气总是开不够的感觉,没有半点人气。
黄金单身汉的「家」,两个儿子都已经念国中的编辑摇摇头。这孩子真需要个女人来照顾。
认识一年,从来没有看过他和异性有什么牵扯。尽避办公室里那群年轻小妹妹个个跃跃欲试,只要他长指一勾,随时可以扑上前去,饥渴的程度大概连骨头都不会剩半根。但是这个男孩却像是铁了心不占,对谁都没有表示过兴趣,甚至还有不负责任的耳语沸沸扬扬,说他其实比较喜欢男生。
希望他只是还没遇见有缘人。中年编辑周期眉头。否则条件这么好的男孩子搞同性恋实在太可惜了。
咯的一声,MO片和一罐咖啡放在眼前的桌上。
「要催稿,电话联络就好。干吗还劳驾赵姐亲自跑一趟?」穿上白衬衫的男人打开罐装咖啡,坐到对面的椅子上,闲闲的问。
「有东西要交给你。」赵姐笑。「办公室里的美眉们抢翻了天,每个都争著要来,差点就要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了。实在搞不定,只好让总编辑找我亲自出马。」
「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你认识「安琪」吗?」看见男孩疑惑的一摇头,她又继续解释:「她是这两年新串起的网路作家,出了四本书,本本狂卖。」
「我很少看网路小说。」他还是一头雾水。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我想你也不认识她。这个安琪人红归红,却喜欢搞神秘,从来不在网路以外的地方写东西。」赵姐叹气。「我们杂志好不容易跟她谈定合作,每个月固定帮我们写一篇专栏,她却另外开了条件。」
条件?他皱起眉头,「赵姐,你不会把我卖了吧?」
「唉,乐少爷,你也知道这两年台湾时尚杂志市场竞争激烈,安琪又是当红作家,有绝对的票房保证。」老练的编辑面不红气不踹的说:「不能怪公司不择手段。」
他笑。「好吧,我信了赵姐,不会把我卖给什么奇怪人。我要做什么?签名?陪酒?还是卖身?」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说什么信赵姐?真叫你乐少爷去给人家陪酒,光是办公室的美眉们就不会同意了,更不要说你这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任人摆布?公司又没跟你签卖身契。」赵姐摇头。「她的条件很简单,所以你也别恼。只是要把一张名片交给你,之后你要怎么做,她说都无所谓。因为这样,公司才敢答应——不过,说也奇怪,她说的是交给「乐玄麟」,她那里察到那个笔名是你?」中年编辑皱起眉头。
接过名片,个性的黑色,上面用银色字体简单印上「安琪」两个字,没有透露任何进一步的私人讯息。他心不在焉的说:「如果有心的话,这世上也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大概是圈里的谁告诉她的吧?」
翻过背面,用银色签字笔潦草加上的手机号码映入眼帘。他愣住。字迹是陌生的,但是这个号码——这一年来不停在脑中复习,却从来没有打出去的同一组号码——
这个「安琪」,究竟是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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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陈老师,外面有人找你。」柜台新来的打工小妹抬起头,发现从教师出来的她,急忙说道。
直觉的露出微笑。「是家长吗?」
去年回国,在母亲的坚持下,她在家里附近的儿童才艺班开始工作,安琪总爱抱怨若衣就算只是普通的州立大学毕业,不是什么名校出身,好歹也算是个留美的,读的是儿童教育,竟然安于在街坊巷弄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小安亲班立授课维生,一点志气都没有。
面对好友的不平,她只是笑。
案亲已经五十多岁了,眼看再过几年就要退休。刚从军对退伍的独子却醉心于网络新贵梦,短期内看来还是无法自立。好不容易离家六年的女儿回国,当然希望她能为家里的财政贡献一份力。母亲的心情是很可以体谅的。
包何况,她喜欢小孩,教儿童才艺班正好如鱼得水。说什么屈就,也委实夸张。
年轻的女孩皱起眉头。「应该不是把?他看起来很年轻,不像有小孩,我还以为是陈老师的男朋友咧!」
男朋友……她眨眨眼楮,没说什么,带著被挑起的好奇心,走进会客室,打算弄清楚来访的究竟是谁。
去国六年,连高中同学都鲜少联络,更别说是国中国小的旧识了。所以说道年轻的男性,除了弟弟之外,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哪个「年轻男性」来这里找她。
小小的会客室墙上贴满小朋友的画作,五颜六色的可爱沙发配上动物形状的木桌,和安亲班所有的教师一样,希望传递出孩子在此可以的快乐学习的感觉。
穿著浅棕色西装的年轻男子背对门口,专心欣赏著墙上的涂鸦,背在身后的左手指上一只白金戒指闪闪发亮,高挺的身影看来有些眼熟。
「请问……」
听到声音,男子迅速转身。看著的俊美五官,她感觉到天地开始旋转。
「若衣,看到老朋友也不必感动成这样吧?」许东生看著脸色发白的女孩,开玩笑的说:「看看你,高兴的都快晕倒了。」
「阿——阿东,」经过七年,曾经熟悉的昵称已经变得太过陌生,几乎无法出口:「好就不见。」
「真的是好就不见。」和善的笑容,仿佛对自己七年前的不告而别一无所知。「回来了也不打个电话,太没意思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怎么会知道她回来?
如果,他知道了,那么——玄麟呢?他也知道吗?
他……好吗?最近在做什么?跟他父亲的关系有没有改善?问题不断在脑中涌现,她却一个也不敢提起。他——是不是还恨著她?是不是……还有一点点的可能,他能够再见到自己心爱的男孩一面。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就要不争气的掉下泪来。许东生的出现,勾起太多、太多想要忘记的感觉,无法割舍的回忆——全部,都是关于玄麟。
终于,她努力的露出微笑。「对不起。」
许东生歪歪头,好奇的看著她。「怎么样?这几年好吗?」
「好……」她垂下眼眸,轻声问道:「……玄麟好吗?」
男人轻吁口气,「我还在想,要是你一直不问哲菊花,我今天到这里来是要做什么咧!」他眨眨眼楮,这才发现两个人一直隔著整个房间说话。「先坐下来再说吧。」
她愣了一下。「啊,对不起——」
他摆摆手,表示不介意,选定绿色的沙发坐下。「没关系,我也紧张得要命,根本没想到要坐这回事。」
「紧张?」一点看不出来。
他苦笑,稍微别开视线,不看在眼前坐下的女孩。「……我是自己跑来的,玄麟不知道。」
她呐呐的低下头,心头一阵刺痛。当然了,玄麟怎么可能还想看到她?
「别误会。」许东生急忙解释:「我不是说玄麟不关心——你那家伙可在意了,只是……」他叹口气。「你知道的,男人有他的自尊。」
「……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他看著她,然后摇头。「我不知道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是跟你分手以后——妈的,这件事我还是过了好久,才从离哥那里挖出来的。你们两个家伙,这算什么?根本没把我当成朋友。」他谴责的看了女孩一眼。「言归正传,那家伙是疯了一样,女朋友一个接一个,象是要跟离哥争水彩是台北第一花花公子似的。然后,」他伸出右手,比个炸开的手势,「砰的一下,他又变成了清心寡欲的苦行僧,半个女朋友都不交。除了偶尔跟我们出来喝个小酒,就是成天关在他那间空房子里工作,一副大隐隐于市的模样。」
她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有过了好久,」他继续说,浑然不在意她的沉默。「我才终于知道,原来当初是你失踪了,而且是逃到美国去。哇,有这么夸张吗?分个手必须要逃到天涯海角去才能分?我不知道。」又顿了一下,想来明亮的眼楮突然变得黯然。「我不知道。」
「阿东……」
「如果花了七年,都还没有把对方放下,为什么回来了,却不肯联络?」
低著头,没有作声。
看著沉默不语的女孩,徐东生叹口气,放弃了话题。「——说老实话,我今天来也不完全是为了玄麟。」
抬起头,有些不解的看向男人。
他尴尬的动了一体。「听说——颖秋姐要回国?」
看著许东生留下的号码和前面书桌上的手机,踌躇了一整夜,到最后,她还是不敢打这通电话。
——花了七年的时间,难道自己还是跟当初一样的怯弱,没有半点长进?连一句简单的「对不起」,都没有勇气说?
咬紧住快要渗出血丝的下唇,这个晚上不知道第几次,伸手拿起手机,
然后,电子铃声响起。
吓了一跳,慌忙按下通话键。「喂?」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作声,但是不知道怎的,鼻子蓦然一酸。
玄麟。
没有任何的声音提示,可是她就是知道。
隐忍了一整天的泪水终于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半笑半叹气,和记忆中相同的挚爱声音。在这一瞬间,七年的时间阻隔仿佛完全不存在了。「若衣,你不会又再哭了吗?」
住:Labelledamesansmerci直译为「无情的少女」,引自诗人济慈(Keats)的一首诗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