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纪慧莲浑身因激动而颤抖不已。她看著镜中的自己,苍白的脸上写满恐惧。
也许,在还没遇到他之前,她满意于自己对过去的释怀。
多年来,除了午夜梦回之际,她曾经想起他之外,「耿介朋」
这三个字就不曾在她忙碌追求进步的生命里再出现过。
可是,四年后的今天,一个她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的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回到她的生命里,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天啊!她已经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了!她究竟还要受多少的牵扯、多少的系绊,甚至多少的心伤,才能偿还这笔感情冤债?!
不,她无法再承受又一次的伤害了!她没有这么多的坚强……她抚著脸上因恐惧而僵硬的线条。
「仅此一次,」她对著镜中的自己坚定地说。「仅此一次,我不再为他失去冷静,我的思绪不再为他紊乱,我不是懦弱的小纪,我是纪慧莲,坚强的纪慧莲,勇敢的纪慧莲!」
目光投向左手腕,她将腕上的银环解开,露出藏在银环之后,浮现在皓玉白皙的肌肤上那道不灭的红疤。
尽避已经美容磨平,但这道粉红的伤疤却依稀可见。她以手指轻抚著,痛苦的回忆缓慢浮上心头,而泪也慢慢地在眼眶中凝聚……
蓦然觉悟,伤口的痛会痊愈,只是心所受的伤却会纠缠一生,无法抹灭!
天!她揪著刺痛的心,垂首祈求。「神啊,请再给我一丝力量,再给我多一丝遗忘的力量!」
休息室的门此时传来敲门的声音,而后被轻轻推开。
纪慧莲深吸口气,戴上银环,淡去眼中的伤痛,目光冷然地投向后方。
她浅皱眉头。「岳小姐?」
岳荭巧笑婀娜地走近。「我的妆掉了,你帮我补吧,我喜欢你帮我补妆。」
除了美丽夺魂外,没别的字眼可以形容岳荭了,所有的人都会屈服在她美丽的魔力之下。
她在纪慧莲一旁的椅子坐下来,一股脑儿将她自己的化妆箱放在桌上。她笑吟吟地看著纪慧莲。
然而纪慧莲总觉得她眼里并没有真正的笑意。不去理会心里这种异样的感觉,纪慧莲浅浅一笑,看著眼前这位当红的玉女明星。
她检视岳荭脸上脱妆的程度,然后才从岳荭自己专用的化妆箱里拿出蜜粉粉扑。她沾了些粉,轻按在岳荭出油的额头上。
「灯光打得好热,一下子就脱妆了。」岳荭双手摆动,四周空气微微散著轻风。
纪慧莲但笑不语,她继续手边的工作。
岳荭和耿介朋……尽避心里头不在意他,但这并不代表不会留心有关他的绯闻,况且她的工作一直跟影艺圈脱离不了关系,所以,她当然知道岳荭和耿介朋最近发生的情事。近来众人绘声绘影地谣传著他们同居的消息,一个是当红的玉女红星,一个是跨国经纪公司台湾总公司的负责人,想当然必受瞩目。
「我的肤质你觉得好不好?」岳荭问道。
「很好啊!」她替岳荭点上唇彩。
岳荭看著纪慧莲快速熟练的动作。「你做这一行很久了?」
「快四年。」
「听说你是在法国拜师学的?」
「是的。」她替岳荭刷上腮红。
「才四年就有这样的成绩,你很厉害哦!」
「谢谢。」最后点上银粉,就大功告成。「好了。」
岳荭检视著镜中的自己。「嗯,还是你画的妆最自然。我啊,真想请Ken和你谈谈,干脆请你做我的专任化妆师好了,Ken这么疼我,他一定会答应的,你意下如何呢?」
她只觉得心头突然一阵刺痛。「我有自己的工作室,况且我不是化妆师,我是造型设计师,岳小姐,如果你有需要我?你设计造型,你可以来我的工作室,我随时欢迎您大驾光临。」
她不疾不徐,定定地反击。
纪慧莲始终挂著浅笑,她收拾好东西,站起身。「我先出去了。」她平稳地举步往门口走去。
「等等。」岳荭出声阻止。
纪慧莲回头,清澈的眼眸看向她。「还有事吗?」
「我看见你打了他一巴掌。」岳荭阴沈地说,笑容已然退去。
岳荭果然对她充满敌意。
「谁?」纪慧莲问,语气中不具任何情绪。
「Ken」岳荭挑衅地瞪视著纪慧莲。
冷笑在纪慧莲的唇边逸开。「你看错了,岳小姐。」她转身握住门把。
岳荭忽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她推开纪慧莲,稳稳地挡在门口。
纪慧莲惊讶地一个退步,她扶住椅背稳住身子。「岳小姐?」
「你和Ken是什么关系?」岳荭的语气相当冲。
瞬间平息了心悸,纪慧莲浅笑。「没任何的关系。」她无惧的眼眸对上岳荭的怒气。
「没任何关系?!好!」岳荭扬手一挥,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既然没任何关系,这巴掌就算我替Ken讨回来的!」
纪慧莲漠然的神情依旧看不出任何的情绪,只任由火辣辣的痛由脸颊传至心里。
「借过。」纪慧莲说著,无视岳荭愤愤的神情。
「你是冰做的吗?!我打了你一巴掌难道你不会痛吗?」
痛?!耙动手打人还会关心她痛或不痛?「借过。」纪慧莲依旧冷漠。
岳荭还是堵在门口,她双手插腰,趾高气昂,怒气冲冲。
「记住,我不喜欢我的男朋友被其他的女人骚扰,你给我离他远一点,听到没有!」
她看著岳荭张牙舞爪的模样,只觉得好笑。
如果是小纪遇到这样的情形,她的反应一定只有手足无措,任由别人欺负她,然后自己躲在角落偷偷哭泣……只是这是小纪,而她不再是小纪。
纪慧莲嘲讽地轻撇嘴角。「岳小姐,我没有骚扰你的男朋友,请你搞清楚刚刚的状况,是谁骚扰谁。还有,我也不喜欢别人骚扰我,你和你的男朋友最好离我远一点,你最好记住。」
语毕,纪慧莲推开堵在门口一脸惊愕的岳荭,开门离去。
痛依然残留在脸颊上,她试图忽视它,更加努力地平复再度紊乱的心。
秀场依旧是一片热闹、忙碌。
纪慧莲走到Tommy面前,他已忙到汗流浃背。
「我有错过什么吗?」纪慧莲轻声问。
Tommy笑容满面地看向她,却愕然发现她脸颊上的红印,他伸手轻抚她的脸颊,随即火大的怒吼:「谁打你?谁敢打你?!」
她好奇地看著他,这么热情的人,却拥有一双冰凉的手,平抚了她脸上的痛,让人相当舒服。
「没什么,打蚊子。」纪慧莲淡然地回答
「打蚊子?」Tommy显然无法相信她的说辞。「我不信!」
纪慧莲巧笑。「要不然你倒是说说看谁敢动手打人?」
「没有……」Tommy轻抚著她的粉颊,心痛极了。「干脆晚上停工,找人来做环境消毒好了,什么蚊子这么嚣张!」
「没事的,夏天总是会有几只蚊子,杀虫剂喷一喷就可以了。」他冰凉的抚触过于舒服,让她不由自主地更接近他温柔的踫触。
雹介朋沉著一张脸,阴沈犀利的目光打量著这一切。如果要解释他的情绪为何,也只有愤怒二字可以形容,为何生气?毕竟她是自己曾经不要的女人!
他就是生气,生气原来除了他之外,任何一个男人都可以踫她!
他跳下伸展台,笔直地走近他们两人,二话不说地牵著纪慧莲转身就走。
「放手!」纪慧莲惊悸,因为耿介朋此刻的神情极为狂暴。
「你想干什么?!」
她求助地看向Tommy,却看到Tommy无心插手的模样,像是在测验著她和耿介朋的关系。
「放开我!」她不由得大叫。
他拖著她来到角落,高大的身形轻易地堵住了她,将她困住。
他的眼眸闪闪发亮,却看不出任何思绪。
「走开!」她怒吼,微抖的声音少了些许的坚持。
「真的只是打蚊子?」他的声调低到宛如从地底深处发出一般。
「走开!你管不著!」
「我问你,真的只是打蚊子?!」
两人怒目相向,凝滞的空气弥漫四周。
「好!你想知道答案是不是?」她双臂环胸,保护著自己。「你想知道我就告诉你。」
她深吸口气,挑衅地怒视著他。「你的女朋友?你讨回来的!她看到我打你,特地找上我回赏我一巴掌,这下你满意了吧!你得意了吧!」
纪慧莲怒不可遏地喘著气,两人火热的眼眸炽热交缠著,直到她无法承受。纪慧莲冷冷地打破沉默。「既然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我可以走了吗?耿先生?」
她总是这么的尖锐,总是视他为洪水猛兽。一道长长的气息由耿介朋的体内缓缓叹出,他无力、沮丧且自责。
无论他如何的试探、如何的纠缠她,自始至终真的再也找不回从前的小纪,眼前的女人不再是当年的小纪了……天啊!他在追寻什么?在探究什么?一个曾被自己伤害过的女人,对他的不善态度,是可想而知的!只是……
「除了对我,你成了我不认识的小纪;对于其他事你应该保有属于小纪的热情生命吧?」
热情?!陌生的酸刺突然涌上鼻腔,她迅速地感觉到痛楚已传至全身。
刻意漠视一切,她深吸口气。「你后悔了?」
「我早就后悔了。」他永远记得得知她自杀的事时,那种无法言喻的震惊。
「是吗?不就是只因为我自杀了,对吗?」她冷哼。「你游戏人间,玩弄爱情,如果不是因为我自杀的笨行为,阁下您会有悔意?别开玩笑了,我可不敢多想。」
懊恼浮现在耿介朋一向自信的脸庞。「为什么你一定要把自己搞得这么尖锐?这不是你啊!你以为你把自己弄成这样,你自己会有多好过?!」
她嗤之以鼻。「你是最没资格评判我如何性情大变的人,」她冷笑。「不过我该感谢你,是你教导我在这个丑恶的世界里,唯一的生存方式,?此我由衷感谢。」
他震然!「你这么恨我?!」
她讥笑。「是的,为了不让我更恨你,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纪慧莲推开耿介朋,翩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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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里,她看到自己身著一袭白纱跌卧在地,美丽的头纱掉落,她的长发披散,那模样是可怕的、是极度悲恸的!她看著自己不断呐喊、不断哭泣……最后一幕,她看到自己伏地往前由桌上拿了一把刀,迅速地、毫不犹豫地朝手腕划下,瞬间鲜血染红了整个画面,视野所见只是那一片猩红!
她揪著衣襟,无助地看著自己沐浴在那一片斑斑猩红的白纱之间,而痛却不可思议的接踵而来!
属于她和耿介朋的回忆,此刻竟像走马灯一般一幕接著一幕在梦境中缓缓播放……
那是一个近中午的早晨,小纪梳洗完毕,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时而抚著自己及肩的头发,时而抚著长裙的下摆,所有的紧张无措全写在她的脸上。
她望著站立在落地窗前的男人,一个她前不久才对他付出自己所有的男人。虽然已经过梳洗,但她似乎还是闻得到他留在她身体上的味道。
初尝鱼水之欢,的欢愉绝对是有限的,然而只因他是她今生挚爱的男人,所以她满足,相当的满足!
她的指腹轻抚著自己的红唇,一抹羞涩的笑容缓缓地漾在唇瓣,好似他带给她炽火般的热情还留在唇上。
她看著他,他依然站立在落地窗前,依旧漠然不语,神色凝重。
他后悔了吗?笑容在她的脸上渐渐淡去。
她惨淡一笑,其实他不用这么烦心,因为她根本就没想过要他负任何的责任,这一切都是她自愿的。她甚至应该感谢他,实现她的心愿,让她有这么一夜,拥有自己所爱的人。
小纪站起身,她轻手轻脚地拿起一旁的皮包和外套,准备离去。
「你要去哪?」他突然开口,口气冷极了。
小纪一惊。「没……」她慌张失措,低垂著头,羞涩得无法正视他。「我只是想回家……」
然后空气又陷入沉默。
他没有回应?小纪慢慢地一口一口深吸著空气。
他没有回应,是不是代表她可以走了?
小纪缓缓走向门口,始终不敢抬头看他,她全部的心思都在控制自己发颤的双腿上。
长毛地毯掩盖住他走近的脚步声,等小纪慌乱的心总算平定一丁点时,一股旋风猛然袭来,他抓住她刚握住门把的手,瞬间,她的脚步无法站稳使得她跌进一副健硕宽阔的胸膛之中。
好不容易才稍稍控制的情绪,这下完全乱了!
「对不起……」她双手手掌贴在他的胸膛上撑起自己。
「对不起……」
她试著抽离身体,却意外的发现,腰上那双大手竟紧紧地搂抱著她!小纪无法置信地看著他,脸色早已一片绯红。
雹介朋轻挑起她的下颚,一贯的讥诮态度。「再来呢?我该如何对你?你倒是说看看,宋倩还要你做些什么?成为我的女朋友?或更甚者……娶你?」
她倒抽了口气。「不!我没有!」她猛烈地摇著头。「我没有要你……娶我、当我的男朋友,我没有这么的贪心……」
雹介朋讥笑出声,他毫不留情地推开她,她的身子像落叶一般跌卧在地,她无法置信的大眼里盛满了伤痛。
他双拳紧握,姿态宛如天神一般直挺在她的面前。然而鄙夷的神色之下竟有一丝令人不解的气急败坏?
「你很有自知之明,听著,我会要你,也只是男人一时的生理需求,没别的目的,你可别多想!」
小纪剧烈一震,锥心泣血的痛迅速窜至全身。
这是事实,她早知道的,只是经由他口里说出,竟是这么的伤人!
「我知道。」她摇晃地站起身。「我不会多想,这都是我自愿的。」
雹介朋嗤之以鼻。「你真不要求?」
「不,」她抚平衣裳。「你不用烦心,我不会多作要求,我没有这么贪心。」
蹦足最后的勇气,她抬起头,勇敢的看向他。「谢谢你。」
她转身默默地开门离去。
而耿介朋始终沉著一张脸,不发一语。
正中午,寒冬的阳光撒在大地上,像是七月天一般的炎热,近年来,这种怪异的天气早让人不足?奇了。
她伫立在忠孝东路熙来攘往的人群里,她低垂著头,看著自己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红砖道上,而后蒸发,一滴一滴地再落下,而后再蒸发,如此,不断循环……直到自己无法再承受,她无力地蹲环抱住自己,悲怆地痛哭失声,像是要宣泄她所有的委屈,她不顾一切、尽情地发泄内心深处那深刻的伤痛。
极度的伤痛像是一条粗粗的绳索紧紧纠缠著她,让她无法呼吸,她挣扎著,用力挣扎著,而他不屑的表情、鄙夷的神色却一直逼近,一直逼近……
「不!」
纪慧莲大叫出声,由梦境中清醒。她汗流浃背、泪流满面地坐直身体,抱住无法停止颤抖的自己。
「天啊!还要多久?还要多久我才能逃离这场噩梦?饶了我吧!老天!我求求你,饶了我吧!」
她屈胸抱膝、长发复面,任由自己宣泄所有的伤痛。
直到黎明,天光乍现之时。
纪慧莲抬起头,她拂去脸上被泪水沾湿的发丝,她看著窗外,她记得梦境里的早晨也是这么的阳光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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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再去想的,只是他的出现,竟让所有的回忆、所有的过去、所有的伤又一丝一丝地盘踞回她的心底。
纪慧莲将车停妥,她双手仍旧搭在方向盘上,并无意下车,目光投向莫名的地方,她再次跌入回忆之中……
自她狼狈离去后,隔了两天,他到公司找她。
「啊?!你!」中午休息时间,她刚走出公司大楼,就在转角处看到等著她的耿介朋。
她大吃一惊,原以为不可能再见到他了,没想到,他竟会再度出现?!
他手插在裤袋里,阴霾的表情下却带著一丝诡谲。「有空吗?」他低低地问。
她不断平息内心的慌乱。「有……」
「好,跟我来。」他冷漠地吩咐道,然后头也不回,没有减缓迈开的步伐,他直直往前走去。
而她只能半跑步地跟著他,风吹起她的发丝,露出她苍白的面容和眼里的期待。
一直来到巷内的咖啡厅,落坐后,耿介朋仍然不发一语。
心乱的她也只能低垂著头,连喘气的声音都刻意控制到最小的声音。
「吃什么?」他冷冷地问,侍者恭立在旁等候。
她展开一个笑容。「随便,都可以。」
「这里没有一道餐叫作‘随便’,说清楚你要吃什么?!」
她霍然抬起头,他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她快速地点了一套商业午餐,耿介朋只点了一杯咖啡,侍者离去。
空气始终僵凝著。
她知道他在生气,森然骇人的表情,冷凝的线条,浑身散发著一股冷然的气息,他是在生气,只是……为什么?他为什么对她生气?
「你在生我的气吗?」她揪著心,怯怯地问著。
「你看我像在生气吗?!」他无情质问著。
她慌乱起身。「对不起,」抚著疼痛的胸口。「如果,我惹你不开心……我先走好了……」
她想转身离去,长裙却卡在桌脚,她狼狈挣扎,愈拉愈急,而泪早已盈满眼眶。
「对不起……」她梗声说著,压抑的声音像是一个呜咽。
发丝覆盖著小脸,她是脆弱无助的。
雹介朋拉住她的手腕。
天啊!他在干什么?!他懊恼地想大声吼叫!懊死!
雹介朋收回不该有的怒气,沉声命令。「坐下。」
她的泪眼直瞅著他,而后慌乱地坐了下来「擦掉眼泪。」他再次冷声命令。
她拿起桌上的纸巾擦掉眼中的泪水。
「如果我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你想得到什么?」他环著胸,悠闲地等著答案,眼神却是阴寒得让人心生畏惧。
她倒抽口气,不安地摇著头。「我不要……你不用给我什么。」
「真的什么都不要?」他挑起眉,讥诮地问道。
「我不要。」她嗫嚅地回答。
「你这么爱我,这是一个很好的要求机会,你当真什么都不要?」
「是……我什么都不要。」一滴泪滑下她的脸庞,显得飘然无依。「我是爱你,但这不是你的负担,你不用烦心。」
她强装出来的坚强,竟让他感受到一丝的不舍,让他想狠狠地抱住这抹孤单落寞的身影。
雹介朋眯起双眼,他紧握著双拳,压抑自己快要失控的情绪。
双方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只是意味深长地看著她。
「我们交往。」他说,冷冷的嘲讽投向她。
这句「我们交往」的背后等著她的却是泪水与悲伤的日子,原来强要的爱竟是这么伤人。
纪慧莲凝视著窗外,她只觉得眼泛酸楚,然而泪却始终无法落下。
撇去回忆,纪慧莲苦苦一笑,她走下车。
「慧莲!」
Tommy从前方走向她。「我在楼上就看到你来了,怎么这么久?车子有问题吗?」
纪慧莲大步走近他。「抱我好吗?」
所有的抑郁寂寞让她渴望著眼前这太阳般的男子。她投向他温暖的怀抱,想让Tommy强而有力的臂膀紧紧搂著她,她用力环抱住他的腰,脸庞无助地埋在他宽阔的胸膛,汲取那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怎么了?」Tommy轻声问道。
她摇首道:「没,抱我。」
Tommy轻叹,紧抱著她,大手顺著她的背脊,抚平她所有的不安。
四楼,一道犀利的目光紧锁著相拥的两人。
雹介朋怒不可抑地捻熄烟蒂,而后拿起话筒,按下内线。
「陈秘书,纪小姐如果进来,请她到我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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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找我什么事?」纪慧莲满是戒备地瞪著落地窗前阴霾不定的男子。
「请坐。」
他旋过座椅,背对著阳光,让他冷峻的身影更加寒冽慑人。
纪慧莲双臂环胸。「不,我想我没有必要和你沟通任何事情,如果你有事,请找李先生。」
她欲转身离去。
「你还是像以前一样糊涂。」他开口。
纪慧莲一震,缓慢回身。「什么意思?」
他手肘立在桌面,十指交搭,犀利的眼眸直视著她。
「显然你还搞不清楚谁是这次的主办单位。」他慵懒地说著。
一股寒气直冲脑门,纪慧莲失去所有的冷静,她冲到办公桌前,倾身怒视。「你把话说清楚。」
他轻嘲。「愿意理会我了?愿意跟我说话了?」
他起身,走近,高大的身形直伫在她面前。
纪慧莲强迫自己勇敢面对!
「的确是变了,变得这么勇敢,真让我?之惊叹。」他嘲讽道。
她仰头,冷峻的眼神和他不相上下。「把话说清楚。」
雹介朋挑起她的下颚。「‘炫媚之夜’的主办单位是我,你是我找来的。」
轰然巨响在她的脑海中炸开!「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他抚著她脸颊,这本来专属于他的细致。
纪慧莲大力拍开他的手。「别踫我!」
他抓住她的手。「我不能踫,他就能踫!就算我不要,我也不准任何人觊觎我的人!」他满腔愤怒,所有她和别的男人亲密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不去!
「你变态!」她怒为他。
「是,我是变态。」他钳制住她反抗的双手。「你只能有我,要搂要抱也只能是我!」他火热的眼神像是要吞噬她。
她用力挣扎。「是你不要我的!凭什么现在又说这种话?你以为我会欣喜若狂吗?」
她猛力推开了他。「我恨你,你知不知道?我恨不得杀了你!你懂吗?你不会知道你伤了我多重、多深!为什么你还要来招惹我!为什么你还要再回来!为什么?!」
她挺直身躯。「既然是你的秀,我退出。」
他讥嘲冷笑。「本来就没想让你再继续,你还是很有自知之明。」
她稳住摇晃的身子,鼓起勇气忍住昏眩,随即转身离去。
独留一室的馨香和惆怅。
雹介朋漠然地走回落地窗前,他直视著前方,思绪飞向远端……
这次的企划本来就决定采用国内的造型设计师,当初企划部门提供的几位人选,她并列其内。
他记得资料夹里所附的那张照片,她看起来极?内敛冷静,差点让他误以为这只是同名同姓、长得比较像纪慧莲的人罢了!
实则不然,她的确是他的小纪;而她,的确是变了。
他自嘲一笑。也许找她是个错误,制造这次的再相逢更是一个错误,只是他无法控制想再看到她的欲望。
他是在乎她的,否则那抹孤寂的身影,不会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踞不去。
当年,他利用了她,利用了她对他深深的爱;他以为骗她结婚,然后在婚礼当天?弃她是对宋倩绝佳的报复手段。
只是所有报仇的快感他全未感受,心系的反而是她的等待,是她那在圣坛前等待著他的落寞身影!
他为了复仇背弃了承诺,背弃了她的期待……
敲门声在此刻响起,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请进。」
Tommy脸色凝重地走了进来。
「有事吗?」
「你辞退了慧莲?」
「是的。」
「为什么?」
雹介朋看著他,暗自讥嘲自己,还能为什么?
因为你的追求,因为看不得她偎在你怀中,因为你拥有她所有的笑容和温柔。
雹介朋冷冷一笑。「纪小姐的风格不适合这场秀。」
「我是设计师,适不适合应该由我来判定。这是你的决定,还是所有协办单位的意思?」
「我的。」
「好,就算你是主办单位,我也会极力争取,没有慧莲,这场秀我甘愿不接!」
雹介朋冷哼。「你别忘了合约。」
「如果我怕,我就不会来找你。我一定极力争取!」语毕,Tommy愤愤离去。
必门的声响回荡了好久。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阴霾的寒霜布满他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