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好乖 第5章

翌日午后,大雨滂沱,这雨,从昨儿个夜里就一直下著。

胡同大街上的一栋大宅院,门板上被人急敲著,仆人忙来应门,扳起门闩,打开门一看,见到来人,忙应了声。

「鹰爷。」

「老头子在哪?」说时,独孤青鹰一脚已跨进前院,连个寒暄都没有,便大步往厅堂走去,他的手中还抱著个女人。

应门的仆人同七,惊讶的睁大眼,好不容易回了神,忙关上门,抓了把油伞苞上前,为独孤青鹰遮雨。

「鹰爷,这是」

同七一双眼儿惊讶的眨了眨,他没看错,鹰爷手中的确是抱著一名女子。

「她生病了,快叫老头子来看看。」

他说的老头子,正是这家大宅院的主人吴文礼大夫,鹰爷是老爷的熟客了,吴府上下的人早已见怪不怪。

同七感受到鹰爷语气中的紧张,知道事态严重,虽然好奇死了,但不敢有耽搁,忙领著他往内走,随即急急去找老爷。

吴文礼是一名大夫,在这梅镇上,也算是响叮当的人物。

此刻吴大夫正在茗香院招待贵客,一行人谈笑著,直到仆人急急忙忙奔进来。

「老爷,老爷!」

一行人打住话题,目光一致朝奔进来的同七瞧去。

「老爷,不好了!」

「同七,什么事如此慌慌张张,有贵客在,不可失礼。」

「对不起老爷,是鹰爷来了。」

「什么?他来了?在哪?」吴大夫高兴的站起身。

「鹰爷急著找老爷,他怀中抱著个姑娘。好像生病了。」

「喔?」

吴大夫大感意外,这鹰老弟一向守时,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从不早到,也不晚来,如今却比预定的日子提早了三天,并且还抱个姑娘来,心下大为好奇。

说时,人已经到了。

等不及的独孤青鹰,直接抱著关玉儿来找吴文礼,一跨进厅内,连寒暄话都省了,劈头就道,「老头子,你快看看她。」

厅内其它两男三女一见到独孤青鹰,也大感意外。

「啊,是他!」向净雪第一个叫了出来。

李冒允兄弟也立即认出对方,并感到讶异,自从那日这两人消失后,想不到会在吴大夫府上又再度见到他们。

那日分手后,他们赶著马车来到吴府,卸下了货物,本想继续上路。受吴大夫盛情之邀,便答应在这里休憩几日,没料到,原来吴大夫和这人竟是旧识。

独孤青鹰一心只挂念著娘子的病况,无暇顾及其它人,连连催促吴大夫。

「她烧得厉害,你快救她。」

吴大夫朝他怀中瞧了关玉儿一眼,便立刻吩咐道,「跟我来。」

他领著独孤青鹰往客房走去,同时吩咐夫人把自己的药箱带过来。

李冒允兄弟和向净雪等人,二话不说,也好奇的跟了上去。

「他就是你们说的鹰爷?」李冒允低声问同七。

同七会意,知道李公子等人对这位鹰爷很好奇,解释道,「这位鹰爷,名叫独孤青鹰,是老爷的贵客,每隔几个月就会带来奇花异草给老爷。」

吴文礼不只医病,一生喜爱收集草药做研究,李冒允这趟带著商队南下,其中一个任务就是给他送东北的药材来的。

前些日子虽遇上盗匪,所幸货物并末损失,全仗这位神秘高手解围。

「原来他叫独孤青鹰啊,不知是哪一个门派的?」向净雪问道。

李家两兄弟皆摇头,江湖高手众多,他们知晓的大名不少,却从没听过独孤青鹰这号人物,也很好奇,这人为何带走关姑娘?和她又是什么关系?

独孤青鹰熟门熟路的直闯客房。将小妻子放在床上,望著娇妻苍白的神色,他的神情也紧绷著。

小妻子闭著眼,额冒冷汗,握在大掌中的那只纤细柔荑,冰冷得教他心头发慌,虽然将内力运给她了,却不见任问起色。

她看起来好虚弱、好难受,让他揪紧的心,扯疼著。

下人们早就在床旁准备了一张凳子,吴大夫坐下后,伸手按住必玉儿的手腕,静心把脉。

必玉儿半躺在靠枕上,只觉得一颗脑袋昏昏沉沉的,全身没什么力气。

独孤青鹰实在等不及,沉不住气的问,「她是不是中毒了?」

吴大夫脸现意外,抬起头。「鹰老弟这话怎么说?」

「七日前,她被毒蜘蛛咬到。」

此话一出,众人皆感讶异,李家兄弟也很关心。

吴大夫点点头,仔细询问,「这是怎么回事?鹰老弟说来听听,这样老夫也好对症下药。」

独孤青鹰自责道,「都怪我,不该放她一人去解手,荒山野地的,难保草丛里藏了什么东西。」

原本还四肢无力的关玉儿,忽地睁开眼楮,拧著秀眉,瞪著独孤青鹰,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就见这个粗汉口没遮拦的继续说道,「她突然尖叫一声,我吓得魂都飞了,也顾不得她是否光著,就冲过去了。」

解手?

扁著?

他他他——干么说得这么坦白?连个修饰都没有!

「当我冲到她面前时,赫然发现她正光著——」

「住口!」关玉儿气羞的命令,制止他的口没遮拦。

独孤青鹰被她一命令,也愣住了。

「咳、咳咳——」她本就喉咙热得发疼,一喊出声,连连咳嗽著。

这几声咳,把他的心都咳疼了,紧皱著眉头多了好几条折纹,不明白娘子因何激动?

「看你,咳成这样。」大掌忙去拍抚她的背。

「你——咳咳——你不准说——」

「可是大夫说要听听,才好下药方。」

他一心一意担忧娘子的身子,平日什么事都由著她、让著她,可现在是生命交关的时刻,为了她好,就算她三天不理他,他也得硬著头皮说。

「后来呢?」有人忍不住问,说话的是向净雪,她是个直肠子,好奇心重,其它人更是拉长了耳朵,还有人听得心儿扑通扑通直跳。

独孤青鹰严肃道,「结果发现她正光著脚丫子。」

啊?原来是脚丫子。

大伙儿把耳朵收了回来,不知怎么著,有些遗憾。

「谁知那毒蜘蛛乘机咬了那白嫩嫩的脚丫子一口。」

白嫩嫩三个字,又让众人再度拉长耳朵,目光一致往关玉儿的双脚瞧去,害得关玉儿不由自主缩了脚,气羞虚弱的嗔骂著。

「脚丫子就脚丫子,你干么还加个白嫩嫩!」

独孤青鹰很真心诚意的回答,「你的脚又小又白,像白玉似的,的确是白嫩嫩呀。」

「你」

向净雪忍不住噗哧一声,其它人听了,都感到不好意思,有些丫鬟则捣著嘴,憋住不敢笑,向净雪却更加好奇,直截了当地问,「结果呢?」

独孤青鹰下巴一紧。「结果,毒蜘蛛咬了她的脚趾头。」

大伙儿点点头,原来如此啊,如此说来,关姑娘当然是中毒了。

吴大夫摇摇头。「可我观其色,察其脉像,这位姑娘并未有中毒的迹像。」

事情发展更离奇了,不是中毒?那足为了什么?

独孤青鹰听了,原本紧绷的神情总算放松,喃喃道,「那就好,幸亏我及时把她脚趾头的毒血吸出来。」

众人闻言,这回不但耳朵拉长,还倒吸了一口气,一双双惊讶的目光,全往独孤青鹰和关玉儿看去。

他去吸关姑娘的脚趾头?

别说众人听了诧异,连吴大夫听了也是一愣。

必玉儿原本苍白的脸,被这个人老粗一搅和,也红得像涂了胭脂似的绯红,羞急的骂道——

「你、你干么连这种事都说出来!」

「呃?因为这样大夫才好判断啊!」

「你、你」噢!她现在恨不得挖个洞跳进去,羞死人了。

向净雪惊讶问,「你真的吸她的脚趾头?」

独孤青鹰毫不考虑的回答,「当然。」

「住口,住口,不准再说了——咳咳——我、我真会被你气死!」

偏偏有人还丈二金刚模不著头脑地问,「你为何生气?」

向净雪摇摇头,实在听不下去了,插口道,「关姑娘当然生气了,男女授受不亲嘛,你又全说出来了,姑娘家当然羞死了,笨蛋。」

独孤青鹰一本正经的反驳,「她是我妻子,没什么好羞的。」

此话一出,众人又是一惊。

向净雪诧异问,「关姑娘是你妻子?」

「对。」

大伙儿惊讶的来回看著两人,而关玉儿早就羞得没脸见人,只差没挖个洞跳进去。

自此众人终于明白两人的关系,也恍悟那日独孤青鹰的出现,和把关姑娘带走的原因了。

独孤青鹰抬头挺胸。大丈夫敢做敢负责的说道,「所以说,为了救她,别说是脚趾头,就算是我也——」

「住口!」绣枕朝他丢来,他快手接住,惊讶的看著玉儿。

「娘子?」

「住口住口住口——咳咳咳——」

「唉,你别激动,瞧,又咳了。」

「还不是被你气的——出去——咳咳——出去——」这个大老粗,存心气死她,随手又抓起一旁的菜碟,要往他身上丢去,但才一举起。她头儿发晕,眼前一黑,又瘫软倒回床上,不住的咳嗽。

见娘子真的气得不轻,他忙哄著。「好好好,你别生气。」

「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我这就出去,你别激动,好好躺著。」

他真是怕了她,忙躲得远远的,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吴大夫,快给她开个药方子,否则娘子每咳一次,他的心就疼一次。

吴大夫请闲杂人等先出去,只留下夫人在一旁帮著他,大伙儿这才纷纷退了出来。

原来关姑娘已经许人了,李冒允沉默著,瞧不出任何心思,向净雪的娘亲和林家姊妹则心中暗喜,少了一个竞争者。

李冒荣耸耸肩,知道大哥没望了,向净雪则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因为从头到尾,她就无心嫁给李家兄弟。反而觉得这两人挺配的呢!尤其瞧见独孤青鹰对妻子如此呵护关心,禁不住羡慕起关玉儿来。

李冒允看著站在门口、望著屋内的独孤青鹰,走上前,拱手道。

「独孤兄。」

独孤青鹰转过头,看著李冒允,眼神里已收起情绪,恢复冷硬。

「在下李冒允,那日幸蒙独孤兄相助,打退盗匪,在下还未向您道谢呢。」

独孤青鹰只是点点头,转回头,依然站著,望著屋内。

李冒允继续说道,「不知独孤儿是哪个门派的?师承何处?」

「没有门派,独来独往。」独弧青鹰淡道。

「在下想开一桌酒席,感谢独孤兄相救之恩,还请独孤兄赏脸,让在下——」

独孤青鹰一口回绝。「不必麻烦。」

「独孤兄——」

「妻子病重,无心赴宴,况且当时我要救内人,救你们只是顺便,所以不必感激我。」言简意赅,表明他无心出席,和不拖泥带水的个性。

话毕,独孤青鹰便拿了张椅子,坐在房门口,闭目养神,不再多言。

既然人家摆明拒绝了,李冒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人浑身散发一股威严。李冒允知道他武功高强,一时无法弄清楚他到底是何方高人,也不好得罪,脸上带著笑意,拱手道。

「打扰了。」转身临去前,没人发现,李冒允眼中闪过一抹阴沉。

李冒允一走,其它人也跟著离开,追随而去。

必玉儿受了风寒,吴大夫为她看诊把脉,针灸治寒,抓了药,命下人煎好侍候她喝下后,因为药性的关系,她沉睡了一整日。

醒来时,已是隔日正午,让下人服侍用了膳、喝了药后,她又继续睡。

就这么醒了喝药,喝了又睡,一直休养到第三天,她的精神不再恍恍惚惚,已经好多了。

用膳时刻,吴夫人亲自送来屋里,丫鬟上前扶起关玉儿。

「夫人。」玉儿想起身迎接,吴夫人忙阻止。

「别忙,你还病著呢,这礼就免了,我过来看看你有没有好些,可不是来加重你病情的。」

「夫人言重了。」

吴夫人笑看这美丽的女子,坐在丫鬟搬来床榻边的软椅上。

「觉得好些了吗?」

「谢夫人关心,多亏吴大夫,玉儿吃了药,休息这几日,感觉好多了——咳咳——」

吴夫人忙道,「瞧,还咳著呢,把这碗粥趁热喝了,暖暖身子,喉咙会舒服点。」

「谢夫人。」

必玉儿心中感激,自从来到吴府。这儿上上下下的人,都对她照顾得无微不至,睡好床,好枕,好被,随时有人伺候,让她充分休息,体力也恢复得快些。

她缓缓吃著夫人端来的粥,这粥里加了八宝,难怪特别香,令她食欲大增。

喝了几口粥,她不经心的抬眼,却瞧见夫人和丫鬟们,一个个正睁大眼盯著她,令她不由自主得一愣。

「怎么了?」她不解的看著大家,心下奇怪她们为何要如此盯著她。

「好吃吗?」吴夫人问。

那美丽的容颜,轻轻点头含笑。「好吃。」

不知怎么著,她这一回答,夫人和其它丫鬟们,竟不约而同的笑了,那笑,似乎有著什么隐情,令她更加疑惑。

「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夫人和其它丫鬟们看看彼此,夫人才告诉她实话。

「玉儿妹子,这粥,可是某人的心意,特地来讨你欢心的。」

必玉儿呆了呆,看看粥,再瞧瞧她们,依然大惑不解。

「谁?」

「还会是谁,当然是你家相公呀。」

必玉儿心中诧异。「这八宝粥是他煮的?」

吴夫人笑著继续说道,「可不是,鹰爷为了你,特地借了咱家的厨房熬粥,说你胃口差,得吃些好人味的才行。」

望著手上这碗粥,她没想到,这美味香浓的八宝粥,居然是他亲手熬煮的?

「鹰爷的心意可不只这碗粥,妹子可晓得,你在床上休息这三日,他彻夜守著,到现在都未曾合眼呢。」

必玉儿惊讶的抬头。「他三天没睡觉?」

「是呀,鹰爷担心你的病,就这么守在门外,咱们劝他休息,芝香和小翠两位丫头会轮流守夜照顾你,但鹰爷不肯,像个门神似的守了三天。」

丫鬟芝香插口道,「鹰爷知道你看到他不开心,所以都是趁您睡著时,偷偷跑进来探望。」

小翠也忍不住补充,「咱们夜里看顾玉儿姑娘的差事,全给鹰爷抢去做,他还偷偷告诉咱们别让你知道呢。」

必玉儿惊讶久久,半天说不出话来。独孤青鹰一直在照顾她,连觉都没睡?

「咱们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痴心的。」

「是呀,这三日不眠不休,教人看了都好心疼。」

「鹰爷对您如此用心,咱们在一旁见了也感动,妹子,你就别再生他的气,原谅他吧。」吴夫人劝道,两位丫鬟们也连连点头,纷纷为他求情。

必玉儿依然诧异的望著手上的粥。

他为了她,三天末眠?

在她熟睡中,都是他照顾她?

为了她,他特地精心熬了这碗粥?

热热的粥,依然留香在她口中,暖和了身子,甜进了心坎里,升起一股感动,溢满心田。

见吴夫人和丫鬟们还眨巴眨巴的望著她,等著她的答复,她犹豫了下,最后轻轻点头。

一见她点头,仿佛是商量好似的,三人立即欣喜的转头对外说道——

「鹰爷,夫人气消了。」

「鹰爷,夫人说这粥好吃呢。」

「鹰爷,您听了开不开心呀?」

必玉儿傻愣当场,顺著她们说话的方向,朝外头看去。

那门,轻轻打开一点门缝,探出一个头,是独孤青鹰,那张脸,正咧开嘴,对她傻傻的笑著。

必玉儿的脸儿,莫名的红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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