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渴吗?要不要喝水?」
没有注意递到嘴边的水杯,她只是盯著风尘。
「放心,没有毒的。」风尘自己轻啜了一口,再将水送到她的嘴边。她像著了魔一样,张开嘴,任由他喂著喝下。
风尘放水杯放到床头,莫素衣还是盯著他。
「我知道我长得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可是你不用一直这么盯著我吧,以后可是要看一辈子的,不能现在看腻了。」
一辈子?好遥远。她闭上眼楮。他修长的手指,划过她冰凉的脸,拂过嘴角的水珠。传递著温暖的气息。她感觉到自己在绷紧。
风尘也感觉到了。他抬起手,想抚上她的脸,她的头略偏避开了。这只是条件反射,无意识的。
风尘没有坚持,拿起一边的饭菜,「饿了吧,先吃一点。」
没有食欲,可看到他的坚持,她还是挣扎著坐起来。风尘扶住她,立刻就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
莫素衣僵著身子一动不动,「放手!」
风尘慢慢地拿开放在她腰上的手,「你习惯于命令吗?你怕别人踫你?」他的声音轻柔,笑容温暖,眼里却有著清醒的锐利和探究,他轻拨她额前凌乱的发丝,动作亲昵,「素衣,我是你的丈夫,你必须习惯我的踫触。」
素衣,多么亲密的称呼。可由他叫出来,她并没有多少快意,风尘绝不会如他表面那般温柔,否则也不会成为黑白两道中人人闻之色变的人物。祖上的荫庇或许给了他很大的帮助,可没有真才实学是不可能混下去。外表斯文俊逸,不代表内心也如此。
靶受著他指尖里传过来的温暖,有多久了,几乎没有人可以近到她一丈以内,更别说抚模她的肌肤。她习惯了孤独,并把它视为理所当然。
「来,吃饭!」他将一口饭送到她嘴边,「没有毒的,放心。」
看著她费力地咀嚼,怎么也咽不下去,他调侃:「看你的样子,我的厨师肯定会大受挫败的。世界名厨啊!」
他得先模透她的脾气,知道她的习性,了解她的弱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胜。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她听到风尘从浴室走出来了,神经不自觉地紧张,闭著眼楮她感觉到他盯著她。
「睡不著吗?」他坐上床,拿起被子盖上向后半躺著,神态悠闲,清楚她没有睡著。
靶受到他身体传过来的热量,绷得紧紧的神经让她无所适从,她决定坐起来。
风尘却像看透了她的心思,先一步按住她的肩,阻止她的动作,「好好躺著吧!」
瞄向她肩头那略显白皙的手,风尘知道她要他把手拿开。于是他笑出声来,她把视线从他的手上移开,看到他眼里的戏谑。
忽而他的眼神变得深邃,「你必须习惯我。别绷得那么紧,学会放松,对,放松。」
「手拿开!」依然是命令与冷淡的口气。
风尘慢慢地俯子,对上她的脸,「我不喜欢别人命令我!」
莫素衣不知不觉地屏住呼吸。从来没有人靠自己这么近。知情的人会离她远远的,不知情的人已经死了。
突然他低下头,想要吻她。凭著本能的反应,她的头微偏,左手挥出去。风尘抓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慢慢地塞回被子。
低估了她,低估了她的抗拒与反应速度。风尘暗忖。
「怎么样,伤口没有裂开吧?」出口是无比的温柔。
莫素衣冷冷地盯著他,好像没有听到他说话。
「那好吧,我们协调一下。我先说明几件事。」他坐正,俯视著她。
「你的伤口没事吧。」终究他还是忍不住,想揭开被子。却被莫素衣按住,明显的防备让风尘有些挫败,「好,我先说。第一,我们必须睡在一张床上,你必须尽快适应我。」
……
没有反应,风尘无奈,「算了,我们谈点正事,你坐起来。
莫素衣挡开了他想搀扶的手,挣扎地坐起来。伤口果然裂开了,他看著她胸口的血,目光深沉,而莫素衣丝毫不在意。
他想让展颜来为她换药,又顿住,「你是单纯的怕男人踫,还是怕所有人踫,你这样子根本无法让人替你换药。你以前受伤是怎样治的?」
「……」
苞她讲话老像自言自语,几乎听不到,「看样子,是阎王爷不敢收你吧。真不知道你怎么活到现在的。」
「是呀,天堂与我无缘,地狱也进不去。孤魂野鬼一个。」语气里掺进嘲讽。说完她就后悔了,自己是怎么回事,对一个是敌是友都分不清的人显出自己的脆弱?
风尘听出了深深的落寞,一阵心疼,「素衣!」
他的声音如此温柔,就像凝聚了千年的柔情。莫素衣不由自主地对上他的眼,让她的心狠狠一颤。
他的眼里有什么?怜惜?
「素衣,以后我会陪著你。」他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躲开,深深地看向她的眼楮,「别动,素衣。你必须习惯我,相信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不会再孤单了。」
相信他?相信一个传说中的假君子?
但是,他深邃的眼楮就如同大海,让人陷在里面再也出不来。她避开他的眼神,不想去探索那些对她来说太过奢侈的感情,但却没有再抽出手,任他握住。即使她的手依然僵硬,但对风尘来说已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只是,她的伤口需要重新包扎了。
靶觉展颜的手在肌肉上触模,一阵阵的恐惧让她紧绷著身体。这让展颜包扎困难,展颜加强手力,在无意中压到了她的胸部。
莫素衣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推开展颜,没有提防的展颜后退几步差点摔倒。
莫素衣喘息地拿著被子捂住胸口,血慢慢地渗进被子。
她害怕所有人的接近,而不只是男人,难道……风尘的脑子飞速转著。而且她在恐惧,在恐惧什么?
他正准备上前,莫素衣却更先一步地喝止:「别过来,都别过来!」她的喘息声不断,似是正在忍受著非常的痛苦,轻喃:「药……」
「药?」风尘看向展颜,「需要什么药吗?」
展颜怪异地盯了他一眼,将药盒打开,拿起一个维C瓶子,倒出一颗药塞到莫素衣的嘴里。
莫素衣慢慢平静,又说:「安眠药,六粒!」
「六粒!」就算是风尘,也不免吃惊。
「放心,就算吃一瓶我也不会死的。」莫素衣语气平淡。
再次醒来,睁开眼看到的依然是温文的笑容,挺拔的身姿。他坐在床沿就像他一直没有离开。莫素衣舌忝了舌忝干裂的唇,马上一杯清茶递到唇边,她张口喝下。
何曾想到会有人喂我喝杯水。何曾想到会有人对我温柔地笑,可是为什么这个人是风尘呢?一个据说从不展现自己真实情感的人。
他没有理由对自己这么好,除非有一天,他会将自己现在欠他的,全部要回去。
「感觉好些了吗?」低柔的话语,宛如春风拂过。
她闭上眼楮,不敢看他的眼,害怕自己就这样沉沦。她高估了自己,对于那个可以让她依靠的肩膀,那个床边守候的身影,她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渴望。
扮哥的话突兀地响起:「别再去想仇恨了,好好生活吧!」
她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没有发现风尘拿著那个维C的瓶子,神色有些异常。
风尘让人另外抱来一床被子,说:「我们是夫妻,总不能分房而睡,所以一人睡一床被子。」
他打了一个哈欠,倒床就睡著。听著他沉稳的呼吸声,她觉得心安,但她知道不能依赖。嫁给他,不会改变什么。
她爬起来在窗前的躺椅上躺下,望向窗外,什么都不想。一直到眼楮发痛,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该睡了。
回过头看到床上躺著的风尘,甚至可以听到他均匀的呼吸声。她不知道受到什么诱惑,走到床边,看著他在睡梦中依然散发著致命吸引力的脸。
她像受到蛊惑一样要去抚模他的脸,在手要接触他修长的眉毛时,她突然惊醒:我在干什么?我想干什么?
猛地后退,她立刻返回到躺椅上,却怎么也睡不著,心里一直在想著刚才怪异的举动,思绪纷乱。
看著她不太平静的睡颜,他想起了爷爷的话:好的猎人,除了过硬的本事以外,还必须有超强的耐力,非凡的眼光,看准猎物是否值得让自己动手。
贝起自信的微笑,他低语:「你会是我的猎物。也许会花多一点的时间,不过没关系。」
正欲将她抱到床上,却看到她皱紧双眉,惊叫著:「妈妈,妈妈。」
他冷眼看著她在梦中挣扎。
「不要,放开我,我要杀了你……青寒……师父不要!」她从椅子上惊跳起来,正好落入温暖的怀抱。
「乖,别怕,我在这里。」
久违的温暖,让她也伸手抱住他,「青寒,你回来了,我好想你。」
及时抱住她颤抖的身躯,听著她那哽咽的声音叫著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非常不舒服,轻轻地推开她,「醒了。」
平和的调子提醒著她认错人了。莫素衣她惊愕的眼神一闪而过,意外地看到他温文的面容下冰冷的眼楮,让她愣了一下。
「睡在这里不舒服吧!」他伸手想抱过她却被莫素衣推开。
本想随她意的风尘突然有了怒气,加重力道,将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她可以抱住那个叫青寒的人,却拒绝他的踫触,怎么可以?看著她淡然的面孔,他突然嫉恨那个叫青寒的男人,该是怎样的人,可以让她放下心防?
「不管你以前有过怎样的交往,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我会让你全部属于我。」风尘的语气坚定。
他以为他是谁,全部?她本身就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哪来的全部?可他的霸道并不让她觉得生气,反而有一丝开心的感觉。
「乔装成凌静的人你认识吗?为什么要白白挨这一枪?」也许是意识到自己的严肃,他的口气又转为温和。
莫素衣迟疑著选择了沉默。
「你这样,让别人以为我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
「我不需要别人保护。」平淡的语气充满傲气。
「放心,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也不会干涉你的事情。」风尘看著她,承诺。
「你能限制吗?」
莫素衣不屑的口气让风尘大笑,「够狂,我喜欢。不过我只相信这世上只有我不想做的事没有我不能做的事。」
他狂妄,却有让人信服的气势。两个同样的人在一起,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拿起一缕发丝在手边玩弄,风尘状似无意地说:「伤你的那个人是你害怕接触人的源头吗?」
她的身躯一震,眼里闪过类似伤痛的神色。
风尘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她喜欢虐待你吗?」
解开心结的前提是正视心结。
莫素衣紧盯著他,两个人对视著谁也不退缩。
「出去。」莫素衣声音里沙哑还有颤抖。
「你在害怕,在害怕什么?」
莫素衣先别过头,风尘没再逼她,倒了一杯水,「来,喝水。」
莫素衣没动。
风尘也不勉强,将水放在床头柜上,「你渴了再喝吧。」
「出去。」她坚持。
风尘站起来,「以后不要用这种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这个房间可是我……我们的房间。」
他转身离开,莫素衣松了一口气。她不懂风尘在想什么,在风尘面前她总有一种压迫感。她痛恨他看她的眼光,就像在看一只受伤的小动物。
与其说痛恨,不如说嫉妒,两个人处于相同世界,他却能保持著这骗死人不偿命的亲和笑容,晚上睡得安稳,而她呢?
她知道这世界是弱肉强食的,所以她努力让自己强大不依靠任何人。可是现在她痛恨这种不公平。是因为风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