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秋冥自御药房里偷出来的药草果然神奇,鹿臻儿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骆春謣阴郁的脸跟著开朗起来。
姜松被宫芸芸毒杀了,看在骆秋冥劝阻的份上,骆春謣将她软禁起来,一等她临盆后便会将休书送上,彻底与宫芸芸画清界线。
休怪他无情,是那女人先使毒计想杀了他。
「春謣,鹿姑娘醒了。」花灵走出房间,笑著告诉骆春謣这个好消息,而他想也没想便迅速奔进房。
他等了三天了……
这三天他简直度日如年,害怕万一她醒不过来怎么办?幸好他的恶梦过去了,臻儿总算自鬼门关前回到他身边。
「臻儿!」
躺在床上休息的鹿臻儿一听见那熟悉的声音,不禁勉强的撑起身体。
「别勉强自己。」骆春謣连忙扶住她,将她虚弱的身子揽进怀里。「臻儿,你总算醒了,可知我有多害怕吗?我怕得连觉都没办法睡。」
他这破天荒的关怀一时叫她傻眼,怎么自昏昏沉沉中醒来,那原本冷漠的男人变得如此体贴她?
有些让人不敢相信,也有些难以适应。
「还好你没事。」拉起她仍有些冷凉的手贴近唇边,此时他才能真正感受到她真的回到他身边。
「春謣哥……」
「累吗?如果你累,我就不吵你。」
她摇了摇头,放松身子的靠在他怀里。「只是不懂为何你突然变了?」
曾经,她以为这辈子都必须带著破碎的心面对他的无情薄幸,而现在他却让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疼惜与怜爱,这让她不禁对未来充满期待。
「我没变,只是以前我不认对你的那份爱意,但现在我却坦白的面对它。臻儿,以前我太无情了,从不在乎你的感受,只是自私的伤害你,希望一切还来得及,我要你知道我的爱。」
爱?
他在承认爱她?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事;以前她求他给予一丝一毫的爱情时,他是那么的不以为意。而现在他愿意用心爱她了?
如果她还在昏迷中尚未清醒,那么她宁可永远不醒来。
「春謣哥……」
「你愿意原谅我,让我爱你吗?」
她的眼角泛出泪光,声音微颤的说:「我这辈子只求你爱我……」
「臻儿……」他低头爱怜的吻住她,生平头一回,他倾尽爱恋的爱一个女人。原来,爱情的滋味这般甜蜜……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臻儿不会回到我身边,这杯酒我先干为敬。」骆春謣设下酒宴,满怀诚意的对著药神道谢。
以前的他是绝不会这样对人衷心感谢,但从鹿臻儿甘愿舍命救他后,他的人生观有了改变。这世上还是有让人愉快的事情存在,他不该因为冷卉娘的伤害而对这世间心灰意冷。
所以他以往的阴沉退散许多,这也归功于爱情的魔力吧。
「我说过,我救不了她,这回你该感谢的是他。」药神指著坐在另一边轻搂住花灵的骆秋冥。
「你们两人都是我该道谢的人。」骆春謣话一说完又仰头干了一杯。放下酒杯后,他想起什么似的,对著药神问道:「我只知你是药神,还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你?」
「是呀,见了几次面,你到底叫什么名字?」骆秋冥也好奇的跟著问。
从来不将真实姓名吐露的药神,面对眼前这两个让他莫名感到好感的男人,他毫不隐瞒的说:「我叫骆夏祯,你们可以直呼我夏祯。」
「骆……夏祯?!」
三声同样惊讶的叫声响了起来,霎时让人一头雾水,他狐疑的看著面前的两男一女,不懂他们何以反应如此激烈。
他的名字有什么问题?何以他们如此惊讶?
骆春謣、骆秋冥以及花灵互相望了望,眼里是同样的惊疑和震撼。
药神竟会是夏祯?!
骆秋冥吞了吞口水,猛然伸出手朝骆夏祯的衣襟扯去。
「你做什么?」他干嘛扯他的衣襟呢?他们可同样是男人呀!
骆夏祯一脸惊愕的想阻止骆秋冥的无礼,但骆秋冥一个使劲扯开他的衣襟,露出赤果果的胸膛。
同时间,三人六只眼一致的朝著他的胸口直勾勾的望去……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无端被骚扰,骆夏祯涨红了脸,忿忿的将衣服拉好。这些人太失礼了,怎能扯开他的衣服还全神贯注的看著他的胸膛。
真是太莫名其妙了!
难得发火的他现在可是满腹的不悦。
「你果然是夏祯!」
三人同时大叫,骆夏祯还未回过神时,骆春謣两兄弟便迎面扑了过来将他给抱满怀,差点害他喘不过气来。
「咳!你们到底在搞什么?」
「夏祯!真的是你!」
「你身上有水晶白龙,你真的是夏祯!天啊!简直像在作梦!」
「呃……你们怎么知道水晶白龙?」不习惯被大男人抱,骆夏祯试图推开他们,但还是又被抱住。
「当然知道,因为他们是春謣和秋冥,而我则是花灵。」花灵惊喜难抑的流下欢喜的泪水。虽然她也开心得想上前抱住他,但她不想惹骆秋冥又醋劲大发。
听见花灵的话,这下换骆夏祯呆在原地了。
他们是他的大哥、秋冥和灵姊姊?!
一直寻不到他们的消息,以为骆家就只剩他一人了,没想到会有重逢的一天,原来他们都好端端的活著。
他忍不住要叩头谢天。
骆夏祯反抱住他们,开怀的感受著久违的亲情。
「太好了,没想到药神会是夏祯。来,喝酒,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庆祝一番!」骆春謣举杯开怀的一仰而尽。
「爹在天之灵一定会很安慰的。」
「可恨的是我不能替他报仇!我竟连是谁毁了骆家都不晓得!」骆秋冥愤慨的拍了下桌子。当年他还是个小孩子,压根不知毁了骆家的女人是何人,这是他一直耿耿于怀的事,他恨那女人、他想杀了那女人,却偏偏不知道她是谁。
「你别恼了,在六年前,我就已亲手结束她的性命了。」骆春謣拍拍他的背安慰著,杀父之仇已报,由谁下的手并不重要。
「你杀了她?你知道她是谁?」
「当然知道,她就是阴月堡的冷卉娘,我杀了她后才继任为堡主。」他被冷卉娘折磨了九年,那段痛不欲生的日子,他永远也不可能忘掉!
「什么,是她!」骆秋冥和花灵异口同声的大叫,没想到杀了干爹谷青曜的人竟也是毁了骆家的元凶!
「该死的冷卉娘!」骆秋冥忍不住咆哮著,因为冷卉娘,他的人生差点完了!他困在仇恨里无法自拔,如果不是花灵一直守在他身边,他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秋冥,我才要问你,你怎么会冷卉娘的武功?」
「我干娘和冷卉娘师出同门,我干爹也死在冷卉娘手中,干娘希望我能为他报仇,所以给我师门的秘笈,要我好好练武好击败冷卉娘,可是当我想找她报仇时,才知道她已死了。原来是你杀了她。」
「喔,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她的孽种,真是抱歉。」骆春謣歉疚的说。
他相信一切恶运都过去了,从此会是充满希望的未来。
因为他的心已燃起光明之灯。
床帷轻掩,鹿臻儿柔美的勾唇笑著,倚在骆春謣温暖的怀里。
「我不曾像今天这么快乐过,跟离散的手足重逢,你又安然无恙的回到我身边,你说还有什么比这更让我开心的?」
「看你开心,我也跟著快乐。」这是实话。这么多年来待在他身边,很少瞧见他笑,他总是冷漠阴邪、沉浸在冷卉娘的恶梦中醒不过来,而现在她能瞧见他发自内心的欢乐,她真的替他感到庆幸。
「臻儿,你再忍耐一段时间,等宫芸芸生下孩子后,我会休了她。」
「你说什么?你怎能……她可是你的妻子呀!」鹿臻儿骇然的瞪大眼。休妻?这对一个女人的伤害不是男人可以理解的。
「你见过哪个做妻子的这么想杀她丈夫?何况,我对她没有丝毫感情。」
「是你先负她……」
「我知道,这桩婚姻是因为我的野心才结下的,我承认那是个错误,而今要修正错误,就只有休了她。」
「她太可怜了……」
「你差点被她害死,竟还为她说话?」骆春謣不解的看著她,为何她能对一个欲致她于死地的人宽宏大量呢?她的心里没有怨恨两字吗?
「身为女人,我同情她。如果我是她也许也会……」
「不,你不会。」他捧起她的脸细吻著。「你不会怨我、恨我,就像我曾无情无义的待你,你却依然死心塌地的守著我,甚至为我舍身。这样一个用生命来爱我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像宫芸芸那般的对我?你视我为生命的全部,所以我可以为了你不顾一切的伤害其它人。」
「我不要你伤害别人,只要你将我放入心里我就好满足……」
「傻丫头,你这么不争不求更叫人心怜。」他俯身吻上那雪嫩无瑕的肩头,似凝脂的肌肤总能让他心荡神驰。
「春謣哥………」
「我想爱你……」让他的温柔像大网绵绵密密的覆盖住她,而不是像以往只是情的纾发。
头一遭,让他用心拥抱吧
骆夏祯暂时停留下来,为花灵、宫芸芸安胎,为鹿臻儿调养身子。
看著王大娘忙进忙出,骆春謣问道:「王大娘,你手上的药是给谁喝的?」
「这是给鹿姑娘喝的安胎药。」
臻儿………怀孕了?!
骆春謣愕然的睁大眼,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
「堡主,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
「是药神交代的,绝对不会错,昨天他为鹿姑娘把了脉后,就交代我今天开始多准备一份安胎药。」王大娘纳闷的瞧了眼他怪异的样子,端著药离去。
她怀了孩子……
骆春謣失神的看著前方,不知骆夏祯已走至他身后。
「如果你不想让她生下孩子,我可以配打胎药给你。」
骆春謣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更为他的话而僵硬了脸色。
看来他什么都知道。是呀!在药神面前,这事哪有可能瞒得住。
「你帮不上忙吗?」他怀著一丝希望的间。
骆夏祯摇摇头,「若是五年前遇上我,也许还有希望,但现在……我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连他都这么说了,这事肯定没有转圜的余地。
骆春謣神色更加黯然。缓缓举步离开。
她怎么会怀孕?不应该呀!
花灵害喜的情形愈来愈严重,每天吐得让骆秋冥看得好心疼,他几乎寸步不离的守著她。
他们形影不离的样子、那期待孩子降临的喜乐让骆春謣好羡慕。
他也想守著臻儿,陪她迎接两人的孩子,但……他做不到。
骆春謣满怀心事的走进房里,看著她充满母性光辉的笑脸就更教他为难。
「春謣哥。」
「今天有没有好点?」他漫不经心的抚著她的发,心里充满挣扎。
「我没事,你别担心,只不过有些恶心感和疲累罢了。」
「臻儿,你没喝我差王大娘熬给你喝的补药吗?」如果有喝,她就不会怀孕。
鹿臻儿没料到他会突然一起这事,支支吾吾的说:「有……有呀。」
瞧她这副模样就知道她在扯谎,她压根没按时喝药。
「春謣哥,你到底怎么了?知道我怀了孩子后,你好像很不开心?为什么?难道你不要我为你生儿育女吗?」
他了解她的期望有多大吗?看著他娶妻,她暗自忍下所有的痛苦,看著宫芸芸怀孕,她多渴望自己也能为他生下一儿半女。
唯有如此,她的爱才能圆满。
当她知道自己怀孕后,那兴奋之情笔墨难以形容,她期盼早日当母亲。但他的反应何以如此冷淡?
难道他说爱她只是一句谎言?难道他一点也不希望她替他生下子嗣?
「春謣哥?」
「别胡思乱想,我当然希望能与你生儿育女。」他将她搂进怀里,不让她瞧见他眼里的痛苦。
「真的?」为什么她莫名的感到心悸?
「真的,如果能生十个、二十个,我都会很开心。」
「讨厌,你将人家当母猪呀!」鹿臻儿为他的话笑了出来,忍不住轻捶下他的胸膛。
叩叩叩!
门口传来敲门声,骆春謣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僵了下,偎在他怀里的鹿臻儿自然感受得到,她抬头不解的望著他,却见他撇过脸唤人进屋。鹿臻儿心里的不安加深,说不出原因,反正她就是觉得不对劲。
王大娘端著药走进房间,鹿臻儿轻喘了一下,暗自嘲笑自己太过紧张兮兮。
「堡主,我来喂鹿姑娘喝药。」
「不必了,我来就好。」骆春謣伸手接过药碗,望著黑黑的药汁,他拧眉失神著,直到听到鹿臻儿的呼唤,他才猛然回神。
「春謣哥,你今天怪怪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这些日子我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寸步不离的守著你,如果有事,你要跟我说。」
「没有,这些日子很平静。」他淡然的应著,低下头吹凉热气蒸腾的药汁。
鹿臻儿望著他体贴的举动,她发现自己愈来愈爱眼前这男人了。他渐渐懂得疼她、哄她、宠爱她,当一个女人,这样就是幸福了吧?
甜甜一笑,她伸手接过药碗,二话不说仰头喝光。
她一向怕极了药味,但为了好好的生下孩子,说什么她都要以快乐的心情喝下药才行。
「臻儿……」看著她迅速的喝下药,骆春謣的心仿佛有人拿著针在扎,他冲动得好想夺下碗,但来不及了,她已喝光。
「第一胎我想生个男孩。」她舌忝了舌忝唇边的药汁,看著他天真的说,「最好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孩子,然后第二胎再生女孩好不好……春謣哥?」
他竟然落泪……
为什么?她从不曾见他有过懦弱的一面,更别说是落泪了。
到底怎么了?
鹿臻儿惊讶的瞧著他,心猛地狂跳起来,她有著非常不好的预感,今天的他实在太怪异了。
「春謣哥,你在瞒我什么事?」她惶惶然的坐起身,却感到下腹一阵剧痛,她忍不住申吟出声。
好痛!好痛!
为什么她的腹部好痛?
鹿臻儿怔愣的朝看去,只见点点鲜红渗出裙布,她不敢置信的瞪著空空如也的汤碗。
一个残酷的念头在她混乱的脑海里闪过——
「你……你让我喝打胎药?!」天啊!他怎能这么残酷?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呀,下腹部的剧痛让她忍不住瘫在床上,鲜血不断的流出,她的心却比身上的痛更痛。眼泪汨汨而下,是控诉著他的无情与残忍。「你怎能……我要孩子!你不要夺了他……求你……」哭哑的声音里尽是哀与怨,骆春謣再也压抑不住,他捂住双耳,狼狈的奔出房间,无法承受她的心伤。
「喝了?」
门前伫立的身影传来冷冷的话语,骆春謣牙一咬,点头道:「喝了,接下来就拜托你。」
骆夏祯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桶热水进屋。这是他行医以来第一次毁了一个生命,但这是逼不得已。
她的泪干不了。
作梦也想不到口口声声说爱她的人会绝情至此!
他怎能杀了他的孩子?她是那么的盼望有个孩子,但他的狠心,一个小生命就这么没了……
泪又滴落,带著无比的心痛。
窗外阴霾的天色就像她的心情一样,晦暗了无生气。
骆春謣悄声的走进房间,他以为她累得在睡觉,但一拨开帘子随即被她哭肿的双眼揪疼了心。
鹿臻儿望了他一眼,不语的撇过脸不再看他,晶莹的泪水却止不住的滑落。
「臻儿………」
「我不要听你说任何话!你出去!」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他端了一碗肉粥走近床沿,想扶她起身喂她吃一些。从昨天小产后到现在整整一天。她滴水未沾、饭也不吃,叫他担心不已。
「我不要吃!」鹿臻儿用力推开他,他踉跄了一步,手上的碗不小心滑落,碎了一地。「你既然狠心杀了孩子,又何必在乎我的死活!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渴望生下你的孩子呀!你明知道的……」她伤心的控诉著,泪水如山泉般的涌现不止。「你讨厌我是吧?所以宁愿杀了他也不肯让我生下来?」
「我确实不要你的孩子。」
骆春謣残忍的话让鹿臻儿痛心至极,她是那么的爱他、相信他,怎能忍受这绝情的对待?
「虎毒不食子!你怎能那么狠?我恨你!」
她愤恨的哭骂出声,拿起悬挂在床柜上的短剑,怒然的往骆春謣身上刺去。
鲜血迅速渗出染红了他的衣袍,鹿臻儿一愣,这才回过神,她吓得松开手中的短剑,惊惶的瞪著那渗血的伤口。
她不是有心伤他的!她只是……一时失去理智。
「春謣哥!」
在她的惊叫声中,骆春謣感到眼前愈来愈昏暗,腹部痛得让人受不了。他扶著床柱,勉强撑住身体。
「你怎么不躲?我……我真的不是有意伤你!」看著自己闯下的祸,鹿臻儿真是又气又恼。
「我杀了你的孩子,就让……我赔他一命吧……」
眼前突地一片白茫茫,骆春謣闭上眼,腿一软整个人向后倒了下去。
「春謣哥……不!不!」
庭园里的落花随著凉爽的风,悄悄地飘入房内,轻撒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