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寒自卧室中走了出来,天色已黑了,客厅中一片死寂漆黑,他黯然在沙发上坐下来,宝贝仍没有回来,和当初在他生活中出现一般,无声无息,说消失就消失,连半句话都没留给他。
他对宝贝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他也不知道,父子?兄弟?还是朋友?
宝贝十分特殊,特殊到使他甚至不知道如何给他在自己的心目中定位,只知道没有宝贝的生活更加悲惨。
他是那么渴望再见到宝贝一次,就像渴望阳光一样。
角落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动了一下,大概是什么老鼠之类的,他的房子里鼠辈四处横行,他是连理都懒得理。
可是——
一点光芒渐渐形成,他静静地坐著,注视著那点金色的光芒,连动都不敢动一下,这是第三次了。
金芒淡淡、淡淡的成形,一个人影在微弱的光芒中出现在他的跟前,和那个下午一样,宝贝蜷曲著身子在一团光芒中,用那双漆黑如子夜的星眸含悲地望著他。
只是这次,宝贝的脸上挂著两行清泪,眼底是盛不住的伤痛,那深沉的痛苦直直钻进他的心里。
「宝贝?」他轻声唤道。深怕大声了他会再度消失。
「我想离开你……」他哽咽著,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著,连那丛金芒也为之闪动。
「可是又听到你在叫我——我不想回来——可是没有办法……」
祁寒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抬起他的头:「我很想念你。」
星眸直直地望著他,泪水滚烫的落在他的手背上。
「不要哭啊……」他温柔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不知怎么的,他的泪水似乎有溶化他的功能,他觉得宝贝的伤痛比他的一切都来得更重要。
宝贝呜咽地摇摇头,甩开他的手,将脸埋入膝盖里:「我不要回来,回来有什么用?
人类的心太复杂,我永远也弄不懂,我无法使你不再悲伤——我是个失败的妖精——你失去爱的能力而我根本无法帮助你……」
「宝贝——」
「有什么用?你无法放弃你的悲伤,你甚至连试也不肯试一下,你的心里有太多悲伤,你根本看不见!看不见了!」他哭著朝他大吼,金色的光芒强烈得仿佛火光,狠狠地燃烧著他。
半晌,宝贝丧气似的跌坐在地上,金芒渐渐淡了,只剩下一团薄暮似的光圈围绕在他的身上。
祁寒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宝贝和几天前的他不一样了。
哭得红肿的双眼,瘦小的双肩轻颤著,短短的鬈发间瓖著他美丽的面孔,他看起来居然……居然象个女孩子!
水汪汪的大眼抬了起来,宝贝楚楚可怜地凄凉一笑:「我是个女生。」
「啊!」他窒息似的发出一个声音。
宝贝的笑容更加苦涩了:「我还是个妖精,一只斑蝶。」
这次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张口结舌地望著她。
「小羽也曾经是,可是她得到人类的爱情变成人了,就像童话故事里所说的: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生活。这是妖精的终生任务,但是很显然,我失败了!」
「你——」
宝贝悲伤地望著他:「对妖精来说,人的心是太深奥难懂了,一个不快乐的妖精就不能称之为妖精了。」
宝贝很不快乐,因为你不快乐,这是不行的……
「我无法使你快乐,听说有些人类一生只爱一个人,和妖精一样,你就是这样的人,而你的爱情使你活得十分痛苦,我不知道有什么方法可以使你不痛苦……」
祁寒愣愣地看著她,史昂轩夫妇所说的话全部得到解答:「如果我不爱你,你就会消失?像人鱼公主一样?」
宝贝别开脸,泪水再次浸湿她美丽的面颊,她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我也许—
—不是十分了解人类,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事是不能强求的——爱情更是强求不来的……」
「你会——死?」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她哭喊:「你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吗?你不是心里只有一个周黛眉吗?这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当然有!我——我关心你!」
她苦涩地笑了笑,拭去脸上的泪水站了起来,金芒已完全消失:「我不会死的,因为我已被驱逐出妖精国,妖精的法律对我没有用,我只是个流浪儿而已。」
祁寒焦急地上前拉住她的手:「不要这样,告诉我实话!」
「这就是实话,我伤害了人类,那是不可原谅的罪行,我已不是妖精国的子民了。」
宝贝不带半点感情地回答,他知道几分钟前她珍贵的脆弱时刻已经过去,她又恢复了原先的冷漠无情。
「你伤害了谁?」
宝贝猛然转身,双眼燃著两把炙热的火焰:「你真的要知道?」
祁寒一愣,一种可怕的预感悄然升起,他几乎想说:不!但宝贝眼底的那份骇人的恨意使他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她目光炯炯,樱红的唇毫无感情地吐出了几句话,将他的世界炸个粉碎:「周黛眉!
那把火是海文放的,而我正是那个帮凶!」
「祁寒!你给我滚出来!祁寒!」
他全身冰冷地站著,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宝贝的话在耳畔不断回响、回响——
——那把火是海文放的,而我正是那个帮凶!
——那把火是海文放的,而我正是——
「祁寒!不要以为你躲著就没事了,出来!要不然我打烂你的门!」
「为什么?」他无比艰难地迸出一句话。
宝贝面无表情地看著他:「因为她该死。」
「为什么?」他狂吼,所有的知觉全都回来,狂猛的恨意在他的身上燃烧。
「祁寒!」万君方暴怒地踢门,原本不甚牢固的门在他一踢之下刹时倒在地上发出巨响:「祁寒!」
「滚出去!」祁寒怒吼。
万君方冷笑,一步一步朝他逼进,根本不理会一旁的宝贝:「我要你付出代价!」
「我叫你滚,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我就等你这句话!」万君方扑了上来,一拳朝祁寒的下巴猛力击了过去。
祁寒不闪不避反手捉住他的拳头,这才正眼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我现在没时间理你,立刻给我滚!要我的命改天再来。」
「想得美!」万君方压抑了一年多的怒火全在这时候爆发,他咆哮著甩掉祁寒的手,再次扑了上来。
「万君方!」
「住手!」宝贝冷冽的声音竟然使万君方停了下来,他回头看著身旁的小孩。
「出去!」
万君方著魔似的看著宝贝突然变成金色的眼眸。
「出去。」
万君方捉住祁寒衣领的手蓦然松开,双眼仍盯住宝贝,不由自主地往外走去。
你会回家,然后睡觉,现在的一切,对你来说完全没有意义。
他愣愣地点点头,竟毫无异议地走了出去。
「怪物!」祁寒充满恨意地诅咒,有些得意地看到她的身体僵了起来。「怪物!」
他更冷酷地又说了一次。
宝贝雪白的脸色略略发青,她颤抖著轻笑:「我本来就和人类不一样,人类向来无法容忍异类的存在。」
「为了夺取我的爱,你甚至不惜放火!你应该被关到动物园或送去解剖!」
「至少我还有爱,你什么都没有,你是个残废!为了周黛眉那种邪恶的女人——」
「住口!」他冲上来,毫不留情地一掌打在宝贝的脸上。
宝贝整个人被他打得倒在地上,脸上火辣辣的浮起了五个指印,像个烙铁烙上去似的触目惊心!一丝血丝自她的唇角缓缓淌了下来。
祁寒也没想到自己会出手这么重,看到血他著实愣了一下,伸出手想扶她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不准你侮辱黛眉,你才是邪恶的女巫!」
宝贝颤抖著拭去唇角的血丝,仍是面无表情:「你瞎了眼才会看不出来她有多邪恶,她根本没有诚心要嫁给你,她是在玩弄你、玩弄万君方,你们只看到她纯洁的外表,她的心是黑的,她——」
「你再说一句试试看!」他恶狠狠地捉住她的肩,眼里喷出火热的恨意:「你再说一句试试看!」
「为什么不说?为她浪费的生命还不够多吗?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
「我叫你住口!」他疯狂似的摇撼著她,力气大得足以捏碎她纤细的骨头:「你这个怪物!凶手!永远不准再侮辱她!永远不准——」他暴吼著。
女性的尖叫声传来,一双男人的大手及时扣住他:「你疯了!你要弄死她了!」
「放开我!」
金奇死命扣住他,对著他大吼:「祁寒,你疯了!」
他猛烈地喘息著,不由自主地松了手,宝贝纤弱的身躯无力地倒了下来,欢喜连忙上前扶住她。
「你发什么神经?」金奇吼道,上前检视宝贝泛青的脸色,怜惜地看到她脸上红肿的伤痕:「宝贝只不过是个孩子,你居然这样打她!」
祁寒倒抽一口气,不敢相信自己竟真的失去控制,眼前的宝贝看起来虚弱得一踫她,她就会在他的眼前裂成碎片。
「宝贝——」他伸出手。
金奇打掉他的手,将宝贝抱了起来:「别踫她,我送她进去,欢喜来帮我。」
欢喜厌恶地横了他一眼,跟著金奇将宝贝送进房里。
他挫折地重叹了口气,看著自己的双手,对自己感到极度的憎恶!
宝贝只不过是个孩子!
就算她做了天大的错事,他也不能这样对待她。
可是——她伤害了黛眉,他一生中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而且宝贝根本不是人!
她是妖精!像所有鬼怪故事里的妖精一样,都是不好的!害人的!他为什么要对她感到抱歉?
既然如此,那他为什么还这么难过?
「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要不然我就会像你打她一样打烂你!」金奇咆哮著冲了出来:「你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做这种事,你到底还是不是人!」
祁寒慌张地跳了起来,脸色猛然发青:「她怎么了?我真的——」
「金奇!金奇!快来!她——她——」欢喜狂乱地冲了出来:「她没有脉搏,她死掉了!」
祁寒大惊失色,冲进房间里,金奇和欢喜跟了进来。
「她不见了!」欢喜惊叫。
床上空空如也,没有半个人影。
他颓丧地坐在床畔,伸手模模冰冷的床,上面甚至连半点温度也没有留下来。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样?!」欢喜不可置信地惊呼。
金奇一把揪起祁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哀伤地拨开他的手,仿佛一下子老了五十岁似的无力:「没事,什么事都没有了——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
「可是——」
「我接受你的工作,把毛片给我,我会立刻开始工作。」他茫然地走过他们的身边,似乎所有的生命力都随著宝贝的消失而消失……
金奇和欢喜不解地望著他佝偻的身体走了出去,说不出话来,甚至连问都不知该从何问起。
「宝贝怎么样了?」
习小羽闷闷不乐地坐在书桌旁:「还不知道,她一直没有醒过来。」
「看起来不太乐观,我们请医生来好吗?」史昂轩沉思地问道。
她摇摇头:「请医生来也没用,现在只能等她自己醒过来了。」
他叹口气,将她拉进怀里:「宝贝比我们不幸运太多了,祁寒不是个好对象,他并不珍惜宝贝为他所做的一切!」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微微哽咽,伤心地偎在他的怀里:「宝贝的方法是错误的,可是她不听我说,现在事情变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很担心她。」
「我知道。」他温柔地抚著她的头发,安慰自己深爱的妻子:「但我们也无能为力,宝贝不要我们帮她,她是个固执的小妖精。」
小羽抬起头望进丈夫深情的眼里:「有不好的事要发生了,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是我知道是很不好的事,而我们无法阻止。」
史昂轩再度叹口气,小羽虽然不再是妖精,但某些能力还存在,而她每次的预感都会成真。
「只要我能够,我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宝贝的,我保证!」他坚决地说道。
她哀伤地点点头,在心里无法控制地害怕起来。
将要发生的事远远超过他们的能力范围。
除了宝贝自己,谁也无能为力!
海文坐在万君方凌乱的房间里,心焦地等待著他回来,她很希望他不要伤害祁寒,又知道那不可能,至少她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才能进行她的下一步。
他已经去了一个晚上了,就算是两败俱伤也该有消息了才对——
门打开,万君方一脸茫然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她紧张地捉著他问道:「你没对他怎么样吧?你——」
万君方的神情很奇怪,好像梦游症似的,两眼直直望著空气中看不见的某一点,喃喃自语:「我要睡觉。」
「你要睡觉?!」海文大叫,不能理解他的意思。
他到死敌的家里去了一趟,回来居然只想睡觉!
难不成他是和祁寒打架把脑袋给打坏了!
万君方视若无睹地往自己的床上走去,居然真的不发一语地倒头就睡。
海文不可思议地瞪著他,这是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睡得著?
可是他真的睡著了,理所当然似的打著鼾睡觉。
她恼怒地摇晃著他,说什么也要把他弄醒问个清楚:「起来!等把事情通通告诉我之后你睡死了我都不管你,来!」
他翻个身,咕哝了几句听不懂的话之后又睡了过去。
「万君方!」海文气恼得冲进浴室,将一盆水狠狠地往他的身上泼了过去。
他果然惊跳起来:「干什么?」
「我在问你话!」
「海文?」他狼狈又吃惊地看著她:「你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你干嘛泼我水?」
「你到底清醒了没有?」
「废话!弄一大盆冰水泼我,想不醒也很难!」他不高兴地瞪著她抹去一头一脸的水,没好气地吼道:「什么天大的事让你这样子的待我?」
「什么事?」海文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怀疑地打量著他:「我看你一定还在做梦,居然问我什么事,我还想问你呢!你到祁寒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回来之后象个白痴一样?难不成你被祁寒打昏了?」
「祁寒?」万君方愣愣地看著她:「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没有到他那里去啊!」
她呼地跳了起来,气急败坏地嚷了起来:「真是睁著眼楮说瞎话!你明明到他那里去过了,你是不是真的杀了他了?要不然干嘛要否认?」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不解地站了起来,脱掉身上的湿衬衫:「我从昨天下午就一直待在家里,什么时候去祁寒那里了?你根本没把地址给我,我去那里——」
「那是什么?」她自他的衬衫口袋抽出一张纸条,上面正是她抄给他的地址。
万君方拿起纸条看了看,眉头皱了起来:「我什么时候有这张地址的?」
「到现在你还要否认!我明明看见你坐上计程车去他那里的。」海文怒道。
「可是我真的没出去啊!如果我到祁寒那里,一定会把他打个半死才甘心的,你看我像打了架的样子吗?」
这倒是真的,他和出门时一样完整无缺,一点也没有打斗过的痕迹。
海文蹙起眉,这件事很奇怪,她十分确定他曾去过祁寒的家里,但他又坚决否认,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给过他地址的事。
万君方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他没理由骗她——
「你真的不记得今天晚上的事了?」
他奇怪的看著她:「当然记得,我一直都在睡觉!」
「那我是怎么进来的?地址又为什么会在你的身上?」她谨慎地等著他的回答。
他顿时愣住!
对啊!何嫂和欢喜都不在,谁给她开门呢?当然也有可能是门根本就没关,但是字条的事又怎么说?
他茫然的表情更加重了海文的疑心,这件事很奇怪。
她要弄个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你在开玩笑!」邱老板瞪大眼楮好象他的头上突然长出两只角似的:「你和何秋虹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了还不够?让欢喜当女主角我还不如把钱扔到海里去,至少那还会有回音!」
金奇在椅子上悠闲地晃动,态度轻松自然得像正和他讨论天气:「欢喜是可造之材,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当初你请我拍戏的时候我们就说好了,一切都由我作主,你现在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当然不是,可是——」
「不是就好了,我只是先跟你报备一声,以前拍的很多底片都要报废重拍了,希望你不介意超出一点预算。」
邱老板为难地看著他:「金奇,我很相信你的本事,但是如果你为了个人的因素而影响到拍片的话……」
「什么意思?」
他耸耸肩将一份报纸丢到他的面前:「报上说你和欢喜正在谈恋爱,我不反对这种免费的广告,但是如果你让她当女主角那还会有更难听的话出来,到时候就不见得会是一件好事了。」
金奇草草瞄了那份报纸一眼,不屑地嗤道:「这种小报原本就唯恐天下不乱的,爱怎么写是他们的事,你只要管戏什么时候拍好上档就行了。」
「你还是要让欢喜当女主角?」
「没错。」
邱老板犹豫的盯著他固执的表情:「一部片子垮了,再想东山再起就很难了,你要考虑清楚!」
他坚决的表情让他知道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的,邱老板只好无奈地叹口气:「那我还能说什么呢?就算现在想抽身也来不及了,随便你吧!」
金奇难得的朝他微笑:「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但愿如此。」
金奇和欢喜正打得火热,他甚至不惜为了她而撤掉何秋虹的消息不迳而走,片厂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起来。
一些向来对欢喜不具好感的人用不屑的眼光看著她,而一些运用关系而爬起的人以一种同谋的暧昧态度对待她,另外一些居于中立派的人也因不愿扯上关系而疏远她,总之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才一、两天的时间,欢喜在片厂中的地位变得奇怪而且饱受孤立,接近她的全是一些想利用她在金奇面前多说两句好话的小人,其他人对她全是一迳的冷漠,天性乐观的她忽然觉得自己十分孤单无助起来。
当一个向来和何秋虹交情不错的女演员真拒绝和她私下对词,并以不屑的眼光看她之后,她的信心彻底瓦解!
坐在私人的更衣室里,对著大镜子,欢喜伤心得几乎想放声哭泣。
氨导演陈仔推开门进来,看见她泫然欲泣的表情不禁同情地拍拍她的肩膀:「不要理她们,她们只是嫉妒你,过一阵子就好了。」
「我没有和导演怎么样,她们为什么不相信我?」她伤心地哽咽:「都是报纸上捕风捉影的乱说!」
陈仔无奈地摊摊手,跟了金奇这些年,他的为人他最清楚,他知道金奇不可能和她发生关系的!
喔——至少在这戏拍完之前不可能,如果欢喜真的色诱金奇,那现在也不可能坐在女主角的位子上,他知道金奇向来最痛恨出卖身体的女人。
只可惜演艺界就是这样的,当一个演员必须牺牲很多,尤其是当红的更没有隐私可言。
臂众需要娱乐,不只是萤幕上的,对萤幕下的娱乐更是趋之若鹜,而报纸便是靠此维生,天晓得有多少缺乏职业道德的记者还会写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
「你出道也已经快一年了,对这种事应该不陌生了才对,伤心也没有用,装成没事一样,用心把戏演好让他们无话可说才是最重要的,要不然更难听的话还在后面等著呢!」
他老练地劝著:「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千万不要再给他们制造话题了,他们可等不及看你出糗呢!」
欢喜当然知道他的好意,但说得容易,做起来不是那么简单的。
现在所有的人都用那种特异的眼光看著她,金奇又每天都不苟言笑,严格得像个纳粹军官,她简直快演不下去了。
她知道金奇不能在片厂对她例外,甚至必须特别严格,才不会引起更多话题,但他怎么能假装他们之间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呢?
他们共享的那个吻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而对他似乎没有半点影响——
想到他无情的表现,她又想哭了。
「我差点忘了,金奇在等你排戏呢!快点出来,要不然他又要发脾气了!」陈仔催促著。
「我可不可以不要去?」她哽咽著问道。
「欢喜……」
「我真的不想演了!」
「你这样会让她们有更多的笑话可以说了。」陈仔苦口婆心地劝著,将她拉了起来:「把眼泪擦掉,这种事再苦也要撑下去,要不然不只是你,连导演都会毁了的,快点!」
欢喜无奈地点点头,咬著牙将泪水拭去,强扮出无谓的表情走出更衣室。
人生的战场原本就十分现实无情,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定理自古以来不曾改变过。
她可以承认失败,但金奇不能。
金奇的事业才刚刚起步,她不能拖累了他。
想到这里,欢喜勉强的表情放松了一些,而她所不知道的是,当她这样想时,命运的巨轮便已开始转动,她的一生自此改变!
当她隐约听到琴声时,她并不十分在意,以为是录音带的音乐,但当她打开门,发现他正坐在钢琴前,忘我地弹奏时,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楮!
祁寒真的在弹琴,而且弹的是新曲子,他过去的曲子每一首她都耳熟能详,即使是听过无数首名曲的她也不得不承认,他这次的作品是颠峰之作。
那暴风雨似的琴声中有太多太多被压抑的感情和不能诉说的苦痛。
在狂暴的琴声中,她似乎可以看见他内心里赤果果的伤痛。
「你来干什么?!」
海文一愣,这才发现祁寒已停了下来,冷冷地瞅著她看。
她摇摇头,从琴声的震憾中清醒过来,惊喜地轻呼:「这曲子太棒了!甚至比你以前的作品更成熟更吸引人,只要一推出,一定会造成轰动的——」她被他冷冽的眼神看得说不下去了,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跨了一步:「怎么啦?你看起来好象很不高兴我来?」
祁寒冷酷一笑:「因为我的确不欢迎你。」
海文的脸色刷地惨白。
她所担心的事终于成真,宝贝毕竟是成为第二个周黛眉了,而他甚至只是个十几岁的街头流浪儿!
「因为宝贝不欢迎我?你就只因为他而抛弃我们多年的交情?!」她深受伤害地说道。
他转过身来,眼楮冰冷地注视著她,试图从她身上发现一些些的罪恶感或者一点点的内疚,但是他什么也没找到,他只看到一个冷血的女人。
「你为什么忍心在演唱会上放火?」他伤痛地低语:「我和黛眉一直当你是最好的朋友。」
海文惊骇地低呼一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手掩住嘴失声地叫喊。
如果原本他还有所怀疑,那么现在她的表现也足以说明一切了。
祁寒闭了闭眼,被背叛的感觉强烈得令他想发狂!
这世界上到底还有什么值得信任?
她居然冷血到敢放把火烧掉几条人命,然后若无其事的站在他的面前安慰他,夺取她好朋友的未婚夫!
他真的是心盲!
这样的女人在他身边将近十年,他居然看不出来,还当她是至交死党,这不是心盲还能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祁寒,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个样子,你听我解释!」
「我什么也不想听,我只要知道事实就已经足够了!」他心灰意冷地转回身子,连看都不想再看她。
海文焦急地奔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臂:「我不是有意的,黛眉她存心要玩弄你,我只是一时气忿,不小心才——」
祁寒面无表情地甩开她的手:「走!」
「祁寒!」
「别惹我发火,我已经听够你们对周黛眉的侮辱了!」
「我们?还有谁?到底是谁告诉你的?」
他冷冷一笑,鄙夷的目光扫过她:「重要吗?反正都已经做了,我看不出那还有什么关系。」
「求求你听我解释,我只是——」
「够了!」他厌恶地站了起来,憎恨又疲惫地指了指门口:「你自己出去吧!把钥匙留下来,我不想追究责任,可是我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海文还想辩解,他只是漠然地转身走进他的卧室里,用力甩上房门,表示了他无庸置疑的憎恶!
她溃然倒向地面,颤抖著拥紧自己。
什么都完了!她多年来苦苦地等待,用尽心思想要保护他,结果只落得这种下场!
她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多年的青春,这么多年的心血,甚至背负了沉重的十字架,所有的一切只为了他,而他呢?
泪水象雨一样落了下来,她又哭又笑地踉跄转身往门外奔去。
笑吧!
周黛眉,你一定很得意自己的杰作吧!
你一定很高兴事情终于完全按照你所想的发展。
他们全是一群傻瓜!
全是一堆棋子,真正的命运棋手躲在黑暗里嘲笑著他们的无能为力。
懊死的周黛眉!
黛眉:所有我认为不可能发生的事全都发生了!
宝贝再一次自我的生活中消失,这次是真的消失了!她是个妖精——你相信吗?一个真正的妖精,邪恶而且不可原谅!
在那张绝美的面孔下隐藏的是一颗令人无法想象的恶毒的心!
甚至到了现在她都还执迷不悟的毁谤你!就象海文一样,海文放火!我不敢相信,我愤怒!憎恶!但这是事实!黛眉,你能想象我现在的心情吗?
我的世界再一次彻底颠覆,而罪魁祸首正是两个我最信任、付出感情的两个人!
我想你会比我更伤心的,海文和你相识多年,你们的感情是至交死党,而她却冷血地背叛了你!
能告诉我「爱」是什么吗?
我一直以为「爱」是付出、是牺牲、是奉献、是神圣!可是她们的行为却让我觉得肮脏、下流!和一连串的罪恶、憎恨!
我相信你!
不管她们用什么话来侮辱你,我相信我自己的眼光,我相信我们之间的一切不是个大骗局!
真正令我伤心的是宝贝!
在不知不觉中,我险些爱上她那无邪的表情,在知道她很可能因为得不到人类的真爱而消失之时,我是那么的替她忧心,甚至不惜告诉她,我是爱她的——如果她没承认她的罪行的话,我想我会的!
事实证明宝贝才是个骗子!
「爱」到底是什么?是「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是为之神魂颠倒,为之赴汤蹈火?我真的迷糊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是为什么?
我又开始作曲了,可笑的是,当年我因为伤心而停止作词作曲,而现在,我又因为伤心而疯狂投入工作,什么都不愿去想、去思考!
人真的是一种很矛盾的动物!
我还能伤心几次?
你能告诉我吗?我还要再伤心几次才可以不再心碎?才可以炼成金钢不坏之身?
黛眉——我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真的!我只知道,没有了你,一切复杂得叫人难以忍受!
祁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