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效于飞 第八章

「在边城古渡口,惨遭横死的,与中原无异,多半也是做一场法事,只差这里的民情更慎重,作法诵经定要七天七夜才敢下葬。」万佛寺的老和尚在前头领路,顺便介绍寺内环境。

「难怪我们还能看到尸体!」云天骄还奇怪著,以县老爷的胆小怕事,不可能为了办案之需而未把尸体下葬,原来是礼俗关系。

一行人在万佛寺的后园中,经过一道又一道的回廊,入眼皆是幽静与秋意,听著水流声,来到一处曲径上,清风伴著落叶,悠扬的佛经唱诵声,让漫步其中的人,都感到心旷神怡。

「这风吹得真舒服!」云天骄伸展著双臂。

「前面才棒呢,阿骄姑娘。」小朱八怂恿的拉著她。

「你都逛过啦?」

「刚刚你们在验尸时,三姑说小孩子不准进去,我只好无聊得四处晃晃。」

「嗯,幸好你没进去,否则吓死你!」面对死状诡异的尸体,连那群衙差都快快告辞走人,朱八再怎么勇敢,毕竟还是小孩子。

「我才不怕呢,跟在主子身边时,我帮过好多忙,尸体也看过不少!」朱八得意洋洋地道。

「哎喔,小孩子看那么多尸体不怕长不大呀,你家主子这一点可真是做错啦!」三姑摇著那老迈的头。

「主子才没错呢,他是相信我有这个能力!」朱八不服气。

「搞不好你家主子早后悔啦,就你这小表头在这跳脚。俊脸小伙子,倒是说说话呀,没听你的声,还真叫我老婆子寂寞呢。」三姑抛个自认娇媚的眸波给陆丹风。

先听到一阵抽搐的呼吸声后,陆丹风已能压下那反胃的感觉。「鬼老太婆,你一定得这么走路吗?」他揉著纠结的眉。

「怎么走路?」

「别靠在我身上!」陆丹风用力抽出被她抱住的手臂。

「少年人,别这么无情嘛,都不晓得要好好安慰我这受到惊吓的老弱女子!」三姑又把那肥胖的身躯挨靠在他身边,倾力演出小鸟依人。

「你是受到惊吓的老弱女子!」陆丹风模模右上额的一道伤口,冷声道:「我看你是第二代鬼妖,剥脸鬼婆吧!」

「哎呀,是不是伤口疼了,三姑帮你治治。」一张突然放大在陆丹风眼前的老脸,手指沾沾口水,好心的就要往陆丹风脸上涂去。

「别过来!」陆丹风连连退了几大步,镇定心神后,力持快要迸出的脾气。「鬼老太婆,离本上人远一点,免得你造成更多的伤害。」

不是他要这么刻薄,容不了三姑,而是光想起方才这鬼老太婆干的好事,他就虚火、肝火、怒火,三火齐冒!

「啧啧,伤细、痕浅、血不多,这皮剥得可真俐落呀,行家、行家!」三姑一进僻室,瞧见那两具没脸的尸体,双眼发亮,俯身看个老半天,几乎快与那尸体鼻眼相对地贴上。

她那原就斑驳可怕的脸,与无脸的死尸凑在一起,看得室内众人都情不自禁地毛骨悚然起来。

「行家?」云天骄不解。

「这剥脸者一定懂易容术,看看这伤口,还留著为剥脸而特别调配的药呢。」三姑长长的指甲轻刮起一些淡青的药物。

「那是……松香!」陆丹风皱眉,由于五妹白琼露精于医术之故,他多多少少认得一些药物,但细闻那味,却又不全然是。

「剥皮得用玄锡(即水银),玄锡是一种水液重物,由伤口灌入能使皮肉分离,这不稀奇,但是以松香调配药物,这就是易容者会用的,因为这样的一张脸不但能保存的好,还能栩栩如生。」

「既是跟易容有关,就该叫那个只会躲在轿子里,到了陆家庄还成天窝在房里的家伙滚出来!」啐,他受够这个阴阳小子了,一路上神神秘秘地坐在轿子里,半天吐没几句话,就是开口也一副带刺样,死小子还以为自己在进行什么神秘伟大的任务,真令人不爽!

「你老计较那轿子里的人干什么!三姑江湖经验多,搞不好能告诉我们更多线索呢!」云天骄有时真受不了他与修罗之间的较劲。

「这是当然,我老婆子,阅历多、见识广,想我当年容貌好、见识高,有多少英雄都——」

「鬼老太婆,你确定凶手一定会易容术?」陆丹风打断,他很明白,只要上了年纪的,说事情从不提重点,回忆当年就很猛。

三姑忽冲著他笑得很诡异!「你知道吗……」

「拜托!别边说边笑就突然飘过来,你这张脸不适合猛然出现!」简直伤眼还损胃口,陆丹风举臂挡住那张想要凑上的鬼婆大脸。

「哟,呵呵……小伙子你不是都很喜欢美女靠近你,怎么现在害羞呀!」三姑掩著小嘴,不理陆丹风那一副全身不自在的痉挛,再贴近他问:「那你倒是告诉我这老太婆,无脸鬼妖为什么要剥人脸?」哦,她最喜欢靠靠美男子,感受一下热力再观赏对方那惊慌失措的美色,人生一大乐!

「首先给本上人滚开点!」陆丹风直接一掌推开那有碍观瞻的脸,不想再有敬老的精神。「既然叫无脸鬼妖,又确定对方会易容术,答案跟我心中想的已八九不离十了!」

「你心中有答案了!」云天骄问。

「早先在查验尸体,我就猜到,再加上这位……老前辈的确定,让我想起……」看到又朝他送个眼波的三姑,陆丹风干脆转身背对那可怕的噩梦之源。

三十多年前中原武林上也曾出现这样的案子,当时受害者全为知名人士,凶手武功高深更擅于易容,当时官府及各大门派的人都曾联手追缉,却没能捉到,对方甚至不需用到武功,因为大家都不敢确定站在身边的人,是不是凶手所化,搞得当时人心惶惶,谁也不敢信任谁。」

「你说的……是夜枭金蝉子!」云天骄回忆长辈曾提过的武林往事。「听说此人相当聪明狡猾,练就一种倒行功,是一门极端的武功,练者笑声如枭,身法诡魅,虽然厉害,却因长久气血逆行,而心性大变。」

「是有这种说法。」陆丹风思忖道。「只是大家不确定,金蝉子究竟是练武导致走火入魔,而让他心性剧变的去剥人脸皮,或者是他本身精于易容而把剥脸当作最高的杰作。」

旁人光听都倒抽口凉气,连那些原本进来要布置法会诵经的僧侣们,都骇得合掌拼命念著阿弥陀佛,唯有进入案情解析的当事者,不但双瞳绽彩,还如切中核心般情绪高扬。

「若传闻没错,金蝉子是一个长得瘦长,眼白多于黑眼瞳的怪人,每次易容时,都会以药物来控制黑眼瞳,让眼瞳扩大掩饰这项缺点。」

「好怪的长相,只是这么说来,金蝉子剥脸皮是为收集喽。」云天骄弹过手指。「修罗曾说过,易容者都想追求惟妙惟肖的脸皮,简直把这当作一门成就,而世间要真有惟妙惟肖的脸皮,唯有活人的脸,如何将它们契合地戴在自己脸上,让自己完全是这张脸的主人,才是真正的易容高手!」

终于抓到点苗头,云天骄与陆丹风都兴奋的一一推想,却没想在场旁人,看著这对办案夫妻档,开口谈的事都挺骇人的,不禁个个冷汗直冒、背脊窜凉。

「难道无脸鬼妖真跟夜枭金蝉子有关,可是金蝉子的武功被废了,会是他的传人吗?」陆丹风沉吟。

「被废!被谁废?」竟然有人能制住这么一个神出鬼没的人物!

「宋英杰!」

「英杰大哥!」竟然是二师姐黄真的丈夫。

「吃惊吗?」陆丹风笑道。「三十多年前,宋英杰初出江湖,便以这一战扬名天下,成为武林人士的敬仰,而金蝉子却就此消失江湖。」

「原来如此。」没想到,来这边城古渡口还可听到与自家人攸关的往事。「可是金蝉子喜欢收集知名人士的脸皮,还有个目标可以理解,而无脸鬼妖剥的全是姑娘的脸,且没特定非要什么身份,唯一的共同点是年轻,到底……」

「还有貌美!」陆丹风附注。

「脸都不见,你又知道?」

「咳!」他清清喉咙。

「是呀,忘了你这风流大少,只要长得美,哪一个逃得过你的毒手!」云天骄冷笑睥睨。

「天骄,你可别乱想,我与这几个姑娘没任何关系,也没什么邪恶的意图,因为是同乡,所以夫君我才特别记住了几个姑娘的名字,敦亲睦邻嘛!」

「只是不巧记住的都是貌美的!」三姑不甘寂寞的粗嗓响起。

「鬼老太婆,闭上你的嘴,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陆丹风快受不了这个阴魂不散,自比小泵娘般撒娇的鬼婆婆了。

「不行、不行,老婆子我不说话,你就不知道答案,哎哟,瞧你这焦急的模样,心疼喔!」三姑捏捏那俊秀的面颊,喔,年轻小伙子的脸就是好模,赚到了!

「老太婆——」陆丹风受不了地吼。「警告你别在本上人身上毛手毛脚,再有下一次,别怪本上人出狠招,把你跟老伯公凑一对!」这么爱吃男人豆腐,就让她吃个够,只差年轻男人换成老男人。

「噗!」大笑声传自云天骄,光想话都说不全就猛喀痰的老伯公,再搭上三姑僻哩啪啦的话瘾,真是绝配!

「你还笑!自己丈夫被这鬼老太婆糟蹋,就你当戏看那么乐!」到底有没有把他这个老公放在眼里。

「别气嘛,夫君,三姑跟你很合的,你们都爱对人毛手毛脚。」她莞尔。

「你居然把我跟这个鬼老太婆相提并论。」

陆丹风气呼呼地,云天骄暗暗咋舌,看来,他真的很讨厌三姑。

「夫君,别气嘛,不然,我们的君子约定,时间再缩短。」她笑靥可人,抛出降火的饵。

时间缩短!「今晚!」果然让陆丹风活像一只摇著尾巴的小狈。

今晚?「你是猴子呀!至少也要这样!」云天骄甩出三根手指头。

「三天!」嗯,可以期待,他眉开眼也亮。

「是三……」

「就是跟三姑我!」一个皱巴巴的老手握住陆丹风,那倒尽胃口的脸果然又放大在眼前。「老婆子要告诉你的事还没说呢!」

「老太婆,你到底想干什么?」跟爱妻沟通被打扰,陆丹风的不爽飘到最高点,手指关节喀啦作响,抑住想掐断眼前人脖子的冲动。

「哟,顺气、顺气,老婆子要告诉你一件你还没想到的事!」三姑乐呵呵地搓搓陆丹风「细嫩的小手」。

「本上人都开始怀疑你是鬼妖了,还有什么没想到的!」陆丹风抽回自己的手,警告著。「鬼老太婆,再动手动脚,小心我捉你去衙门关!」

「呜……呜……」三姑马上老泪涕泣,委屈地改靠到云天骄身边。「小骄骄呀,你瞧,他是这么对一个老人家,你将来的幸福怎么会有保障呀,呜呜……你遇人不淑呀……小骄骄……呜……」

「鬼老太婆——」正要跳起来的陆丹风被云天骄瞪在原地。

「三姑,他开玩笑的,别哭,你知道了什么,快说。」云天骄笑哄著。

「啐,鬼老太婆能说得出什么!」对这个皮厚,爱吃人豆腐,争不过就改为啼哭以博同情的老家伙,陆丹风牙痒、切齿再深呼吸,以防自己冲上去把这个老牛皮拧成好几节!

「哎喔,俊脸小情人,老婆子我吃的米和盐都比你们多,至少我知道鬼妖用什么东西剥人脸皮!」三姑恢复迅速的收起眼泪鼻涕,又端起那倚老卖老的高深。

「是呀,洗耳恭听!」陆丹风一笑,应忖道。

「呵呵,这鬼妖剥女人脸做什么,要我老婆子就剥你这多情剑客的俊脸——」黑影一晃,大伙还来不及反应,就见狰狞诡笑的皱巴老脸,随著一道灰白的细长来到陆丹风脸上。

「咭咭——」夜枭的笑声,笑得人心魂俱裂。「你的脸给我——」

随即长长的指甲在陆丹风上额划下,薄薄的血红沁出。

「你说,轻薄的指甲,是不是剥脸的最好利器……哈哈……」

红红的血珠在陆丹风圆睁的眸子旁缓缓淌下。

大家全被眼前这场景给骇得震愕住,好像看到活生生的鬼妖般!

「原来鬼妖是以指甲剥下脸皮!」云天骄惊叹。

对内力深厚的高手而言,水、风、草都可能因自身修为而让它成为杀人的利器,要以指甲划开喉咙,剥下脸皮就更不是一件难事了!

「啊……」陆丹风蠕动著唇,伸手模上了脸。

「丹风!」云天骄以为他吓住了。

「你、你……」看到手上那小红点的血珠,他的眼倏然像失焦一样,犹如三魂七魄脱体!

「四上人……」

「陆二公子……还好吧!」

县老爷和一班捕快及僧侣们都关切地问,完全可以理解他的失神,因为大伙光看都快吓瘫了!

「我的脸——我这张天下无敌——俊美无双的脸——每天一大早就用露水养颜——精心照顾的脸——居然有人舍得伤害——」陆丹风整个人捶胸顿足。

云天骄差点跌下去,她忘了陆疯子是多么看重自己的容貌。其他人则讶张著口。

「天啊!」陆丹风掏出随身小铜镜,看著镜里那指甲片长的细痕,他缓抽著嘴角,见到红红小血珠再沁,理智瞬间崩溃!

「我杀了你——老妖婆——」他双手就要朝对方掐去。

「丹风——你冷静点——」云天骄更快一步抱住他。

「怎么回事?云捕头?」旁人不晓得陆丹风那爱美至极的天性到了何种程度。

「你们先出去——否则等他发飙拿剑——大家都好看了——」

「是、是!」县老爷和丢下法事的僧侣们,争先恐后的跑出去,突然觉得无脸鬼妖如果剥到这个多情剑客的脸,最惨的不知道是哪一个?

「放手——天骄——我要杀了这鬼老太婆——」

「你冷静点——别疯了——」

云天骄边抱边拦阻地喊,两人纠缠拉扯来到外室,就见三姑竟停留在那儿。

「很好——有种别跑——我杀了你这鬼老太婆——」

「三姑,你还杵在那干什么——」不快跑,她都快拉不住了!

「小骄骄,我怕你一个人会受伤!」三姑走上前。

「哈!受伤了——今天会受伤的——就是你这鬼老太婆——」陆丹风卯了劲要冲去。

「丹风!」云天骄猛地提声一喝,使尽全力捉住他一个大掌。

「鬼老太婆——你自己觉悟——」哪怕被捉住一手,还有另一手可扣断她的咽喉,却见前方的三姑张圆了眼和嘴,像看到奇观般的看著他……身旁。

「小、小骄骄呀,老婆子我第一次看你这么豪放!」

陆丹风这才觉得被云天骄抓住的手掌传来丰软的触感,像放在胖胖绵绵的大馒头上,咦!不对,他动动手掌,以他风流多年的经验,这是……

他回头,眼珠子差点突掉下来,云天骄拉开衣襟,将他的手放进自己衣襟内,压在高盈的胸上。

「天天……天骄……骄……」陆丹风连话都吐不出,入眼的全是那细致的肌肤映著鹅黄胸兜,煽情诱人。

「这方法对你还真有效!」不愧是少年风流的人,果然是美色最有用,云天骄吁口气,再不行,可真不晓得要用什么方法了!

郡南王府有一票人马,个个都可熟悉地,随时随地制住他们抓狂的四上人,在这儿只有她一人,看来,半月提供的方法真有效。

「你怎么双眸发直、气血倒冲似的?」连捉著手掌都感觉到,难道这样还消不了火气,是要更进一步吗?「这样?」她把他的手掌白衣兜下塞进,直接触上了那圆满丰润。

三姑大呼!陆丹风几乎屏息,温暖有弹性的峰丘,天骄的……他的妻子……想起洞房花烛夜的赤果雪胸……

「丹风——」陆丹风再次狂爆鼻血,云天骄吓了一跳!

「还不快放开他!」三姑忙喊,压上他的穴道,以内力替他顺气。

「怎么会这样?」看著调息后脸色渐渐恢复的陆丹风,云天骄拉过三姑问。

「你们的洞房花烛夜……他也这样?」

云天骄颔首,忧心忡忡。

三姑却哈哈大笑。「这叫报应呐,这俊脸小子平时风流纵情,结果遇上自己真正心爱的人,反而像个纯情小子!」

「那到底要不要紧?」

「不要紧,他是爱你爱过头!」

「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说?」观音、半月也这么说,若爱她会变成这样,动不动就狂喷一摊血,那岂不是害了他!

「简单地说呢,他原先对你充满爱慕的遐想,结果这个遐想真变成他的时,他就像忽然得到仙人赠礼的凡人,根本不敢置信,所以只要有进一步的举动,那些遐想就会瞬间充满他的脑袋,热血骤冲的结果,就是鼻血奔放,也算另一种风流死法!」三姑像看到难得一见的奇景般,说得乐不可支。

「我还奇怪呢,在大理我受重伤时,他连澡都帮我擦过,怎么还会一见到我的身体反应还这么大!」云天骄依然莫名。

「小骄骄,你难道还不晓得自己对他的影响吗?在大理他一心帮你疗伤,怎么可能会有其他想法!」现在可不一样了,梦中情人终于成了新娘子,陆丹风美丽的春天正要开始。

「可是见过就是见过呀,肉就是肉,皮就是皮,我又没哪点跟其他姑娘不一样,有什么好多想的?」她就搞不懂,长得都一样的事物有什么好多采多姿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不赶快跟他圆房算了!」以此看来,这对成婚半个月的夫妻,根本还没圆房。

「做梦!」云天骄撇唇。「婚姻被他设计,武功我不及他,总不能事事都由他,不整他一回,于心、于气我难平!」

「他可不会安分地跟著你的游戏走。」这俊脸小子一看就知道是个皮滑头。

「那就等著这场戏落幕,看谁是赢家与输家!」

赢家与输家!看看陆丹风与云天骄,三姑过来人一笑,爱情之戏,何来赢家与输家,不过是谁先把心交出来而已!

在一旁调息过后的陆丹风,睁开眼,却是望著三姑,眸光精锐,复杂而沉思。

「陆公子、阿骄姑娘,快来看这,好漂亮!」朱八的声音,中断陆丹风的思绪。

「哎呀!吓死人了,这全是墓碑呀,什么漂亮!」三姑拐杖连敲地面,小孩子家真是不懂犯忌讳。

「这是敝寺为一些客死异乡的无名人士或是贫病者所提供的安葬处。」老和尚道。

「大师真有心,这的环境清幽雅致,可看得出万佛寺对这些无主之墓也细心照料。」云天骄真心合掌一礼。

陆丹风看著这四周,花草扶疏,每一座墓碑、坟草都经过整理与洒扫,阳光轻照下,这些坟并没给人墓地的阴凉,反显一股出尘的宁谧。

「老纳汗颜,这些全是前头那两位善心施主的照料,一年多前他们的主子经过边城古渡口病逝了,他们便要求能在墓旁搭茅屋,发愿以残生守墓长伴主人,也顺便整理这座墓地里的每一座无主孤墓。」

「是那两个人吗?」朱八指著远方茅草屋边,正提著水工作的两名大汉。

听到人声,前方洒水的人转过头来,一看到对方的容貌,大家全皱眉安静了,小朱八是吓得抱住三姑,气都不敢喘一声,对方倒是习惯了每个人看见他们之后的反应,只是远远点头示意,也没走过来,便继续做白自己的事。

「别怕,小朱八,那也是可怜人,做错事,接受了重罚,才会有今日的模样!」三姑安哄身旁受到惊吓的小男孩。

「那两人受过黥面(以刀刻面上墨)和劓鼻(割鼻)之刑!」

云天骄看著前方的人,一个面庞满是纹路,两颊和眼下还有铜青色的鲸痕;另一个鼻梁处倒凹,侧颜看来是塌下,根本失去鼻子!,

「当今圣上废除酷刑,是谁对他们做这等事?」陆丹风话语隐怒,以酷刑磨人之尊严,是他最痛恨的!

「老纳也问过他们,他们不愿回答,平日都安静的做自己的事。」

「那他们都没办法出现在人多的地方喽,好可怜!」害怕过后,朱八同情道。

「唉,天下可怜人很多,无奈呀!」三姑疼惜的拍拍他的头。「他们的主子是哪座墓?」有如此忠仆也是感人,既然来了就拜拜以表敬意。

老和尚领他们到一座素雅妆点著鲜花的墓前,坟前还供著些胭脂水粉。

「他们主子是女的?」云天骄问道。

「是个女施主,只可惜来到边城古渡口就已病得不轻,没几天就去世了。」

看著墓碑上的名,陆丹风轻叹。「好清圣的名字,梵莲华!」让人联想到梵音佛号中一朵盛开的莲花,充满圣洁典雅。

「三姑,你怎么了?」朱八愕喊的看著身旁痛苦捂胸的三姑!

「没、没事,老婆子的老毛病了!」她苦笑撑著一张老脸。

「三姑!」云天骄忙扶起她。

「天色也不早了,今晚还要跟著大伙巡城擒鬼妖,先回去休息也好。」陆丹风道。

在云天骄和朱八的搀扶下,三姑老态龙钟的面庞显得沉重,眉丘折皱的老皮,眸瞳掠过一抹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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