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接近成亲之日,子安就愈紧张,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叹口气,手里仍不停地缝制衣服。这是要送给邵无择的衣裳,她已快缝制完了,希望后天能给邵无择一个惊喜。
这两天,府里是一片喜气洋洋,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忙著筹备婚事,让她备感压力,她的心老是忐忑不安的,定不下来。
下意识地,她模著左肩上的伤,觉得好难过。当她的眼泪滴在她的手上时,她才知道自己哭了,不到片刻,她已哭得肝肠欲断。
这些日子,她的心结仍然还没解开,反而将她的心愈扣愈紧,使她喘不过气来。她真的不想邵无择去南征北讨,当他在战场杀敌时,她会担心他的安危。
她知道他若战亡,她绝没有独活的勇气,可是令她心力交瘁的是,等待他归来的日子中,那种活在恐惧中却一点忙也帮不上的感受,著实令她不知所措。
她宁可同他共赴沙场,就像上次一样,如此,她的心里会踏实许多,但这只是奢望。
她告诉自己,就再哭这一次,婚后她会让自己活得快乐,再自怜下去也没用,反正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子安。
邵无择站在门口,敲著子安的房门,他听见她的哭泣声。
子安抹去眼泪,将衣服藏好,才去开门。
「什么事?」子安低头问。
邵无择走进来,关上房门,「你怎么了?」他担忧地问。
「没有。
他托起她的下颚,拭去颊上的泪水:「怎么哭了?」
「沙子跑进眼里——」
「子安,别对我撒谎。」他皱眉道,「这屋内哪来的沙粒。」
他真是个精明的男人,子安暗忖道。
「你担心后天?如果你不想后天成亲——」
「你别乱猜。」她打断他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事困扰你?」他加强语气道,「你若不告诉我,我们就在这儿耗上一晚。」
他的语气透露著不妥协的意味,子安模棱两可地道:「我只是想到某些事。」
「什么事?」他追问。
「有没有人说你很固执?大人。」
「别转移话题。」他丝毫不为所动。
「你帮不上忙的。」她又开始想哭了。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他顿了一下,「别再绕圈子了,直接告诉我。」
「我不要你离开我。」她的泪水滑出眼眶,滴在他的手上。
「我怎么会离开你?」他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会的,你会的。」她开始痛哭。
他抱著她,坐在椅子上。她靠著他的肩窝,发泄她的情绪,他搂著她,等她平静,不懂她为何会有这种想法。
「我讨厌一直哭,像银红一样。」她便咽道。
「银红?」他皱眉不懂话题怎么会转到她身上。
「你讨厌她哭,所以……」她抽泣道,「让她跌倒。」像狗吃屎,她在心里加上一句。
他想起了那个可怕的女人,她妖媚得很,他从来就不喜欢她,他不懂子安怎会提起她。
「我再哭下去,你就会讨厌我了。」她可怜兮兮地低语。
他微笑地亲著她的头顶,圈紧她:「我讨厌女人哭,因为泪水让我受不了。但我不喜欢你哭,是因为我不要你不快乐。」
她抬头看著他,双颊嫣红:「是吗?」
「嗯,别质疑我的话。」他亲著她的额头,「为什么说我会离开你?」他柔声问。
「你是将军。」她难过地道,「总会离开我去征战,而我不要和你分开。」
「你在担心这个?」他终于知道症结所在,「我回来那天,你就是想到这件事而难过?」
她点头偎紧他。
「我该早点告诉你的。」他摩挲她的头顶,低喃道。
「什么事?」她不解。
「你不喜欢我做将军,是吗?」他问。
「我不能干涉,那是你的自由。」她叹口气。
「只要告诉我答案,子安。」
她这才点点头:「但你不用为了我——」
「你喜欢牧场吗?」他打断她的话。
「喜欢。为何这么问?」她不懂。
「我们会有座牧场的,子安。」他承诺道。
「我不懂——」
「你现在听我说,子安。」他宣布道,「我不当将军了。」
「什么?」她愕然地抬头看著他,嘴巴张得大大的。
「我不当将军了。」他再次重申。
「怎么会?」她摇头。
「我和子坚、应淮、苏昊已做了决定。除去了陈友谅这个大敌,中原已没有人有实力和主公争天下了。再者,元朝已凋零,主公灭元朝,是迟早的事。」他解释著。
「但,你们贵为将领——」
「军中有文士李善长、刘基、宋濂和武将徐达、常遇春等人辅佐主公已绰绰有余。再说,我们生性甘于平淡,官场上的生活并不适合我们,所以,我们早就决定,在帮主公除去心腹大患陈友谅后即辞官而去,也算报答了主公的知遇之恩。」他模著她的秀发道,「原本子坚是打算等此役结束后,再接你一同远走,怎知子坚会被箭射中,差点性命不保,才想见你最后一面。」
这些是他后来质问宋子坚为何丢下子安一人时,宋子坚才告诉他的。
子安感动地想道,大哥其实没忘记她,她这五年并不算白等。
「你会告诉主公吗?」她问。这时,她的心才真正安定下来,他和她再也不会分开了。
他摇头:「为了避免麻烦,我们打算留书而走,主公会谅解的。」
她的笑容像花朵般绽放,她再也不会忧心忡忡了,圈著他的颈项,拉低他的头,她主动亲吻他的下巴。
「谢谢你告诉我,大人。」她呢喃道。她凝视他漂亮的眼楮正闪著金色的火花,感觉好温暖,她好爱他。
他轻吻她的鼻子,低喃道:「不用叫我大人,我不再是了。」
她点点头:「我们什么时候走?」
他俯身吻著她的耳朵,引起她的战栗。他微笑道:「过几天,必须先等主公返回应天(南京)。」
他吸进她的芳香,抚模她的背脊,他喜欢这种宁静的气氛,想著以后和她会有更多这样的夜晚,心中的欣喜和满足是无法比拟的。
子安柔柔地笑著:「难怪庆功宴上我问你们是否会再赴沙场,而你们却吞吞吐吐,不愿正面回答。」
他也笑道:「你该早点把烦恼告诉我,就不会这样闷闷不乐,杞人忧天了。」
她捶了他一下:「难不成我没问,你就不告诉我了?害我白流了这么多眼泪。」
「我原本打算成亲当天再告诉你的。」他耸肩道。
「我们要去哪儿呢?」她玩著他颈后的发丝。
「北方。找块水源地,有茂盛的草地,经营一座大牧场。在那儿,我们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动物一块儿生活。」
她愉悦地点点头:「我们会有个很棒的家,有大哥、应淮和苏昊夫妇,一个大家庭,不是吗?」
「是啊!」他粗嗄道,抱紧她。「家」!他终于有个真正的家了。
「一开始可能会辛苦些,可是,我不会让你吃苦的。」他信誓旦旦地道。
「我才不怕吃苦,大哥不在的这些年,我还不是一个人熬过来了。」她突然忧心地道,「可我还不会骑马,怎么办?」既然他们要开个牧场,她总不能连骑马都不会吧!
他大笑道:「我会教你的。教你一辈子!」
「什么嘛!」她捶他,「你是说我资质鲁钝,要学一辈子啊!」
「我想有这个可能。」他逗她,想到上次教她上马的经验。
这人真是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不由得摇摇头:「总有一天我会跨上‘喷气’的。」她宣誓。
「‘喷气’?什么东西?」这又是哪来的怪物?
「你的马啊!它老是喷嚏打不出来的模样,所以我叫它‘喷气’。」
他的表情是惊愕混合著不敢置信。天啊!敝物竟然就是他的马!他死都不要这怪异的名字,他的座骑是匹英勇的战马,可不是在杂耍团表演的马。
她根本没看见他的反应,仍继续道:「我觉得这名字真是符合它的特色!如果我高兴的时候就喊它‘喷气’,如果我心情不好,我就叫它‘邵’喷气,意思就是‘少’喷气。很适合吧?!」
「你不能这么叫它。」他一字一句地说。她竟然还加上他的姓!天啊!他已经可以想象被一堆人取笑的情景了,最重要的是,他威猛的座骑,怎么能取这种名字?!
「可是,它是个好名字。」她固执地道,不懂他为何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
「它不是。」他也坚持,她取名字的功力真是让他不敢领教,「以后我们会有一大群的马让你取名,可是,你绝不能叫我的战马‘喷气’。」他连讲出这两个字都觉得被噎到了,
「可是,它已经不是战马了。」她仍然不懂。
「子安。」他严厉地道,「别跟我争辩。」一匹再威猛的马,被叫这种名字的话气势都灭光了。
她扁嘴,脸上尽是不快,「好嘛!」她不情愿地道,但心里仍然觉得那是个好名字。算了,她私底下叫,只要他没听到就好了。
他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亲吻她的唇:「你该上床睡觉了。」
他抱她上床,帮她盖好被子。
「睡吧。」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
她搂著他的脖子,吻他的下颚:「你也早点睡。」她闭上双眼不到一会儿即沉沉睡去。
她又像只心满意足的小猫了,邵无择微笑地想。他轻抚她的脸庞,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红唇,听见她轻叹一声,他随即起身离去,深怕再多待一会儿,他可能就会越轨了。
※※※
琦玉帮子安换上大红礼服,看看是否合身。明天就是子安和邵无择成亲的日子,一切都必须顺利才是。
「你穿起来真漂亮,子安。」琦玉赞美道,拉拉子安的衣服。
「没有。」她不好意思地道,「是这衣服缝制得太出色了。」
「才不呢!是你好看。」琦玉不以为然地道,子安就是太谦虚了。
这一身火红的衣服,衬得子安明艳动人,像朵漂亮的红蔷薇,她整个人也因喜悦而更显得神采奕奕。
「若是邵大人瞧见,一定会看呆的。」琦玉又道。
子安的脸泛著桃红:「以前你和苏昊成亲时,紧不紧张?」她换个话题,不喜欢成为谈话的焦点。
「会啊!我还大哭一场呢!」琦玉吐吐舌头。
「怎么会?」结婚应该是喜事,怎么会难过?
「我自个儿也不清楚,反正就是百感交集,想著即将为人妻、为人母,难免有些恐慌,这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琦玉回想道。
子安点头,有些明白,可是,对于往后的日子,她都已做好准备,她不会后悔的。
「先换下来好了,免得弄皱。」琦玉小心地帮子安换下礼服,她又继续道,「还有,也可能是和官人匆促成婚,所以有些不知所措。」
子安边折衣服边问:「为何匆促成婚?」
琦玉坐下来喝口茶:「那时我自认为配不上官人。你知道,我当时是个乞丐,不想玷污相公的名声,所以我逃走了。」
「逃走?」子安讶异地道,还真刺激。
琦玉笑道:「是啊!可是,才没走多久,就被逮回来了,还被官人臭骂了一顿。后来,他才告诉我他是马夫之子,出身也不高尚。昊哥怕我又逃走,所以,第二天就押著我成亲了。」
「天啊!这么急。」子安摇摇头,难怪琦玉会哭,换作是她,一定也会号陶大哭。
「别光说我,你呢?紧不紧张?」琦玉好奇地问。
「还好,只是希望快点到来,不然,总觉得有件事搁著,还未完成——」
敲门声打断了子安的话,「谁?」子安问。
「我是送胭脂来的,小姐。」
子安一开门,看见侍女手中拿著漆奁,低头看著地上。子安接过漆奁,觉得这侍女有点眼熟,她低头看著女仆的脸庞。
「是你啊!你怎么会在这儿?你的琵琶呢?」子安惊喜道。原来是上次在茶馆弹琵琶的女子。
女子也讶异地抬起脸:「是你!」
「进来,进来。」子安拉著她的手,走进房内。
「她是?」琦玉起身问。
「你是——」子安看向她。
「我叫雨荷。」她自我介绍,很惊讶再看见子安。
「我是子安,她叫琦玉。」子安要雨荷、琦玉坐下来,她倒杯茶给雨荷。
「你怎么会在这儿?」子安好奇地问。
「因为将军府近日筹办喜事缺人手,所以,我家隔壁大婶介绍我来这儿帮忙。」她有些拘谨。
「你不到茶楼弹琵琶了吗?」子安又转向琦玉解释道,「前些天我在茶楼踫上雨荷,我跟你提过的弹琵琶非常好听的姑娘。」
琦玉微笑道:「我记得,改天一定要听听雨荷姑娘弹奏琵琶。」
「对不起,恐怕不行,我的琵琶坏了。」雨荷难过地道。
「可是,应淮不是拿了些银两给你买新琵琶吗?」子安不解道。
「我没去买。」雨荷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哽咽。
「为什么?」子安问,她不知道雨荷看起来为何那么哀愁。
雨荷摇头:「我该走了。」她起身。
子安不依,她拉著雨荷重新坐下:「你有什么困难,我可以帮你的。」她就是对雨荷放心不下。雨荷太像以前的她,肩头似乎都快被压垮了,但仍不服输地想要自己扛起担子。
「是啊!我们会尽量帮你。」琦玉也道,她和子安都是软心肠的女人。
「谢谢你们的好意。」她感激道,「我心领了。」
她可真顽固,子安心想。「不要让自尊牵扯在里面好吗?你应该想想怎么做才是最好的。」
「不要以为我们是在同情你,我和子安也都曾无助过,所以都知道那种心情,我们只是单纯地想帮你。」琦玉语重心长地道。
雨荷看了她们一眼,沉默良久,她做了决定,她不能让她的自尊毁了另一个人,或许她们是她的贵人。
「我把钱拿去买药材。」雨荷平静地道,「我弟弟病了。」
「什么病?」子安问。
「不晓得!他的咳嗽总是不好。」雨荷一想到弟弟就不禁悲从中来。
「没看过医生吗?」琦玉问。
「看过一两次,大夫说是体质虚加上营养不良,所以五脏不调。」雨荷知道这是根本问题,但养活她和弟弟已是不容易,哪来多余的银两买补品,所以,小弟才会一直体弱多病。
「你弟弟几岁?」子安问。
「十岁。他还这么小,我答应爹娘要好好照顾他,可是我没做到。」她的眼眶已含著泪水。
「别担心。」琦玉拍拍她的手,「子安会医好你弟弟的。她可是个好大夫。」
「我没那么好。」子安不好意思地道。
「你是大夫?」雨荷无法置信。
子安点头:「我待会儿和你回去看看。」
「谢谢。」雨荷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这样不好。」琦玉摇头,「哪有人明天要出嫁,今天还跑出去的。」
「没关系。」子安不在意。
雨荷心中再次惊讶,原来是子安明天要出阁,「这样的确不好,改天好了。」
琦玉再次摇头:「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既然子安不能出门,那你可以带令弟来府上啊!」
「是啊!这是个好办法。」子安赞成。
「可是我不能随便带人入府。」雨荷为难道。
「这还不简单,反正应淮闲闲的没事,要他陪你回去,随便你要带几个人进来都成。」琦玉道。
「琦玉,你真聪明。」子安佩服道。
「哪里。」琦玉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起身走到门口,叫士兵去请罗应淮。
「谢谢你!」雨荷万分感激。
「举手之劳而已。」子安微笑道。
「子安,我先回房喂全儿。」传玉站在门口道。
「好。」子安点头。
雨荷起身向琦玉屈膝行礼:「谢谢。」
「不用客气。」琦玉挥挥手,要她不用多礼。
「你和令弟两人相依为命?」子安问。
「是。双亲在三年前因病相继去世后,就把善彻托付给我,我不能让他们失望。」她的语气透露著坚决的意味。
「这三年你都靠弹奏琵琶维持生活?」子安钦佩道。
「偶尔我也到富贵人家那儿帮忙。」
「你一定很辛苦。」子安道。
「还好。」雨荷轻带过这三年来的艰苦。
「在这儿你没有别的亲人吗?」
「没有。」她摇头。
「噢!」子安颔首道,她的心中已有了个计划。好人要做到底,不是吗?
「子安,你找我?」罗应淮站在敞开的门口,不知道子安叫他何事。
子安和雨荷立刻起身,「你还记得她吗?」子安指著雨荷。
「大人好。」雨荷欠身行礼,原来罗应淮就是当日拿银两给她的男子。
罗应淮上下看了她一眼,恍然道:「是你!弹琵琶的,你怎么会在这儿?」
子安和雨荷走上前,子安不悦地道:「什么弹琵琶的?真难听,人家可是有名有姓的,她叫雨荷。」
雨荷微笑地看他一眼。
「你来表演琵琶是吗?」罗应淮猜测,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她,可真有缘。
「不是。」雨荷摇头。
「应淮,可否麻烦你到雨荷家中,带她弟弟过来。」子安道。
「可以。怎么回事?」他困惑道。
「你和雨荷边走边谈,节省时间。」子安说。
「麻烦你了,大人。」雨荷点头道。
「走吧!」他说,心中满是疑惑。
他们离开后,子安关上房门,走回屋内,心中很高兴自己做了正确的决定。
子安才刚坐下不久,房门又被推开,「砰」的一声,吓了子安一跳,回头一看,原来是蛮蛮。
「姐姐。」蛮蛮跑到她身前。
「怎么了?跑得这么喘。」她搓揉蛮蛮的胸口。
「你不要蛮蛮了是不是?」蛮蛮著急道。
「没有啊!」她不懂蛮蛮在说什么。
「小毛说你不会做我娘。」她气呼呼地说。
邵无择有事来找子安,正好听见蛮蛮的话,他站在门口,好奇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因为子安背对著他,所以,他就光明正大地站在那儿偷听。
子安不解地道:「我本来就不是你娘。」
「可是,我想要你做我娘。小毛说,你要和邵大人成亲,生小宝宝,这样就不能当我娘了。」她可怜兮兮地说,「姐姐,你为什么不和爹成亲?」
子安这才知道蛮蛮在说什么。老天!蛮蛮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她从来都不知道,这必须好好解释清楚才行。
「蛮蛮,我不能和你爹成亲。」她一字一句地说清楚,惟恐蛮蛮听不清楚。
「为什么?」
「因为我不喜欢你爹啊!」她只见过叶云生几次,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为什么?」小女孩还是不懂,「你不能喜欢爹吗?」
子安觉得有些无奈,小孩有时总无法理解一些道理。
「姐姐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子安道,更何况,她和叶云生根本……根本就不可能,根本不可能嘛!她觉得实在有点荒谬。
「邵大人吗?」蛮蛮皱眉问。
「嗯。」她点头道,「姐姐只爱邵大人。」永远也不会有别人,她心想。
邵无择的感动是无法形容的,他当然知道子安爱他,否则,她不可能如此无悔地付出她的感情,可是,听到她从口中说出,仍让他很感动。
「我相信不久后,就会有一个比姐姐更好的人来做你娘。」子安抚著蛮蛮的秀发。
「不会有人比姐姐好。」蛮蛮落泪道。
「一定会有的。」子安拍拍她的头顶,「别哭了,小心小毛说你是爱哭鬼。」
「我才不是爱哭鬼。」蛮蛮不服输地道。
「这样好多了。」子安笑道。
邵无择离开子安的房门。他若现在进去,子安一定会觉得尴尬,而且,她可能还得花些时间安慰小女孩,他决定晚点再来找她。
他的心仍因子安的一句话而微笑——她爱他。
※※※
子安坐在床边替魏善彻把脉。他是个瘦弱的小男孩,从他的眼神可以看出他比实际年龄成熟,子安叹口气。唉!环境会使一个人不得不提早面对社会上的现实。
「很严重吗?」雨荷担心地问。子安的叹气声是否代表凶多吉少?
「他是不是生过一场大病?」子安问。
雨荷立刻道:「三年前,爹娘刚过世时,善彻因打击太大而生了一场病,自此以后就小病不断。」
子安放下善彻的手,起身道:「那场病没有根治,所以才会这样,再加上他营养不足,体质自然就弱了。」
雨荷难过地道:「我没让善彻好好饱餐过一顿。」
罗应淮在她身后,拍拍她的肩道:「你一个姑娘养活自己都不容易了,更遑论还有个弟弟。」
「姐,你别难过,是善彻不……好,才会……咳!咳!」他还没说完话,又开始咳嗽了。
雨荷著急地替善彻拍拍胸口:「别说话,好好躺著。」
「雨荷,你别紧张,善彻只是脾胃失调,好好补补身子就行了。」子安快速地在纸上写些药方。
「你去药房抓些药。」子安将纸条递予雨荷。
「谢谢,可是……」她为难地道,她没有银两上药铺。
子安向罗应难道:「你陪她去可好?」她知道雨荷的难处。
「好。」罗应淮了然道。
「谢谢你们。」雨荷欠身道声音已有些哽咽。
「区区小事,别一直道谢。」罗应淮道。
「对了,应淮。可否麻烦你再安排一个较大的房间,让他们姐弟住?」子安道。
「不了。」雨荷连忙摇头,「太麻烦——」
「你和善彻就暂时住下来。」罗应淮强硬地道。他方才看过雨荷他们住的房子,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惨不忍睹。空荡荡的屋子,没什么家具,住在那种地方,没病都会有病,他甚至怀疑屋顶会漏水。
「可是——」雨荷犹疑道,她不习惯接受别人的帮助。
「别可是了,我记得离这儿不远的西厢房有一间空房,我们这就过去。」他先发制人地抱起善彻。
「姐——」善彻等她回答。
雨荷叹口气,点点头:「麻烦你们了。」
「不麻烦。」子安笑道,松了一口气,她终于肯接受帮助了。
「走吧!」罗应淮已走到门口,雨荷跟在他身后,一起离开。
子安兴奋得快手舞足蹈了,她成功地留下了雨荷和善彻,这是她的计划。她知道她不能只是给些表面上的帮助,因为她终究会离开,这样,雨荷和善彻又会再次陷人生活的困境。
所以,她决定带他们俩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