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莱昂实业公司特派专人送来最新的要求。莉亚看完信件后,愤怒地走出厨房去找亨特。她最后在谷仓找到了他,他正在刷他的马。
「你看看这个。」她递给他莱昂公司的专用信封。
他把刷马用的工具放在一边,拿出信来,看了一眼。他微微咬了一下牙,耸耸肩,「啊?你要么接受他们的要求,要么把信当废纸扔了。」
亨特一面说,一面把他那匹马牵回马厩。莉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这样?这就是你要说的?」她跟在后面,唠唠叨叨著。
他从莉亚身边挤过,穿过谷仓的通道走到大捆的饲草堆旁,用两个大钩子把一捆草弄到马厩里。「你想要我说什么?」
她灰心丧气地看著他。「我要你多说几句。我对他们的纠缠已经烦透了。我想你大概也是这样。或者即使我把牧场卖给他们你也不在乎?」
他长叹一声,回过头来问她:「这是你希望的吗?卖掉牧场?你结婚不就是为了保住牧场不让莱昂公司得手吗?」
「是的,不过你好像太……我不知道。你好像觉得这与你无关。」
「不错。牧场不是我的。」
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催他处理这件事。不过她觉得他这种漠不关心的态度不像是真的。不管怎么说,他和她结婚也是为了得到牧场。她决不相信他所说的,他不关心她是否接受莱昂公司收买牧场的要求。「那么你不反对我把牧场卖给他们了?」
他停下手里的活儿,说:「不反对。从法律上讲,如果你出卖牧场,我有优先购买权。」
她眨眨眼,换了个口气,「再说一遍好吗?」
他卷起袖子,露出肌肉结实、强壮有力的胳膊,然后靠在马厩的门上。「婚前的协议,记得吗?一旦离婚,你保留牧场的所有权。但是如果你出售牧场,我就有权优先购买。」他皱著眉头对她说,把帽子往后推了推。「是你坚持要我签订那个鬼东西的,难道你就没看一下吗?」
「我看了。」实际上她没看。她只是在律师让她签名的地方签上了字。
「是呀,看了,」他显然不相信她的话。「你应该仔细看一下,莉亚。协议中还有一两条重要的条款你应当熟悉。如果你就是这样打理你的生意,几年前你没破产真是怪事。」
她没和他争论。她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到莱昂公司没完没了的骚扰上。她已经忍无可忍了。她说:「这不是问题所在,」她决心把话题拉回来。「我想和你谈莱昂公司提出的要求。」
「好,谈吧。我听著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我打算本星期开车去休斯敦和他们谈。」
这句话使他停了下来。「你干什么?」
「我想把这事一劳永逸地解决。我不卖牧场。」
他盯住她,好像她疯了。「如果你不想卖牧场,就把那封信当废纸扔掉好了。你用不著大老远地开著车去休斯敦办这事。上一次我看见你在书房里有个字纸篓,可以好好利用它。」
「别逗了,我非去休斯敦不可。」
「为什么?」
「这样我可以对莱昂公司的董事们当面说清。」
他怔了一下,时间非常短,她几乎没有察觉。他离开马厩,把剩下的饲草扔在草堆里,走到她身边。沙帽檐拉下,遮住脸,但是她仍旧能看见他那发亮的黑眼楮和紧绷的嘴。他生气了吗?她搞不清楚。
「为什么?」他柔声问道,「你要在莱昂公司董事会上讲话吗?」
她提高了声音。「我受够了。就我来说,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对我提出要求,我已经受够了。以后我不再和他们打交道了。我要对他们讲明白,从今以后我不会考虑他们的意见,也不会把牧场卖给他们,永远也不会。如果必要,我会告诉他们你告诉我的话——我们的婚前协议规定你有优先购买权。」
他摇摇头。「绝对不行。这纯粹是我们两人间的私事。」
「好吧,不提这个。」她让了一步,但还弄不清他的意思。不过,她只要听到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就得小心谨慎。「但是我还是要去休斯敦和他们谈,而且要你和我一起去。」
「为什么?」这是他第二次发问。
她犹豫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愿意的话,去支持我。」
他转过身去,把穿著靴子的一只脚放在饲草包上。她知道她这样做使他很为难。她关切地看著他毫无表情的脸。也许她的要求有点过分了。如果她能走进他的思想深处,她就会知道他现在是怎么想的。但是他总是把自己的思想隐藏起来不让她知道,而且总是很成功。最后,他点点头。「好吧,咱们一起去。咱们星期五动身,在我的公寓里度周末。」
「我们在休斯敦有个公寓?」她大吃一惊。
「你可以亲自看看。」亨特皱起了眉头,「莉亚,有些事你得同意。」
她小心地看著他,「什么?」
他脱下劳动手套,把它塞在皮带上。「你一旦出席董事会和他们对话,一切就要由我来掌握。」
「但是牧场的问题与你无关。」
「与我有关。任何与牧场有关的事也就是我的事。而且和莱昂之类的公司打交道正是我的专长——我以前就善于这方面的工作。」
‘你认为你能使他们放过我?」
「不能。不过我有办法牵制他们。在和他们打交道时我的有利条件比你多。」
这时,她突然回忆起她曾盼望出现一个银甲骑士,勇猛地同恶龙搏斗,救出遇难的少女。在亨特最初出现时,她认为他就是一条恶龙,她只能孤身作战。现在呢?她自己也不清楚。也许她和他共同作战,把莱昂公司这条恶龙彻底消灭。
她答应说:「让我在会上发言,然后一切由你做主。」
「好,」他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我可饿坏了。你怎么样?」
她笑了。他的话减轻了她肩上沉重的压力。「我饿得能吃下一匹马。」接著,他们一起走进屋里。
夜色已深,亨特拿起电话,按下一串号码。一分钟后,凯文接了电话。
亨特说:「是我。我准备过来,召集董事会。」
凯文问:「出什么事了?」
「莉亚收到莱昂公司最新的要求,她想和董事们当面谈。」
「她谈什么?」
「你听见了。」
「您到底要干什么?」
「把她介绍给莱昂公司的董事们,还有什么?」
「我的意思是……您想要干什么?如果……如果她知道了真相怎么办?」
「她不会。」亨特有绝对的信心。
「为什么不会?」
「因为没有人敢告诉她。」
「如果他们认为告诉她会促使她出售牧场——」
「一旦他们见到她,他们就会知道她是信任我的。」亨特迅速打断了凯文的话。「他们知道不谈此事对他们最有利。告诉她我是谁,对他们收购牧场的事毫无帮助,这一点他们知道。」
听了亨特的话,凯文仔细想了一阵,「可能您是对的。您总是对的。我会告诉每个董事您要来。」
「把公寓的房门打开,我们将在那里度周末。」
「她会不会怀疑?那可不像穷人住的公寓。」
「那个时候她得考虑别的问题,顾不上想这个。」
凯文发出会意的笑声,「懂啦,星期五见。」
「好。」
亨特放下电话,在椅子上向后靠了靠。时机已经成熟,他想尽快改变现状,然而有些事又不能操之过急。牧场问题就是其中一个。他虽然急于解决,却又不得不慎重处理。
他听到轻轻的敲门声,随后莉亚开了门。「忙吗?」
「不忙,进来吧。」
她走进房间,站在灯光之外,穿著一件长仅及膝的棉质睡衣。可惜这件睡衣一点也不透明。他的嘴紧绷著。他既喜欢她那接近全果的身体,又不愿意她穿半果的衣服到处走。这些日子里,他需要认真地做些努力来驯服她。
「你在和谁通话?」
「和工作有关系的人。」
她向他走近。她的长及腰部的银色头发在台灯照射下像一道月光。「是不是出了问题?」
亨特摇摇头,「我只是告诉他我要在周末进城。」
「嗅。」她站在屋子中间,有点拿不定主意,「你打算睡觉吗?」
他把椅子往后一推,向她走来.「现在就上床,够快吗?」
「够快。」她没看他的眼楮,他感到她突然有点紧张。
他走到她身边。低下头看著她的脸。他从来没有看到她这么完美过。她闪烁的眼楮像两颗紫水晶,她那心形的脸庞充满了力量、个性和决心。他单刀直入,「我要和你,」一面把手指伸进她那柔滑的头发里。「我可受不了啦。」
她扭绞著双手,「我知道。不过……」
「星期五,」他一面说,一面把她的下巴托起来,迫使她看著他。「我希望你到星期五时做出决定,莉亚,你必须在某些地方履行你的义务。」
她慢慢点了点头。「好吧,星期五。我们在那一天和莱昂公司的董事们见面,然后自由地支配周末的剩余时间。」
他满意地笑了。「好,一言为定。现在,老婆,上床的时间到了。」他用一个手臂搂著她,然后把她抱起来。她在他的怀中发抖。
「亨特——」
他发觉她已控制不住自己的紧张,这就使她有机会不履行自己的诺言。他不让她说下去,飞快地用猛烈的吻堵住她的嘴,然后再来一次,慢一些,更彻底一些——预先尝尝和她共度周末的欢乐滋味。
他们星期五一清早就出发了,打算在午饭后和莱昂公司的人会面。莉亚很仔细地打扮著自己。她穿一套银灰色的套装,配上浅口无带皮鞋和一件白色绸外套。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加成熟干练,她把长发绾成职业化的发髦,为了增加勇气,她还戴上了亨特送给她的结婚礼物——项链。
令莉亚吃惊的是,亨特穿得非常随便,他只把牛仔裤换成一条棉布裤子,花格布衬衫和工作时穿的没什么两样,不同的是领子上打了一个领结,这是惟一表示对这次会议重视的地方。
他把车开向休斯敦市的波斯特奥克区,对她说:「别紧张,他们不会吃你的。」
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和不自然。她想开开玩笑显得轻松一些,「我更怕他们用刀割我的喉咙,特别是我告诉他们别再找我之后。」
「这么做太明显了。他们会把你卖给白人奴隶主的。」他看著莉亚叹了一口气,说道,「亲爱的,我是说著玩儿的。」
她无力地笑了笑,抓住项链坠儿,这是亨特送她的结婚纪念品。她希望这个纪念品会给她一些力量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我开始觉得到这里来不是个好主意。」
他又看了她一眼,「你打算向后转了吗?」
「不回去。只有这样,他们才最后不再找我的麻烦。」她在座位上转了转身,看著亨特的侧面,「你认为他们会不再找我的麻烦吗?」
他耸耸肩,「有可能。不过你别指望这个,他们是商人。他们考虑的一切都在于是否能够赚钱。如果他们认为买你的牧场可以获得丰厚的利润,他们就会找你,不会让你过太平日子。」
她稍微皱了一下眉头。「我要想个办法让他们相信我是认真的。」
「好哇,就差放炸药在他们耳边了。不过,我不知道你怎么能够做到这一点。」
他这句话倒使她想出一个主意,她的嘴边隐隐现出一个笑容。「用炸药炸,我没有多大把握,虽然这个办法有它的长处。也许用一个不那么厉害的办法比较合适。」她打开汽车仪表板下的小贮藏柜,模出她要找的东西。她一言不发就把那个东西放在口袋里,希望亨特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几分钟后,他指著一座上面有遮光窗子的现代化高层玻璃大楼,「这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他一面说一面把车开往地下停车场。
下了车,他们乘车库的电梯到上面的走廊。莉亚问:「莱昂实业公司在哪一层?」
「整个大楼都属于该公司。」
她一听惊呆了。「他们拥有这个大楼?」
「他们是一个大公司。许多公司都拥有整栋大楼的。」他拉著她往前走,「走吧,我们到行政办公层。」
她紧紧抓著皮包和装有莱昂公司给她的信的白色信封。她完全没有想到莱昂公司竟然是个这么大的企业。突然间她感到自己非常渺小和脆弱。她怎么可能打败这样一个巨人呢?她不是能够杀死巨人的英雄。她看了亨特一眼,他才是。他会保护她。她要做的就是信任他。
她重新怀著信心和他一起走向秘书办公桌。在出示证件之后,他们被引到一个专用电梯,把他们直接送到行政办公层。在电梯里她整理一下有点散乱的头发,把裙子扯扯直。
亨特拉住她的手,让她不要紧张。「听我说,莉亚。这种公司吃人不眨眼,会把你这一类的人当做夜餐小吃。别坐立不安。在你递给他们什么东西以前,就把两臂放在身于两边,不要动。眼楮对著他们看,不要怕。说话前要三思。你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回答。最重要的是不要发火。懂吗?」
她不紧张了。「懂啦。」
他的嘴角往上翘了翘,莉亚感到困惑,因为她知道他这种表情是表示对即将到来的对抗颇有兴趣。「记著。每一步我都支持你,一旦你陷入困境,我会把你救出来。其他的一切就看你的啦。」
「亨特?」
他扬起眉毛,「什么?」
她捏捏他的手,「谢谢。」
「不用谢我,莉亚。」他严肃的声音里有几分不安。「还不到谢的时候。」
门开了,她紧握他的手松开了。让莱昂公司董事会的人知道她需要亨特的帮助也没有好处。他们走出电梯,发现一位女秘书正在等著。
「欢迎二位来到莱昂公司。请随我来,好吗?」
她领他们到一个宽阔的双开门大门前,推开门,请他们进去。好像经过精心策划了一样,他们一走进去,门就砰地一声关上了,截断了他们的退路。会议室当中有一个巨大的玻璃桌,围著桌子坐著男女十二人。坐在远端的一位男人站了起来打招呼。
「汉普顿小姐,我们终于见到了你,很高兴。我是巴迪‧彼德森。我们董事长让我代他主持会议,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她不反对,但是她想直接和他们的董事长对话。「他不在这里?」
「他要我代替他和你谈判。」他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是从她和亨特长期相处的经验中得知,她是得不到直接回答的。彼德森接著把注意力转向亨特,「普莱德,我们听说你要出席这个会议有点吃惊——我是指你和汉普顿小姐一起出席。」
「你们吃惊?我可不知道为什么。莉亚是我的妻子。」
「你的妻子!」董事们很快地交换了一下眼光。彼德森慢慢地坐回到椅子上。局势起了微小的变化。亨特把头往前伸了伸,「她是我的妻子,难道不是吗?」
彼德森笑了,带著点嘲笑的感觉,「祝贺你……这让我吃惊,再没有比这更让人吃惊的了。」
莉亚抬头看著亨特,迷惑不解,低声问:「他们认识你?」
「我们是熟人。」
「你没有告诉我。」
「那不重要。」他那黑色的、高深莫测的眼楮看著她。「你对这些人有什么话要说吗?」
她点点头,「是的。」
「那就说吧。」
她觉得自己只是一盘无规则的棋赛中的一个小卒。她看了亨特一眼,突然有点怀疑,敏锐地感觉到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她还不知道,而这件事足以解释会议室中的神秘气氛。她还怀疑她要说的话已经通过一种她无法理解的语言说了出来。而她现在要说的顶多会被他们视为空洞的表态而已。但是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她要说出一些话让他们记住……做一些事让他们记住。她要让他们知道莉亚‧汉普顿‧普莱德曾经在这里发表过声明。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到桌前,递过去信封。「这是我不久前收到的。」
「对,这是我们的建议,」彼德森不耐烦地说。「你不是说你要接受吧。」他看了亨特一眼。「如果你能接受,那就会节省大家很多时间和精力。」
「我不光是拒绝接受你们的建议,而且从今以后不愿意和你们再打交道。这是你们这些人最后一次对我进行骚扰。我已经不是一个孤身作战的弱女子了。」她很快地看了亨特一眼,看到他点头,又接著说,「我有了助手,决不会再让布尔‧琼斯污染我的井,惊吓我的畜群。今后你们再也恐吓不了我们了。」
彼德森打断她的话,「是的,是的,你已说明了你的要点。」
「还没完呢。」
她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打火机,这是从汽车小贮藏柜中取出的。她用拇指轻轻一转那个滑轮,一个小小的火苗就出现了。她用打火机点燃信封的下角,然后把整个燃烧的信封扔到桌子中间。滚滚的烟火吓得这些董事们乱作一团,一面叫嚷一面咒骂。
在她旁边的亨特叹了一口气。「你真不该这么干。」
她扬起了头,「我就该这么干。现在我把我的意见表达出来了。」
「不止这样……而且过头了。」
「好。你准备离开了吗?」
使她莫名其妙的是,他小心地仰望著天花板,把帽子往下拉,把衬衫的领子翻上去。「快到汽车里去,我随后就来。」
她刚刚出去,会议室的门就关上了,立刻警铃大作。天花板喷下了救火的水。这些董事们拼命往外跑,就像一群老鼠亡命逃出沉船一样。
巴迪‧彼德森吼道:「把水关掉。」他坐在桌旁不动。两臂交叉在胸前,不顾上面喷下来的水。「亨特,你可真够聪明的。」他的声音高过警铃声。
亨特不顾帽檐上流下的像小瀑布一样的水,对彼德森说:「她的确有点本事,不是吗?」
彼德森站起来,朝他走过来。「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你知道。你还要对她隐瞒多久——不告诉她你的真实身份?」
「需要多长时间就隐瞒多长时间。」
「你在玩危险的游戏。你可能要丧失一切。」
「我不会失败。」亨特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话里带著威胁。「我不得不警告大家。今天在场的人谁要泄露一个字,谁就要承担后果。我会很快和你联系的。」他不等彼德森说话,转过身就走了。
「我不懂你怎么全身都湿了。」
「我告诉了你,是一场反常的小阵雨。」
「哪里下雨了?天空是晴朗的。」她用讽刺的口吻说道,「也许是行政办公层和地下车库之间下雨了吧。」
他轻轻地一笑,「差不多。」
她只好不再间了。亨特只要不想说。他就绝对守口如瓶。他要是不想告诉她,他能一字不说。问题就是这么简单。「我离开以后你对那些董事们说了些什么?」
他把车开人另外一个车库。这个车库位于一个全新的综合公寓大楼下面。「我和他们没说几句话。他们在那里也没待多久。」
她气得大叫:「亨特,你为什么不直接回答我?你到底和他们说了什么?你为什么对他们这个大楼的情况这么熟?为什么对我保密不说?」
他把车开到一个宽阔的停车处,墙上有一块牌子,上面写著H‧普莱德。他熄了火.两手放在驾驶盘上,转过头来看著她。「我通过工作了解了莱昂公司的董事们,也通过工作了解了大楼的情况。我告诉彼德森我很快就和他联系。我对你一点也不保密——我只是有选择地告诉你一些。」
「为什么?」
「因为莱昂公司现在是我的一个难题,我要把这个难题处理好。」
她可以接受这个解释。多年来她在牧场问题上经常遇到一连串的困难,现在有第二个人为此肩负起责任,当然应该欢迎了。「你为什么告诉巴迪‧彼德森你要和他联系?」
「要让他明白今后不要再找你的麻烦。」
她有点困惑地问:「他会同意吗?」
「他非同意不可。」他开了门,「来吧?」
他们从车上拿下旅行包,亨特领她到电梯里。一进人电梯,他就按一个直达楼顶单独套房的安全钮。莉亚吓了一跳,「到楼顶单独套房?」
他犹豫了一下,这使她想起了在他们进人会议室前他给她的忠告,「发言前要三思。对不想回答的问题就不要回答。」也许他的忠告不仅是对付莱昂公司那些人,也是对付不听话的老婆的。
「以前那个公司因为我工作出色,给我的薪金很高,所以我有钱住这种房子。」
「我猜也是这样。不过我很吃惊,你为什么丢下这种美差不干。」电梯迅速升高,莉亚仰起头来偷偷地看著他。「不过这也合理……你说过如果他们有事找你,你还可以为他们工作。你是个解决问题的能手,是吗?」
「是。」
「你说的那个公司的名字叫什么?」
「我没说过名字。」他背靠著电梯的板壁,两臂交叉在胸前,不耐烦地说,「莉亚,你为什么老是问这问那?」
「你别指望我不提问题……因为我觉得吃惊。」她一面说一面抓紧自己的皮包。
「因为我不是又脏又穷的牧场蓖工了?」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个问题早已了结了。这不是你我之间的问题,你自己也清楚。你要求我信任你,无条件地信任你。可是有关你的事你什么也不告诉我,这意味著你并不信任我。」
他退让一步,「我接受你的意见。」
电梯停下来,对面的门静静地滑开了,里面是一个宽敞的门厅。她走出电梯,忍不住叫起来,「天哪!亨特,瞧这个地方!」
他温和地说:「我以前见过这地方,记得吗?随便点,就像在家一样。」
她穿过瓖有橡木的地板走到低于楼面的起居室。「你为什么以前不告诉我?你玩的什么把戏?」这次她平静地问。
他随手把帽子一扔,帽子飞过她身边,滑过咖啡桌,刚好落在长椅的中间。「好吧,我承认有关我八年来的一两点情况我没有告诉你。」
她讽刺地问:「只有一两点?」
「也许有三点,这有多大区别呢?我有钱。我在休斯敦有一套公寓。还要怎样?」
「这是一套豪华的顶层公寓。」她马上提醒他。
他生气地耸耸肩,「对,这是一套豪华的顶层公寓,这又能改变什么?我们仍旧是夫妻,我仍在经营牧场,你还是我妻子。」
「我是吗?」
他把手指插在自己的头发里,「你他妈的是什么意思?」
「亨特,你为什么娶我?」
「你知道为什么。」
她点点头。「为了牧场。也许还有点报复。可是我不了解的是为什么?你既然拥有了这一切,为什么还要抓住这小小的牧场不放?」他没有回答,她知道直到世界末日他也不会回答这些问题。她提起她的旅行袋,问:「我想梳洗一下,往哪里走?」
「沿著走廊往前走,右首第三个门。」
她头也不回就往前走,和心中的不安作斗争——这种不安既无法表达,又无法不去想。他指的门是卧室的门。她进去后走人旁边的浴室,关上门,脱光衣服,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淋浴。然后穿上浴袍,回到卧室。
她在床边站了几分钟,最后忍不住床的诱惑,爬上床,躺在床罩上。她在床中央,蜷曲著身体,闭上了眼楮。打个盹儿会对她恢复疲劳有莫大的好处。然而尽避有这极强的愿望,她却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她和亨特之间的谈话。
这些天来他们之间的关系越来越使她迷惑不解。站在这间起居室的中央,看到这财富和权势的象征,她不得不迫使自己面对现实。亨特‧普莱德回到牧场必然有个原因,而这个原因他又不肯告诉她。
不管她怎么苦思冥想,这个问题总是在她心里纠缠不去。如果他不是为了报复的话.那么老天爷,他到底想从她和汉普顿‧霍特那里得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