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安醒时已经晌午,她在床上待了一会儿,突然发觉自己睡在邵无择床上,急忙坐起身。大人呢?她记得早上有见到他。
子安走出房门,来到宋子坚房里。奇怪!大哥也不在。
「大哥不好好休息,跑哪儿去了?」她喃喃自语。
听见婴儿哭声,子安走回自己卧房,瞧见琦玉正在安抚她哭闹的儿子。苏大人也不在,怎么人全不见了?
「邵大人和大哥人呢?」子安问。
「他们去战场了。」琦玉回答,一边拍拍哭闹的孩子。明明才刚吃饱,怎么还在哭?
「为什么不叫醒我?」子安喊道。她不敢相信邵无择和大哥竟不告而别,太可恶了。
「你帮我看看全儿怎么了,他一直哭。」琦玉无可奈何地道。
子安抱起宝宝,轻声哄著,她模模他的小,「尿布湿了。」她说。
她把全儿放在摇篮里,一边帮他换尿布,一边轻声和婴儿说话,逗著他。
「你应该赶快和邵大人成亲,生一个宝宝才是。」琦王道,她相信子安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子安的脸霎时嫣红一片,「你别胡说。」她腼腆道,可是却不由自主地想著有和邵无择一样漂亮五官的小男孩。老天!她真不害臊。
「我才没胡说。」琦玉道,子安和邵无择可以说是天生一对。她看得出邵无择的冷漠,已逐渐被子安的温柔所融化,而他们两个则是当局者迷。
「你还没告诉我,他们为何不告而别?」子安蹙眉道。她推著摇篮,哄全儿入睡。
「大人说你需要睡眠。」琦玉道,「昨天多亏你了,否则,我真不知该怎么办。」她一想到昨晚,就忍不住庆幸有子安陪著她。
「这没什么,只是希望不要再来一次,我自己也吓坏了。」子安吐吐舌头,「毕竟我是儿科大夫,不是妇科。若真的有状况,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宋大人不也被你医好了。」
「不!那只是幸运而已。」
「子安。」她叹口气,「你该接受别人对你的赞美,你真的很了不起。」
子安不习惯别人对她的称赞,于是转移话题道:「他们何时离开的?」
她还是很气愤邵无择悄悄离去,她知道他不想她再经历离别的伤心,可是她有话要同他说啊!她要他好好保重,怕自己再也见不著他,她真的好怕、好怕。
还有,大哥为何也瞒著她?明明身体还未完全康复,竟也随人上战场,到时有个差池该如何是好。
「子安,你别担心。」琦玉拍拍床沿,要她过去坐好。
她握著子安的手道:「他们会照顾自己的。」
子安只能点点头。
「你吃了吗?」女人坐月子时,营养是很重要的,身子也必须补好,否则,以后可能会有一堆毛病。
「吃了。」琦玉指著桌上的碗筷,「相公怕我营养不够,吩咐下人替我煮了好多补品。」
「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子安拿起尿布,起身走开。
「你要去哪?」琦玉道。
「洗衣服。」说毕,即走出房外,留下琦玉一个人百思不解。
※※※
子安弹弹棉被,让它在阳光下曝晒。最近她不断地找事情让自己忙碌,所以,举凡洗衣眼、洗尿布、被单,她都是亲自来,琦玉都快被她逼疯了。
她仰望蓝天,感觉和风拂面,又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她必须让自己保持忙碌,否则她会胡思乱想。他们已经离开半个月了,可却从没回来过,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无声无息。
这阵子,她除了照顾琦玉母子外,也帮府里的孩童看病,这是她惟一的专长,且又能帮助人,以致她和府中妇女都处得不错。
这十五天里,她都睡在邵无择房里,她的房间仍然让给琦玉母子住。琦玉原本想回自己房间,不好意思占用她的卧房,但子安却不觉得有此必要,因为琦玉的房间离她这儿有些距离,不好就近照顾。
再者,邵无择的房间让她有安全感,仿佛他就在她身边陪著她,让她比较安心。
子安晾好衣服后,便走回房看看琦王,还有可爱的全儿。他已长胖许多,白白嫩嫩的,每次她都好想咬他一口。
子安一推开房门,琦玉就道:「又去洗东西了。」
「嗯。我在洗被单,顺便晒被子。」她走到摇篮旁,抱起刚睡醒的宝宝。
「你会宠坏他的。」琦玉撑起身子,靠在床头。
「才不会呢!是不是呀?宝宝。」她亲一下他的额头,给他一个响吻,抚模著他的脸。
「我真怀疑你有怪癖。」琦玉顿了一下又道,「洗东西的怪癖。」这十五天来,她把所有能洗的全洗了,连「干净」的衣服,她也全洗过一遍,有些妇女一开始还以为她是不是有问题。
「我只是在找事情做,反正被子也该洗了。」她搔著全儿的胳肢窝,而他只是动一动,无意识地微笑。
子安抱他回摇篮,她知道他需要睡眠。
「你别累坏自己。」琦玉担心道。
「不会啦!别忘了,我可是大夫。」子安道。
「宋姑娘。」门外的士兵唤道。
子安开门道:「什么事?」
「有位鲁成泰想见你。」
子安轻皱眉头,鲁大哥怎么会找她?
「谁啊?」琦玉探头道。
「一个朋友,我去去就回来。」子安带上房门,和士兵一起走出将军府。
鲁成泰一瞧见子安,随即迎上前。
「子安,你真的在这儿。」他说。
「你怎么知道?」子安不解道。
「我问顾大夫的。」他心虚地道,「子安,我很抱歉。」
「怎么?」她一副疑惑的神情。
「上次我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我不是有意的,只是你突然……定亲,我太意外了,所以才……」他支吾道。
「没关系,我了解。」子安道,鲁成泰其实人很好,只是个性冲动了些,「而且,我早忘了你说什么。」
他安心地吁了一口气:「你总是那么善体人意,子安。」他真的很希望能把子安娶回家。
子安摇头,不习惯别人的赞美。
「顾大夫说你大哥回来了。」
「嗯。」她微笑。
「这样就好。」也该是宋子坚尽责的时候了,他心想。
「你要不要进来坐坐?」子安道。
「不了,我是偷溜出来的。前几天就想来看你,但是战事吃紧,所以才拖延至今。」鲁成泰也加入了军队作战。
「现在情况怎样?」子安问。心想,希望我军一切顺利,早一天凯旋而归。
「前几天情况较危急,朱元帅差点被擒,幸赖常遇春射中敌军将领张定边,」他顿了一下,看了子安一眼,「而后邵无择又来援救,朱元帅才得以解脱。」
子安听见邵无择的名字,心猛跳了一下,「邵将军没事吧?」她著急地问。
「我不太晓得,你知道我不在他队上,」他又停顿了一下,支吾道,「不过,听说……」
「听说什么?」她喊道,「你快说嘛!别吞吞吐吐的。」
「听说他中箭了。」他一口气说完。
子安的脸倏地惨白,仿佛看见一支丑陋的箭嵌入邵无择的胸膛。
「子安,你没事吧?」鲁成泰关心地问。
「我要去见他。」她呢喃道,「鲁大哥,你带我去见他好不好?」
「不行,你是女的,我不能,而且大危险了!」鲁成泰连手带头一起摇。
「邵大人受伤了,我必须去见他!拜托你,鲁大哥。」她慌乱地道。她要见他,她要见他,她满脑子只有这个念头,「而且,从这儿到翻阳湖不到半个时辰,不是吗?」
「我真的无能为力——」
「如果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骑马过去。」她扬起下巴道。就算走,她也要走到。
鲁成泰只好说:「好,好,我带你去,可是,你不能穿这样。」他知道子安的牛脾气,只要决定做一件事,就算再困难她也会去做。
「我立刻去换,你等我。」她记起琦玉有男装,所以即刻去向她借。
她告诉自己要坚强,绝不能落泪,他会平安的,他答应过她,不是吗?
※※※
邵无择、宋子坚、苏昊和罗应淮坐在营帐内讨论最新战况,及应对计划。
军队中已决定将火药藏在芦苇中,放在小舟上,纵火以焚陈友谅的巨舰,他们想趁著这几天吹东北风,来个乘胜追击。
他们如今的当务之急是选出不怕死的士兵数十名,驾著小船实行火攻,利用敌方船舰大但行驶迟钝之缺点。
邵无择估计战事应可在十天内结束,因陈友谅军队的粮食及火药有限,再者,陈友谅杀了许多战俘,致使我方将士同仇敌忾,一心对外,在士气上已胜过对方许多。
「应淮、苏昊,你们至队中询问自愿操舟的人,计算一下人数,顺便告诉他们应该注意的事项。」邵无择顿了一下又道,「虽是敢死队,但不到最后关头,别做无谓的牺牲。」
「知道。」两人同声回答。
此时,一名卫兵走进帐内,朗声道:「营外有一名少年自称是宋将军的弟弟,他要见邵将军。」
罗应淮诧异道:「子坚,你什么时候又跑出个弟弟?」
宋子坚摇摇头,不可思议地道:「没有,家里只有我和子安两兄妹而已。」
「你要见他吗?无择。」苏昊感兴趣地道。
邵无择皱紧眉头:「少年?弟弟?」他突然恍然大悟,「该死!」邵无择大吼一声。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怎么回事?」宋子坚不解地道。
罗应淮看著邵无择突然升起的怒气,思索著他的话;「天啊!懊不会是……子安。」
他的话炸得帐内一片寂静,宋子坚不可置信地道:「怎么会?她跑来做啥?」
苏昊紧张地问:「该不会是琦玉出了什么事?」
邵无择冷声对士兵道:「让她进来。」他握紧双拳。这愚蠢的女人来这儿做啥?难道她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他对苏昊和罗应淮道:「你们两个去办事。」
「可是,说不定是琦玉!」苏昊道。
「不可能。如果是琦玉出事,子安会在身旁照顾她,而委托士兵传话,像上次琦玉临盆时,子安并没有离开。」邵无择沉声道。
苏昊只得和罗应淮领命办事,两人都在嘀咕不能看到精彩好戏。不晓得子安到底为了何事而来?邵无择的怒气显而易见,希望不会伤了子安的心才好。
「你干嘛一副要杀人的样子?」宋子坚道。
「她竟然违抗我的命令,我说过不准来这儿。」他严厉地道。
「她又不是你的部下,而且人都来了,待会儿再送她回去就好了。」宋子坚虽然也很生气,但他从小就很疼子安,没说过一句重话,更何况,他抛下子安五年,心存愧疚,自然更不会责备她。而且,事情都发生了,骂她也没用,他是怕邵无择的脾气会吓到子安。
「我一再告诫她,这儿很危险,她为何还来?是不是不要命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怎么办?」他愤声道,为什么她就不懂得好好照顾自己。
宋子坚一听哈哈大笑,原来如此,他早该想到的。
「你该死的在笑什么?」邵无择逼近他。
宋子坚连忙后退,他可没那个力气和他打架,万一又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可会闷死他的。
「没什么!你就当我脸部抽筋好了。」宋子坚连忙挥手。
「你们在干嘛?」
子安一进来就看见邵无择怒气冲冲地欺近宋子坚,当她看见邵无择安然无恙地站在那儿时,她几乎喜极而泣。
邵无择转身,皱著眉看著子安。她打扮成少年模样,看起来相当俊俏,她仍然穿著一身白衣,像个翩翩少年,好在她没愚蠢地穿女装入营。
子安这才注意到邵无择的左上臂绑著染红的纱布。他流血了?子安抓著他的手臂,著急地问道:「你受伤了?」
「你为什么来这儿?」邵无择抬起她的下颚,愤声道。
宋子坚站在一旁饶富兴致地看著他们,明明就关心彼此,为何互不承认?
「你中箭了,要不要紧?」子安说著,伸手解开纱布。
邵天择拉下她的手,冷硬地道:「回答我的话,子安。」
她不解地看著他抽动的下颚,为何他这么生气?
「子安,你跑来这儿干嘛?」宋子坚打圆场道,深怕邵无择的怒气会烧伤子安。
「鲁……我是说,有人告诉我邵大人中箭了。」子安道。
「谁告诉你的?」邵无择挑眉道,他会扭断告密者的脖子。
「我不能说。」子安回答,她不能连累鲁成泰。听邵无择的语气,充满了杀气,说不定会杀了鲁成泰。
「告诉我。」他的声音愈来愈危险。
「你就说啊!」宋子坚再次打圆场,再者,他也很好奇谁会通知子安。
「我不行。」她固执道。
「子坚,你先离开,我要和子安好好谈谈。」邵无择冷声道。
「不行。」宋子坚拒绝,他不能留下子安一人面对盛怒中的邵无择。
邵无择瞥向宋子坚:「你在质疑我的命令?」
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可是却让子安忐忑不安。他们两人的气氛不对劲,她可不要他们两人互相厮杀。
「大哥,我会没事的,你别担心。」她推推宋子坚。
「子安——」
「邵大人不会对我发脾气的,他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不是吗?」子安先发制人,看向邵无择,只见他挑高眉毛,不发一语。
「好吧!」宋子坚也不好让子安左右为难,临走前他看了邵无择一眼,希望他不要伤了子安的心。
「你违抗了我的话。」邵无择厉声道。
「我很抱歉,可是,我担心你,而且你先违背你的诺言。」子安不服地道。
「是吗?」他扬眉,她倒是恶人先告状。
「我以为你不守诺言,让自己身受重伤,那我也不用信守我的诺言,反正你先违背了。」她扬起下巴。
他对她的说词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听起来好像她根本没错,倒像是他先对不起她。
「这两件事不能相提并论。」他说,「更何况,我根本没事。」
「你的手受伤了。」她坚持道,说著,又开始去解他的纱布。
邵无择再次拉开她的手:「你独自一人是怎么来的?」
「是鲁……有人骑马载我来的。」她喘口气,差点又要说溜嘴。
他眯起眼:「谁?」他心里多少也有个谱了,只是他希望听她亲口告诉他。
她叹口气:「我说过我不能——」
「是鲁成泰。」他冷冽地道。
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不,我是说,你猜错了。」
「那该死的混账,难道他不知道前线有多危险?」
「你别怪他,是我要他带我来的,他拗不过我——」
「果真是他!」邵元择勃然大怒。
「你——」子安这才知道自己上当,她也生气了,「你怎么可以套我的话。」
他耸肩:「我立刻叫人送你回去。」
「你不能找鲁大哥的麻烦。」她扯著他的衣袖。
「我没说我要找他麻烦。」邵无择道,他只不过要给鲁成泰一些「指示」。
子安听了他的话,这才松了一口气:「让我看看你的伤。」她要他坐下。
「那只是小伤。」他又想拉开她的手,却被她打了一下。
「你别乱动,我不会弄疼你的。」子安解开纱布。
他翻翻白眼,这种小伤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只得坐下,让她看伤,伤口的边缘皮开肉绽,看得出箭只是擦过,并没有射中,她放心地吁了一口气。
「子安,即使我往后身受重伤,就算是危及性命,我也不准你再来军营。」他命令著,不想她再涉险。
子安倒些药粉在他的手臂上,再细心地替他系好纱布。
「我不懂你的话,大人,你是在暗示你会受重伤吗?」她蹙眉道。
「不是。」他摇头,为什么她都听不懂暗示的话,「重点是,你不准再来,即使是再严重的事情,听到没?」他正声道。
「可是,我会担心。如果你或大哥受伤,我一样会来的。」她做不到在那儿穷担心,她必须亲自来确定。
「子安,你为什么听不懂我的话?」他的声音再次充满怒气。
他的青筋开始浮现,令人有些害怕。子安道:「我说过我会担心——」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他严厉地道。
子安站在那儿,脸蓦地发白,她颤抖地深吸口气,试著控制自己,她不会让眼泪落下来的。
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他无法触及,她颔首道:「我很抱歉,大人,我这就回去。」
邵无择低声诅咒,他不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只是不想她涉险,怕她发生危险,不过,她的神情让他觉得自己很卑劣。
「子安。」
她没应声,只是往前走去。
他不能让她这样回去,他伸手拉她,她抗拒著,不想他踫她,他却不容她拒绝,揽她至胸前。
她挣扎著想脱身,既然他讨厌她,为何不让她走?
「别这样,你会弄伤自己。」邵无择不得已只好将她的双手反握在身后,免得他不小心伤了她。
她低头,定定地站著,泪水夺眶而出。她拼命想控制自己,不想让他知道他刺痛了她的心,她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痛哭一场。
「看著我,子安。」他柔声道。
她没有任何反应。
他有些慌了,感觉她的心离他好远,他宁可她生气,也不要她默不作声,这样他根本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一手紧握她的双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她的眼泪滴在他手上,像她破碎的心,他觉得自己像个混蛋。
「我很抱歉,子安,我不是故意的。」他沙哑地道。
她看著他,点点头,像是在接受他的道歉,然后,她想后退一步。
而他立刻揽紧她,深怕她会离他而去。他该怎么补救?他愈来愈心慌。
「我想离开了,大人。」她颤声道。她讨厌自己的懦弱,其实,他根本不用道歉,他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他为什么不喜欢她呢?她好想哭,她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刚才说的那些话——」
「你只是说出心里的话,我能了解。」她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他说一次,所以,她又试著想离开他。
他再次抱紧她,将下颚靠在她的头顶上:「那不是我内心的话。」
「你不用安慰我。」她根本不相信。
「我不是安慰你。该死!不准你再动来动去的,还没说完话,我是不会让你离开的。」他愈抱愈紧。
「我不能呼吸了。」她怒道,「还有,我不是你的马,你要我来,我就来;你要我走,我才能走。」
他开始微笑,放心地吁一口气。她又展现她的怒气了,这样,他才知道她在想什么,才不致让他无所适从。
他低头亲一下她的头顶。
「你不能再随便抱我、亲我了。」她申明道,一说完,她就开始脸红。她真不知羞,怎能大声说这种话。
「我想什么时候踫你,就什么时候踫你。」似乎在印证他的话,他又吻了她一下。
她气道:「你怎能口中说讨厌我,却又对我这样?」
「我没说我讨厌你。」他真不知她是怎么得到这结论的。
「你明明说——」她的声音突然转小,难过地道,「不需要我的关心。」她又想哭了。
他叹口气,俯身埋在她的颈项里,闻著她迷人的发香,他轻吻她的耳垂,柔声道:「我说谎。」
她开始啜泣,不相信地摇头。他抚著她的背,低声道:「我很抱歉,子安。我只是怕你受伤,你知道战区有多危险吗?我会担心你。」
她放声大哭,紧紧地抱著他,她的心又开始觉得完整了。
他的心这才稳定下来,他知道她又重新接纳他了。子安是个特别的女人,有颗温柔又善体人意的心。
「子安,你得回去,在这儿,会让我分心。」他亲吻她的额头,低语道。
她止住泪水,点点头。
突然,翻阳湖上响起一阵爆炸声,紧接著,火焰窜出,染红了天空,将湖水映得火红一片。
子安震惊地看著这一切,弓箭满天横飞,像是下雨一般,她又开始担心了。
邵无择低咒一声,现在战况紧急,他不能冒险让子安回去,万一被流箭射中就完了。
「子安,你在这儿待著,别出去,我晚上再送你回去。知道吗?」他语带命令。
子安点头后,他转身准备离去,子安却拉著邵无择的衣袖:「你要去哪?」
「我得指挥作战,乖乖在这儿等我。」他道。
「你要小心。」她虽然不愿他去,但她知道她不能阻止他,这让她又想洗衣服了。
他拉开她的手,重重吻她一下:「我知道。」随即走出帐外。
子安不停地在营帐里走来走去,心里满是烦躁与不安。她走到门口观望著,湖上仍是火光、浓烟密布,根本看不清楚战况。她想走出帐外,看一下会不会望见邵无择和宋子坚。
「将军有令,宋公子不得出此营帐。」门外的士兵拦阻道。他是个很年轻的士兵,顶多十七八岁。
「我只是想站在门外看一下。」子安道。邵无择竟然派人监视她,真是太可恶了。
士兵只是摇头,子安不想为难他,只好又走回篷内。她坐在邵无择的床上,拿起他的枕头抱著,像往常一样,她觉得心情渐渐镇定。
枕头上有他的味道,感觉上像是他就在她身边陪著她,她想起方才他对她说的话语,他担心她,这句话让她心头暖烘烘的。她不禁露出笑容,他真的在乎她。
一阵又一阵的爆炸声打断子安的思绪,她站起来走到门口,远远地可以看见湖上烟雾中有几艘大船,和许多的小舟,她愈看愈担心,正想转身走回床铺,眼角却瞥见有个人正在湖里浮沉。
她眯眼观察,似乎有个士兵正想从湖里爬上岸,或许是体力用尽了,所以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她是个大夫不能见死不救,所以她对士兵道:「那里有个士兵爬不上岸,你去帮他一下好吗?」她指著前方不远处。
士兵转头看了一下,为难地道:「可是将军有令,我——」
「我不会走出去的,你放心好了。可是你若不救他,说不定他待会儿就溺毙了。」她打断他的话,努力说服他。
他犹豫了一下,才道:「好吧!可是你别乱跑。」见子安点头后,他才跑至湖畔,毕竟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子安看著土兵跑向湖边,土兵伸手准备拉他上岸。但是,一瞬间事情有了变化,士兵被水中的士兵抛入水中,而他则借著此力道爬上草地。
子安揉揉眼楮不敢置信,她大喊一声,希望喝住上岸的士兵,但因为距离有些远,他根本没听见,只是向前跑去。而岸上的士兵都和他们有段距离,所以根本没人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
被拉入湖里的士兵丝毫没有浮起来的迹象,这令子安非常不安,他该不会……不会游泳?子安此时也顾不得什么命令,她迅速奔向岸边。
完了,湖上泛起的血色令子安想大哭一场。她害死了士兵……不!或许……或许还有救。
「怎么办?怎么办?」她在心里著急著。
她看见地上有条粗绳,可能是系舟用的,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她捡起绳子,心中已有了打算。她希望士兵不会离岸太远,她拿著绳子绕了一圈树干,心中感谢上天让湖畔长了一棵大柳树。
打了死结后,她拉著绳子沉入水中,心里希望绳子够长,进入水中后,她有些害怕,眼楮也好酸涩,可是又不能闭眼,她四处东张西望找寻士兵,顺著血丝一面慢慢往下找寻。
找了好久.她觉得胸口好闷,她快窒息了!不行,她必须坚持到底!她缓缓地吐气,隐约地感觉水草旁有红色的衣裳,她快速下沉,拨开水草。噢!老天,她快喜极而泣了。
他的腰侧被刺了一剑,幸好未伤及要害,而他的脚被水草缠住了,难怪无法脱身2她将绳子系在他腰上,牢牢绑好,她先攀著绳子上岸。
一上岸,她连忙吸了好几口气,刻不容缓地开始拉麻绳,想把他拉上来。奈何她力道不够,而且双手摩擦绳子,像是被烧烙一样,疼死了,但她绝对不会放弃的。
一想到士兵在水中待得愈久,愈不可能生还,她的力量顿时增加好几倍。她感觉到士兵快被拉上来了,可是,她也快设力气了。
「求求你,再一下就好了。」子安喃喃道。
她深吸口气,使尽全身力量,用力一扯,顿时,士兵被绳子拉上岸边,子安坐在地上,大松了一口气。她迅速解开士兵身上的绳子,让他趴在地上,拉著他双手,压他的背,士兵开始吐水,一直到士兵再也吐不出湖水,子安才停止。
她再次翻身让他仰躺在地上,伸手探探他的鼻息,还好!子安重重地吐口气,虽然微弱,但还活著,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听到营帐边传来叫嚣声,回头一看,随即倒抽一口气,失火了,怎么会呢?
好几处营帐都已起火燃烧,士兵正叫嚣著灭火,躺在地上的士兵申吟一声,张开双眼,不住咳嗽著。
「你还好吧?」子安道。
士兵点点头,仍在咳,他起身想坐好,腰际却传来一阵悸痛,让他又倒了回去。
「你受伤了,先不要乱动。」子安把想起身的士兵压回去。
「我没事。」土兵挣扎著起身,「谢谢你救了我。」
子安摇头:「若不是我要你去救人,你也不会受伤。」她接著疑惑地道,「为何那个人要刺伤你?」
「他是敌军间谍,我发现时已被他刺了一刀。」他起身,却发现营帐失火,他皱著眉头不解为何突然变成这样。
子安也站起,却发现迎面跑来一个人。
「是那个间谍,快躲起来。」士兵才刚说完,立即马上藏在树后,子安只得也跟著藏好。
那个可恶的间谍跑到岸边,正想跳进湖中,子安身旁的士兵就突然跳出来,大吼一声,袭向间谍身后。
子安被他吓了一跳,他怎么突然像蚱蜢一样跳出去?那个丑陋的间谍,他真的很丑,子安忖道,他的脸上有很多疤,眼神贼贼的,如果当他是小偷,没人会怀疑的,就像他刚刚做的事也只有贼辈之人才做得出。
他长得不是很高大,但是很敏捷,因为他一听身后有动静,就马上闪向一旁,像只刁钻的螳螂,子安在心里想著。士兵因为遇敌经历不够,所以连连败退,子安拿起脚边的废木材,说不定能用得上,当然,最好是不要。
间谍抽出短刀,他无心恋战,时间拖得愈久,对他愈不利,于是,他大喝一声,踢向士兵腰侧,士兵痛得弯腰,那名间谍想补上一刀,解决他的性命。
子安悄悄地接近间谍,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以免他有防备;她举起木头,狠狠打向他奸诈的小头。
间谍晃了一下,子安不敢大意,连忙又打了他一下。但他好像打不死的蟑螂,突然转身挥开她的木棍,不假思索地给她一刀——
子安尖叫一声,赶紧一侧,刀锋虽偏了方向,但仍无情地刺进她体内。
她放声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