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房间里,没有烟火,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暖,甚至于连一件家具也没有,偌大的房内空空荡荡的,只听得到她的呼吸大声回响著。
她,白莲花被幽禁在这间已经无用的空房,据说第二代的雷家主人因为官场不如意,在这里含恨而终!从此后就常有人听见他的喟叹,一声接著一声。
他确实在这儿,就在离她坐的地方前面三尺之处站立著。
他一头苍白的发絮,忿忿不平的炯炯双眸瞪视著,用充满恨意的声音大叫,「告诉他们,我雷某人不愿为官,就算皇上派几座大轿来抬都没用……不肖子,听到我的话没有?怎么都没有人来?」
显然这鬼没有看到她,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唉!又是一个沉迷于自己世界的鬼魂。
但也让她乐的轻松,至少这鬼不会来烦她,问她为何不抗辩?
抗辩,她也想呀!
多想干脆大声昭告东西不是她偷、她藏的,是雷夫人早上趁她不在时偷偷模进她的房间放的……只是,这话说出口,谁信?
没有人证、物证,她能扬明说是鬼告诉她的吗?不能,她不要大家再把她当怪物看,更受不了尚鸣可能异变的表情。
包何况,雷夫人是雷家掌权人,若是证实了是她故意栽赃,也只会让雷夫人丧尽颜面,让尚鸣以后更难做人而已,所以,她选择保持沉默.
然而,如此一来,却让洪牡丹远到机会鼓动大家把她关进这里,扬言要开宗亲大会来定夺她的下场。
就算是死,她也不怕,只是希望能在尚鸣最后的人生路上伴他一起走过.
尚鸣,他该相信她是无辜的吧?
她没忽略当他面对她的「沉默」时,脸上流露的心痛;不敢忘记当这「牢房」的大门即将关闭上的那一刹那,他的呐喊,「莲花,你等我,我一定会把你放出来的。」
她带著希望等待,只是时间匆匆的过去,为何还不见他的到来?
月上枝头,夜风清凉似水,耳边喧腾著众多鬼声。
紧紧抱住自己,莲花更住房间的角落里缩,心中不断呼喊--尚鸣,你到底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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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小偷是你们吧?」雷尚鸣气呼呼的瞪视他的娘亲。
时间已过六个时辰,他的耐心一点一点的被磨光,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尤其遇到顽固的娘亲,情形更是惨烈。
「你这臭小子竟敢怀疑你娘我?」李秀珠怒拍桌子,指著他的鼻子大骂,「都还没娶进门,你的心就往那里拐,要是哪天我被她给杀了,难不成是要说我厌世自杀,居心不良的嫁祸给她吗?」
「娘,不要生气。」洪牡丹拍著婆婆的胸脯帮忙顺气,嘴还不忘张合,「小叔是被那鬼女给迷住了,所以才会这么是非不分,一迳帮她讲话,其实错的是那个莲花。」
「大嫂,我求你少开金口。」
「哼!我说错了吗?」洪牡丹媚眼又抛,「那白莲花是什么身分你会不知道?先别说她命中带衰,光是她是一介贫困村姑就跟你不配。更何况,她贼性难改,就算她这辈子没见过金银珠宝,也要偷得聪明点,藏得隐密些。」
「莲花不是小偷。」他咬牙一字字强调。
「哟!那谁比她更有嫌疑,你倒是说呀?」李秀珠整个脸孔涨红。
雷尚鸣眸子灼灼的瞪视,「娘,你应该心里有数。」
「我心里是有数,就数那个白莲花最有嫌疑,我们雷家深门大宅,招惹不起这样素行不良的女子,我不准你娶她。」
他长袖一甩,「倘若我偏要娶呢?」
他们母子俩眼对眼的杠上了。
「那我现在就把她送官严办,看你怎么娶牢里的囚犯。」
「你想你儿子终生不娶?」
「你敢。」
「是你逼我的,现在就放了她,不然,我不敢保证会做出什么。」他终于给了最后通牒,当道理讲不通时,就只能唬她。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李秀珠转而向进来不久,一直保持沉默视战的大儿子雷尚德寻求支持,「你这个做哥哥的就这样眼睁睁的看著弟弟误入歧途吗?」
「娶个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雷尚德悠闲的喝了口热茶,「妻妾要娶几个都行,娘你不喜欢莲花,就叫尚鸣讨个你喜欢的。」
「我不滥情。」雷尚鸣索性冲到大哥面前,「我这辈子只打算要莲花。」
雷尚德把桌上的另一杯茶递给他,「怎么在京城这些年,你还是这么纯情?」
罢好他也渴了,于是不假思索的接过喝下,「我可不是你!也不会是爹。」雷家过往有太多悲剧就是肇因于多妻多妾。
雷尚德眉头一皱,「你也太固执了。」他深沉的目光望向老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妻子,以及喜欢唇枪舌剑的继母,「照你们这样吵下去,还要吵多久?」久得他都没耐性,连头都痛了。
「就看尚鸣什么时候觉悟,离开那个女人。」李秀珠有的是时间耗。
「我不会放弃莲花。」这已经是他几百几千次的宣告。
「你们做事办法不对。」雷尚德摇摇头,给她们建议,「尚鸣的死脑袋很难转,所以,你们不该从他身上下手。」
「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祥的预感涌上,伴随著脑袋一阵晕眩,他想起刚刚喝下的茶里似乎有某种异味,难道……「这茶……」
「有迷药。」雷尚德的声音转而一厉,「你实在吵死了,给我好好睡一觉,等你睡醒……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
话才说完,就见雷尚鸣咚的倒地。
这样才好办事呀!
雷尚德得意的看向惊愕的她们,「做事要快,就要有方法,把麻烦迅速铲除,大家才能好好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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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嘎啦的打开。
莲花缓缓的抬起头,睁开眼楮对上来人。
其实,她老远就听见明显不是雷尚鸣的脚步声朝这里而来,在来人开门之前,她已经隐藏好了满脸的失望。
「你来做什么?」
咚的一声,一个小布包被抛到她脚边。
「这里是一百两银子,要是你聪明的话!就拿著滚出去,不要再对我们家尚鸣纠缠不清,像你这种鬼女、贼女,根本不配。」洪牡丹一皱鼻子,露出诸多不屑。
莲花的脸上没浮现任何表情,只是空洞洞的问:「尚鸣呢?」
「他已经想通了,所以才求我拿这一百两给你,送你出门。鬼女,懂了没?他不要你了。」
莲花得费多大的劲才能不把伤痛呐喊出来。
「他认清了你的真面目,知道你配不上他,还甚至不想见你呢!白莲花,你的心机白费了,还不快拿著你的钱滚出雷家。」洪牡丹干脆动手把她拉起来往门口推出去。
她木然的被拉扯,没太多抵抗。但在被推出门槛后,还是忍不住转身,「让我见尚鸣最后一面,求你。」
「做什么?」洪牡丹凶恶的叉腰,「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连连摇头,「不,我只想见他最后一面。」倘若真无法陪他走完最后一段,那至少让她出言警告……可他会信吗?如果他连信她不是小偷的这点信心都没有的话。
冷风飕飕,如同莲花此刻的心,真想相信这一切都是「大嫂」和「婆婆」的恶意设计,但是,当初他爱她爱得如此突兀,谁也不能保证他的后悔不会来得这么突然。
「我不是说了吗?他不想见你。」
「可我想见他。」就算他真的看开了,嫌弃了她,她也想听他亲口说出。反正她早有心理准备,她与他不可能夭长地久,只能曾经拥有。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洪牡丹从鼻子冷哼。
莲花为难的垂著头思索,的确,她身无分文,与洪牡丹又无关系,凭什么要为她办事?
「所以少罗唆,给我滚!」洪牡丹咆哮,就要把大门关上。
「想知道雷家的宝藏在哪吗?」
雷家的宝藏?
洪牡丹关门的动作停了下来,讶异的张开嘴,「什么?」
「皇太后赐给雷家老太太的夜明珠。那个消失一百年的皇家至宝,在一夕间突然消失无踪!无人寻获的宝物。」
「你知道在哪里?」洪牡丹嘴张得更大。
她点点头,「我可以告诉你在哪里,只要你让我见尚鸣最后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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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中,莲花迟疑了脚步,只因为他的房里烛光通明,朦胧透亮的纸窗上映著一个女性胴体的影子,那影子舞幻著撩人的姿势,更发出今人遐想的声音。
「二爷,你好棒,啊……再来,我要更多……嗯……」
里头在干什么事,已经不言而喻。莲花的脸色霎时铁青,本以为终遇良人,终达知己,原来还是妄想一场,成空、成空,一切皆是空。
「啊,小叔正在忙,你还要见他吗?」洪牡丹压低了声音,「我看还是不要好了,这样见面也挺尴尬的,不过,你答应的事情可别反悔。」
不对,有些不对,为何只有女人的声音,没有他的?莲花心里起了疑惑。
「嘻!嘻!那个女的好骚,真是不要脸。」两个小表从那房间走出来,边讨论的经过她身边,「可惜那男的不行了。」
不行?难道尚鸣他发生了什么事?
一阵恐慌涌上,也顾不得有所忌讳,莲花倏地冲上前去。
「等等。」洪牡丹及时拉住她,「你怎么可以破坏人家的好事?」
「放开!」她手一甩,挣脱洪牡丹,快脚冲进房里,眼前的一幕,让她的眸子蓦然睁大。
她看到一个赤果的女人跨坐在雷尚鸣的身上,可疑的上下移动身子,嘴巴还忘我的发出申吟。而他则闭上眼楮,似乎在享受一般。
宛如被雷劈打而过,莲花整个人沉进漆黑冰河,事实终究残酷,他果然舍弃了她,不但不信任她,还在她最无助的时候与其他女人亲热到浑然忘我!连她闯进来都没费事睁开眼楮……
等等!他真的如此浑然忘我吗?
「好了,快走吧,不要打扰人家办事。」洪牡丹急急拉著她就要往外走,免得她看久了,马脚露出来。
莲花不理睬她,反而又是一甩手,转身往床冲去,途中还捞起桌上的水壶,噗一声往他们身上泼洒。
「啊!」果女尖叫著跳开。
可床上的昏睡男子却被淋了一身湿,而且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这一切足足说明了这是个陷阱。
「太好了。」莲花不由自主的哽咽,抓住他的肩膀猛力摇晃,「尚鸣,你赶快醒醒啊,尚鸣?」
但雷尚鸣却连眼皮也不眨一下,犹自深睡,还微微的发出酣声。
「尚鸣,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她转头想要向洪牡丹寻求答案,但是房里哪有「大嫂」的身影?只有雷尚鸣的大哥雷尚德伫立在门口,脸上充满了不耐烦。
「你们两个麻烦也惹得太久了吧!」他手一拍,两个壮硕的家丁倏然出现,一步步往她进逼。
莲花不断的后退,直到背抵在墙上,她慌张的问:「你们想做什么?」
「很简单,彻底拆散你们,还我安静的夜晚。」雷尚德笑得好邪。
「不,尚鸣、尚鸣!」
可惜,再大声的呼救也唤不醒雷尚鸣,只让他在恶梦里皱紧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