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结轻轻绾 第十一章

剑丰突然而来的求知和承诺﹐扰乱了蓉仙原本平静无波的心湖﹐随著时日流逝﹐他的脚伤大有起色﹐只是记忆始终像断了线的风筝﹐唤不回来。

就在他上医院检查﹐并扬弃拐杖的那一天﹐何泰成满怀不悦地带来一个坏消息——何氏建筑公司的建筑师凌子源﹐也就是剑丰在东大建筑系的学长﹐背著设计图跳槽到新景建设公司。

何泰成娓娓道来始末——早在一年多前﹐剑丰就已经向父亲提出警告﹐台湾地区的自用住宅售价偏高﹐只要政府有心打压﹐释出建地兴建国宅﹐房地产界很可能产生骨牌效应瞬间而倒﹐只有朝工、商建筑发展才有生存空间。

因此﹐剑丰积极争取日商百货公司的投资兴建﹐和日本SinCo百货展开马拉松式的接触、谈判﹐耗费了偌大心血﹐好不容易才在今年三月得到良好回应﹐而新景建设是半途杀出来的程咬金。

「这下可好﹗」何泰成慨然﹐「这才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亏你夸得凌子源才比子建﹐重情重义﹐就这么简单阵前倒戈﹗」

剑丰一脸鸭子听雷的表情﹐「有影响吗﹖」

「设计图全部带走了还没影响﹖」何泰成忍不住叹气﹐「要是你能出面﹐或许还能与他分庭抗礼。哎﹗算了。」

「如果接不到这宗case﹐公司还可以维持吧﹖」剑丰悠然询问。

「维持﹖」何泰成暴跳如雷﹐「那是面子问题﹗丢了这个脸﹐我还有什么面子混﹖」

「真的无法可施吗﹖」蓉仙为公公泡上一杯茶﹐怯怯问道。

办法是有﹐必须设法说服Sinco集团总裁﹐日本百货业巨擘的小林幸一。现年八十一岁的老当家大权在握﹐丝毫没有退休的打算﹐只要他所说的话便是金科玉律﹐亲属员工无一敢提出异议。

「下个月初﹐小林先生会来台湾﹐事情也会在那时候做定夺。」何泰成伤脑筋的说。

剑丰闭上双目沉思﹐半晌才开口﹐「爸﹐我决定这几天开夜车恶补﹐或许还有一丝挽回余地。」

何泰成欣喜莫名﹐剑丰又适时泼出冷水﹐「但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我没把握﹗」

何泰成又颓然坐下﹐「说了也是等于白说。」

蓉仙坐在樱桃木梳妆台前对镜理妆﹐抿一抿红艳欲滴的红唇﹐更衬托出她肌理晶莹、眉目如画。

她放下唇笔﹐审视镜中的容貌﹐确定没有不当之处才起身准备更衣。

午夜蓝的丝缎晚礼服摊在床单上﹐像夜空般低沉浑柔的深色调﹐会随著光线流动反射光泽﹐无肩带长窄裙﹐款式再简单不过﹐配上同色系薄纱外套﹐内敛含蓄又带著性感。

「蓉仙……」

她才刚脱下长袍﹐剑丰便打开房门﹐眉头轻蹙地挽著袖扣。

蓉仙身上穿著是无肩带的一件式内衣﹐像泳装般完全服帖曲线﹐她抓起长袍披上﹐在腰际系上带子﹐开口说道﹕「再等我十分钟就好了。」

眷恋的目光在剑丰眼中一闪而过﹐他缓缓开口﹐「这袖扣我老是弄不好……」

蓉仙走过来边看著剑丰﹐「我帮你。」

她拉起剑丰衣袖﹐穿著小礼服的他英姿焕发﹐浑厚修长的手掌温暖结实﹐指甲整齐方正﹐和她纤细乳白、涂著红色蔻丹的双手刚好成对比。

她专注地为剑丰扣好袖扣﹐光果的肩颈曲线延伸到低胸内衣边缘﹐在剑丰的眼底一览无遗。

这简直是一种虐待﹗剑丰挫败地想。可以看却不准踫﹗上天助我﹗我不晓得还能忍耐多久﹗「好了。」她抬起头来注视著剑丰。

剑丰连忙敛容正色﹐眼观鼻、鼻观心。「谢谢。」他口气温驯。

这是剑丰自出车祸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场合。他央求蓉仙陪伴他一同出席宴会﹐这和以往老是一人独行的作风截然不同。

一路上﹐剑丰心事重重地闷闷不乐﹐蓉仙悄声问﹕「你怎么了﹖」

彼虑到前座司机﹐剑丰也压低声量回答﹐「没什么﹐只是……有点紧张。」

「不会吧﹖」蓉仙微笑﹐在她的印象当中﹐「紧张」这个字眼绝对和剑丰扯不上关系﹐

他使人「紧张」倒才是真的。

「我希望掉转车头回家﹗管他见鬼的宴会、投资﹗」剑丰乖戾地说道。

蓉仙大感诧异﹐像哄小孩似地安抚丈夫﹐「别这样﹐当作我们俩一起上餐厅吃顿饭就好了﹐放轻松些嘛﹗」

话声刚落﹐宾士轿车缓缓驶入五星级饭店前庭车道﹐剑丰沉默不语。

喷水池射出霓彩﹐饭店外观在灯光烘托下如宝石般耀眼﹐也点缀了夜色如火树银花。剑丰挽住蓉仙搭乘电梯到可以俯瞰台北夜景的宴会厅。

主人翁是商界闻人陈永达先生﹐也是保险业的龙头。陈氏是北部有名的古老望族之一和蓉仙的母舅林家有姻亲关系﹐而人丁之旺又胜过林家几分。

剑丰在蓉仙暗示下和陈氏家族的几位子佷辈寒暄问候﹐一反在途中的沉寂僵硬﹐和众人谈笑风生﹐无视于其他宾客投来的异样眼光。

陈家老孟志语带促狭之意道﹕「你的气色看来不错嘛﹗嗯﹐流言真是信不得﹐这次车祸大概不会留下什么不好的后遗症吧﹗」

「托福。」剑丰神色自若道﹕「正如你所看到的﹐我既没缺手断脚也没变成植物人。至于流言方面﹐我好像听说你为了某位明星美女购入华宅﹐好阔气的手笔。」

孟志咧嘴一笑﹐「纯属虚构﹗流言﹗流言﹗」

「是呀﹗流言真是不可信。」剑丰附和﹐蓉仙表情奇异﹐剑丰附耳告诉她﹐「我有做『家庭作业』﹗」

孟志举双手投降﹐「好﹗算我怕了你﹐谁不知道何剑丰的口才﹐跟你斗嘴是自讨苦吃﹗我走啦﹗好去帮你『澄清流言』﹗」

「志哥﹗」蓉仙唤住他﹐「我有事请托你。」

「咦﹐这倒稀奇。」

宾客间一阵骚动﹐主人翁陈永达先生和贵宾小林辛一父女﹐在下属簇拥下进入会场。

瘦削、中等身材的小林先生双目炯炯有神﹐身旁的女儿年约五旬﹐是一位保养得宜的贵妇人。

听完蓉仙的请托﹐孟志咕哝一声﹐「就像摩西分开红海﹐跟我来吧﹗」

孟志领头向父亲走去﹐围绕在旁的宾客纷纷让出路﹐他向父亲问候﹐并对贵宾一鞠躬。

「来得巧﹗」陈永达笑容满面为剑丰引见﹐以日语向小林先生介绍何氏建筑的少东。

「宴会中不谈公事。」小林先生以日语回答﹐身旁的翻译人员转达他的意思﹐谦和语气中有丝倨傲。

新景建设的高阶层主管投来幸灾乐祸的一瞥。

陈永达转而介绍蓉仙﹐「这是敝佷女﹐范议员的掌上明珠﹐也是何氏建设少东夫人。」

蓉仙略带失望地鞠躬行礼﹐以日语流利地问候。

小林深雪还礼不迭﹐带笑问﹕「您的日语说得甚好。我们曾见过面吗﹖感觉很亲切。」

「谢谢。还未曾和您见过面。」蓉仙柔声回答。

小林先生定定地注视蓉仙﹐忽然问﹕「府上何方﹖」

蓉仙据实以答。

小林先生若有所思﹐改以略带日语腔调的闽南方言问﹕「林启育是妳什么人﹖」

蓉仙愕然睁大双眼﹐小林先生突然脱口的闽南方言令四座皆惊。

蓉仙悄声回答﹕「他……是我外公。」

「原来。」小林先生点头以台语夹日文告知女儿﹐「她是妳堂叔的外孙女。」

「是思智的﹐还是思慧的﹖」小林深雪惊呼﹐「太巧了﹗」

情势转变得超乎意料之外﹐众人看著小林深雪抓住蓉仙不放﹐又是欢喜又是叹息﹐不明就里如坠五里雾中。

「那么多的堂姊妹当中﹐我和妳妈妈慧子最好﹐」小林深雪含泪道﹕「要坐船过日本时﹐我甲伊哭成一团﹐知道再相见并不容易。起初是不敢联络﹐后来却真的断了音讯﹐就这样成了永别。」

蓉仙知无不言﹐谈及了林氏嫡宗子孙将林家花园捐给政府﹐整修后开放观光﹐小林先生点头问﹕「那江子翠的三合院呢﹖」

「早在十几年前就拆掉改建公寓了。」蓉仙低头回答。

「是这样啊……」小林幸一若有所思。

江子翠的三合院﹐有他的童年回忆。

身为三房的儿﹐又是庶出﹐他虽是父亲最宠溺的儿子﹐所受的妒恨也最多。受日本教育、赴日深造、结交官僚﹐然后是娶妻生子、投资置产。台湾是他的根﹐日本是他发展茁壮的枝桠绿荫﹐什么国仇家恨﹐不过是扰人的一阵狂风罢了。

然后﹐是国民政府迁台﹐原本自由来去台湾、日本的小林幸一毅然入日藉﹐放弃了台籍﹐也躲掉了一连串的政治整肃。

命运的拨弄、时代的变乱﹐又岂是「悲情」二字可解﹖宴会气氛突然变得诡谲兴奋﹐在主人的热切催促之下﹐蓉仙怯生生地认了伯祖父和姨母。

小林深雪笑逐颜开﹐当著众人眼前摘下手上的祖母绿戒指﹐以不熟练的台语道﹕「没什么见面礼给我佷女。」她的威仪不容蓉仙推辞。

在众人羡慕与议论的声浪中﹐她转向父亲以日语说道﹕「父亲﹐也该给晚辈一份贺礼才是。」

小林幸一呵呵而笑﹐铿然简短的回答﹐「自然﹗」

一整晚﹐蓉仙和剑丰被安置在小林父女身旁﹐备受青睐﹐这场戏剧性的认亲过程﹐成为宴会上的精采话题。

众人瞩目的蓉仙正惴惴不安的窥看剑丰的神色﹐若是在以前﹐被介绍为「范议员的女婿」会令他暴跳如雷、阴阳怪气好几天。而现在﹐剑丰却心平气和。是他的个性转变了呢﹖

还是SinCo百货的案子太具吸引力﹖蓉仙无暇细想。

小林幸一锐利地打量剑丰﹐口气倔傲的问﹕「你想得到这项工程﹖」

「是。」剑丰清朗简答。

「我虽然老了﹐可并不胡涂。」小林幸一缓缓而道﹕「我的要求是很高的﹐甚至有人说我难缠。你凭什么要我将这项委托交给你﹐年轻人﹖」

「凭能力和运气吧﹗」剑丰不假思索。

「能力和运气﹖」老者莞尔一笑﹐「有待考证。」

他挥手示意中断了这个话题。

宴会觥筹交错﹐乐谖客散。回程途中﹐剑丰静坐沉思﹐直到车上的行动电话响起﹐才打破沉寂。

「是爸爸。」剑丰拿著话筒告诉蓉仙。

「是。」他目光深邃注视著蓉仙﹐回答父亲的询问﹐目光没有离开她﹐片刻后说道﹕

「可以准备开庆功宴了。」

虽然没有看到何泰成的表情﹐若仙也可以猜测到他的讶异。

「该感谢蓉仙。」剑丰的语气淡漠﹐察觉不出情绪喜怒﹐「小林幸一先生和板桥林家有亲戚关系。」

何泰成和剑丰的谈话直到别墅门口才中止。但直到蓉仙卸妆、上床后﹐和剑丰并没有交谈半句﹐剑丰突如其来的沉默令她无所适从。

是不是到了我该抽身退步的时候﹖这是蓉仙在辗转反侧之际的最后一个念头。

在蓉仙、月仙陪伴之下﹐小林父女进行了一趟探亲扫墓的活动﹔在回日本前夕﹐小林幸一大笔一挥﹐签下了委托工程合同。

「论能力﹐你和对手是不相上下﹔论运气﹐你该庆幸有内助之贤。」小林幸一毫不客气地说﹕「到了我这种年纪﹐有率性而为的特权﹐不过我可不希望自己看走了眼。」

「小林先生﹐」剑丰不卑不亢地说﹕「您应该信任自己的眼光卓越才对。」

笑意闪过老者精明锐利的眼楮﹐小林先生忠告道﹕「狂妄的小子﹐要知道『月满则亏﹐弓满则折』的道理﹐年轻人还是谦虚点才好。」

「是﹗您说得对。」剑丰欠身说道。

重返工作岗位的剑丰﹐以此交出了一张漂亮的成绩单﹐何氏全体员工士气大振。

庆功宴上﹐蓉仙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剑丰毫不讳言自己是靠「裙带关系」才得到这笔合同﹐他含笑凝睇向妻子敬酒﹐「感谢我的贤内助。」

见到小夫妻亲密的模样﹐何氏夫妇只是诧异又欢喜﹐公司里的员工亢奋凑趣﹐几乎每个人都想向幕后功臣敬酒﹐多人轮番上阵﹐仅仅随意浅酌一口﹐蓉仙也喝了许多。如果不是剑丰为她挡酒﹐并且殷勤为她夹菜、盛汤、倒果汁「冲淡」酒味﹐她可能支撑不到散宴。

由司机驾驶的宾士轿车平缓地驰向回家路径﹐醺然困顿的蓉仙不知不觉地睡著了。

望著如小猫般蜷缩在怀中的妻子﹐剑丰泛起一抹微笑。这个甜蜜安详的天使终于不再像惊弓之鸟般闪避他﹐而是收敛起美丽的羽翼﹐全心信任地栖息在他胸口。

他抱起蓉仙彷若轻如羽毛的身躯﹐走向主卧室。

蓉仙迷糊醒来﹐微笑朦胧地问﹕「到家了吗﹖」

「到家了。」他温柔回答。

「我好困。」蓉仙不胜娇慵﹐口齿缠绵﹐「欸﹐地板在飘﹖」

剑丰遏止笑声震动胸膛﹐伏在他胸前的蓉仙才逐渐清醒﹐认清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醒了﹐」她结结巴巴要求﹐「让我下来……」

「是。」剑丰很听话地把蓉仙放在自己床上﹐并且顺势蹲为她脱下高跟鞋。

他握住蓉仙纤细的脚踝﹐由下往上注视著娇柔妩媚的妻子﹐态度谦卑﹐双眸深邃炽热。

「今晚留给我好吗﹖」他的手指抚过脚踝处光滑的丝袜﹐轻声乞求。

血液冲上了蓉仙脸颊﹐令她脸上一阵苍白一阵红晕。丈夫向妻子求欢是天经地义的事﹐可是她没想到是这么猝不及防的时间、地点。

「你……」她为难地低下头﹐「你的伤……」

剑丰柔声打断﹐「已经好了。」

「我不能﹗」蓉仙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像羽翅轻颤。

「为什么﹖妳真的那么讨厌我﹖蓉仙﹖」剑丰追问﹕「没有道理呀﹗妳对我那么好﹐照顾我、陪伴我﹐在我沮丧的时候安慰我﹐难道是假的吗﹖」

蓉仙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剑丰握住她的双手﹐单膝跪下﹐温柔地逼问﹕「告诉我﹐至少妳是真的﹐真的有一丝丝爱我就好﹗蓉仙……」

她想抽出双手却徒劳无功﹐摇头道﹕「不是这样的。」面对丈夫黝黑晶亮、充满渴望的眼神﹐她挫败地脱口而出﹕「你并不爱我﹗」

不可思议的是剑丰笑了﹐豪迈爽朗的笑声驱走凝重窒闷的气氛﹐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对妳的爱﹐是妳最不该怀疑的事实。」

他轻扳蓉仙下颏﹐起初是试探性的轻吻﹐然后转为热情﹔蓉仙感觉自己正在坠落、失速、坠落……清晨早起的眉姊假装忙碌地避入厨房、阳台「工作」﹐留给年轻夫妇独处空间。

总是应验了一句「好事多磨」﹐不速之客月仙一阵风似地造访﹐便把蓉仙拉回现实之中。

「嗨﹗还记得我吗﹖」她笑吟吟地对剑丰打招呼。

「当然﹗」剑丰肯定说﹕「妳是我『最』喜欢的小姨子﹗」

月仙瞇了瞇双眼﹐「看不出来你还乱有幽默感的﹗」她撇撇嘴道﹕「我是你『唯一』的小姨『子』﹗」

「而且刚过生日﹖」剑丰好心情地问﹕「生日派对好不好玩﹖」

蓉仙起疑﹐「什么生日派对﹖」

「没什么啦﹗」月仙著慌地瞪著剑丰使眼色﹐「开玩笑的。」

剑丰一脸茫然无辜状﹐殷勤地留月仙吃中饭。闲聊了几句﹐电话适时响起﹐公司里的绘图师请他过去一趟商讨细节。

剑丰满脸不情愿地换西装、穿皮鞋﹐嘴里咕咕哝哝的抱怨。

临出门时﹐他当著月仙的面前﹐亲吻妻子脸颊﹐看在月仙眼底不禁心头火起——这分明是在向我示威嘛﹗一待剑丰跨出大门﹐月仙马上提出质疑﹐「姊﹐他那是什么意思﹖」

蓉仙双颊薄晕﹐讷讷地开口﹐「只是道别……而已。」

「道别﹖」月仙做了个歪嘴鬼脸﹐「那是乘机吃豆腐﹗为什么妳会允许……」她猛然打住﹐盯著姊姊更加粉红的双颊﹐「姊﹐妳该不会是……」

蓉仙申吟一声﹐双手掩住脸颊﹐面如火烧。

「哎呀﹗」月仙急得跳脚﹐「我早该知道不能相信那家伙的﹗他……他占了妳的便宜﹐对不对﹖」

「月仙﹐别再问了。」蓉仙央求。

月仙杏眼圆睁﹐想了一会儿﹐陡然发难﹐「姊﹐妳要记得吃避孕药﹗」

正舀了一匙碎冰糖准备放入水果茶中的蓉仙手指一颤﹐冰糖洒落桌上。

「我……太不小心了。」她急急低首掩饰心中惶恐。

「姊﹖妳有没有﹖」月仙追问。

「住口﹗」蓉仙虚弱地命令。「妳……妳还是个学生……不该谈论这种事……而且这跟妳没关系﹗」

月仙的表情像吞了颗生鸡蛋般滑稽。

「不该谈论这件事﹖嘿﹗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她抗议说。

如果把现今大学生的观略说一二给蓉仙闻知﹐包准令她羞得无地自容。

「姊﹗妳不该学鸵鸟把头埋在沙堆里的。」月仙怜悯道。

短短半小时之内﹐月仙的直言让蓉仙的心情跌到冰点。她提醒姊姊﹐剑丰的恩爱之情是在无助、虚弱的状态下产生的﹐等到他重回工作岗位意气风发的时候﹐或者是恢复记忆了﹐他还能继续做个好丈夫吗﹖容易相信别人﹐不吝于牺牲奉献的蓉仙太傻了。

「姊﹐我怕妳再受伤害……」月仙哀伤地下结论﹐「妳太心软厚道﹐遇到感情问题既不擅长『攻击对手』﹐又不懂得『防御自己』﹐永远只有吃败仗的份﹗」

蓉仙茫然了﹐男女情事难道真的只能依循战争的模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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