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神色有些疲惫,但心情却是好的,吹著口哨推开门走进房里。
她正在看录影带,见到他并没什么表情。
「我回来了!」他开心地招呼著,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来。「在看什么?」
她闪了一下,决心让自己和他保持一段安全距离,仍不看他。「录影带。」
「怎么啦?」他撒娇地看她。「又不开心啊?对不起嘛!我知道我没打电话你一定很生气,我忘了嘛!可是我回来了啊!不要骂我!」
妮妮的眼楮盯著电视萤幕,声音淡淡的。「我不会骂你,你以后也不必担心忘记打电话我骂了。」
「你干嘛啦?」他哀嚎著。「我都已经说对不起了啊!」
如果真的只是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抚平一切,那么人间又哪里来么多的痛苦悲伤?
她不知道她是真的对他已经绝望,还是已经疲惫得什么都不想说了?
何必和他争执呢?反正到头来她仍是个大输家!
「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他嘻皮笑脸地讨好她。
「我吃过了。」她回答,心里催促著自己——快说啊!还犹豫什么?为他受的苦还不够多吗?死都已经死过一次了,还能怎么样?他仍然恶习难改!
小路有些没趣地站起身。「随便你吧!我真知道你要我怎么样才会高兴?」
「什么也不用了。」妮妮说著,泪水不争气地涌上眼眶。「反正我要的你也给不起,那就这样吧!」
他沉默地坐著,表情沉郁,一丝不耐烦渐渐扩大,好半晌他才开口。「你要我回来我也回来了,结果一回来你就这样,我不回来你也不高兴,我回来你还是不高兴,那到底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她吸吸鼻子,终于鼓足了勇气。「既然是这样,那你以后也不用回来了,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
「你一定要这样?」他沉声问道。
她看了他半晌,怒气和伤心齐涌而来。「我一定要这样?什么叫我一定要这样!我一定要那样!是你一定要这样对我!不然还想我怎么样?你当我是什么?要回来回来,不回来我找死了也没有用,既然你一定要这样,那我们又何必在一起!」
「你就是希望我一直永远在家等你是不是?你就一定要那样你才会满意?」
她看著他,心灰意冷地挥挥手。「没有,我没有要怎么样,反正已经是这样了我再说什么也没有用,你要走就走吧!不必再回来了。」
小路满怀怒气地看著她。「好啊!你喜欢这样就这样吧!」
「行李在床上。」
他一窒,没想到她真的这么绝情,怒火一上来,到床上将行李拿著,头也不回地开门而去!
那门震上来的声音同时也震碎了她的心。
真的,以为能够幸福的,结果就换来一堆堆这样、那样!呵!多可笑!
她忿忿不平地抹著眼泪,为他哭得还不够吗?她哭死了他也未必为她流半滴眼泪!值得吗?
就像阿红姊说的,何必呢?就当是花钱消灾吧!
女人最傻的就是不甘心!
为付出的不甘心,为自己的爱不甘心!
呵!不甘心又怎么样?能改变任何事吗?她只会越来越痛苦,越来越不想活!
为一个男人死一次已经够不值得,再来一次她就根本是个愚蠢的笑话!
***************
「你真的要把晚上的工作辞掉?」
「真的。」阿南轻拥著她,手放在她已微微隆起的小肮上。「差不多也该是我陪陪你和孩子的时候了。」
碧雪开心地回拥他。「谢谢你!」
「傻瓜!」他微微一笑。「这是我一直盼望的。」他抚著他们肚里的孩子,语气有种沧桑之后的安宁。「你想,如果我们只在法院公证结婚,你会不会很失望!」
「结婚?」她呆住,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提出来,只能傻傻地重复著。
「结婚。我不想孩子出生的时候连户口都不能报。」他专注地凝视著她的眼。「你愿意嫁给我吗?」
「阿南……」她紧紧地拥住他,喜极而泣,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盼望等待的日子终于到来!
他在心里叹口气,一切似乎都已经解脱了!
他再也不必活在暗无天日的恐欢及罪恶之中,再也不必担心她会受到伤害!
他怀著无比的憧憬与盼望叹息似地。「结婚之后,我们立刻去度蜜月,带著我们的孩子出国去,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选蚌地方把孩子生下来——」
「在国外把孩子生下来?」
「不好吗?」他望著她。「台湾这么拥挤,我们可以在国外定居,那也未尝不可!或许我们可以在国外住蚌几年,自由自在的过我们的新生活,等孩子大了我们再回来。」
她觉得有些惶恐。「可是你以前从没提过这些。」
他叹口气。「我一直在考虑,这几年实在太累了、突然觉得再也待不下去了……」
「或许……或许我们可以搬到乡下去,也一样哪!你可以开间小发廊,我们一样可以过新生活!」
「你不想到国外去?」
碧雪咬著唇摇摇头。「我不是不想,而是我会害怕……」
「这些都可以再考虑的。」他抱著她,闻著她的发香:
「如果你真的害怕,那我们就搬到乡下去,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力过新生活。」
「阿南?’’她迷惑地看著他。「为什么这么突然呢?我以为开一家大发廊,成为名设计师是你的梦想,为什么你要放弃?」
他沉默下来,涩涩地笑了笑回答:「我现在才知道其实你和孩子才是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你和孩子一直平平安安在我身边就好。」
她看著他那疲惫却平静的面孔,迷惑仍然没有消除。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梦想著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发廊,在台北成为一流的发型设计师。这些年来,他所有的努力也都只为了这个梦想而奋斗,现在终于快达成了,而他却
放弃了。
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他看起来总有一丝不安?
「别再想了,明天我请小季陪你去看礼服好不好?」他微笑著吻她。「等你选好样子我再陪你试穿,然后拍一大堆照片给宝宝看!不是每个孩子都有机会和爸妈一起拍结婚照的。」
他的话逗得她笑了起来,幸幅的感觉顿时复盖了一切。
电话铃响,她自然地起身去接。「喂?」
半晌之后她有些无措地回过头来。「阿南,是殷小姐的电话。」
「告诉她我不在。」
碧雪为难地结巴著:「他——他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好——我会告诉他的——我很好——谢谢,再见。」
他阴著脸,神色沉重而忿怒。
而她什么话也没有说,即使是再迟钝的人,多少也会有感觉的,她知道他和殷素素之间一定有些什么不能让她知道的事。
她不想去追问,也不敢去追问,不管是什么她都没勇气去知道!
碧雪轻轻申吟一声坐在沙发上。
他吓了一跳,脸色全变了!「怎么啦?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只是最近很容易累。」她努力微笑安抚他,其实,她总觉得近来的身体状况有些不对——
「有没有去让医生看看?」他轻斥她。「一定没有对不对?你连产前检查也不去做!」
她愧疚地垂下眼。「我一直忘了……」
阿南叹口气,将她抱了起来。「我只是担心你,孕妇一定要注意身体的!明天我就去替你挂号,然后陪你去检查好不好?」
她无此感动地偎在他的肩膀上,这一生都已足够了!
***************
他们沉默地面对面坐著吃饭,气氛浪漫的高级餐厅中,悠扬的小提琴声在空气中飘扬著,衣冠楚楚的人们轻声细语地交谈,在浪漫的灯光下一切都显得那么地富有格调,一个上流社会。
她坐在他的对面,长长的睫毛轻轻复著她的眸子,看不出心中有什么心思,她一直静静地吃著她的东西,修长秀气的手指在操纵著牛排刀时仍是斯文有礼的。
他也一样,尽避年龄早巳不年轻了,但那雍容的气质仍使他看起来睿智持重,尽避他的确已经老了。
静静的,他们都解决了他们的晚餐,侍者收走了餐盘,
送来开好的香槟为他们斟酒。
「这是庆祝我们六周年的酒。」
她微微一楞,六年?竟然已经过了她六年的青春岁月了吗?
林哲夫看著她微笑。「虽然我等于是看著你长大的,但是真正生活在一起也只有六年,这六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我都知道。」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她的面前。「这是送给你的。」
冷银嫣看著那豪华的绒布盒。「你已经给我很多首饰了,何必再花这个钱?」
「我喜欢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他淡淡地笑。「而且我所能给你的,也就是这些而已。」
她想将盒子推回去,告诉他那并不能买回她六年的青春岁月,但她投有,相反的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条价值不菲的锁石项链。
灯光下钻石的光泽令人目眩,这六年来她就是淹没在这样的光泽之中,连人影都显得黯然无光。
杜小天曾锐过,有钱人总是花钱买良心,或许这对林哲夫来说是合适的,他不就一直如此在做著吗?
「喜欢吗?」
「很喜欢。」她笑得淡淡,看不出有太多的兴奋,这是他喜欢的,他喜欢他的女人永远平静含蓄,以至于他的原配现在终日坐在太师椅上,几年来像个木乃伊一般。
长久下去,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像个可怜的女人一样,连自己是死是活都也弄不清楚。
像林哲夫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放弃他的控制欲,而他永远会用文明有修养的外表来掩饰他的欲望,然后不择手段去达成它。
「对了,你朋友开的那家钢琴酒吧生意还好吗?」
她心头暗震,立即敛起心神。「还不错,我很少去,不过常听他说起。」
林哲夫挑了挑眉毛。「哦?我听说里最近并不是很平静。」
「是吗?」银嫣也淡淡地挑了挑眉。「我倒不知道有这回事,你是听谁说的?」
他盯著她,眼神高深莫测,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她长大了,现在居然能面不改色对著他撒谎,再也不惧怕他那种难解的眼神。
一对男女走到他们的身边。「林先生!这么巧?」
她抬起头,难掩满脸的惊愕之色!
杜小天竟挽著殷素素!
「你好,殷小姐。」林哲夫精明的眼神扫过他们,四个人之间的情势有些莫名其妙的紧张。
「冷小姐。」殷素素笑著向她招呼那表情充满了挑战。
「好久没看见你了。」
「是吗?听说你画廊的生意不错,恭喜你。」
杜小天一楞,冷银嫣的口吻很平常,但他了解她,从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讯息是他永远不会误解的!
她其实什么都知道!
「这么好的情调,出来喝香槟,想必是在庆祝什么吧?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殷素素仍平静自若地应对,点个头打算离开。
「你还没为我们介绍你的男伴呢!」林哲夫盯著杜小天,俐落地打量著年轻壮硕的男人。
殷素素笑了笑。「她姓杜,只是普通朋友,我们先走了。」说完便离开他们的视线,根本没让小天有开口说话的机会。
冷银嫣的视线很快回到他们的餐桌上,淡淡地开口:「殷小姐很能干,生意做得很好。」
「你希望像她那样吗?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替你开一间画廊。」
她看了他一眼,讽刺地想著,反正他的确是有足够的钱让他所有的女人都开画廊的!
「像殷素素那样的女人是静不下来的,总是想到外面的世界和男人争长短,会吃亏的!」他说著,啜了口酒。「没有男人在身边的女人都是这样的。
「是吗?我听说她现在的男人对她不错。」
林哲夫很快看她一眼,暗蹙起眉头。「什么时候学会这样说话?」
她看著他,叹了口气。「我累了,可以回去了吗?」
他注视著她,不再多说什么,招来侍者买单之后才又平淡地开口:「累了就不要再玩了,那很不好。」
她什么也没回答——根本懒得回答——
***************
「他终于舍得放弃那份工作了,恭喜你!」小季衷心地祝福她,和她走在阳光之下。
碧雪的脸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有些羞涩地。「我也不知道道他为什么就突然决定了,可是我真的很开心!」
小季看著那比阳光还要灿烂的笑意,不由得自觉黯然的叹了口气。「看你这么幸福真好!也该是时候了!」
碧雪笑著,在美丽的橱窗之前驻足,微微蹙起眉看著自己的倒影。「可是我现在这么丑……」
「呆子,穿上新娘礼服谁看得出来哪!更何况肚子还这么小,不会有问题的!来吧,我们进去!」小季拉著她进门,里面的小姐立刻笑容可掬地迎上来。
婚纱摄影礼服里全是美丽动人的结婚礼服,那令人目不遐给的美丽白纱几乎是每个女人的梦想——
小季坐在一旁,看著碧雪和门市小姐热烈地讨论著,心情出奇的低落。
怎么别人似乎总是比她幸福呢?这么多年的独立生
活,她真的也已经好累好累,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可以令她幸福的另一半?
脑海里又浮起杜小天那颗属于别人的石头,如果他并不是个舞男,他们不是在那样的场合及情况下相遇,一切不知道是不是会有所不同?
她自镜子里看看自己,一头杂乱的头发,瘦得不见肉的体态和永远役睡饱似的脸色,再想想冷银嫣那雍容华贵的模样,不要说是个舞男,那是每一个正常男人都会做的选择。她叹口气,苦笑一下,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和生病一样。大概是真的到了更年期了,她再不收剑自己,她就真的等著变成花痴吧!
「小季!你看这套好不好?」碧雪兴匆匆地挑了件礼服在身上比著。「好看吗?」
她敛起心神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好看是好看,不过你不觉得好像太保守了点吗?」
碧雪左看右看。「好吧!那我再看看其他的好了。」
「我来帮你挑。」小季上前一起和她挑著,弄了大半天总算选到一套三个人都满意的。「就这件吧!你先试穿看看,衣服光看是不准的。」
「这好吗?」碧雪犹豫地看著礼服后面的一大片空白。「好像太暴露了!」
「不会啦!你还要戴头纱啊!盖下来什么都看不到了。」门小姐劝慰著。「试穿室在那边,先试穿看看再说吧!」
「快去啊!」
犹豫了半晌,她才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走进试穿室里。
小季摆摆头,她真是保守得可以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碧雪才遮遮掩掩地走出门。「好看吗?」
「很好看啊!」小季开心地拉著她的手走到大镜子之前。「你自己看看,很合适你,阿南一定会喜欢的!」
她怯生生地打量著镜子里的自己,穿上婚纱之后的她的确十分美丽,她不禁微微地笑了起来。
「手臂这个地方好像太松了,要改一改。」小季专家似地严格审视著,突然皱起眉头,伸手模著她的后背。「你这里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碧雪不明就里地回头看。「我看不到啊!」
「红红的一块,过敏啊?」
她转身背对著镜子再回头看,背上果然有一块腰子型的红块。「不知道,大概真的是过敏吧?」
「会不会痒?」
「不会。」
小季不明白地仔细打量著。「其他的地方也有,不过这个地方最明显,怎么会这样?」
碧雪还是摇摇头。「不知道,不过我有时候对海鲜会过
敏,而且现在有小宝宝啊!我刚怀孕的时候,医生就说过我的体质会不适应的,大概是这样吧!」
「哦!」小季耸耸肩。「还是小心点好。
「放心吧!没事的!」碧雪已完全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来帮我选头纱吧!我发觉你比我还有眼光呢!」
「好啊!」
她们继续兴高采烈地挑选结婚用品,而浑然不觉危险的种子其实早已萌芽——
***************
许多天了,他没有打电话进来,也没有半丝的讯息。她每天回家头一件事总是察看电话录音机,想知道里面有没有他的声音。
她知道她很没出息,可是她不得不但心他现在过得好不好?住在哪里?有没有人照顾他?
小路其实是个很不懂得照顾自己的人,他心血来潮的时候可以连续几个通宵不唾躲起来玩,连饭也不吃,等到累得受不了了,才倒头就睡,一样不肯吃饭。
当他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如果她不把水送到他的唇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喝水。
可是想起这些,她只会心疼,只会更加想念他,担心他过得不好,即使她心里明白,小路最爱的其实是他自己,没有她照顾他,他一样能活得生龙活虎的。
最终憔悴的仍是她!
当她走出酒廊的大门,身边的男人细心地替她披上衣服,接过她手上的手提袋说:「我去开车,你等我一下。」
妮妮站在门口,笑了笑算是答应,望著男人有些单薄的身影,心里找不到半丝感情。
她知道他对她好。
他知道她欠酒廊的钱,很诚心的要替她还,早要她肯和他在一起,他不计较她的出身。
妮妮没有答应,对这样老实的人,她不忍心骗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小路在一起之后,她的心变得柔软了,以前她大概会很高兴有这样呆的男人肯当凯子吧!现在都不一样了!
她不答应,他就天天到店里坐,天天点她的台,她知道其实他不是什么大老板,自己开了家小小的工厂,有点钱,但不是大钱,是血汗钱。
他对她很好,她心情差的时候一言不发地陪她喝酒。她不让他上,他也从未生过她的气。
阿红姊说这样的老实人简直快绝种了,来了这久,对其他的小姐看也不看一眼,单单落著在她的手里,是他上辈子欠她的!
她妮妮大概是上辈子欠小路太多了吧!
正等著,行动电话便响了起来,她接通时对方便一句
话也不说。「喂?喂?讲啊?」
还是没声音,她心里已明白了是谁,直接地开口:「找我什么事?」
他还是不说话,她不由得开始想像他现在的表情,想得心痛如绞,猛然切掉电话!
「上车吧!」他已将车子开过来,替她打开车门。
妮妮深呼吸一口气,坐上车子,瞪著行动电话的电源,挣扎了许久——
「怎么了?」
「没什么。」她终于关掉电源,耸了耸肩。「我突然不想回家了,我们去唱歌好不好?」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三点多了,他明天仍得上班。
妮妮看著他,有些不悦地。「那我自己去!」
他连忙笑著摇摇头。「我陪你去,在哪里?」
***************
「操!改邪归正!改什么邪?归什么正?神经病!」阿常忿怒地诅咒著。
「这下可好,小路走了,阿南也走了,小天又爱来不来的留下的全是一群废物!我还做什么生意?收掉算了!」
阿宝怯生生地坐在他的对面,半句话也不敢哼。
近来生意的确清淡很多,难怪阿常一直怪叫。
「你啊你啊!」阿常迁怒地指著他的鼻子大骂:「说你是废物还真是废物!来了这么久了,连一个客人也拉不住,我到底花钱请你来干什么?你今天又穿这是什么衣服?恐怖份子啊?」
「吸血鬼。」阿宝小声地回答。
「我说你们这些人都有病!」他恼怒地怪叫。「小天呢?又死到哪里去了?他到底还做不做?三天两头看不到人影,存心气死我是不是!」
阿宝闷著头不敢回答,阿常的情绪真的和女人很像,时好时坏的,发起脾气可以吓死人;他习惯了之后最好是什么都不要回答,反正说什么都不是,当然不说也不是
「你哑巴啊?」
「你到底想我怎样嘛!」阿宝委屈地咕哝著。
「你——」
这时钢门打开了,从外面涌进一群女人,喳喳呼呼地进来。
阿常的脸色立刻变了,换上妩媚的笑容迎了上去。「欢迎光临!」
女人们看起来都已经喝了不少酒了,肆无忌惮地。「小天呢?小路?他们在不在?找他们来坐台!」
他笑吟吟地。「他们现在都有事,你们先坐下,我去替你们找几个更好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其中一个女人摇摇头叫了起来。「我早告诉过你们,他们两个已经走了啦!偏不信!」她说完人已往外走去——
「没有的事!」小常连忙拉住她们。「小路是走了,可是小天还在啊!他没走,我保证!你们先坐下嘛!」
女人们互看一眼,无可无不可地坐了下来,正好和阿宝面对面。
「哟!好可爱!」女人放浪地笑了起来。「张开你的嘴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真的有獠牙?」
阿常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阿宝立刻乖乖张开嘴,里面是有两颗吸血鬼的獠牙。
她们笑得震天响,仿佛是件多么好笑的事似的,其中一个女人将身体往阿宝的身上贴去。「乖孩子,我以前没有见过你啊!叫什么名字?」
「阿——阿宝。」他慌恐而慌张地结巴起来,手局促不安地不知道该往哪里摆。
他羞涩的样子反而引起女人们的兴趣,她们嘻笑著七嘴八舌地作弄他。
「你会什么?」
「会不会喊拳?」
「喊拳有什么好玩的?不好不好,跳舞啊!你会不会跳舞?」
他在众多女人当中狂乱地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问题才好,而女人们却已经大笑著起哄了。「跳舞好啊!跳脱衣舞啊!像小天一样啊!跳!跳!」
阿宝连忙拉住自己的衣服。「不会!我不会跳那种舞!」
这时阿常端著酒,身边带著两个男人走了过来。「酒来了!」
「喂!你们的少爷很没诚意!叫他跳个舞都不肯!」女人嚣张地叫著。「那还玩什么?喝个屁酒!不喝了!走走走———」
「不要这样嘛!」阿常笑了起来,将身边的两个男人推到她们身边。「跳舞有什么难的!叫他们陪你们跳,爱怎么跳就怎么跳!」
「我们就要他跳!」女人气焰高涨地斜睨著在一旁委委屈屈的阿宝。「他不跳我们就走!」
阿常陪著笑脸点头,转身面对阿宝脸色又沉下来。「跳啊!」
「我不会跳那种舞……」阿宝猛摇头,衣服仍拉得死紧。
「不跳?不跳我们就走了!*女人们呼啸一声全都站了起来。
阿常气得脸色发青!低喝一声:「阿宝!」
阿宝咬著牙站了起来。「好!我跳!」
女人们欢呼地大笑起来。「音乐!音乐!来点热情一点的!跳得好就有钱喔!」
他站在舞池的正中央,火辣辣的黏巴达响了起来,女人们坐在桌子周围张牙舞爪,表情活似一群嗜血的夜叉,扭曲的五官在灯光下像是一个个可怕的魔鬼!
他忍住屈辱,笨手笨脚地脱去风衣——
「跳啊!热情一点嘛!」
「对啊对啊!笑一个!」
「快脱吧!」
不知何时,所有的人全聚集在舞池边,各种不堪入耳的下流话语全部出笼。阿宝注视著四周,那里没有一张和善的面孔,没有一张怜悯同情的脸,他咬著牙又脱掉西装外套。
场面越来越热络,钞票一张一张地扔到他的面前,男人和女人一样疯狂地笑著,讥讽著!
他不知道他脸上交横的是汗还是泪,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痛苦还是屈辱,反正他是真的跳了起来,随著音乐的声音麻木地将衣服一件一件脱掉。
许多女人尖叫的笑声震在他的耳里,围在他四周的再也不是人而是一群魔鬼!
狰狞的面孔在他的眼前飞舞著。
「快脱啊!」
「脱啊!」
他的身上只剩一件长裤,魔鬼们个个睁著血红色的眼威胁著要将他撕裂!
「脱!」
阿宝痛地抓紧自己的皮带,泪水流下的同时也呜咽出声,但她们不理会,只是拼命叫嚣著:「脱!脱!」
「不要啊!」他痛苦地哀求著摇头——
「快脱啊!」
突然一杯酒狠狠地泼上他的脸,更多的酒和食物随之而来!「快脱!」
「在吵什么?」一声暴喝打断了这一切,甚至连音乐也被震得停了下来!
阿宝狼狈地站在中央,身上全是酒菜,湿淋淋的无比惨淡——
小天气得脸都绿了!「你们这群变态!」他笔直走向阿宝,将衣服盖在他的身上。「去洗一洗吧。」
「不,我要脱……」阿宝悲惨地笑了起来,拨开他的手,有些麻木地。「我脱——」
「阿宝!」
女人们大笑起来,伸手去扯小天。「走开!走开!」
「阿宝!」小天大怒地不停拨开那些贪婪的手大叫著。
他真的脱了!脱得身上只剩一件底裤——
「好啊!好啊!」
钞票漫天飞舞著,阿宝麻木地站著,伸手要再脱最后一件。
「通通站好!临检!」
场面顿得安静下来,一群警察威风凛凛地站在门口,舞池中央只剩阿宝一个人半果地站著,周围地上全是钞票!
「这是在干什么?做表演?」带头的警察鄙夷地走到场中央,用棍敲敲他的胸膛。「这种身材也能卖?」
「你住口!」小天大吼,冲到阿宝的面前,将衣服全往他的身上塞。「阿宝——」
警官冷跟推开他。「干什么?想毁灭证据?我们还投拍照呢!」说著,真的有个察拿著相机拍了起来。
镁光灯使一直呆滞著的阿宝震了一下,仿佛这才清醒似的缓缓看著四周。
「不准拍!」小天冲上去,却被两个警察架住。「阿宝!」
「警察先生,通融一下,只是开个小小的玩笑——」阿常冷汗涔涔地袁求著——
阿宝突然大叫一声冲上去抢相机。「给我!给我!」
「捉住他!」
「住手!」小天大吼。
六、七个警察围住阿宝一阵拳打脚踢——
「住手!」
「你住口!」带头的警察猛地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地。「我们还有帐没算呢!」
小天红了跟。「放开他!他还是个孩子!」
那警察在一旁冷冷地看著。「谁叫他拒捕!」
小天挣扎著大吼:「放开他!」
「警察先生……」
警察笑了笑耸耸肩。「够了。」
那些警察散开,阿宝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身体蜷成奇异的角度。
「阿宝!」小天叫著:「阿宝!」
「带他进去!」那两个警员立刻押他进小包厢,警官跟了进去,将门关上。
小天恶狠狠地瞪著他们,换来一记警棍猛敲!
警官冷笑著。「再瞪啊!我告诉你,这一切全是你自找的!你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你——」
「我怎么样?我这全是照章办事,走到哪里都是这样!」他上前用棍子抵住他的下颚,阴阴地开口:「我警告你,如果还想要你这条小命就弄清楚状况,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要不然一定没这么简单放过你!」
小天深吸一口气。「是林哲夫叫你们来的?」
他又狠敲他一记。「错了!没有人叫我们来,我只是看不过去,这样你明白吗?」他脱下他的警帽扇风。「这只是给你一个小小的教训。」他掏出一张支票扔在他的面前。「五百万,滚远一点,不要再让我看到你!」然后他将警帽戴在他的头上,冷笑两声扬长而去!
小天坐在里面,气血翻腾——
警察是假的,林哲夫不会笨到让把落在人家的手里!
他咬牙切齿地瞪著那张支票,强忍住撕碎它的冲动!
他真的好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