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狂夫 第五章

连著几天,宇昊文亟的捉模不定,搅得裴芊桦疲于应付。虽然他蛮横和不可一世的劣根性依旧,但是除此之外,她却是怎么也无法将他与记忆中那抹残暴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到底是哪里变了?关于这个问题,芊桦已不止一次在心里问自己。偏偏,宇昊文亟就是宇昊文亟,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她也忘不了。

虽然想不出哪里不对劲,但裴芊桦就是觉得他不一样了,至于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一时间她也说不得准。

芭观来说,他的脸蛋没变、劣根性也没变,甚至身上那股邪气,都跟六年前如出一辙,只除了……他的脾气。

是的,跟六年前那个动辄对人施以拳脚的宇昊文亟相比,现在的他,脾气收敛了许多,不再任意对人动粗。

还记得他刚来那几天,她每天总是过得战战兢兢,害怕稍有不慎即会惹来他的一阵拳脚。可出乎意料之外的,两人同居这些天,自己居然没再见他发过一顿脾气,想当然耳,自然也就不需要再亲自去见证他的孔武有力。

除了偶尔跟她抢饭吃、三不五时对她毛手毛脚,以及霸道得不许别人反抗他之外,大多数的时间,两人相处还算平和,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然而,少了暴力的阴影笼罩,裴芊桦的防护网并没有因此而卸下,相反的,她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她心里始终认定,在宇昊文亟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下,必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阴谋正在酝酿著。

她每天和他相处的时间,虽然只有晚上短短的四、五个小时,但那种揣揣不安和戒慎恐惧的心情,却比上一整天的班都还要来得累人。

也正因为如此,眼下裴芊桦虽然坐在办公桌前,脸上却明显写著疲惫和倦意。

就在她发困的当儿,水粼粼悄悄的欺近她身边,「芊桦,你还好吧?」好友近来萎靡不振的神情她全看在眼里,不禁暗自忧心不已。

「好端端的,你怎么会突然这样问?」不想让她担心,裴芊桦刻意佯装出轻快的语气。

「什么好端端的?你拿张镜子照照,黑眼圈都跑出来了。」水粼粼戳破她的谎一目。

「有那么明显吗?」最近忙著应付宇昊文亟,根本就无暇他顾,哪里能觉察得到自己满脸的倦容。

「不然你以为我能神机妙算不成?」

「是吗?可能是最近工作比较忙……」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

「少来!」身为同事,水粼粼哪里会不知道她有多少工作量,「你今天一定得老老实实的回答我。」心疼她的憔悴,末了又附注了句,「不许有半点的隐瞒。」

从两人大一认识至今,在水粼粼的印象中,芊桦一直是个有主见、能力强的女孩子,遇上任何麻烦事她总是一肩挑起,并且处理得服服帖帖,丝毫不让旁人烦心。

但却也因为这种性格,就算真遇上什么困难,基于不想让人担心的考量,她总是将所有的烦闷全积郁在心里,不肯找人诉苦。让一干关心她的朋友,只能在一旁看了干著急。

瞧出她的挣扎,水粼粼又道:「是朋友就不要瞒我上

许久,裴芊桦才开口,「好吧!」是该找个人谈谈了。「不过总编的雷达眼又开始扫射了,等下班后一起用餐,我再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全告诉你。」

「行!得巨细靡遗的说清楚喔。」水粼粼不放心的交代。

「保证巨细靡遗。」她举起右手,信誓旦旦的保证,「你还是快回位子上去吧,总编的雷达眼快变成铜铃眼了。」

***

「不可能!你别跟我开玩笑了。」此时餐厅里正在用餐的客人,全被水粼粼的咆哮声给引得转过头来。

「小声点,别人都在看我们了。」裴芊桦有丝赧然的对他们点头表示歉意。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水粼粼连忙压低音量,「对不起嘛,我只是太惊讶了。」随即又转回刚才的话题,「你该不会是在寻我开心吧?」

「你看我像吗?」她不答反问。

「这么说是真的喽?!」水粼粼克制不住地捂著嘴惊呼。

「什么真的假的,你当我吃饱没事,闲瞎说不成?」裴芊桦睨她道。

「天啊!这世界上怎么有如此可恶的男人?」居然对女人动粗?

「别问我,关于男人,我知道的并不比你清楚。」感情生活一片空白的她,对男人的认知,如何能比得上早有亲密爱人的水粼粼。

「原来我男朋友已经算是很体贴了。」水粼粼心有所感的说。否则以两人那般频繁的吵嘴机率,自己怕是早被打得鼻青脸肿,不成人形了。

「你现在才知道,记得以后别再无理取闹了。」希望能图得耳根子的清静,裴芊桦心想。

「什么嘛,瞧你说的,好像我多野蛮似的?」水粼粼不依的嘟嚷。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喔!」言下之意,是她不打自招了。

「裴芊桦你——」

跋在母老虎发威前,裴芊桦提醒著,「嘿!风度,风度。」

「我又不是男的,管它什么风度不风度。」她就是执意要找裴芊桦算帐。

「就算不在意风度,好歹也挽救一下你那岌岌可危的气质吧!」真怀疑她还有任何气质可言。

可恶!居然用「岌岌可危」这四个字来形容她这个走气质路线的美女?水粼粼才要发绸,「不对啊,你别想转移话题。」好险!差点又被骗了。

而裴芊桦只是回她一记无辜的表情。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水粼粼问。

「你说呢?」她又把问题给抛了回去。

显然,宇昊文亟是两人打从出社会以来,遇到过最棘手的挑战,所以,她们谁也没再开口说话,只是相视无言。

半晌,水粼粼才冒出一句,「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裴芊桦期待她有好建议。

「你仔细回想看看,现在的他和六年前的他,最大的不同是什么?」水粼粼提示的问。

能有什么不同?还不是一样的目中无人、蛮不讲理,大烂人、大无赖、大坏蛋一个。真要严格说起来,最大的不同可能是——比以前又多不要脸一些。

莫怪人家说当局者迷,换作是平日冷静果决的裴芊桦,铁定三两下就能厘清症结所在,「告诉你吧,是态度。」水粼粼索性揭晓谜底。

「态度?」裴芊桦一脸困惑。

「是啊,虽然不知道他在打啥鬼主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以他现在对你的态度来看,应该是不会再动手打你了。」如此一来,裴芊桦就能安心的和他抗衡了。

好像是这样没错啦,只是……「为什么呢?」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对女人手下留情的人啊!早在日本那次,她便清楚的明白,在宇昊文亟的字典里,压根儿就没有怜香惜玉四个字。

许久,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人决定将问题全归咎到年纪上头,把他当年的暴行视为是年少血气方刚下的产物。

***

一个晚上下来,大体来说虽然没有什么实质的收获,但裴芊桦的心情却因此轻松了许多,至少,她不再视回家为畏途。毕竟再怎么说房子终归是她买的,没道理平白拱手让人,何况,还是让给一个自己厌恶至极的男人。

裴芊桦到家后,才打开门,就见一座活火山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宇昊文亟脸上清清楚楚刻画出来的暴怒,让她嘴边的笑意全僵在脸上。

像个等待迟归妻子的丈夫,宇昊文亟凝聚了一整晚的怒气,已将他逼至一触即发的边缘。

他的表情骇得裴芊桦的舌头差点没打结,「还、还没睡啊?」她心虚的随便找了个话题,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成为他炮口下的余灰,不晓得又是谁招惹到他了。

就在她力图镇静的同时,宇昊文亟已就著排山倒海之姿,刷地朝她席卷而去,一把拉过她纤细而冰冷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往客厅里带。

「说!你今晚上哪去了?」他神色肃杀的逼问道。

被硬生生地摔到沙发上头,过大的撞击力让她一时答不出话来,一口气梗在喉咙,「我……」要命啊,谁行行好,快来救救她吧!

「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要是你胆敢骗我的话……」过度的担心让宇昊文亟整个人失去了理智。

他慢慢逼近她,并用充满血丝的厉眼恶狠狠的瞪视著她。

「没、我没敢骗你,我只是跟粼粼一起去吃饭。」裴芊桦吓得脸色惨白,颤抖著嗓音回话。

以为他会向自己追问粼粼的身份,可他却没有,只是冷冷的说了句,「就这样?」视线依旧牢牢地定在她脸上,他审视的目光像是在判断她话里的真实性。

其实,对于其他人的身份,透过六年来征信社传真给他的资料,宇昊文亟早将她身边的阿猫阿狗都给模熟了,哪里还需要多此一问。

「真的,我吃完饭就回来了。」裴芊桦点头如捣蒜,拼了命的同他保证。「我不知道你会等我……」她急得就要落下泪来。如果早知道一顿饭会惹得他大发雷霆,她说什么也不敢在外边多作停留。

料定她也没胆对自己撒谎,宇昊文亟铁青的神色才逐渐缓和,「只是吃个饭,需要吃到这么晚?」但仍余怒未消。晚?不会吧!现在才九点刚过不久……尽避满腹委屈,裴芊桦却没敢开口为自己辩白。

来台至今,不曾和她在外边共进过餐,宇昊文亟只要一想到,她是为了和不相干的人进餐才冷落自己,心里就像是喝下一大桶的陈年老醋,嫉妒得直发疼。

「走!」他伸出手拉著她。

「去哪里啊?」她怯怯的问,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得他不快。

「吃饭。」宇昊文亟口气很冲的道,其中不无赌气的意味。

「可是……我才刚吃饱耶……」再吃,她可就要活活给撑死了,她怀疑他根本是想借由这种酷刑来惩罚自己。

虽然,她委实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做错了,又是怎么惹到他的。

「没人要你吃。」一想到她是和别人去吃饭,虽说那个别人只是个女人,宇昊文亟就是气不过,坚持也要她陪他去吃上一顿。

「那……」还要我去干么?话到嘴边,她没敢问出口。

虽然她嘴里没说,他仍是看透的说:「我还没吃。」霸道得非要她作陪不可。

有没有搞错啊,他没吃,干自己屁事?她只顾著在心里发牢骚,却忘了去探究他为什么到这么晚还没吃晚餐。

「可是很晚了耶……」这样暗示,希望他能识相得自己出去吃。累了一天的她,这会儿只想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

「你说什么?」震怒的他忍不住又咆哮出声。

「我……我是说……」她吓得舌头猛打结。

「有胆你再说一遍试试。」要是她真胆敢说,难保他不会当场掐死她。

裴芊桦闻言,识相得没敢再搭话。

「还不走!」宇昊文亟扯著她吼。

面对他恶形恶状的催促,她是惧怕的,但是累了一天的疲惫,真的让她再也禁不起丝毫的折腾。

「不然……我帮你煮碗海鲜面好不好?」她硬著头皮同他商量,「或者,蛋炒饭也行。」横竖她就只会这些了,谁叫她厨艺不精呢!

「嗯。」留意到她一脸的倦容,知道她是真的累极,他也不忍再强迫她。

得到宇昊文亟的应允,裴芊桦像是如获特赦一般,飞也似地就想往厨房里钻。

「等一下!」他的声音冷不防地在她背后响起。

还差一步,就只差一步,自己便能躲开他了,她不免在心里扼腕。

「还有什么事吗?」她无助的问。

「以后不许你再和别人吃晚餐。」那是他个人专属的权利。

「喔……好。」她满心不愿地答应。

***

「你就不知道,他当时有多么生气。」以为会被宇昊文亟狠狠痛揍一顿的裴芊桦,心有余悸地向水粼粼投诉自己昨晚的遭遇。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一直缠著你问东问西的。」如果芊桦因此而惨遭毒打,她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不关你的事,你别硬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边说著,两人并肩走出公司大门。

「说也奇怪,他干么那么生气啊?」如果不是预先从裴芊桦那里得知宇昊文亟的恶形恶状,水粼粼几乎要怀疑,他是对自己的好友有兴趣。

「谁知道,说不定他根本就是在借题发挥。」以折磨她为乐。

视线不经意扫到路边候著的宇昊文亟,裴芊桦倏地一僵,全身定住不动。

「怎么啦?」留意到她的异样,水粼粼关心地问。

不等裴芊桦开口,宇昊文亟已经来到两人跟前。

「走!」他极其自然的揽过裴芊桦的腰肢,无视一旁瞠目结舌的水粼粼,即半挟持著她转身离去。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没来得及问出心里的疑惑,裴芊桦整个人已被他硬塞进一辆银白色流线型跑车里。

苞著,宇昊文亟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座驱车扬长而去,留下水粼粼一个人傻愣愣地怔在当场。

那人就是宇昊文亟?她的视线定住在远端的扬尘之间,久久不曾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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