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维信路经当年罗芳住的屋子,忆起往事,忍不住勒马停步,目光不住梭巡。他翻身下马,慢步踱人屋内,流连不已。
「三皇子。」侍卫李霸唤著看了半天的李维信。
「什么事?」李维信收回目光看向李霸。
「该起程了,天都快黑了。」
「起程?不,我不想赶去何府。」
他之所以决定到何府量身试衣,是因为他注意到何府献给朝廷的绣品,手艺竟与罗芳的有七分相似,所以他想借此机会一探究竟,看看是否与罗芳有什么关联。
后来好友苏盟表示可以代他查探,他便想取消此行,在京城等候佳音即可,不料苏盟坚持要他到何府等候,李维信才答应到何府的。
「可是何府的人正恭候三皇子大驾。」
李维信真正想穿的是罗芳一针一线亲自为他绣出来的衣裳。「让他们等。」
「三皇子,这样不妥吧!」
李维信盯著李霸看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身材与自己相去不远,心中有了主意。
「这样吧,你以我的身分先行前往何府代为量身试衣,五天后我再赶至何府与你们会合。」
「三皇子,这万万不妥。」李霸惶恐的跪了下去。
「没有什么不妥的,你只是代我量身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去吧!」
「如此无人保护三皇子。」
「留下洪天和葛雄二人。」
「遵命。」李霸退了下去。
***
苏盟原本打算一路游玩返家,如今为了三皇于的事和姑姑的名声,他快马加鞭的赶回苏府。
「爹!」苏盟气喘吁吁的奔进大听。
「盟儿,你回来了。」苏秋霖见到儿子,开怀的大笑。
「爹,我有要事禀告。」
「你这趟回来不是休军假吗?」苏秋霖怀疑著。
「本来是休军假,可是踫著了一件大事,不得不快马加鞭赶回府。」
「什么大事?」
「我记得您说过姑姑身上有一块锁玉儿,和您身上的那块玉相似,同为苏家传家宝物。姑姑出嫁时,那块锁玉儿是不是也陪嫁过去?」苏盟此时希望答案是否定的。
「是啊!秋桐自幼体弱,你祖父便为她求得锁玉儿,希望保佑她平安长大,后来也为我求得一块,说是当作传家之宝。怎么,难道你姑姑出事了?」
「姑姑有没有将锁玉儿送给他人?」
「胡说,传家之玉岂可送给他人!」
「可是……」苏盟这下心乱成一团。
「究竟出了什么事?」苏秋霖也急了。
「三天前我曾与三皇子见过面,他提到五年前有个小女孩用身上的玉做为信物,与他交换玉佩,而那块玉正是姑姑的锁玉儿。」
「盟儿,你怎可信口污蔑你姑姑的闺誉!」苏秋霖大声喝阻儿子。
「爹,我怎么敢无缘无故的诋毁姑姑的清誉,可是三皇子身上的那块玉的的确确就是姑姑的锁玉儿。」
「这怎么可能?你姑姑那块玉向来不离身的。」苏秋霖仍然不信。
「爹,三皇子正好要到何家量身试衣,我想请爹同我一道前往何府,看看那是不是咱们苏家的锁玉儿。」
「好,备马。」苏秋霖决心探究一切。
***
罗芳离开何家后,本来想住回以前那间屋子,怎知年久失修,加上灰尘满布,根本无法住人,只好和她娘暂且投宿客栈。这天下午,她看到罗母入房休憩后,便独自一人前往小时候常常戏水玩耍的小瀑布。
她脱下鞋袜,光著脚站在冰凉清澈的水里,看著小瀑布飞溅的水珠,觉得好久不曾这么愉快,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三皇子,有人。」洪天和万雄正陪著李维信在小瀑布旁休息。
李维信半睁开眼楮看向罗芳,见著她的笑靥彷若阳光般动人,顿时心坎好像被重击了一拳似的,那抹笑靥好生熟悉,而那对梨窝……
「三皇子,我们是不是该离开了?」洪天觉得不应窥探那位姑娘。
「不!我觉得她挺眼熟的。」李维信仔细的打量罗芳的身影。
「哇!有鱼。」罗芳看到脚边游来一尾鱼,高兴的动手要抓,岂料她因过于专心抓鱼,一时脚滑,竟然跌倒水中。
李维信见状,连忙快步飞奔过来,从水中捞起罗芳。
罗芳一身衣裳都湿透了,发现救自己的是个陌生男子,她忍不住脸泛红潮。
「姑娘?」李维信连忙脱上的外衣,披在罗芳身上。
「谢谢。」罗芳羞得不敢抬头。
「连说声谢谢,你都不正眼看人吗?莫非我长得十分丑恶,致使姑娘不屑正眼相对?!」李维信打趣她。
「我没有。」罗芳抬起乌溜溜的双眼打量他,这才发现对方是个英俊伟岸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又是一阵脸红。五年来她不曾踏出何府半步,更没有跟年轻的男子谈过话。
「三……」洪天和万雄紧张的跟了土来。
「你们退下。」李维信摒退他们。
「可是……」洪天有些不安。
「对不住,我该回去了。」罗芳急忙脱下他披在她身上的衣裳,还给李维信。
「披著。」李维信反身又将衣物披在她身上。
「我要回去了。」罗芳看著俊挺英气的李维信,心中感到不安。
「瞧你浑身都湿透了,现在还滴著水,怎么回家?洪天、葛雄,立刻生火。」李维信吩咐下去,洪天和葛雄立刻就去捡柴火。
「不用了,过会就干了。」她想阻止,可是洪天和葛雄早去得远了。
「坐下吧!晒晒太阳比较不容易著凉。」他温柔的说。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她猛然想到他怎么会刚好救了自己。「你怎么可以躲在旁边偷看我……」
「我可没有躲在旁边偷看你,我打中午就来这里了。你比我晚到,是不是故意勾引我呀?」李维信存心逗她。
「我……我才没有勾引你。」罗芳不悦的起身。
「可是你刚才脱下了绣鞋。」李维信一个翻身,捡起地上的绣鞋给她看。「姑娘家这样做是很不端庄的。」
「我……那是因为我不想弄湿绣鞋才脱下来的,才不是你想的那样。把绣鞋还我。」罗芳动手要抢回她的绣鞋。
「不行!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才还给你。」李维信向来不是轻佻之人,但不知为什么,他就是很想逗逗眼前的姑娘。
「我才不告诉你。」罗芳抢了一会,自知抢不回来便坐在石头上生闷气。
「生气了?」李维信瞧她气得嘟著嘴,绷著脸,坐在她旁边说:「只有一些小家子气的姑娘家才会生气。」
「我才不是小家子气的姑娘。」罗芳低吼一声。
「那你是哪家的姑娘?」李维信觉得眼前人的一颦一笑像极了当年的罗芳,难道……真的会是她吗?
「偏不告诉你。」她偏著头不看他。
「不告诉我,我就不还你绣鞋。」李维信威胁著。
「只有卑鄙的小人才会挟人之物,强人所难。」
「只是要你告诉我你的芳名,应该不是什么强人所难之事吧!泵娘是不是人小题大作了些?」
「哼!」她决定不理他。
洪天和葛雄捡了柴火,在一处洞穴外生起火,李维信看到火已生好,伸手拉起罗芳,往火堆而去。罗芳抗拒著他。
「只是带你去烤衣服,又不是要对你做什么,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你无赖!」罗芳想挣脱他的手,却始终无法如愿。
「进去,把湿衣服脱下来,再递出来我帮你烤干。」李维信推著她进人黝黑的洞穴。
「我不要。」她拒绝。
「难不成你想著凉?」
「著凉也是我的事,我拒绝在三个陌生男子面前脱衣裳。」她大声的抗议。
「我是叫你到洞穴后面更衣,可没有说要让你当场脱衣。」李维信好生劝说,又用冷眼警告洪天和葛雄不要再笑了。
「换汤不换药。」
「去换。」
「不!」
「你不换,不然我进去帮你换。」他气极了她如此不爱惜自个儿的身子,故意威胁她。
「你是个卑鄙、无耻、下流的小人。」她的双眸都冒火了。
「进去!」
「我换,可不是因为我怕你。」罗芳气得转身走进洞穴内,过会用竹枝挑出她的衣裳给李维信。
洞穴内另外生了一堆火供她暖身。
李维信在洞穴外帮罗芳烤干外衣,洪天与葛雄侍立两侧。
「三皇子,这位姑娘还真大胆,居然敢顶撞您。」洪天觉得罗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不知者无罪。还有,你们不要叫我三皇子。」李维信看了看洞穴,确定罗芳没有听见才又说:「我暂时还不想让她知道我的身分。」
「那要称呼您什么?」
「叫公子好了。」
「是。公子此行应是前往何府量身,却跑来这个小地方,似乎不太妥当。」
「有什么好不妥当的,何府那儿有李霸处理,不会有什么事。」李维信相当信任李霸。
「公子对待这位姑娘,似乎和别的姑娘很不一样。」洪天觉得三皇子对罗芳另眼相待。
「不知道她是哪家姑娘。」打从五年前偶遇罗芳,李维倍的心里就一直有罗芳的存在,才会四处寻访她的下落;今日遇见这位姑娘,他一直感到她就是当年的罗芳,可是其的是罗芳吗?
「莫非公子……」
「洪天、葛雄,你们觉不觉得她很像我五年前在山谷遇见的罗芳?」李维信问。
「啊!难怪我觉得她有点眼熟。」洪天道。
「葛雄,你说呢!」李维信看向一直沉默是金的葛雄。
「应该是同一个人,瞧她的神韵,有七分相似。」
「公子,那您要告诉她真相吗?」洪天问。
「不!既然她不能一眼认出我来,我倒要看看她是否还记得五年前的事,而且我也想知道这些年来她去了哪里。」
***
「小姐,来了,他们来了。」月娘得知三皇子一行人已抵达何府,连忙前去禀告何静汶。
「来了!」何静汶高兴的跳起来。
「小姐,要不要先到大厅瞧瞧三皇子长得什么样子?」月娘提议。
「也好。」何静汶和月娘便躲在大厅的屏风后偷看。何静汶看见李霸身穿华衣而显得英挺非凡,虽然他脸上有几条刀疤,可是看在荣华富贵的份上,何静汶根本不会计较这些,高兴的退下去安排一切。
然而她要是多留一会,所有事情就会不同。
「三皇子大驾光临,真是令舍下蓬荜生辉。」何树雄恭迎李霸。
「何老爷可否摒退左右?」
「当然,当然。」何树雄摒退闲杂人等。
「何老爷,实不相瞒,我并不是三皇子,而是三皇子身旁的侍卫李霸。」李霸实话实说。
「那三皇子人呢?」何树雄一惊。
「三皇于有要事待办,但不好教何老爷久候,因而派小的假扮是他,先行前,过些天他自然会亲自登门造访。」李霸恭敬的道。
「原来如此,那偏劳李爷了。」何树蜼明白一切便安心了。
「希望何老爷不要拆穿我的身分,静待三皇子光临。」李霸道。
「自然,自然。请到我特别为三皇于准备的客房休息,晚些我将设宴款待三皇子。」
「多谢何老爷。」李霸告退。
***
「啊——」
洞穴内传来罗芳的尖叫声,李维信一听见就往洞穴冲,转念想到罗芳只著亵衣,连忙停住脚步间:「姑娘,怎么了?」
「救命呀!快救我。」罗芳的声音带著哭意。
「三皇子。」洪天紧张的以为有什么刺客,欲先行进人。
「慢著,我进去就行了。你们在外边候著。」李维信交代后就进入洞穴内。
罗芳看著对她虎粯眈眈的蛇,双脚都软了。
「姑娘。」李维信看著她泪流满腮的模样,心里万分舍不得。眼光往下转,看见一条蛇正对著罗芳伸吐蛇信。
「救我!」罗芳吓得魂都飞了,见他出现就如同在大海中找到浮木般。
「不要慌,你别动。」李维信小心翼翼的接近那条蛇。
「它会咬人,你要小心!」罗芳虽然害怕,却也不忘提醒他小心。
李维信投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转身拔剑,快速而准确的将那条蛇砍成两截。
罗芳在他挥剑时闭上眼,过了一会儿缓缓的睁开双眼,看见那条蛇已经命丧剑下,这才软子。
李维信扶她坐回火堆旁,取出方巾替她拭去额上的冷汗淋漓。
「一条小蛇而已,你犯得著吓成这样吗?」
「什么小蛇而已,那种软绵绵的东西,让人一看到就忍不住害怕,如果你不是个大男人,也会害怕的。」罗芳忍不住抗议。
「哦!」李维信但笑不语,目光滑下她的颈项,却发现她在惊慌之余,原先披著他的衣裳,这时敞了开来,露出一大片粉嫩的肌肤。
他眼尖的注意到她胸前挂著一块玉佩,那不是当年他跟罗芳交换的钦赐玉佩吗?这下子他更加肯定她就是当年的小女孩。
罗芳看著眼神突然变得奇怪的李维信间:「你怎么了?」
李维信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瞧。
她顺著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猛地一惊,连忙拉紧敞开的衣裳,大声惊呼:「你这个大色狼!」
「我哪有?」李维信喊冤。
「难道你不明白非礼勿看吗?你这样子,教我……教我以后怎么见人!」她羞愧得无地自容。
「是你喊我进来的。」他装胡涂。
「现在你给我出去。」罗芳大声说著。
「不好吧!你这样一下子叫我进来,叉叫我出去的,不怕惹人闲话吗?」
「我……我才不会再叫你进来,大色狼。」罗芳认真的说。
「可是,我刚才杀了蛇相公,不晓得它的蛇娘子、蛇女儿、蛇儿子是不是会出来找你报仇。」他故意吓她。
「还有吗?」罗芳一听,吓得白了脸色,深怕其有什么蛇娘子、蛇女儿、蛇儿子找她报仇。
「嗯……不多啦!我算算才六条而已。」李维信认真的道。
「六条?」一条就要了她的命,居然还有六条!
「好啦!我也该出去了,你就跟这六条蛇好好的叙叙。」李维信作势要离开。
「慢著!」罗芳此刻顾不得什么礼仪了,连忙抓住他的手。「你怎么能就这样走了,你还没有把它们都解决掉。」
「它们又没有犯著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可以好好的跟它们说,蛇相公又不是你般的,是我杀的,如果它们要报仇,应该冲著我来,不关你的事。」他好笑的瞅著她。
「不行!」她吓得都怏哭出来了,紧紧拉著他的手。
「我该出去了。」他迈出一步又说:「哇!蛇娘子朝你这里来了。」
「啊!」罗芳闻言,惊慌的整个人缩入他怀中。
「姑娘,你这样子我很为难的。」
「你还不快杀了它们。」罗芳紧闭著双眼,不敢睁开。
「姑娘,你这样我怎么动手?」李维信指她紧抱著他的身子。
「你……」罗芳微张开眼,瞧见自己的身子又露出一大截。「天啊!你这个大色狼,你有没有羞耻心啊!」
「你这是在侮辱我,我又没做什么。」
「哎呀!怎么要你动手,你反而袖手旁观。」
「是你说非礼勿看的,我闭上眼楮不看,怎么对付那些蛇娘子、蛇女儿、蛇儿子……」
「不要说了,你真是可恶!」
罗芳根本不敢回头看一眼,更不敢冒险离开他的怀抱,深怕他就这样留下她在这里与蛇共舞。
「洪天、葛雄,你们进来。」李维信觉得够了,大声叫唤候在洞外的侍卫。
「公子。」洪天和葛雄一进洞穴,就看到罗芳害怕的紧抱住李维倍,而三皇子却是一脸笑意。
「把那些蛇处理掉。」李维信忍著笑道。
「蛇?」洪天只瞧见一条死蛇躺在血泊中。
「那里有六条蛇,赶快让它们消失。」罗芳躲在李维信胸前闷声说。
「六条蛇?」洪天不解,明明只有一条死蛇,哪来的六条蛇?
「你先处理掉再说。」李维信对洪天眨眨眼。
洪天恍然大悟他的意思,连忙说:「这六条蛇看起来还真是恶心得很。」
「快点啦!」罗芳急得都快哭了,而这些大男人根本不当一回事。
「可是公子,只有一条死蛇,哪来的六条蛇?」葛雄向来老实,不懂李维信的用意。
「一条?怎么可能只有一条,他明明说还有六条蛇的……」罗芳放开手,回头瞄了一眼,果然,根本没有什么蛇娘子、蛇儿子和蛇女儿的。
「你骗我!」罗芳气得抡起拲头就打向他的胸膛。
「姑娘,你忘了我的救命之恩了吗?」李维信连忙伸手握住她的小手。
「你耍我。」
「开个小玩笑嘛!」
「你好可恶!」她恨恨的骂道。
「是,我可恶!别气了,我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好不好?」
「什么交代?」
「娶你呀!」李维信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娶我?我为什么要嫁给你?!」她闻言不禁火冒三丈。
「你对我投怀送抱的,我是为了顾全你的名节,才牺牲自己娶你过门。」李维信真是占了便宜又卖乖。
「我才没有对你投怀送抱。」她义正辞严的否认。
「没有?那你问问洪天和葛蜼,他们看见的是不是这样。」
「小姐的确是在公子的怀里。」洪天笑著说。
「我是……我是因为害怕蛇才会……反正这不算啦。」罗芳不肯承认。
「可是小姐的的确确是双手抱住鲍子,称之投怀迭抱不无道理。」葛雄冷不防冒出这一句。
「我……总之我绝不承认。」
「你不承认就算了,我心里有数就行了。洪天、葛雄,你们先出去吧!」李维信遣退手下。
「衣裳差不多干了吧!」李维信探手模模她身上的衣裳。
「住手!你不可以踫我的……我的衣裳。」她羞红了脸。
「我只是帮你看看软了没有嘛。」他委屈的道。
「你给我出去!」罗芳羞得硬推著他离开。
李维信大笑著任由她推他出洞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