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长短调 第四章 千里追踪

「我发誓,我没见过脸皮比你更厚的人,男人女人都包括在内。」

「很高兴知道你不重男轻女。」

「你知不知道你很讨人厌?至少很讨我厌。」

「第一个,不知道。第二个,你会不会犯了一般女人的通病?」

「什么通病?」

「口是心非。」

「哼,本人非一般女人。」

「啊炳,那么你是口非心是?」「我才不像你,狡猾、险诈,明明精明得像个鬼,假装老实憨傻。」

「嘿,我没说过我老实哦,虽然我的确老实。憨不憨,傻不傻,我就不知道了。当局者迷嘛。」

他由洗手间回到座位后,展乔板著脸孔。不管她如何不理不睬,他兀自一旁说个不停,从「你的头发留了多久留这么长」,一直问到她的鞋子,甚至问到「你的指甲干嘛剪得这么短?至少留一只嘛,有时可以挖挖耳朵啊鼻孔的,搔痒也要用指甲方过瘾啊。」

她搞不清楚他自己有那些恶心的坏毛病,还是想惹她笑。前者呢,不干她的事,只要他别在她面前挖耳朵挖鼻孔;后者嘛,她偏不笑。

等到她全身他都拿来当过话题了,他的目标又转向别人。

例如:哗,那双腿那么粗,还敢穿那么短的裙子。我知道了,好散热。

或,那个女人睫毛比头发还长耶,可能吗?

或,我发现一件事。男人都对著我看,女人都看的是你。这是什么道理?

以及,注意看哦,那边那个人,我数到十,他就会起来上厕所。

和,你看到那个女人没有?看一下呀,那边,穿红衣服那个,我数到七,她就会把头转过来看后面。

不管他是精明还是傻,展乔给他弄得好气又好笑,也被他唬得一怔一怔的。

下了车,她才终于忍不住了,开口讽刺他,而他照样对答如流。

「我问你,宗康,你怎么知道那个男的要上厕所,和那个女的几时转头看后面?她在看什么?」她其实在火车上就好奇死了。

「观察嘛。那男的每隔一下就跑厕所,我看他跑得脸都绿了,八成拉肚子。

那女的有个小孩坐在后面,她不放心嘛,所以老转头看看小家伙有没有安分的坐著。」这么简单。展乔白他一眼。「你穷极无聊啊,观察这些。」

「你不理我嘛,我只好理别人。现在我们要去哪?」

石先生告诉她,到了嘉义,搭客运往东石。

时正中午,他们在火车站附近随便吃了个午餐,顺便打听客运站在何处。

是宗康用闽南语问的路。

「你会说台语?」展乔很惊讶。

「在我们那,除了当地语言,台湾去的,不是说中文就是福州话。福州话和闽南语差不多。」

「你的父母都是台湾本岛人吗?」

「一半是。我们去东石做什么?」

「有一位顾客委托我帮他找旧日的恋人。东石过去有个六脚乡六南村,是他和初恋情人的家乡。」

宗康神情愕然,惊诧万分。展乔走去售票口,没有看见。

买了票,他不知哪去了。她以为他去洗手间,车子来了,还不见他出现。车子不等人,她更不会等他。他会说台语,她听也只听得懂三两句而已呢。

车子要开了。咦,这个人,半路跑了吗?不要是在厕所拉肚子拉得出不来吧?

展乔跳到司机后面。「等一下,等一下,还有一个人还没上车。」

正喊著,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宗康上车了。

「你跑到哪里去了?」她对他大叫,一面把他的那张票递给车长。

「哇,不等我就上车了,差点被你放鸽子。」她等著拿票尾时,他大摇大摆先去坐下,他过来,她开口就抱怨。

「放了你,你也活该。你……」展乔打量他。

「怎么?一时三刻不见,如隔三载五秋吗?」

「少臭美了。我是看你有没有拉肚子。」

「啧,一片好心,反被你诅咒。」他把一本周刊放在她手上,他手上是一份报纸。

这下她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干嘛跑去买这个?」照凶不误。「钱多啊!」。

「我问过了,到东石要一个多小时。你坐车要嘛呼呼大睡,要嘛当我不存在,给你个东西看,打发时间,我呢,」他摇摇报纸。「也不会太无聊。坐这班车没有多少人供我观赏。」

何止没有多少人。展乔前前后后看一下,除了他们。只有一位老先生。那老先生一坐下就梦周公去了。

「你倒是观察入微。」她悻悻咕哝。

「哪里,我只是牢牢记住你的教示,随时提高警觉,自动自发自爱自……」

「好啦,算你孺子可教。」

宗康摊开报纸。「没有其它训示的话,我要看报啦。」

「我不看这种三姑六婆杂志。」

「那你来关心国家大事、世界政局和又有多少人被抢劫谋杀,我来三姑六婆好了。」他的报纸和她交换。

展乔看不到两分钟就看不下去了。政府官员互相拳脚相向,流氓火并仇杀,青少年 车打架,父母将亲生女儿卖去当雏妓,年轻女孩贪慕虚荣出卖自己,无辜者葬身火窟……「什么世界!」她把报纸卷起来。

宗康瞥她一眼,不觉好笑。

「三姑六婆有三姑六婆的娱乐和趣味性吧。」他揶喻。

「这种杂志专挖人隐私来大公开。自己日子过得乏味无趣的人,才拿看别人的丑闻当娱乐。」

「你又怎知公开的隐私是被挖出来的?何以见得不是当事人自愿被发现?有人爱表现,有人爱看,有周瑜,有黄盖嘛。」

「嘿,这些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没兴趣在这种族群中插一脚,不行啊?」

「行行行,当然行。」宗康合上杂志。他根本没看,他在想心事。「你知道吗?有人说过,当你看到一男一女在公共场所,其中之一或两个人都在看报纸,互不交谈,这两人绝对是老夫老妻。」

展乔斜睨他一眼。「或这两人根本话不投机,或互不相识。」

「我们是哪一种?」

「我是你的上司,你是我的……我想起来了。你真的请了个助手?」

「骗你干嘛?我刚刚还打电话,看他有没有做好交代他做的事。我很尽责吧?」

展乔对他嘿嘿笑。「很尽责,很尽责,为了奖励你,你的助手的薪水从你的薪水里扣。」

「啊?可是……」

「不过你不用担心,不会扣太多,因为我们回到台北,你就要辞掉你的助手。」

「为什么?」

他还敢问为什么呢。「你请助手之前问过我吗?谁说你可以有个助手的?」「你呀。」

「我?我几时说过这种话?」

「你叫我跟著你好好学习。我想,我跟著你,办公室没人怎么办?你又说我应该自动自发……展乔,你不舒服吗?」

她抱著头申吟。

「你是不是晕车啊?不要紧,我买了晕车药,要不要吃……」

「我需要的是镇定剂!」她吼。

还好车上没有其它乘客。后面的老先生张著嘴睡得不省人事。

「镇定剂?我没买耶,到了东石……」

「你去买一瓶毒药,越毒越好,吃下去立刻死亡的最好!」

「哎呀,你要自杀呀!」

「给你吃的!」

「我……」宗康忍下笑的冲动。「你在生我的气啊?」

展乔转转眼珠。「还真能察言观色。」

「我不知道你坐车要吃镇定剂,下次我一定记得……」

「宗康。」她很温柔地唤他。

「什么事,展乔?」

「闭、嘴。」她咬著牙咆哮。

然后像在火车上一样,她靠著椅背,闭上眼楮,不理他了。宗康注视她一会儿,把脸转向窗子。

怎么会冒出一个初恋旧情人呢?原来他是雇展乔帮他找人。那么,她不是他的秘密情妇。这件事,令宗康很高兴。

早知道,他一开始便可以道明来意,也不必掩饰身分了。不过还不一定,展乔说的,未必是他所想的同一个人。他却希望是,因为他越来越喜欢她了。

宗康转回去看她,发现她张开眼楮了,在发呆。

「别气了,到东石,我去买瓶毒药毒死我这个笨蛋,好不好?」

展乔给了他一记白眼。「你要死,也死得离我远一点。」

「连收尸都不替我收啊?」

「叫你女朋友或老婆来收。」

「都没有耶。」

「哦,天下女人之幸也。保持这个纪录。」她拍拍他。

宗康咧一下嘴。他其实很想大笑。和她在一起,实在开心。

「你刚刚在想什么?不是真的想如何毒死我吧?」

「这种卑微的事,留给你自行了断就好。」

「想男朋友?」

「哦,太多了,他们想我就行了,我想他们,太累了。」

「你最喜欢的是哪一个?他很有钱吧?多大年纪?你和他认识很久了吗?」

展乔瞄瞄他。「问得比我妈还详细。你是关心他还是关心我呀?」

宗康嘻嘻一笑。「当然是你。身为男人,我说不定可以给你一些有益的意见和建议哩。」

「不必啦,反正他们没有一个像你,我很放心。」

「那我可担心了。」

她好气又好笑。「你担哪个东风心哪?」

「是这样的,」他一本正经地对她说。「我妈常常说,女人要嫁像我这样的男人,忠实又忠厚。我爸总是说,像我这种脚踏实地、安安分分的男人,才是女人的理想可靠对象。我姊姊说,我顾家、爱家、恋家,不知哪个女人有这个福气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太好了,我竟看不出你如此十全十美。」她讽刺道。

他弯弯身,对她笑道:「感谢你热烈的掌声。」

「哼,不必客气。我倒认为,你的福气呢,不防留著自己用,这个世界上恐怕没有女人有这么大的福分。」

「有耶,有一个。」

她瞪他。「你不是说女朋友或老婆都没有吗?」

「还没有嘛,但总会有一个的。你放心,我是传统的一夫一妻制型男人。我最憎恶和轻视的,就是那种家有娇妻、贤妻,犹身在福中不知福,在外面拈花惹草,搞早妻、午妻、黄昏妻、消夜妻或秘密情妇的男人。」

展乔忍不住笑出来。「我放哪个西风心哪?你要有几个妻,干我何事?」

「没关系,我很有南北风耐心。」

「什么心?」

「东风西风你都说了,南北该我了吧?」

展乔眨眨眼楮。「哎哟,搞了半天,你想做我男朋友啊?」「我没这么说。」

她本想糗糗他,不料他暗示了半天,又一口否认,令她颇觉没面子。

她叠起二郎腿。「没有吗?那就好,你能自知有几两重,还不算太笨。」

宗康一脸惊讶。「台湾的人秤体重是论斤论两的吗?哈哈,岂不是像秤牛秤猪一样。哈哈哈。」

展乔叠得好不帅气的腿掉了下来。她暗暗发誓,给她逮到机会,她非杀……

不,杀了他太便宜他,她还得坐牢。她要想个法子,令他生不如死。

「展乔,你的脸白里透红,红里透白,好不美观呀。」他嘲谑道。

她本来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下简直要发青了。她猝然站起来,走到另一边座椅去坐。

没一会儿,他跟了过来。这会儿她坐在靠窗,没法说走开就走开了。

「这么多空位,又不用对号,你非坐我旁边不可吗?」她嫌恶地质问,心里其实蛮高兴。他若没有过来赔不是,她才真要火上加油的气死了。

「不是呀,你看,司机、车长都在看我们哩,他们一定在奇怪,这一男一女,一忽儿像老夫老妻,一忽儿像一言不合的情侣,究竟怎么回事?」

「我管他们怎么想!我不要和你坐。倒了八辈子楣才和你是情侣。」

「你知不知道,生一次气,要死五万六千个细胞,减少至少十年寿命耶。」

「好啊,二十五减十,我现在只有十五岁,越气我越年轻。」

「哗,照你这么算法,等我们到东石时,我岂不是要抱著一个变体超级巨婴下车?」

「什么跟什么?」「哪,你现在变成了十五岁,你的身体和外表却没变。我看呢,你还要气上好一会儿,那么你的年龄就要变成像个刚出生的婴儿,而你的样子还是二十五岁,不是变体超级巨婴是什么?」

当然,他知道她是胡说的,她也知道他知道她说的是气话,而他实在够胡扯。

但若那情况真会发生……

咬住嘴唇半晌,展乔终是忍不住,爆笑出声。宗康的笑声接著加入。

「天哪。」展乔笑出了眼泪。「变体巨婴。真亏你想得出来。」

「你也不赖。气一气少十岁。」他摇摇头。「大家都要争先恐后的来气了,谁还需要研究长生不老秘方啊?不久这个地球就充满了气,很快的到了饱和状态,砰,爆炸,啧啧啧,比大地震的威力还吓人。」

「你的中文很棒嘛。昨天假装不会发音,其实你……」

「虽然发音是真的很困难,但为了学发这几个音,学校教室的墙和我家的墙都倒了。」

「又在那瞎扯。」

「是真的,给罚面壁嘛,墙壁看我的脸看得烦死了,我一站过去,它们一看‘又是你!’受不了,轰,倒了。」

展乔笑得捧腹。「马来西亚的学校教中文教得这么认真?」

「何止马来西亚?新加坡、香港……我念的学校可多了。大家一致认为我的有问题。你呢?你的中文更棒,你以前是个聪明的学生吧?」

「我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中文还说不好,就该去撞墙了。」顿一下,展乔轻叹,告诉他。「我本来想去当女警察的。」

他很讶异。「为什么?又为什么没去?」

「我爸爸是警察,他去世了,因公殉职。」「哦。对不起。因此你想做警察?」

她笑笑。「我爸是很优秀的警察,他是我的偶像。」

以及,她一直觉得,她父亲希望她是男孩,他始终把她当儿子对待,买给她的玩具,都是男孩爱玩的东西。她大一些时,他带她去学射箭、射击。他教她打棒球和撞球。他送她去学空手道和柔道。别的女孩在交换女生心事,和男人眉来眼去,偷偷约会时,她练了一身的功夫。

男孩或男人,都不敢打她的主意或占她便宜。都不敢追她。来和她相交的,他们把她当兄弟般。她对他们,也差不多。

「没去,是因为我妈听说我要念警校,吓得花容失色。」展乔对宗康扮个鬼脸。

她没告诉他,她报考警校,是她和父亲瞒著母亲去报的名。她都去考了,警校和大学联招,都录取了,但她父亲在那时去世了。她不想令已然悲痛欲绝的妈妈,心惊胆跳地害怕她步父亲的后尘,选择了念大学。

展乔未曾觉得牺牲,亦不曾后悔。大学的中文系是她填的第一志愿。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告诉父亲去做的一件她想做的事。她不以为她会考得上,填志愿时当好玩。不料她不但考取,而且分数相当高。

假如读警校,未必完全为了取悦父亲。在中文系的四年,遨游于诗词歌赋间,展乔发觉她也有女性诗情画意的心思和情感,无奈她自幼至成长,受的是勇士般的教育和训练,男同学们看她,只见到一个身材高姚,外表几近不修边幅,言行豪迈如儿郎的女子。

尤其有一次她在公车上差点扭断一个「公车之狼」的胳臂,这事传开以后,她「展大侠」的威名便不径而走。哪个男人要个功夫高强的女人做女朋友啊?

她曾听闻有句话在男生间传来传去——「搞不好,给她拆了两根肋骨去当筷子。」

她有这么威猛吗?真是「一时英名毁了一生」哟。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遇到个知音,体会她其实也有温柔婉约的一面。不过她自己都觉得温柔婉约这四个字,用在她身上,哈,怪格格不入的。怎么回事?想起这些事来了。

「想什么?」

想男人啦。彷佛做贼给当场逮到,她的脸马上红了一大片。

「嗯,哦,我在想我们今天晚上回到台北不知道几点了。」

「有约会,怕来不及啊?我帮你打电话好了。」

「要你多事。」

「咦,我是你的助手嘛,接电话、打电话本来就是我分内的工作。」

「那么请问你干嘛请个助手来做你分内的工作,而你却坐在这呀?」

「我跟著你好向你学习查案嘛。」

「哼,也是有道理啦。」他一咧嘴笑,她马上指著他提醒道:「不过你的助手的薪水,不管你答应给多少,是要——」

「从我薪水里扣,我听到你说了。」

「光听到不够,要记住。呀,我想到了。守则第六条,未得主管许可,不准擅自采取行动和作任何触犯公司利益的决定。」

「这么多条,只有这一条听起来比较……」

「怎么样?你有何意见?」

「嘻嘻,不敢。展上司永远是对的。」

「不用展了,你不到二十四小时就犯了所有的规则,再不当心点,我拿你斩首示众。」

东石到了。「很快嘛。」展乔看看表,的确坐了一个多小时。多个人扯谈,时间竟过得不知不觉。

小镇风光和都市有如天壤之别,街道大概只有台北的一半宽,两旁建筑大部分古意盎然,新楼掺夹其间,反而很可笑。

展乔深深为四周的淳朴气息吸引,很想到处溜达看看,奈何她和宗康有公务在身。抵达的时间比她预计的晚了许多,不快点,恐怕今晚便回不去了。

昨晚石先生对她说过,由此往六脚乡没有客运或其它公共交通工具,小镇地方小,连出租车也没有,除非有从市区进来的,可以议价,不跳表。

展乔四下张望,出租车不见半辆,脚踏车和摩托车倒不少。

她突然想起来,咦,她有个死皮赖脸跟来的助手嘛,叫他去找交通工具。

「喂,宗……」

这小子,又不见了。

她站在原地转来转去地东张西望。看到他了,他在一家中药铺门口和一个妙龄女子有说有笑,聊得可开心呢。那女孩穿著白衣花裙,娇俏天真,仰头看著他的表情则一脸娇羞。

宗康俯身不知说了什么,女孩笑瞇瞇地点点头,柳腰一旋,跑进中药铺去了。

他还对著人家的背影望了半天,才悠哉悠哉朝她晃过来。

他一到面前,展乔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他就喊:「第七条,执勤时不准擅离职守!包不准和女人调情!」

宗康的头往后闪了闪她险险戳上他鼻子的手指。「这么大的火气!我哪有和什么女人调情啊?」

「还辩!我亲眼看见了!不是调情,难道你忽然得了急病,要吃中药?」他回头看看药铺,哈哈笑。「那个呀,她哪是什么女人?她才十五岁而已。」

「十五岁的少女你也去调戏,你不知耻。」

「哎,我进去借厕所,她跑来问我从哪来的,就聊了几句嘛。」他俯视她。

「展乔,你这样真像打翻了醋缸的母老虎。」

「嘿,少出言无状,我是你的……」

「展上司。你不是叫我别展了吗?自己又老爱提。」他伸手环著她的肩。

「我们从哪查起啊?」

她扭头看著她肩上他的手,感觉……蛮喜欢,但她决定不要太喜欢的好。

她严肃地拍掉他的手。「干什么?男女授受不亲。我们来办公事,又不是来度蜜月。」

「耶,这里却是个度蜜月的好地方。你感觉到那种与世无争的淳朴没有?」

他深吸一口气。「空气清新干净无污染,没有交通堵塞,没有……」

「行,你以后就带你老婆来这度蜜月吧。现在呢,你去问问,我们要去六脚乡六南村,怎么走,有多远?」

「是,展上司。」他行个礼,然后微笑。

因为展乔心里想著别的事,所以她也没留意他恶作剧的表情。

「等一下,」她改变主意了。「我们一起去问。」

「你怕你不在我身边,我又去拈花惹草,所以跟著我监视我啊?」

她,这个,唔,还真有这点想法。

「少不要脸了,我是让你跟著我。」她跨几个大步,走到他前面,回头命令。

「好好跟著,学著点。」「遵命,展上司。」他欣然道。

办了这么多案件,跟踪、调查过各式各样的人,宗康心想,属这一次最好玩。

展乔放眼四望,问谁好呢?前面有个水果摊,小贩接触的人多,她想,便走过去。她刚摆上微笑,礼貌地要张口询问,摊子后面的中年妇人堆著一脸友善的笑容,说了一串她听不懂的话。

「她说什么,宗康?」展乔继续对妇人微笑著,一面孺动嘴唇,小声问。

他没答理。

展乔转头,不禁气得七窍生烟。他「又」不见了,根本没跟在她后面。

「对不起。」她向拿起一个只果给她看的妇人说,不好意思地转身走开。

这个死家伙,如果给她逮到他又和女人搭讪,立刻叫他滚回台北。不,滚远点,滚回马来西亚。

当她扫描的眼楮瞄到他和先前那个女孩一起由中药铺走出来,她几乎用她的眼珠先滚过去——辗毙他。

展乔先深呼吸,竭力控制住升到顶点的怒火,冷静地用巴不得就把他踢得远远的脚,推动她彷佛装了高射炮、蓄势待发的身体,朝他而去。

她快走近时,宗康看见她,对她招招手。

笑,他还有脸笑。他还敢笑。

「展乔,这是小慧。」宗康介绍道,无视她冒火的眼楮,一手环搭上小慧的肩,把她揽到他身边。「小慧,这是展乔。」

小慧。已经叫得这么亲昵了。但展乔却不便发作。

而且她还得微笑。「你好。」

小慧害羞地回她一笑,瞄宗康一眼,跑了进去。机会来了,展乔抬起一脚,准备使劲地踹宗康。

「我找到车了。」他说。

展乔的脚悬在空中。「什么车?」

「小慧的哥哥送货去了,假如我们可以等十分钟,他回来,车子就可以借我们用。」

「哦。」踹是不踹呢?她考虑著。「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功抵罪吗?」她不踹了,改为踩在他鞋子上。

可是没踩到,他跳开了。

「脚抬了那么久,你动作太慢啦。」他说,还拨了一下她垂到肩上的马尾巴。

她气坏了,把马尾巴甩到背后。

「干嘛要踢我?」

「你假公济私,没当下开除你,只踩——」她这次说踩就踩,踩著了,得意地扬起下巴,然后继续说:「你一下,够客气了。」

宗康低头看看他的运动鞋上的她的运动鞋印。她是真踩耶。一点不是装模作样唬他。

「哎,我走到半路,看到小慧在店门口,我灵机一动,顺口去问了她一下,她就去问她爸爸,人家马上答应帮忙。这怎么算假公济私?」

「小慧,小慧,叫得挺顺口嘛,你怎么不会叫成小费啊?」

「她告诉我她叫小慧嘛。」宗康笑。「展乔,看不出来你这么会吃醋耶。」

「你脸上的皮若是金子打造的,我还可以喝醋给你看呢。」

展乔别过身,表面上是被他得罪了,不理他,心里可著实不自在又纳闷。真是的,她好象反应得是挺……怪异的。

「怎么又生气了嘛。」

他的手放在她肩上,她转身甩开它。

「喂,不要动不动就跟我勾肩搭臂,我可不是你的兄弟。」

他会把她当兄弟般才有鬼。但是她眼中的惊惶、困惑,是她严峻的声音掩饰不了的。那使宗康吞回了想嘲弄她的玩笑话。

她来此是为了工作,而她显然是个工作时绝对认真的人。他何尝不是?两者皆然。事实上就他这次的工作来说,除了认真,他还要格外小心谨慎。

展乔若发现她是他的目标,恐怕不只是踩他一脚那么简单就放过他。他的脚趾到现在还在鞋子里申吟呢。她也许年轻,办案经验未必有他的丰富,但她绝不是好惹的。

「好吧,展乔。」他稍稍收敛吊儿郎当。「既然我们要等车子,你何不告诉我,我们的委托人和他要找的人,姓什么,叫什么大名,以及目前你有哪些线索?」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也许因为我是你的助手,我若知道我们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我就不必像瞎子一样,跟在你后面,等你带路,等你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必要的时候,我们若分头行事,我也有个头绪。」

他是对的,展乔没想到,因为她从来不曾跟著老包查案办事,他觉得她差不多了,就放她单独作业,只在她回办公室报告时,给她些提示和意见。

「委托我们的人来自印尼,是位橡胶大王。你在马来西亚也许听过,石江山。

他要找……」

石江山三个字,像一声轰雷撞上宗康的脑门,虽然他不是太意外听到他的名字,他意外的是他听到的展乔接著告诉他的故事。

事情比他来台北之前所以为的复杂多了。

推荐阅读:
魂萦梦牵 宝贝买一送一 爱人爱猜疑 宝贝按捺一下 零下狂情 暮雪迟 说你爱我 不安于室 蔷薇的温柔陷阱 偏爱孩子王 静默之堂 臣皇
相邻推荐:
总被室友玩屁股(H)男男超级H纯肉宝贝h叫出来h花千骨小说侯府小娇妻1v1高h公交车上的梦慈云寺的男保安小说高hnp文怜花百美缘主角方晴的小说倾世皇妃云珠是好人吗老当益壮又逢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