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的未婚妻?」他问。
「是的」唐老爷一脸的理所当然。
他转头又问:
「……是我的未婚妻?」
「呃……
在唐家一大一小两双眼眸的瞪视下,贝贝提著口气,实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唐老爷明明说要给她时间考虑的,怎么才换了个房间,就仿佛一切已经成了事实?贝贝委屈万分的瞪著眼前的两双眼,她只是来探病的,不懂自己怎么会无缘无故踏进了浑水。
「贝贝一定是伤心的说不出话来了,自己的未婚夫失忆,连未婚妻都认不得,亏你之前还和贝贝有过山盟海誓……」唐老爷受虐老人眼神又出现了,他可怜兮兮的望著贝贝,企图继续拐骗贝贝偏多的同情心。
「山盟海誓?」唐司突然想笑。「我和你,有过山盟海誓?」他望著眼前一脸委屈的女孩,对爷爷的招数心知肚明。
「……」可不可以不说话,就当作回答。
贝贝来回望著两双眸,一双冷冷的像在看戏,另一双又可怜兮兮的对她猛打暗号。贝贝暗叹了口气,决心抿紧嘴巴,以不说话应万变。
「我出了场车祸,记忆只剩下二十五岁;没想到未婚妻出了车祸,倒撞成了哑巴。」唐司望著爷爷,有意无意的打趣道:「还是,她也失去了记忆?」
唐司口气轻飘飘的,却不知怎么让唐老爷听得有些心虚。‘
「阿司……我想是我在这里打扰了你们,让贝贝都不好意思了。」老脸有些微赧,即使对贝贝不好意思,唐老爷也顾不著了。
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房间,屋内就只剩两双一冷一热的眸子对看著。
「你还好吧,未婚妻?」特意加重了未婚妻三个字,唐可看见女孩的脸又苍白不少。
他浅浅一笑,喘口气,从床上坐起了身,也不再为难她,只静静地道:
「虽然我的确忘了一些事情,但我清楚,我唐司这辈子是不可能会和哪个女孩子山盟海誓。」他只是失忆,不是撞坏了脑子。
「是爷爷强迫你的?」他抬眸,眼神对上她的。
、那女孩有著一双很美的眼楮,明亮又清澄,唐司望著她的眼,没来由的觉得熟悉,却怎么都想不出自己曾在哪里见过这双眼楮。
「…嗯。」几不可察的点了头,贝贝垂下了视线,有些心虚。
「老狐狸要你假我的未婚妻,想牺牲你来留住我?」爷爷的步数也不过那几招,怎么可能猜不透?
听他将老爷爷说得如此不堪,贝贝抬起了眸,下意识地为唐老爷辩驳:
「不是的,老爷爷说你们唐家一脉单……」还来不及思考自己会不会把神父的事情脱口而出,眼前已经爆出了一声不小的笑声。
「一脉单传?你真的相信?」他咧嘴失笑,真亏爷爷编得出这种谎话。
「难道不是吗?」即使相识不深,贝贝也明白,这男人一定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她望著他,有些失神。
「我有两个伯父,三个叔叔,所有堂兄弟算起来至少超过十个。」唐司开始有些同情起这女孩,果然呆呆的,很好骗。
「是吗?那老爷爷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你蠢,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他的口吻感觉不像批评,倒像在陈述事实。贝贝哑口无言的望著唐司,只能模模鼻子,自己默认。
饼了一会儿,男人又问: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
「贝贝,金贝贝。」她有问必答。反正在那双冰冷眼眸的注视下,贝贝不认为自己还能掰出多少谎话。
「贝贝?」喃喃地念了几次这个名字,感觉有些熟悉。「三十岁的我,和你是什么关系呢?」
唐司望著贝贝清澄的眸子,低嘎著嗓音问。
「……什么关系?」愣了下,贝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朋友?同事?仇人……还是情人?」
「不是,都不是。」唐司每说一样,贝贝的头就跟著猛摇。「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有,也只是萍水相逢。」她顿了顿,知道一切很不可思议。
「我确定我小时候曾见过你,但你似乎已经不记得了。我惦记了你十几年,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你,没想到却会发生这接下来一连串的事情。」
她的话有些落寞,不知道是为了愧疚,还是为了自己这些年来对天使的挂心。
「我的确是不记得了,就连你说的一连串事情,说实话,我根本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没什么感觉的道:
「人的记忆真是很特别的构造,随便一撞,竟也能准确的消失掉五年记忆。说实话,二十五岁还是三十岁,对我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我就是想不透,为什么就只单单消失这五年的记忆?」
因为,老爷爷说你是二十五岁离家当神父去的。
贝贝望著他,觉得有些同情,但却什么也不能透瞩。
「你会在乎吗?在乎自己忘了这五年来的记忆?」她问。
「不会。」他回答得云淡风轻。
「你会在乎自己被一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害得重伤甚至丧失记忆吗?」她又问,心头还是觉得愧疚。
「她当时只是想留住他而已,根本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情。贝贝怯生生地望著他恍然大悟的眼,点了点头,承认这一切都是她害的。
「我无心的,你不会在意吧?」他是天使,一定慈悲为怀。
贝贝心底藏了希望,大眼愧疚万分地对著唐司,像只可怜片片小兔子,瞧得他微微扯出了浅笑。
「……会。」唐司轻轻点了头,嘴边的笑容看起来很邪恶。「你来试试被我扭断手臂,撞破额头,顺便把脚捆上一层又一层的石膏,如果你能不生气,也许我也能考虑不在意。」没了记忆他可以下在乎,但被撞得全身大伤小伤,那种痛苦,唐司就无法原谅了。
「……对不起。」贝贝垂下头,有些害怕,有些愧疚。「若有什么我可以弥补的,只要我能力所及,我一定答应。」
「凭你能帮我什么?」这话不是轻蔑,而是唐司真不以为这只小兔子会有什么建树?
「……我可以帮你挡住老爷爷,让他不会对你打坏主意。」
「他能对我打什么坏主意?还不就是逼我结婚,要我接管唐家的事业……他要真把我逼急了,大不了我就真的去当神父。」唐司说得毫不在乎。
「不用这么玉石俱焚吧?」贝贝一惊,终于知道这男人变成神父的理由。「既然爷爷要串通我来骗你,你不妨将计就计,当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所有事有我帮你挡著,这样不是简单多了吗?」
「这样能挡得了多久?还不如直接当神父省事的多。」不否认她的确提了个好主意,但唐司还是认为他的方法比较干w。
「当神父哪里省事?」她急急嚷道:「一大堆规范要遵守,连心也不自由了。要是你真的去当神父,一定会变成那种道貌岸然、冷眼看世间的无情神父,到时候你就算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你怎么知道我会变成那样神父?说不定我亲民爱民。」他嗤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可能。」贝贝摇头,语气肯定的叫唐司怀疑。
「你怎么知道,难道你见过变成父的我?」他望著她,故意试探地问。
「怎么可能?」贝贝迅速地摇头,这点警觉心她还是有的。
「虽然我们相识不深,但依你的性子,这些都是显然易见的事实。」这男人太冷,老是一副冷眼看世人的感觉。
即使现在遭遇到这不可思议的一切,他仍是一副清冷的态度,仿佛事不关己,仿佛一个坐在云端冷眼看世事的天使。
「或许是。」唐司点头,不再怀疑。
「也许你比我想像中来得聪明。」他是在夸奖她,只不过那副施恩的口气让贝贝听得无言。
「谢谢。」她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我只是单纯,不是蠢。」
她强调。
「不管如何,我们似乎都得再处上一阵子。」唐司看起来很不以为然,但似乎为了少惹麻烦,他选择不再多说什么。
「应该是。」
「希望你的愚蠢,不会把我害得更惨。」唐司真心的希望。
「」贝贝无言。
和这种无情男人说话很累,如果现在选择不要管他,会不会太晚?
「贝贝。」过了一会儿,唐司又喊。
她瞥了他一眼。「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多喊几声。我怕我等一下打个阿欠,不小心又不见了五年的记忆,那可就糟了。」唐司说得好笑,一脸无所谓的模样。但不知为何,贝贝却听得有些难受。
「不会的,你想太多了。」她低声地安慰著他。「就算你忘记了我,我却永远都不会忘记你。」她笑,就像她当初对天使的承诺。
「你怎么能这么肯定?」唐司又是一脸熟悉的不以为然。
他望著她的眼,眼神顺著眸,落上贝贝唇边那朵好美的笑花。
「因为,十五年前我就已经答应过你。」
唐司听见女孩柔柔的嗓音轻道,那抹笑容,他似乎好久好久以前也曾经见过。
「你答应我什么?」他呐呐的问。
「答应你,会一辈子记住你。」
女孩的嗓音轻轻地,落入了唐司从不沾惹情爱的心底。
突然间,他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忘了什么值得记住的事?
必于,他和她。
百无聊赖的过了十五天一
「你说你第一次见到我是几岁?」依旧只能像个废人瘫在床上,唐司额上的伤口结痴了,但挫伤的脚骨似乎仍然不打算放他自由。
他望著眼前正忙著看书的女孩,即使不是很愿意,也只好有一句、没一句的找她闲聊,以求打发时间。
「四岁。」思绪很不愿意的从书里被抽离,贝贝瞥了他一眼,又把视线兜口书里。
「你说你四岁时曾见过一个天使,那个天使从窗户里飞进来,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问。这些过程,之前已经听她讲过数次了。
「嗯。」无意识的回答,她这回连头都没抬,只轻轻的应了声,当作回应。
「而你,就因为一段也不知是否可靠的四岁回忆,害得我在病床上躺了十几天都不能下床?」同一个结论得了数次,即使到现在,唐司每每想起,还是忍不住觉得光火。
他怒气横生的大吼,这声咆哮,这几天贝贝已经听过数次。她古怪地瞥了他一眼,眼神又望回书里,来来回回研究了好几次,忍不住开口吻。
「奇怪,好奇怪。」她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口吻。
「奇怪什么鬼?」他冷冷的睨了她一眼,没啥好口气。
「你还记不记得什么叫忘情天使?」贝贝望著他,依旧挂记著那天昏迷前他说过的话。
「什么鬼天使?」他愣了一下,有些熟悉却又有些陌生。
「忘情天使。」贝贝捧著一本厚厚的百科全书来到唐司的面前,她比著书上那尊白色石雕,好奇的说:
「传说忘情天使是专门让世界上那些伤心的人,忘掉感情带来的痛苦,重新找回人生的天使,是上帝派遣来人间的使者。」贝贝又古怪的望了唐司一眼,再看看书,似是在比对两者的差别。
「传说忘情天使从不知人间情感,它不会生气,不会悲伤,更不懂什么叫人世间的情爱…」
她念著书上的内容,听得唐司一头露水。
「等等。」他忍不住打断了她。「那个鬼天使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觉得你好像它。」贝贝合上书,难得认真的道。
「像个鬼。」他重重的嗤了声,这是他的结论。
「你在车祸前,曾喃喃的念著这个名字。更何况,你那副冷冰冰的讨厌态度,的确像书里写的一模一样,除了爱生气了些、脾气暴躁了些之外。」
「你不只愚蠢,而且还有病。」他冷冷的瞪著她。「我是正常的人,为什么非得要把我和雕像扯上关系?」
「我只是觉得好奇。」唐司的怒气让贝贝有些气弱,她望著他,仍旧不肯死心的道:
「你都已经一把年纪了,爷爷说你从来不曾对哪个女孩有过特别的感情。你对任何人事都是一逼冷冰冰的死态度,你如果不是天使,那就一定是不爱女人、只爱男人的同性恋。」
贝贝一番话说得唐司脸色更青,尤其是她竟然说他是同性恋。
唐司蹙起眉瞪著她,还来不及反驳,贝贝竟然又语不惊人、死不休地道:
「或许,你真的是同性恋。因为你只对步求任有耐心、对步求任和颜悦色、对步求任比对我这个假未婚妻更好。」
贝贝不懂得挖苦,她只是真话实说。但这态度,却莫名惹得唐司更加不悦。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不承认我是什么鬼天使,那我就该是个同性恋罗?」他问。唐司的口气似乎比平常更冰冷。
「我只是老实说。」贝贝答得有些委屈。
「是吗?只是老实说而已?」唐司不怒反笑,阴沉的脸因著笑意而有些可怖。「贝贝,你过来,再靠近我一点。」
他装了一脸没事样,但却看得贝贝心底警铃大响。
「干嘛?」贝贝退了两步,刚好抵住了门板。她握著门把,突然好想落跑。
「没事,我只是想看看你,靠近一点的看看你。」
他骗人。贝贝还没果到这种程度,也许她平时为人没什么警觉心,又固执、又不知变通了点,但面对这男人带著明显敌意的眸,她不会真蠢得看不出来。
「我不要。」贝贝摇头,把全身重量都压在门上。
突然间,门把动了。
贝贝还来不及反应,门一推,她就这么直直的落人了唐司的魔掌。
「你要干嘛?步求任来了,你不能乱来。」她望著男人在眼前放大的脸,总觉得他笑得很诈。
「……」唐司没答腔,只是望著自投罗网的她,和门前一脸愕然的步求任。
他要干嘛?其实唐司也不知道。
他本来只是想捉她来打一顿而已,但现在看起来似乎不能这么简单了事,尤其是听见她那声很刺耳的威胁。
她还是觉得他是同性恋吧?!
突然间,唐司咧开了一个好大笑容,他慢慢低下头、低下头,在一双惊惶的眼眸下——
蜻蜒点水似的,在贝贝的唇上印下了一吻。
极淡、极淡的一吻。
屋内似乎在霎时没了声音,唐司一脸得胜的望著贝贝,等著蠢女孩惊天动地的一喊,甚至等著她对他甩巴掌。
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唐司什么都没得到,只得到女孩了然的嗓音。
「我知道了,你果然只喜欢男人。」她的嗓音绷得很紧,像受到了惊吓。
贝贝无言地抚上唇,心底闷闷的分不出什么感觉。
「我不喜欢,我都吻了你,证明我喜欢的是女人。」他有些愕然,紧接而来的是不耐烦的解释。
「你的吻一点感情都没有,像是在吻一尊没生命的洋娃娃。」她的声音有了哭嗓,急急跳开了唐司的怀抱,活似他身上有什么骇人的虫子。
「……,’唐司无言。
吻就是吻,哪还分什么有感情还是没感情?
「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聊。」
贝贝匆匆地只想逃开房间。唐司伸手一拉,没拉到贝贝,却感受到一滴烫手的水珠。
是泪?
唐司无言的收回手心,不懂怎么好端端的,贝贝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她怎么了?」他不懂。
「你糟了,那女孩子很死心眼。我感觉得出她对你的感情并不单纯,你刚刚的举动,对她无疑是个伤害和污辱。」偷亲人家就算了,还是那种没有感情的吻,怎能不伤人?
「为什么?」唐司愣著,他就是不懂。
「…你没救了。」步求任叹气,决定不继续对牛弹琴。
「到底为什么?」唐司又问,却没人愿意再给他答案。
他望著手上那滴泪珠,贝贝留下的眼泪,唐司轻伸出舌尖舌忝了一口,味道咸得呛人。
泪为什么是咸的?贝贝又为什么要流泪?
唐司望著雪白的墙壁,突然发现,他似乎不只遗失了五年的记忆,他似乎还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包也许,他从来不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