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离南澈的中心——关蓝还有一段陆路要走,要赶在天黑前进入关蓝。
荷红笺穿著一袭凌墨筠为她准备的青色长衫,扮成了一位清秀的公子哥。
「那个,」荷红笺迟疑地瞪著面前一匹黑色骏马,「非要这么去吗?走路不行吗?」她真是没用,不但晕船,还不会骑马,看到马就有些腿软。
「这样可以快一点。」凌墨筠将包袱系在马鞍上。
「可是我……」
「所以才要一匹就够了。」凌墨筠拍拍手上的浮尘,他们之间的对话常常是这样,她刚说几个字,他就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自然而然地接下去,这是他们的默契,但旁人常听得没头没脑,「有我在,你不用担心,乖乖坐在前面就可以了。」
凌墨筠转到荷红笺身后,不由分说地将她举上马鞍,然后自己一踩脚蹬也翻身上马,坐在荷红笺身后,双臂环著她拉住缰绳,策马小跑起来。
「啊,好可怕!」荷红笺身体上下颠簸,抓著凌墨筠的衣襟尖叫起来。
凌墨筠一手控制缰绳让马慢下来,一手抱紧荷红笺的腰。
马儿慢慢踱步,荷红笺渐渐习惯了马背上颠簸起伏的节奏,感到很有趣,「我也想学骑马!」
于是凌墨筠很有耐心地教她如何控制缰绳,让马儿跑、停、加快速度,荷红笺学得兴高采烈,一会儿就让凌墨筠松开手,让她自己控马。
「我也要快一点喽!」她说完一抖缰绳,马儿飞奔起来。
「慢点啦!」凌墨筠猝不及防地搂住荷红笺的腰喊道。
没走多久,凌墨筠看到荷红笺体力有些不济,体贴地建议下马休息一下……
他们停在一条清澈的小溪边,「唉!」荷红笺叹了口气对著溪水发呆。
「怎么了?」
「多好的水呀!可惜……」荷红笺忍不住叹息。
「这个怎么样?」凌墨筠从怀里掏出一个包打开,一阵清香扑鼻而来。
「是茶!新茶呢!」荷红笺兴奋地说,「你什么时候弄的?」好像他们一直在一起啊!
「就知道你喜欢,吃饭时托小二买的。」她很喜欢喝茶,尤其是新茶。一到茶季他就会设法给她弄来各地的新茶,看著她满足的表情,闻著空气中淡淡浮动的茶香,那一刻就是他最平静安宁的时候。
「谢谢。」荷红笺望著他的眼神很是认真,「真的。」自己喜欢什么,他全知道。他总是知道她想要什么呢,不需要多的语言,就安排得妥妥帖帖。
凌墨筠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看著她发亮的眸子,凌墨筠也扬起了嘴角。
荷红笺笑道:「我去那边的农家借东西。」
等荷红笺借到壶和一些用具回来的时候,凌墨筠已经在溪边升起火。架好壶,装上清凉的溪水,很快水就沸腾了,荷红笺先将茶壶冲了一下里外,装上茶叶,再将沸水倒入壶内,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
「好了哦!」荷红笺端起壶就要倒茶,却忘了这不是在凌家那上好的紫砂壶,不小心被烫了一下,「好烫!」
凌墨筠忙一把抓过她的手泡到溪水里,「烫到了吧!也不小心一点,这么大的人还是这么莽撞!」
「我没想到这个壶这么烫手嘛。」荷红笺抱怨道。
「你以为是在家吗?你的茶具全是特制的厚紫砂,就是怕你烫著,谁知道你还是给烫到了。」凌墨筠拉出她的手,「好些没有?」
「嗯,」荷红笺想了想,「不是所有的茶具都是那么厚吗?」
「你不是怕烫嘛,我交代他们特制的……」凌墨筠忽然红了脸,自己怎么全说了?
「谢谢。」荷红笺也是脸红红的,不知道该说什么。隔了一阵,荷红笺才发现手还在凌墨筠的手里,忙抽回来,甩甩头,镇定一下。茶香弥漫,荷红笺闭上眼楮,轻轻地嗅著空气中的味道,然后招出三个暗卫,「一起来休息一下吧,你们一路也辛苦了。」
「不用了,荷姑娘……」开玩笑吧?喝少主烧火、荷姑娘斟的茶,这太越礼了。三个暗卫齐齐摇头。
「好了,喝吧。」凌墨筠看著荷红笺尴尬的样子,淡淡地道。
「那么,我们就失礼了。」暗卫们端正地坐下来,很拘束地喝了茶。
天色渐暗,他们终于赶到南澈的中心——关蓝,投宿关蓝最大的游栖客栈,这里常常有大量富商巨贾投宿,从四面八方带来最新的消息。
太阳落到山的那一边,黑夜来临。关蓝的街头仍是热热闹闹,丝毫不比白天冷清。游栖客栈的大厅里却没什么人,只有凌墨筠和荷红笺在吃饭。
「小二,」荷红笺唤过小二,不解地问道,「怎么这么冷清?人都到哪里去了?」
「哟,二位客官刚来还不知道吧?本地的花魁釉苓小姐今儿个要现身花朝会呢!」小二一脸向往,他也好想去一睹芳姿呀!
「什么‘花朝会’?」荷红笺还是不明白。
「这个花朝会就是……」
「咳!」凌墨筠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打断小二的话,「小二,借问贵宝地哪家丝绸坊最好?我兄弟二人有意逛逛。」
「嗨,客官你这就问对人了,本地的情况有谁能比我更清楚?说到最好的丝绸坊嘛,那就莫过于‘彩云轩’啦!」小二自豪地说道。
「怎么走呢?」荷红笺开口问道。
「哦,出了门的大街看到了吧?向北走过两个路口再北转就看到了。很大的招牌。」
「嗯,可是,什么是花……」荷红笺还想打听。
「快点走吧!正事要紧。」凌墨筠暗叫不妙,忙转移话题。
「对,正事要紧。」荷红笺抛开疑问,朝门口走去。
凌墨筠这才松了口气,荷红笺常年生活在凌府内,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青楼」!看来那个花朝会十有八九就是……还是带她远离比较妥当。
凌墨筠拉著荷红笺费力地穿过热闹人群朝「彩云轩」方向走去,突然人群骚动起来,全都向著一个方向挤,凌墨筠紧紧拉著荷红笺的手,生怕她被人潮挤散。
「啪!」天上落下什么东西,打到荷红笺的头,然后滚落进她怀里,荷红笺下意识地抓住,定楮一看,是一个由鲜花扎成的花球。
「咦?这是什么?」话音未落,就被凌墨筠拉到身后。哗!好多人涌过来要抢花球,黑压压一片,好吓人。
「糟糕!懊不会是……」凌墨筠叫苦不迭,抱起荷红笺足尖一点飞身上了身后的屋檐。
「住手!」人群背后传来一声娇斥,声音犹如水晶相击般清脆,「诸位今日来此就是为了公平,既然那位小兄弟有幸得到花球,各位就应愿赌服输,可是刚才诸位所为实在是有失体面,难免贻笑大方。」
人群一时安静下来,左右分开一条道来,环佩丁当中走出一位身披宝蓝色轻纱、云鬓高耸的绝色美人来,娥眉淡扫,明眸如星,微微一笑,更是明艳不可方物。她朱唇微启:「二位公子,让你们见笑了,请下来说话吧。」
凌墨筠这才抱著荷红笺飘然落地。
「怎么回事?」荷红笺不合时宜地提问,她先是莫名其妙地被砸到头,又险些被踩死,今天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今天的娇客竟然如此不解风情。
原来这是本地最有名的青楼「香兰舍」举办的一年一度的「花朝会」,也就是每年一次的选花魁,花魁不仅要美貌,而且必须有突出的才艺。当选的花魁会在花朝会的最后一夜抛出花球,选出娇客共度良宵,所以每年不知吸引多少自命风流或贪花之人趋之若鹜。为他们解围的绝子,正是今年的花魁釉苓姑娘,她已是第二次夺得「花魁」的称号了,怎会料到花球竟被女扮男装的荷红笺「接」个正著。
釉苓微微一笑,「二位公子,请里面坐,釉苓今日定会好生款待,请不要拒绝釉苓的好意。」釉苓风尘打滚多年,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这满脸通红、手足无措一脸迷糊相的清秀少年是女扮男装。风尘生涯不是她自愿,但为生存却不得不忍受,不得不委屈周旋。今年的花朝会为她选了个「假男人」,让自己避开了委屈侍奉不喜欢的人的无奈,釉苓心情轻松之下,兴起了逗逗荷红笺的念头。她无视凌墨筠冷淡的眼神,不容分说地拉著荷红笺的手上楼。
直到坐到二楼的特设座上,荷红笺才明白是怎么回事,霎时火烧到耳后跟,耳垂好像要滴下血来。
虽然一身白衣风度翩翩的凌墨筠让釉苓心动不已,但他一脸冷漠,一看就是个不好惹的人,更何况他的眼神片刻不离荷红笺,对自己令人惊艳的容貌,仅仅是随意一瞥,目光又专注在荷红笺身上。自己还是不要找钉子踫吧。
「哎哟,周大老板今天怎么才过来?」楼下传来老鸨夸张热情的声音。
「听说‘娇客’已经出现了,过来瞧瞧是哪个走运的家伙得到釉苓姑娘垂青。可惜,我有点事错过了。」一个调侃的声音传了上来。
「快请,女儿啊,周大老板来了,好生招待著啊!」老板吩咐著。
「周公子,今日为何此时才来?」釉苓笑吟吟地起身相迎,「花球可是已经抛过了哦。」
「啊,有点事,所以今天就错过了,来看看是哪个好运的小子……咦?是你们!」
「是你!」三个人同时惊讶出声。
这个周老板就是在船上抱著荷红笺不放的登徒子。
「三位……认识?」釉苓有些吃惊。
「啊?啊,熟人而已吧。」姓周的打量著荷红笺,「不过,上次见面时,你好像……比现在多一些东西,藏到哪里去了?」说著手指指荷红笺胸前。
「这位周公子,我们好像连熟人都算不上。」凌墨筠跃过桌面,将荷红笺拉进自己怀里,一个「踏叶」坐回原座,把她安置在自己身边,怒瞪著姓周的「色魔」。这个色狼竟然公然对荷红笺动手动脚,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