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云所有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宣告瓦解。
某种隐匿的情绪也在持续扩张、高涨……他,终于初尝被人愚弄的滋味!
而让他最最无法接受的,是一切竟源自于自己的默许!
是她的纯真、她的热情,让他总是一次次被说服,然后又一次次被欺骗,最后,她竟然……
「原来你是强森的养女?」他瞪著眼前的俏人儿。
「我、我……」
「别说你倒么都不知道!我从你的眼神看得出来,你知道安家跟强森的恩恩怨怨!所以事实证明,你从头到尾都在欺骗!你……」他像攫小鸡般的持过她,凑到自己眼前,「一句话,你只是强森的分身?」
「我不是……我……」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口。
「那你是什么?说!你进来安家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英纱觉悟到了,无论她再怎么说,是绝对无法说服他相信,那么,怎么样的「动机」才能减少一分杀伤力呢?
「我想过好日子!我想当少奶奶!你可以说我贪图荣华富贵,可以笑我不知廉耻,总之我就是穷怕了!」
对著瞠目的他,她努力把话说完:「你说的没错,我是知道义父跟安家的恩怨,也正因为这样子,南柏才会答应帮忙我,是我要求他这么做的,因为我知道……知道安家是我最好的目标!是安杰也好、是你也行,只要是能让我一辈子吃穿不愁的,都是我下手勾引的理想人选!我这样子说,够明白了吗?」
「你、你——」他倒抽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蓦地,他松手退了两步,然后,嘴角浮上一抹诡异的笑。
他对著她摇摇头,「如果你不是高估了自己,那么可能就是你已经过度沉迷演戏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只是想保护南柏。」
英纱一惊,疾声道:「放过他吧。难道……一定要这样子冤冤相报?你不觉得这样子对南柏太残忍了?再怎么说他也是安杰的亲弟弟——」
「你住口!」步云彻底被激怒了,「那么,你为什么不去问问强森,不,是南辰,他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大哥?到底是谁残忍?老婆给了,连命都得送到他手里去?」
「你是说……安杰的爸爸是老爹害死的?」
「有目击者指出,当我兄嫂双双落海时,强森从现场仓皇逃走。」
怎么会这样子?英纱吐了好长一口气。雪球般滚来的陈年往事,压得她快透不过气来。
「可是,就算人是老爹害死的,那跟南柏又有什么关系?那毕竟是上一代的恩怨——」
「怕是已经延续到这一代了。你敢说,这不是南柏心里想著的?」
英纱顿了片刻,才喃喃道:「也许在你们将他丢在孤儿院时,就已经将仇恨延续下去了。」
步云侧头望了她,冷冷应道:「当年处理孩子的事,家里没有人知道。大哥和大嫂曾好长一段日子没回家来,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吧……大哥出事的时候,我年纪还小,后来是从母亲嘴里,我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南柏真要怪,就怪他自己的命吧。」
「是吗?」英纱闻言又是一番凄楚。「难道命运真的不可违?就像我,任出生的那一刻,注定就是现在这样子?孤儿院、老爹的收养,然后……然后是你……」
她的尾声像空谷回音,即便是轻渺,却在步云心下造成重量。
在这一刻,他发现自己对她竟然有种心疼……
「你告诉我南柏人在哪儿,你……就可以走了。」他最大的仁慈只能如此了。因为,她——是敌人。
「不!」英纱快速的昂头,坚决的眸光对峙著他,「我说过了,整个计划是我一手主导,跟任何人无关,你……你要找的话,就找我吧。」
她俨然一副要杀要剐任由处置的模样,再度让「敌我」对垒。
「你确定?」他虎视耽耽逼近。
他想干什么?强忍著心头惊悸,英纱点了头。
「好,那我就成全你!」步云忽地将她搂入怀里,继而粗暴的将她扑倒在那张波斯毛毡上。
「啊!你……你干什么……」她惊惧万分的推挡著他雄壮的身躯。
「你不是千方百计想勾引男人吗?我现在就教你。」
「你、你疯了……安步云,你住手!」
他是疯了!征服她的强烈意念让他失控。
「既然自动送上门来了,我没有放手的道理。」拉扯间,刷地,他撕开了她的前襟。
「不……不要这样子……」她晃著头呐喊:「你再这样子,我要叫人了。」
「你叫啊,最好大声一点、一点,这样子你才更有资格去勾引男人。」
他抿直的冷酷唇线微微上扬,这抹笑却让人心颤。
不对不对,一切都不对劲了!
老哥的话不对——他说「尊重」,只是没兴趣,只是不来电?
安步云更不对——他的「不尊重」,却让英纱没有一丝毫「来电」的感觉。
蓦地,在他瞳底,她看见了自己形同「祭品」的倒影。
「我不要!安步云,你这个混蛋!你不能这样子对我!你……」她开始奋力抵抗,只是抗议的声浪却快速被封锁。
「如果你再不说出南柏的下落,那么我只好继续下去……」
「我……不会说的。」这算是威胁吗?「啊……」
「那是你自找的。」
她无异议。的确是她自找的!
突然间,一个念头深深沉沉的坠落英纱心田。
英纱知道,过了今天,他和她将成了绝缘体。
「你会后悔的!」他利落的除去两人身上的衣物。
能跟心爱的男人在一起,有什么好后悔的?就算要灰飞烟灭,也要燃烧过。
两具赤果的身躯像磁石般的紧紧吸附。
狂浪告歇。
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只维持了短短片刻。
「你……你是处女?!」步云心里一阵紧缩。
她为什么不说?
她是存心的目的呢?
想到方才自己的粗鲁,他才知道原来她的表情不是在作假。
他走向衣柜取出大衣,罩往她破碎的衣衫,一只手搭在她还在轻颤的肩头,蠕动著唇瓣。
接下来呢?他想说什么?英纱不安的揣度著他的表情。
这样子的戏码绝不陌生,单单她看过的小说,就至少有上百回。
他会过来搂著她,怜惜有加?还是万分歉疚?
「这是为什么?你——」手机铃声打断他的话。
步云低头望著手机显示,是Amy。
她打电话过来说,律师急电请他过去合议有关开发案漏失的章程。
「好,我明白了,待会儿马上过去。」
「又是Amy?」英纱问了。
「是的。」在应答的一瞬间,步云有了前所未有的踌躇。就为了她受伤的眼神?
英纱望了正在整衣的他,那无半点赘肉的健美身躯依然令人著迷;只是,她的目光却逐渐冷却下来。
她拉拢领口,径自走向外头。
「你——」
她狠狠掉头咆声:「南柏的事不要再问我!」
步云的手僵在半空中半晌,「你去哪儿?」
「离开这儿。」她知道自己再不走,会死的!她会被这个男人给活活气死!
「你……我说过让你离开了?」片刻的错综表情,最后只汇整出一种强势的蛮横。只是话才出口,步云就有点儿懊恼。生平头一回,他对自己感到不满意。
他「鸭霸」的措辞,让她火速掉转头,沉痛无比说:「你确定我留下来会更好吗?我现在剩下的,就只是一点点面对自己的勇气。」
步云怔忡。
望著她淡去的身影,半空静止的手,也像被凝固般久久放不下来。
她走了,她真的自愿走了……
英纱拎著简单的行李,正欲踏出安家,大厅的电话铃声却唤住了她的脚步。
顿了半晌,她还是接了电话——
「喂,我们是贺生妇产科,请问苏珊小姐是不是住这儿?」
「呃,是。可是她现在不在。」妇产科?
「请问你是她的……」
「我是她的……妹妹。」英纱直觉事情有蹊跷。
丙然,询问出来的结果让她掉了下巴!
「堕胎?」
「是啊,她跟医师预约好了,却没有来,所以……」
原来苏珊怀孕了——噢,Shit!
英纱知道怎么回事了。
顿时,熊熊火焰自她头顶冒窜!
英纱决定在离开之前,先找到安杰,然后「好好」的跟他SayGood-bye!
「安杰呢?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
「孙少爷喔?我知道他今天会过去祖厝那边——」
好不容易问遍了安家上下的人,她终于得知安杰的下落。
随便唬弄一下,英纱取得了「祖厝」的详细地址,然后毅然的跨出安家大门。
「大姐大!真的是你欸!真好,一来就踫上你。」镌花古铜大门前,冒出了一串熟悉的声浪。
「青牛、大柱!你们怎么来了?」英纱讶然。
「我是听隔壁大婶说你回来过,她又说有两个看来很凶的男人把你接走了,所以我们不放心才跑来看……」青牛说到一半,马上欣喜万分的嚷嚷:「大姐大,你记得我们了?」
英纱听了想哭又想笑的。「我当然记得你们,你们都是我的好伙伴,我怎么会……会忘了你们。」
「大姐大,你怎么了?眼眶红红的,谁欺负你了?」青牛关心问了。
「是姓安的那个男人喔?他没有好好照顾你?」大柱开始揭竿起义,「走,咱们去教训他,让他知道欺负你的下场会死得很惨!」
英纱知道他们指的是安步云。她咬著唇瓣摇摇头,「他、他……」他「照顾」她了吗?
甩去伤情,英纱重新振作。「欺负女人的男人,是该得到教训。」
「对,说的对,走,我们挺你挺到底!」
青牛和大杜两人就跟著英纱上了计程车。
一路上,他们开始讨论该让对方断条胳臂,还是少条腿的,最后的结论是——
「真是的,早知道该把布袋带过来的,让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抵达目的地,司机惨白著脸色,连车钱都没收,就踩足油门加速离去。
英纱啼笑皆非的对著青牛两人猛摇头。「不要以为吓死人就没事,嘴巴还是安分点的好。」
只有她心里有数,青牛和大柱两人的「空包弹」,不过是种虚张声势的「防身术」。
「行,待会儿进去的时候,我们全听你的,看你想怎么做。」
想怎么做?咯咯咯!英纱浑身关节都动了起来。她,想砍人!
安杰开门,发现是英纱时,他著实吃了一惊,尤其是看见她背后那两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你……怎么来了?」
「当然是专程来找你的。」英纱不请自进,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半倚在沙发上的女人。
「不错嘛,人家说狡兔三窟,看来你是把这儿当成行宫别院了。」
「唉,你别胡说八道——」
「我看你才是满嘴屁话!安杰,你混蛋、你该死!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英纱怒吼。
「南英纱——」安杰睁直眼,「你疯了不成?」
「是!我是疯了,只有神志不清的人,才会相信安家的男人!」
蓦地,一串拍手声从沙发传出。
「嗯嗯,说的好哇!女人果然是愈来愈聪明了!」
咦?英纱可得仔细看看这个「称赞」自己的女人。
削得短短的褐发,明亮的眉宇间,突显一种特殊的帅气,一种属于女人的帅气。
然而眉弯之下,却有著一双极具古典美的丹凤眼,一个斜瞟净是风情无限。
「你就是南英纱?」
她认识自己?
此时的安杰插了话,对著英纱告饶:「不论你找我有什么事,现在,请你先回去,好吗?我……我还有重要的事。」
沙发上的女人伸伸懒腰、打了个呵欠,唇努向桌上的红酒,「什么重要的事?阁下就别忙了,想把我灌醉?没那么容易的啦!」
后——对英纱来说,这无异是火上加油!
「安杰,你该死!」
一句该死,青牛、大柱两人马上冲过来架住安杰,「大姐大,先从哪儿下手?」
「脑袋!先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装的是什么,他才会不知道自己怎么伤害了一个女人的真情!」
「你们不要乱来啊……南英纱,你到底在说什么?你不是说你爱的人是我叔叔?我哪里伤害你了?」安杰的喊冤声,加入另道尖锐的女声。
「什么?」沙发上的美女跳起来,冲到英纱面前,夸张的扬高声音:「你爱上安步云那家伙?」
英纱冷冷应了:「有何高见?」
「那……」女人溜转著眸子,抿唇又坐回沙发,「那安杰说的对,你疯了。」
吱!这女人才真是古怪呢。
「没错,我是疯了才会爱上安步云,明知道他冷血无情,可我是心甘情愿的,因为我很清楚自己爱上的是怎样一个男人!而你呢?」英纱反讥道:「你可能也跟苏珊那个笨蛋一样,全被这小子给骗了!你以为安杰是真心的吗?他只会欺骗女人的感情,他只是一个不负责任的孬种!」
「喂!南英纱,你别太过分喔!」安杰火大了。
女人第一次站在安杰这边,「对啊,你可以把他剁成八块,煎煮炒炸随你高兴,但是,可别牵扯到品种问题,安家的列祖列宗已经够可怜的了。」
英纱还在纳闷她的话,却听见安杰垂死的申吟:「小泵姑,你在说什么啊,你快点救救我。」
原来她就是安步姿?英纱脑子快速复习「功课」——在老哥列表的「档案」明载——
安步姿,「安氏」的大小姐,芳龄二十六,旗下掌管的国际美体事业,名号响叮当,只是,听说这女人有「特殊癖好」?!
安步姿对著佷子冷哼,「救你?你想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打什么主意,你是想把我灌醉,让我明天不能参加赛车?」
「那……那完全是叔叔的意思啊,他说不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不让你参赛——」
「那就对了,我想,他待会儿就会到了吧?你刚刚该早就先通报了,不是吗?」安步姿对著哑口无语的安杰继道:「所以啦,现在该救你的人不是我,是他,你那个英明一世的叔叔。」
安步云要来?英纱的心头登时大乱,此时的安步姿已经起身拍拍,打算走人。
「你们慢慢玩啊,不过请给个面子,安家还指望他来传宗接代,下手的时候给他保留一下吧。」
英纱瞠目结舌,又是「没人性」一族的代表人物?嗯,看来安家的列祖列宗一定在地下嚎哭……
安步姿走向外头的身躯,突地节节后退。
「叔叔!你来了!太好了!」在安杰的欢呼声浪中,安步云现身了。
「放开他!」
主席就位,全体肃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