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逐渐笼罩大地,马路上壅塞著车辆,闪烁的车灯、交通号志和废气,错杂成令人心浮气躁的都市傍晚。
辛红拎著背包下了车,长长吐了口气。
她有张线条姣好的鹅蛋脸,鼻梁上架著淡紫色太阳眼镜,半露出一双勾魂摄魄的凤眼,而此刻那双常带笑意的凤眼却郁积著浓浓不满,显然心情相当恶劣。
她仰起头,对路边闪烁的「SilverPub」招牌望了好一会儿,模模自己新理的短发,才大步走向Pub的暗色玻璃门。
「欢迎光……」吧台后忙著洗杯子的黄之勤抬头,看见熟悉的身影踏入,笑道:「下班了?」
「嗯哼。」辛红摘下太阳眼镜,露出美丽却含瞠带怨的脸庞,「给我纯伏特加,不加冰。」
Pub才刚开门营业,昏暗室内就只有她们两个女孩。黄之勤倒了半杯酒递过去,同情地看著好友,「你又被同事赶出会议室了?」
「经过我的抗议,他们不敢了。」辛红一口饮尽杯中酒,长叹一声:「现在改成叫我泡茶、准备点心、做会议纪录。唉,你真该看看,那堆身为人民保母的男人排挤女人,有多么不遗余力!就因为我是女人,就认为我一定肩负不了刑警的工作,那当初何必让我进重案组?」
想她辛红在警校可是师长眼中的优秀学生,警界的未来新星,以第一名毕业的成绩进入刑警队重案组,她满心以为可以大展身手,哪知那些男同事整天只会叫她泡茶、泡咖啡、写报告,当她是助理小妹!
而她这次力争进入专案小组,他们先是开会时不让她进会议室,她向组长申诉俊,他们不得已才让她参与会议,可从头到尾没人理她的意见,完全不把她当成小组一员!
她自信能力不在这批前辈之下,可处处受到打压,有能力也表现不出来啊!
「更过分的是,」辛红咬牙:「他们居然打算请那个已经离职的副组长回来跟他们开会!」
当初就是因为那个副组长离职,她和另外两个新进员警才被递补进来,现在又请那家伙回来,不是教他们三个人难堪吗?
「是——费橙希吗?」黄之勤努力回想丰年前新闻提过的人名,一面又帮她倒了半杯酒。
「没错!而且那些家伙还商量好了,如果他不肯,就要动用人情压力,说什么都要把他请回来。」就算是因为先前留下的证据和资料大半遭到破坏,所以得请那人回来帮忙补足,也不用一副请到三太子圣驾降临的崇拜口气吧?!听了就有气!
必于这位离职副组长的传言,她已听到不想再听了——一谈到那男人,绝对只有滔滔不绝的赞美,将他描述得神奇无比:没有办不了的案子,没有逮不到的坏蛋,上天下地,除了生孩子之外无所不能……简直是他们重案组不灭的传说,被永恒崇拜的神明!
她一度怀疑那些男同事根本想给他在组里安个牌位,早晚三炷香,以祈求办案顺利!这家伙真有这么强,当初又怎么会自动辞职,离开重案组?
「也许你还是转女警队比较好。」黄之动认真建议,「同事都是女人,你可以好好发挥,不会有人打压你。」
「我偏不要!」辛红又是一口喝干了酒,凤眼含怒。「是他们态度不对,又不是我做错事,为什么要我离开?我不但要留下来,还要做出成绩给他们看!」
「那你要怎么做?」黄之勤看著好友沮丧地趴倒在吧台上,轻叹口气。
认识才几个月,她已知这位美艳的女警具有相当强的企图心,即使被分派打杂的工作也认真做到完美,极力争取参与办案的机会,前天甚至剪了她心爱的长发,只因被前辈说了句「长头发可能妨碍勤务」。
辛红聪明机敏,个性也相当坚毅,如此人才,无论进那一厅都会有很好的发展,却选择了刑警一途;要当刑警,毕竟是男人的天生条件较为优越,难怪她在重案组受了不少气。
黄之动知道劝慰也是枉然,心想或许今晚跟堂哥请假,陪她出去走走……
还没开口,就见辛红慢慢抬起头,前一刻的哀怨愤恨已戏剧性地消失殆尽,换上一张无辜又讨好的笑脸。
「其实呢,我有个计划……」
「我没空。」黄之勤立刻转头继续洗杯子。
这位女警除了不服输的个性,还有专门给人带来麻烦的天分,这时摆出这种小女人的面孔,绝对没有好事。
「讨厌,人家什么都还没说欸,这么急著拒绝。」辛红呵呵而笑:「下礼拜江振达要举办六十寿宴,你知道吧?」
黄之动点头,「新闻上有报导。」
江振达,即是辛红所属专案小组侦办的对象;此人从前是角头老大,近年来努力漂白,运用财力踏入商界,甚至出来选饼民意代表,虽然没有选上,但也打下良好的政界关系。
传闻他仍有涉及不法勾当,前阵子殉职的女警就是因为要查他的底,反而遭到灭口,但没有证据,而他黑白两道关系良好,警方受到压力,无法侦办。最近案子重开,不过侦查进度很不理想。
「你不会要我跟你混进去查案吧?」黄之勤皱眉,估量著好友可能的打算。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要你做这么危险的事?」辛红大大摇头,从背包里拿出一张剪报,「是这个。」
「‘亿万富翁将展出价值数亿的私人收藏品’。」黄之勤念出剪报上的标题,「你要我跟你去看展览?」
「这是一位曾先生办的,把他搜集的一些珠宝和金银首饰拿出来做慈善展览,过几天就要展出了。」辛红摆出一脸令人难以抗拒的期盼,「我好想看哦,你陪我去好吗?」
「真的只是看展览?」黄之勤还是不放心。正因为理由简单充分,看不出可疑之处,更显得可疑。
辛红笑咪咪地点头,「对啊,真的只是看展览嘛。」
她保留没说的是,得在展览的前一天晚上,直接模进那位亿万富翁家里去「看展览」。
而「看展览」不过是个饵,将用来引出她真正的帮手,以便于进行下一步的计划。为防那人届时不肯合作,得借用黄之勤练过柔道、合气道等武术的身手,以确保能将那人手到擒来。
面对好友怀疑的模样,辛红一迳保持最无害诚恳的美丽笑脸,凤眼深处闪过狡猾却笃定的光芒——
她的同事们不要她,却要一个自动辞职的男人,是吗?
那她也不要他们,一切自己来!
巷弄与大马路切成的转角处,有家小小的店面;没有招牌,没有引人注意的门面,乍看像是普通住家,但透过大片玻璃窗,可以看见里面有几套桌椅,墙上钉有层层深色木架,放著各式咖啡杯与咖啡豆。
店内,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柜台后的架子前,正在检视帐本。背对柜台的他,有超过一百八的身高,适合夏季的清爽平头底下,可见后颈如牛奶巧克力的肤色。乍看这背影,不动如山的站姿,给人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人自然联想到稳重、可靠、坚毅等等形容词……
屋角,正在煮咖啡的小堡读生似想起了什么,忽然惊呼一声:「老板!」
「什么事?」男人缓缓回过头,一口低沉的嗓音极悦耳,而一张晒得黝黑的脸……极可爱!
他有饱满的额,一对笔直匀长的浓眉,微抿的薄唇与端正的下巴,显示出他坚毅不屈的个性;然而如此富有男人味的面容,偏长了一对孩子气的湛然大眼,微卷的浓密睫毛更彻底柔化了他的严肃,即使眼底闪动著精悍锐利的光芒,仍改不了这双眼让他看起来年龄骤降的……悲惨命运。
小堡读生丁绿尹呆了呆,「我……我早上忘记订滤纸了。」嘴角微微发抖,强自把嘴唇上弯的冲动忍住。
「等一下上网订就好了。」费橙希并不在意这种小事。他对自己要求一丝不苟、绝不出错,但对别人的标准则宽得多。
不过,小堡读生疑似中风的唇就让他有点在意了,本就冷酷的表情更沉了些,「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丁绿尹低下头,强憋的笑悄悄溢出唇外,但不敢笑出声,只好在心里狂呼——
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唷!为什么会有三十岁的男人长成这样呢?她以为她哥哥已经够娃娃脸了,没想到这个咖啡店老板道行更高啊!明明老大不小了,看起来年纪却跟她差不多,若非那超过一百八的身高,他自称国中生她都相信!
怎么办,她好想模模他头、捏捏他脸、给他棒棒糖啊!
看娇小的工读生肩头不断抖动,费橙希不用想也知道她在笑什么,绷著脸回头看帐本。反正雇用这丫头之前有约法三章,第一条就是「不准对著老板的脸笑」,他不必担心会受到无聊的骚扰。
他刚转回头,就听见背后传来开门声,清亮的男中音飘入——
「日安!」魏霓远提著纸袋进入,俊美的面孔带著迷人的微笑,一身时尚的亚麻色休闲服衬出他优雅斯文的气质。
「午安。」费橙希放下帐本,注意到好友身后还有个孩子,看来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
「他是我朋友的弟弟,从法国回来念大学的,刚刚才下飞机,我去接机,顺便把他带过来了。」魏霓远解释著,将男孩推到身前。
「你好。我是谷靛。」眉清目秀的男孩肤色极白,灿亮的黑眸显得聪颖,微卷的短发却是浓郁的红褐色,显然是个混血儿。他有礼地向费橙希颔首,态度大方而不怕生,显出良好的教养。
打发男孩去和工读生玩以后,魏霓远打开纸袋,向费橙希笑道:「有个好东西给你。」取出一份邀请函。
始终面无表情的费橙希动容了,「这么快就拿到了?」
「江先生主动寄来的。看来他想借这次作寿拉拢关系,我们‘矩阵’明明跟他没什么来往,他还是寄邀请函来。」
费橙希接过精美的邀请函,见到上面邀请人「江振达」三个字时,眉头抽紧,大眼凶狠眯起。
就是这个老头子,害死了他的好友,施压让长官阻碍他调查,最后逼得他离开重案组!好友过世已经半年,这人竟还活得好好的,还能风风光光举办什么鬼寿宴?!
「我爸工作忙,又不喜欢应酬,我已经跟他说好,由我代他出席。」魏霓远顺手开了收音机,让音乐声掩饰他与好友的交谈,不让两个孩子听到,低声道:「你就扮成我的保镖,陪我一起去吧。」
费橙希一愣,「你——」
魏霓远微笑:「你想混入江振达的宴会调查,不是吗?」认识十几年了,怎会不明白他在想什么呢?
从幼时搬到费家隔壁,他就跟这个年纪比他人、看起来却比他小的家伙成了好朋友;虽说刚开始是他很好奇这人到底几岁,想探知而主动接近,后来却是被这人的个性吸引了。
盎正义感、择善固执、一丝不苟、少说多做,「刚正不阿」四字更可说是为他而生的,虽然未免稍嫌不知变通,但如此个性让他欣赏。因此虽然后来费家人搬走,他仍和费橙希保持连络,而当好友决定进入警校就读,他也毫不意外。
直到,半年前出了事。
当时费橙希担任重案组副组长,他昔日的警校同学被调到他组内。那人知道费橙希在调查江振达却没什么头绪,自告奋勇担任卧底,却被识破而遭杀害。
因为江振达政界关系良好,当时刑警队内部想把事情压下来,费橙希虽然力争,但证据遭人破坏、同事受到压力而不敢帮忙,他在心灰意冷之下辞职,而后开了这家小咖啡店。
「太危险了。」费橙希不赞同好友的提议。魏霓远是独子,若有万一,他如何向魏家两老交代?
「那你要怎么混进去?警方最近重开江振达的案子,他这次发出邀请函一定格外小心,邀请了谁、可能来的有谁,都会掌握得清清楚楚,就算你能易容,再弄到假的邀请函,恐怕也进不了宴会。」
以魏霓远对好友的了解,离职绝非放弃;只是当时的情势无法改变,再留著也没有用,所以好友选择了另一个方式。当他主动问起能不能拿到江振达寿宴的邀请函,他更肯定自己猜对了。
「就算‘那个人’会帮你掩护,恐怕也不行吧?」
「实际上‘他’也不可能掩护我。」那人的身分太特殊,不会在江振达的正式场合出现、他已尽量带来了关于江振达的情报,他不会再勉强对方冒险帮自己。
「所以你还是扮成我的保镖,跟我进去吧。」啊,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可爱唷!魏霓远忍住伸手模模那颗平头的冲动,端详好友脸庞,「嗯——戴个墨镜,把你这对大眼楮遮起来,装个胡子什么的……」
费橙希看了那张万分期待的脸一眼,「你要我怎么回报你?」认识魏霓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会这么殷勤提供意见,目的通常部只有一个。
「大家好朋友,我怎么会跟你要什么回报呢?」魏霓远跷起二郎腿,露出左足踝上精致的银质踝链,俊美脸庞扬起无辜的微笑,「不过,下个月我要走秀,你也一起去吧?」一定要让月姨拿特大号童装给他穿,呵呵。
就知道。费橙希薄唇一勾,「没兴趣。」
「你不是很想去江振达的宴会调查?除了我,没人能让你安全混进宴会哦。」就不信好友抗拒得了这么棒的机会。
「其实,也不一定要去。」费橙希打开一包咖啡豆,「我那些老同事昨天打电话来,邀我以顾问的身分回去协助专案小组。」
「哦?不过,当时的证据留下来的不多,不是吗?就算你回去,也只有一堆残破的旧资料可以看,比不上更新的……」
两个大人似乎争辩起来了。谷靛不想再听,收回视线,看著在屋角电脑前忙碌的丁绿尹,「……请问,你在做什么?」
「订滤纸。」丁绿尹正忙著用一指神功输入地址。讨厌,她打字最慢了。
「哦。」谷靛眨著漂亮的黑眸,看那只白嫩的食指像条毛毛虫,慢慢在键盘上蠕动,蠕动半天还找不到下个键。
比靛很想直接伸手帮她打完,但还是礼貌地先开口问了声——
「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你去旁边,别来吵我。」开玩笑,她丁绿尹可没沦落到要小表帮忙的地步!
「我……我只是想帮忙而已。」四岁以后,已经没人用这种对胡闹小孩的口气跟他说话了。谷靛愣了愣,俊秀小脸有些难堪。
丁绿尹斜他一眼,口气不自禁地和缓了:「你要帮忙?你懂电脑吗?」没办法,她一向对小孩没辙。虽然魏大哥说这小朋友就要上大学了,不过她左看右看,都觉得这一脸稚嫩的孩子连国小都还没毕业,顶多只会打电玩吧。
「大概懂一点。你要输入什么?」
「要打地址……」好啦,让他玩玩键盘后,应该就不会再烦她了吧?
丁绿尹念出咖啡店地址,然后看著那双似玉的十指在键盘上掠过,五秒钟便搞定她要三分钟才能打完的东西,顿时目瞪口呆。
「好了。」谷靛十指交叠在膝上,清秀小脸没有一丝骄矜,微微上扬的唇难掩得意,正等著这位有张可爱只果脸的姊姊称赞。
丁绿尹呆了几秒,才不甘愿地开口:「你满厉害的嘛。」
「还有什么要做的吗?」
「你还会什么?」
仍是那不太相信的口气,让谷靛有些不高兴。他可是从小把电脑当玩具的呢,「只要你说得出来,我应该都会……」
夜阑人静时分。
宏伟的宅邸里,主人与一干佣人都已熟睡。
值班的两个警卫坐在警卫室里,目不转楮的盯著数十个监视萤幕,一面喝咖啡提神。
胖警卫抱怨:「要办展览,也不赶快把东西拿到会场,一堆黄金和珠宝放在金库里,再叫我们要小心守夜,说丢了一样就叫我们全部走路,莫名其妙!」
瘦警卫道:「安啦,这房子有三道保全系统,一般的小偷根本进下来。反正明天东西就会送过去会场,之后就不干我们的事了。」
「万一,」胖警卫担心地压低声音:「‘那个小偷’来了,怎么办?」
「呸呸呸,不会那么衰啦,我们有三道保全系统,还有那个女警……」这个就不能说了。瘦警卫拿著空咖啡壶站起来,「咖啡没了,我再去泡。」
胖警卫喃喃自语:「难说啊,这次老板拿这么多黄金出来展览,谁不想要……」背后忽然「砰」一声,跟著有什么东西摔倒的声响。
胖警卫刚要回头,一记重击正中他颈后,晕了过去。
「三道保全系统?」年轻男人收回球棒,看著胖警卫滚倒在脚边,嗤之以鼻地哼了声,作态地翘起小指,「就算是三十道保全系统,老子我一根手指,就把它们全都解除了!」
他走到墙角,一脚踹断了墙上的四个插头。监视器与数十个连接到机器上的监看萤幕瞬间断电,只余室内一盏小灯发亮。
微光照出他年轻俊朗的面孔,满头不驯的凌乱鬈发,左耳的银质圆耳环闪著亮光。
「黄金们,」嚼著口香糖的唇角扬起快乐笑意,「我来了!」他一个旋身,出了警卫室。
红宝石黄金耳环、项链、发饰、胸针一整套!纯金瓖钻对表!十二生肖四寸金像!纯金书页、白银镌字的圣经!仿制的埃及法老王纯金棺木模型……
黄金啊,灿烂的黄金!他已经看到自己往后的人生、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有下下下辈子,都塞满了用不完的钞票!
金库设在屋主卧厉内,他无声地穿越屋主的卧房,屏风后就是金库的入口。
「嗯,要输入密码。」他自言自语著,回头向床上兀自好梦酣甜的屋主微笑,「是你的生日吗?」戴著手套的手指轻按,输入四组相同的号码。
「哔」轻响,金库开了。
太简单了!他克制自己不要得意地吹起口啃,踏入金库,旋亮了灯。
六坪大的空间,堆满了全世界最耀眼的风景——各种纯金打造的物品闪闪发光,他美好的未来呀!
他刚拿起一只雕琢生动的小羊欣赏,忽闻背后传来慵懒的女声——
「晚安。」
他一愕,蓦见金库墙上一扇隐藏的门扉开启,一名女子缓缓走出,姣好的面孔盈满笑意,一对古典的凤眼欲语还休、似笑非笑。
他的惊愕瞬间转为惊艳,下一秒,却看见她一身刑警制服,警觉地扔了金羊就往后退,刚握紧肩上的球棒,颈后却毫无预警地被重重一击,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再醒来时却是躺在草地上。颈后热辣辣的疼痛让他申吟—声,又听到那慵懒的声音——
「醒啦?」
他猛然睁眼,那女子和一个女孩就站在眼前。
他霍地跳起——他以为能跳起来,却只是像毛毛虫般蠕动了下。手脚竟全被绳索紧紧绑住,还加了手铐?
「别乱动,这坡很陡,你要是滚下去了,就会掉下悬崖哟。」美艳女人的笑容充满胜利的得意。
「你是警察?为什么这样对我?我又没犯法!」他怒吼著,发现自己被放在山坡上,十公尺远处的斜坡尽头是无尽的黑暗,果然是悬崖。「你谋杀啊?!快放开我!」
「哦,你没犯法啊——」辛红语调如恍然大悟地扬起,轻抛著手里的球棒,一边检视一边啧啧称奇:「怪了,你三更半夜到人家家里把警卫打昏,又模进金库里,我怎么看都觉得你犯法了呢!之勤你说,是不是我弄错了?」
这显然是个圈套,而他不幸中计了。
他恨恨咬牙,却只能放低姿态,「你要我做什么?」出门忘了看黄历,今天八成不利「上梁」——克他这个梁上君子。
「你怎么知道我有事要你帮忙?」辛红讶然。
「不然你干嘛下把我带回警局,反而把我绑得像粽子,放在这荒郊野外?」这点小事,用指甲想也知道!他怒叫:「不管你要老子做什么,先放开我!不然休想要老子合作!」
「警卫室和金库都装了针孔摄影机,你今晚做过的事全都录影存证了,我一点都不担心你会拒绝合作。」辛红轻笑,俯身注视著他,绝美的凤眼泛起令人失神却又心寒的流光,仿佛有什么可怕的风暴正在酝酿。
他吞口口水。偷儿的敏锐本能让他知道,这回可惹上大麻烦了。「你到底要我做什么?」警察找小偷帮忙,破题儿头一遭。
「其实也没什么。」她温柔的声音教他全身起了阵冶疙瘩,头皮发麻。「十岁不到就是惯窃,十三岁以后就不曾被逮,犯案现场绝对找不出任何涉案证据,号称‘从不落网’的绝世神偷,丁绿尧丁先生,你倒是猜猜,」凤眼中的光芒邪恶无比,「我会要你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