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脚蹲麻啦?」
宝康的身子定住了。「什、什么?」
「你也太不小心了。」招娣哇哇抱怨。「你要我扶你可以,可干嘛把我抓在怀里?你很粗鲁耶!啧啧啧……」
闻言,他的身子僵了。
他这么霸道、这么狂猛、这么无法抑止饥渴的动作,却只是被这小家伙误解为……他的脚蹲麻了,差点儿跌倒,所以才想扶著她,没想到太粗鲁,将她「不小心」抓进了怀里?
他还真是不小心啊!
「啊!对了。」招娣想起什么,依然与他维持著这暧昧的姿势,眨巴著期待的眼,说:「看你差点儿跌倒,我想到一件事!」
「什、什么事?」
他的身子,忍到痛了。
可招娣却用那种不识男女情滋味的眼神,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又天真又单纯地看著他,问:「柴神娘娘庙有庙会,我可以请一天假,带我弟妹去玩吗?」
他的身子此刻开始抖了。他心里升起的罪恶感,就好像一个做爹的,想顺著男人的欲望,去亲吻自己美丽的女儿一样。
不行!这小家伙没自觉,他根本亲不下去。
他忍著痛,将她扶好,还要装成一切没事、一切都很好的样子,微笑地看著她。「庙会?什么时候?」
「后天,在西城。我也想祈求娘娘,为我们大家带来温暖。」
后天吗?宝康想,自己那天应该没什么事,或许他可以跟她去。庙会上,三教九流的人都有,他可不放心让她自己去,何况她这母鸡还有七只小鸡要顾。
他严肃地说:「可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他给了她一个引子,让她主动开口,希望他能陪著一块去。如果她这么说,他绝对马上答应。
他准备好了——
「不,不会危险。」招娣摇摇头,想让他安心。「乙大哥会陪我们去。」
宝康呼吸一窒。「乙大哥?」他急问:「他是谁?」
「喔!那是我邻居的一个大哥。」招娣说:「我爹娘死后,他很照顾我们。他陪著去,会保护我们的!」
「是吗?」宝康眼一眯,又问:「瞧你说的,你们感情很好?」
「嗯!当然很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不信任他,我才不会让他踫我弟妹呢!」招娣开心地答,好像因为后天要见到这大哥了,所以心情天大的好。
宝康冷冷地呵笑几声,算是应和她的话。
可心里却有隐隐的怒气,像把文火,正在滚沸一锅浓醋,越滚越酸。
他没想到,自己会是一个占有欲这么强的人。
他还想再多问问招娣,她跟这个乙大哥之间的问题,没想到招娣的小脑袋又是一转,想到什么,打断他。
「宝宝,你等我一下。」说完,就跑回后头的耳室。
「招娣,你回——呃!」宝康的叫声被一声痛吟取代,叫唤戛然而止。
当招娣回来的时候,她看到的是十岁的宝宝。
「啊!宝宝!宝宝!」她惊叫,连忙解开身上的包袱,还好她随时都带著他的小衣,急忙替他套上。「你好奇怪喔,干嘛生气啊?这样很危险!」
宝康板著脸瞪她。
「啊!你也想去庙会?」招娣想了想原因,用哄孩子的方式哄他。「好啦!好啦!下次再带你去。」
宝康翻著白眼。心想,难道她那颗心还没发育完全吗?
怎么反而他一个大男人,比一个闺女还要敏感?
还是说,她跟他不一样,她只是把他当成小孩在对待,其实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宝康的眼神就像个弃妇一样,悲愤地控诉著。
招娣没再理会他的怪异,迳自掏出她刚从房里拿来的一个小袋子,倒出来,是上头绘有各式神话传说人物的圆形纸牌。
然后她就领著不开心的宝康,再去认识新的游戏……
宝康小心翼翼地来到后院的耳房,靠在柱子后,偷偷看那群小表在天井嬉戏。
他想,招娣在厨房备餐,还要好一会儿才来,趁这时候,他可以多多打听一些,哼,关心那个「路人乙」的事情。
他轻著步,走出去。
没想到还是被眼尖的任子看到,他马上拍手大叫:「大家!闪、闪、闪——」
又是一眨眼的时间,那些孩子全都窜进了屋子里,没让宝康抓到半个。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种被离弃的滋味真不好受,即使对方是一向讨厌的小孩。
他咳了几声,对著那屋子说:「那个最大的,你叫任子,是吗?」
屋子没声音。
他再说:「我想同你谈谈话,你能出来吗?」
饼了一会儿,屋子才有声音。「姐说,约法三章不能打破。否则,我会被她转到吐。」
他说的,就是那招转转乐?宝康想。
「好吧,那我们就这样谈话,行吗?」
这样,好像在跟屋子说话般。不过那个「路人乙」的问题要紧,宝康便耐著性子。
屋子静了一会,才说:「行。」
「你知道一个叫乙大哥的人?」
「知道。」
「他是你姐姐的什么人?」
「他是姐姐的青梅竹马。」屋子说:「他们一块长大。」
「感情很要好?」
「嗯,很要好。」
「多要好?」
「我听大婶说过。」屋子说:「她想让乙大哥和姐姐做一家人。」就是结拜兄妹。
轰——
来了一记——天雷!
宝康呆愣了好久,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屋子的窗开了个缝,发现他还在,又赶紧闭上。
「任子。」宝康醒了神,再问:「那个人对你们很好吗?」
「很好。」屋子说:「他答应过姐姐,等他有了钱,要带我们离开这里。」
轰——
又是一把——地火!
终于把宝康的心烧得一片荒芜。
怎么……怎么搞得,他这里好像个窑子,他是残害天真小兔子的鸨母?
宝康的口气突然变得很冲。「你姐姐有没有对你们说过,她迟早有一天会离开?」
「呃……是、是说过。」屋子嗫嚅地说。
记得小弟闯祸那天,她跟当家吵得很凶,还拿鞋丢他,回来后气呼呼地对他们说:「我们迟早会离开这地方!我才不希罕他呢!」
姐姐还说,小孩不可以说谎,所以任子就老实说了。
七个孩子缩在屋里,小眼瞪小眼,屏息地等待外头的回应。
当他们再往窗缝窥去时,外头已经没人了……
这小家伙、这小家伙、这小家伙!
宝康拖著扯痛的身体,用力地踱回他的卧房。
她不是说,很谢谢他,谢谢他愿意让他们一家人留在这里吗?
那时候的笑容,不是告诉他,她好喜欢他这个大好人吗?
为、为什么?为什么还要想著离开?
他也是强壮的避风港,他也可以让她靠啊!
他的身子好痛,痛到只能匍匐在地,随便抓了布就塞在嘴里,以免那痛吼被外头的人给听见。
他无助地缩著,无助地恼著。
她要走就走,他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要绝望?为什么还要让自己的身体忍受这扯裂的痛楚?
痛?那就叫出来啊!叫出来啊!没关系!你叫出来!我会保护你!
他的喉头一哽,想起那温暖又勇敢的声音,还有馨暖的怀抱、保护他的力道。
他为什么生气?因为他……
他喜欢她。
他喜欢这像孩子一样,直率又单纯的小家伙。
他不要她走!
不要她,离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