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极度的热……
仿佛在沙漠里接受炙阳的烧灼,即使热度退去,那喉头的干哑与疼痛依然每分每秒地凌迟著她。
雨晴艰难地翻了翻身,无奈地接受著酸疼的洗礼,只除了那揪人心疼的申吟诉说著她的难受。
「醒来,你该吃药了!」轻缓地拍打著她那略显苍白的容颜,房云华的语气之中隐隐含著一丝的忧心。
他在思考著是否该将她送去医院,虽然说他的家庭医生一再向他保证,她只是受了风寒。
可不知怎么,每次一见她那紧闭的眼,他的心就是一阵的揪疼。
「水……水……」在他心思流转的当下,雨晴的眸在昏睡了三天之后第一次睁开。
还来不及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她就因喉头的烧灼而索讨著甘霖。
被那细若呢喃的话语给唤回了心绪,房云华发现她醒了之后,声音中漾著些微的放松。「啊,你醒了!」
顺手拿起摆放在床头的玻璃杯,他小心翼翼地将那水一点一滴地喂进了她的嘴里。
随著那温润的水滑入喉间,雨晴的神智也一点一滴地回笼。
勉强睁著酸涩的眼,当那一抹身影映入了她的眼帘,忍不住的惊讶让她顾不得浑身的酸疼,倏地弹跳而起。
「你……你……你怎么……在我家?」
忍不住为她的迷糊莞尔,房云华好心地提醒她,她身在何处。
「你仔细地瞧瞧,这到底是谁的家?」
「这当然是我家啊!」雨晴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当她发现自己的视线所见,不是她那成堆的抱枕和松软的棉被,而是那一件件看起来高级精致,可却一点温暖感觉都没有的家具时,她顿时傻了眼。
「这……这……这……是哪里?」她愣愣地张著小口问道。
「这里是我家!」看著她那憨愣的模样,房云华的心情大好,于是好心地为她解惑。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雨晴著实不解。这会儿睡昏头的她,完全忘了那天晚上,她因为不安在寒风中等了他三小时,又花了一小时才哄他睡著的善举。
她梦游吗?雨晴臆想,可就算真的梦游,也不该是游到他这儿来啊!
双眸瞪得大大的,她直望著房云华那带笑的脸庞。
而她那愣然表情,倒令他又忍不住地开怀大笑了起来。
「小猫儿,你连自己怎么来的,都不己得了吗?」
雨晴惊讶地看著他那轻松的笑容,随著他的问题,记忆一点一滴地回笼。
「啊!我想起来了,我救了差点冷死在雪堆中的你。」
脑袋瓜一闪,所有的记忆全数回复,但她却只选择重点说。
「错!」房云华毫不犹豫地反驳她,然后纠正地说道:「是你害我得去应酬,还白痴地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我家门前等了我三个小时,最后病倒在我家里。」
「哦,可是我把你拖进家里是事实,而你还不要脸地抱著我直喊著天使、天使的,恶心死了!」
雨晴不服气地咕哝回去,可是当那日被他拥在怀里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时,她的双颊倏地酡红,而声音也愈来愈小,终至细不可闻。
「嗯哼!」他冷哼了一声,显然对她的咕哝颇不以为然。
「怎样,你敢不承认吗?你别以为喝醉酒所做的事都可以不认账,反正不论怎样,你都算欠我一个救命之恩。」她先下手为强地嚷道。
温驯的猫儿又成了暴躁女。
相较于雨晴那拖著病体还张牙舞爪的模样,房云华则是好整以暇地双手环胸问她:「那你要我怎么报恩?」
胸臆中漾著一抹的期待,不知怎地,他就是能肯定她的要求,绝对不会像寻常女人所要求的金银珠宝,他倒想瞧瞧什么东西能值得上她口中的救命之恩。
「我要你登报向我道歉,你知不知道你那天在宴会上的恶劣行为,已经让别人以为我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拜金女。」
「就这样?」对于这简单的要求,房云华面露惊讶。
「就这样!」雨晴肯定地点点头。
「但即使只是这样,我也不想用这样的方式来报答。」他投给她意味深长的一眼。
雨晴不解地望了他一眼,完全不了解他的好心情从何而来?
这样轻松的他,从来就不是她所认识的房云华。
他应该如初时的恶劣,后来的冷淡,就是不该像此时此刻的轻松惬意。
「那你想怎么报答我?」
「就以身相许吧!」凝了她一眼,在他还来不及察觉前,这四个字已然脱口,但他却没有一丝懊恼的感觉。「如何?」
猛地听到这句话,雨晴呼吸一窒,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啊!我想我该走了!」
撑起还略嫌虚弱的身子,她狼狈地想要落荒而逃,可偏偏房云华接下来的那句话,却又像是张定身符似的阻止了她的冲动。
「你这么急切地起身,会让我以为你已经要接受我的报恩了,那我们就……」
「啊!」她下意识地盯著他俯下来的唇,浑身莫名地起了一阵战栗。」我看我还是睡觉好了,我很累!」
话声一落,她立时像只鸵鸟似的躲回了被窝,然后拉起被子往头上一盖。
耳边传来房云华那毫不设防的朗笑声,雨晴一手按著急剧跳动的心房,无言地对自己说道:「他可是你最讨厌的男人啊!所以别再跳得那么快了。要讨厌他,厌恶他!要心如止水,要不动如山,知道吗?」
雨晴再一次醒来,已是日落西山。
或许是舒服地睡上了一觉,所以雨晴觉得精气神各方面都比早晨好了很多。
尝试著缓缓地坐起身,她那晶亮的视线随即落在床头那一座造型复古的电话上。
瞪著它不过十秒的时间,她已伸手抄起了话筒,然后想也没想地拨了风尚扬的电话。
她现在可是一个落难待救的公主,正需要白马王子的拯救,而这殊荣自然得归风子所有。
「喂?我找风尚扬!」
接电话的是那个任劳任怨的Maggie。
「雨晴啊!咦,你不知道吗?老板他出国找灵感去了,还得要两个礼拜才会回来,他跟我说你生病了,你还好吗?要不要我带些东西去看你?」
得到这个答案的雨晴倏地一怔,随即气得想掐人,可她仍理智地先开口打发了Maggie的关心。
总不能要Maggie过来救她吧!要是她这么做,只怕面对房云华的Maggie会先被吓得昏倒。
「你不用过来了,我的身体还好,风子不在你一定很忙,就别麻烦了。」
「哦!好,那老板回来后,我会告诉他你找他的。」
随后,耳边传来了嘟嘟声,雨晴重重地挂上电话,嘴里已经开始问候起风尚扬的祖宗十八代了。
这个该死的风子,既然知道她生病了,竟然还敢将她丢在房云华的家里。
难道他不知道房云华是她的仇人吗?
可恶,等到她一脱困,她一定要两个哥哥杀来法国,将他给碎尸万段。
唉!
独自生气的她,完全没有发现房门不知何时被人推开了,而来人的手上还端著一个摆满杯杯碗碗的托盘。
瞧著雨晴那因气愤而显得晶亮的眼眸和泛红的嫩颊,房云华不自觉地莞尔。想来她一定是打电话去找尚扬搬救兵,却踫了一鼻子的灰吧!
尚扬在临行前就把她托付给了他,而那时的她还陷于昏迷之中呢!
「小猫儿,该吃饭了!」开口打破房内的沉默,顺道提醒她他的到来。
没想到那亲呢的呼喊却惹来雨晴的一个白眼,还有十足十的气急败坏。
「喂,你别乱叫,谁叫小猫儿?」
迁怒是一种很简单的行为,而如果对象是他,那么她做起「迁怒」的行为,当然更是得心应手。
毕竟他们是仇人,新仇加旧恨,就算想不迁怒也难。
「当然是你啊!一会儿像贪睡猫似的睡去一天的时光,一会儿又像泼辣猫似的张牙舞爪,还是你比较喜欢我叫你小野猫?」
他总是不经心地就想要逗弄她,而且这习惯似乎已经有了上瘾的趋势。
「你……我不吃!」怒瞪了房云华一眼,气坏了的雨晴索性耍起小孩子脾气,说不吃就不吃。
反正这个男人端出来的东西,也不会有什么好料的,充其量不过就是带血的牛排,恶心的蜗牛,或是鹅肝酱。
这些东西她不爱,而且她的胃也受不了,所以她也不屑承他的恩。
「真的不吃?」他宠溺地一笑,修长的腿往前迈了数步,然后认真地问道。
「对,不吃!」她赌气地闭上眼,任由空了好久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
「好吧!那我只好自己吃了,毕竟这些小菜和蕃薯稀饭,可是花了我不少的时间,要是不吃,那也未免太可惜了。」
房云华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偷觑著雨晴的反应。果不其然,她的双眸在听到蕃薯稀饭时亮了一下。
于是他又继续加把劲地说:「嗯!真香!要开动喽!」
蕃薯稀饭?小菜?
在听到这两样东西的时候,雨晴交握的手绞了一下,几乎就要忍不住开口索讨。
这两样东西可是她的最爱,她吃不惯法国菜,所以总是三不五时就要弄弄这些简单的东西,一慰她的思乡之苦。
可就算是蕃薯稀饭和甜脆的小菜,也不能动摇她的意志。
雨晴在心中替自己打气,可偏偏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得更大声,终于她还是背叛了自己的意志。
「喂,等一下!」望著他的背影,她尴尬地喊著。
「怎么啦?」他没有回身,但却停下厂脚步。
「拿过来吧!」雨晴红著脸,粗声地说道。
「你想吃?」他明知故问。
「废话!」她没好气地响应。若她不想吃,干嘛叫他停下来。
「真是个没礼貌的小孩。」想吃是用这种语气的吗?
房云华虽然摇头批评,但还是端著托盘走向她。
她一见那冒著热烟的稀饭和一碟碟小菜,眼都发直了,再也顾不得什么恩恩怨怨,伸出手来索讨。
「快,给我!」
「这粥烫,我喂你好了。」房云华还没玩够,岂能如她所愿,他端著托盘的手就是不递。
「我是感冒,又不是残废,用不著你假好心。」她两眼直望著那暌违已久的清粥小菜直咽口水。
「东西是我弄的,我自然有权利决定要不要给你吃。」
「你……」看著他铁了心地威胁,雨晴咬唇不语。
就在她犹豫之间,房云华已然舀起一匙稀饭,并细心地吹凉。
他这样温柔的举动看得雨晴的眼都直了,也让原本打定主意不张口的她下意识地开了口。
就这样一口接著一口,巨大的碗很快就见了底,就连数碟的小菜也被一扫而空,惟一留下的就是那一小方的豆腐乳。
「我要吃那个!」用下巴指了指那块仅有的豆腐乳,雨晴的语气已经从初时的扭捏变得理直气壮。
「这个太咸了,对你现在的身体不好。」说著说著,房云华竟然筷子一夹,嘴一张,那块豆腐乳已落入了他的口中。
「你吃了它,你竟敢吃了它!」雨晴不敢置信地低嚷,双眼更是飞射出两道欲置人于死地的利芒。「你给我还来,那是我的!」
「你……」像是没有预料到她会有这般孩子气的举动,房云华微微一愕,但很快的一抹邪念涌上。
「你想要它?」漾著坏坏的笑容,他明知故问。
「当然,那是我的!」嘟著娇艳的唇,雨晴气乎乎地抗议。
「那好吧!」房云华应允,二话不说地俯身。「就给你吧!」
话声一落,他的唇随即罩上了她的,一股津甜随即掩去了豆腐乳的味道,让他露出了一抹满足的喟叹。
「唔……」这吻来得热烈,雨晴在惊愕之余,忍不住地窜出了一声低吟。
而那低吟就像是一声鼓舞人心的号角,让房云华更加恣意地品尝起她的甜美。
一吻既罢,房云华挑勾起她的下颔,喃喃地问道:「好吃吗?你还想吃吗?」
这是个什么邀请?望著他那魔魅的眼,雨晴心惊地想著。
「我……」她知道自己应该拒绝,可是气喘吁吁的她却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是你惟一的机会了!」他粗嘎的嗓音漾满了魅惑,而雨晴的一颗心怦怦地舞得飞快。「你可以说不的,我会放开!」
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自制力,房云华给了她选择,这是他对她的尊重。
「我……」几乎醉在他那魅惑的眼光里,她的那个「不」字卡在喉头,就是无法出口。
「那我就不客气了!」俯身又是一个热吻,房云华的心里燃起一簇簇的火苗。
雨晴醉了,醉在他那魔魅的网中,任凭他一点一滴的掠夺。
她只能任他将她带往那无边无际的情海之中,浮沉由他呵!
从镜中看著自己身上青紫交错的烙印,雨晴忍不住地闭眼申吟。
为了一餐稀饭,不,应该说是为了一块小小的豆腐乳,她竟然将自己给卖了。
疯了、乱了!
此刻她的脑海中荡漾的尽是昨夜的激情。
那种情绪来得这样快速,这样的激狂。
就连她这种天生少根筋的女人,也不免为这样的激情而惊惧。
昨夜的结果是自己默许的,他仿佛天生就有一种魔力,时时刻刻地召唤女人,义无反顾地向他扑去。
但这样的激情真的能称之为感情吗?
雨晴此刻的心慌意乱较之昨夜不遑多让,想也没想的,她匆匆地起身,换上自己已被洗净折叠好放在床头的衣物。
她要逃,不能就这样傻愣愣地投人情网。爱上像他这样的男人,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他太恣意,太狂浪了,不是任何一个女人可以捉得住的。
「咦!你已经知道我们要出门了吗?我想带你去普罗旺斯逛逛,你一定会喜欢那里的。」
房云华刚推门进来,就见她已经穿戴妥当,虽然依旧是那身刺眼的邋遢装扮。
但在见识过她的美丽之后,他反而情愿一个人独享她的美,所以也就没有多加批评。
「我们?」雨晴微微地扬高音调。
她忍不住对「我们」这两个字的亲昵,感到一阵心悸和心惊。
「不,我要回家了!所以没有我们!」拼了命地摇头,她甚至分不清自己是要说服他,还是说服自己。
「傻猫,什么没有我们?」房云华的眸中倏地淬出一抹精光,为她疏离的说法气愤。
回避著他灼人的视线,雨晴很想理直气壮,可是偏偏脱口而出的话语却依然无力。
「我和你只是不小心交会的两条线,激情过后本来就该各分东西,所以……」
「是谁这么告诉你的?还是我昨夜的努力不够,不能说服你?」
微眯起眼,房云华颀长的身影朝她逼近数步,居高临下地凝视她。
从来都只有他甩女人,没有女人甩他的,这小妮子果然不同凡响呵!
吃干抹净了就要走人,要不是他来得巧,否则还不知道她这只猫儿要躲到哪个老鼠洞里头去呢。
「不……不是!反正你不是一开始就看我不顺眼吗?所以……我们当然还是分道扬镳得好。」
雨晴说得理所当然,可是当房云华的手再次缠上了她的发时,那声音中的轻颤几乎连她自己都不能说服。
「嗯,我真的给你这种感觉吗?」
「没错!你那时看我的眼光,就像是在看蟑螂、老鼠那样的害虫。既然如此,在错误之后潇洒地说声再见,不是也挺好的?」好不容易如她所愿地岔开了话题,雨晴连忙大声地应道。
「看来我得好好纠正你这错误的观念,当初我之所以会厌恶你,纯粹是一场误会,而现在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我又怎会厌恶你呢?」
扬起一抹魅惑的笑容,房云华的手微微收紧,让长发受制于人的她,没有选择地往他伟岸的胸膛靠去。
当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震动了她的耳膜,一阵无力的感觉再次攫住了她。
「昨夜只是个错误,我们真的不该再这样下去了?」奇怪了,这句话不是应该是男人专属的台词吗?
为什么她却得搅尽脑汁地去说服他,这角色是不是颠倒过来了?
「给我一个理由?」房云华双手抓紧了她,眼神中带著魅惑的光芒。
「我们……不适合!」雨晴艰难地说道。
这个卑鄙的男人,怎么能用这招。
雨晴在心里低咒,但身子却背叛了她的意识——瘫软!
「我看得要飞机等等了,我得先说服你,我们是适合的。」
「别……一错再错了!」
「嘘!现在不该是说话的时候,我相信我一定能说服你的。」房云华俯身在她的耳际呢喃,成功地夺走了雨晴最后一丝的抗拒。
她知道不只是自己的身体,就连她的心亦即将沦陷。
可沾上这个曾经向她提出桃色交易的男人,究竟对不对?
得不到答案,满心疑惑的雨晴微叹了一声,只能无助地任由他成为她的主宰。
或许她该在等会儿清醒之际,再次说服他,否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