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紧闭的门扉,高泽忍有些意外她蓦然爆发的怒气。她到底是怎么了!
虽然,他本来就没有隐瞒她的意思,毕竟,解除婚约早在他的计划中,只是,他有些讶异她的日语能力竟然这么好,可以听懂他和真中阳平的对话。
不过,目前这并不是最重要的事,他最关心的还是向靓瑶那悲恸欲绝的神情,还有,她到底在不安些什么、畏惧些什么?
必上车门,他点燃一根烟,在烟雾弥漫中静静地思索,深邃的目光没有离开过那栋小屋,不知过了多久,那扇门一直没有被打开,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蓦的,他开启关机许久的行动电话,拨了一通国际电话回日本。
「喂?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找藤臣朝阳。」
藤臣朝阳的姐姐藤臣朝露,婚后与夫婿住在台北。他此行原先的目的,就是想认识这对夫妇。
不久后,话筒里传来一个悦耳的男中音。「喂!我是藤臣朝阳。」
「嗨!我是高泽忍。最近你的身体怎么样?」
「还死不了。」
「你还是这么冷漠,多讲几句话不行吗?」高泽忍对他的简短回答不甚满意。
「你打这通电话,不会就是为了纯聊天吧?是不是遇上什么大麻烦了?」
「大事没有,小事倒有一件,看在你忍痛割爱,把手下的大将千叶介枫让给我的份上,我也不多占用你和爱妻卿卿我我的时间了。」
藤臣朝阳轻声笑了出来,「真有你的,要求人帮你,还聪明的把之前的恩情拿出来提,那我要不要感谢你帮我收拾藤臣企业这个残局呢?」
「说到这个,你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你年纪轻轻就事业有成,为什么要突然结束藤臣企业?」这是高泽忍百思不解的地方。
「你说呢?」藤臣朝阳还是轻声笑著。
「我要是知道,还用得著问你吗?」
「我是个将死之人,难得有个女人爱我爱得这么死心塌地,我能不把所有的时间都交给她吗?」
斑泽忍现在非常能体会藤臣朝阳的感觉,他也愿意把自己未来的时间全部交给向靓瑶。
「胡说八道,你的身体早就没有问题了,你这样说只是想巴著你老婆,整天缠在她身边罢了。」
藤臣朝阳的笑声从头到尾不断,「哈!苞聪明人说话果然就是不一样。对了,你有什么事就快快道来,我等不及要去找我可爱的老婆了。」
「听说你小时候住饼台湾。」
「没错。」
「那你会说中文?」他问到重点。
「大部分的日常对话都还可以,再加上我老婆是半个台湾人,所以应该没有什么字难得倒我。」
「那好,我想请你翻译这句话的意思。」接著,高泽忍将刚才硬记下来的三个音生硬地念出来。
藤臣朝阳一听就知道了,「‘疯女人’?你问这个干什么?」
「‘疯女人’?」高泽忍再次确认。
「没错,在一般的用法里,这三个字含有耻笑、辱骂与轻视的意思,有时候甚至还会用来骂人。这样的解释够清楚了吧?」
「嗯!」高泽忍的脸色凝重起来。
「你问这个到底要干什么?」
「没什么,谢啦!」
「小事一桩。」
斑泽忍切断电话后,点燃了另一根香烟。
他有些明白了,向靓瑶为什么这么在意陌生人的眼光,她为什么宁愿独自在海边,她为什么说自己配不上他,以及她对那女孩的怜惜,还有她对教养院的熟悉……
这一切都显示出她对这类人的了解与同情,甚至,她可能有过同样的遭遇,或者在她周遭有著类似的情形。
想到这儿,她美丽而忧伤的脸庞顿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不!她那双仿佛盈满了挥之不去的悲哀的眸子,干净得像是清澈的湖水,不像是会发狂的模样。
那么,就是她周遭的人出了问题。是谁?是她的亲人?还是她的朋友?或者和那个伤她至深的男人有关?
答案到底是什么?他几乎想冲进去问她。
但是,他明白现在不是时候,在她没有主动揭开这个秘密之前,他不可能去逼她,因为他知道,如果他触到她的伤口,她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得远远的,也许一辈子也不肯原谅他,所以,他必须要很小心、很小心地呵护著她。
时间在他的沉思中悄悄流逝,夕阳告别天际,海边逐渐变得暗沉,丝丝细雨缓缓地落下,他坐在车里,香烟一根根地抽著,默默的望著那扇紧闭的门,无怨无尤地守候他心爱的女人。
???
向靓瑶坐在沙发上发呆很久很久了,自从刚才奔进屋里后,她就一直保持同样的姿势没动过。
她清楚的记得,当她推开他伸过来的手时,他脸上错愕的神情,他一直是那么坚强又有自信的男人,而她却是那个残忍打击他的凶手。
他们之间不会有结果的,任何人只要知道了她的过去,就不会认为他们有幸福可言,她今天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他好。
话虽如此,但她的心好痛好痛,痛得她几乎难以忍受,她捂著胸口倒向软绵绵的沙发。
她好苦啊!昨夜和他的温存,今早他在耳畔的呢喃,都还清晰的烙印在她的眼前、耳边,而她却这么快就得面对失去他的残酷事实,她的心比他还痛苦啊!
「我依赖著他啊!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的身心完全依赖著他了啊!」
因为除了高泽忍之外,她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所以,要是他哪一天突然厌倦她了,她一定会因为无法承受而死去的!
「对,就是这样!向靓瑶,你做得很好,你做得没有错。」
可是,这种自我安慰一点用也没有,她的泪水还是忍不住掉了下来。也罢,今晚就让她大哭一场,也许,往后她再无泪水可流了。
他,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她刚才那种恶劣的态度,显然已经伤到那个曾对她付出太多温柔的男人,就算他再喜欢她,也不会原谅她的吧?
这样也好。
他可以回到他原来的生活,娶一个配得上他的妻子,过著人人羡慕的生活;到那个时候,他可能早已经忘了她这个人。
可是,她一定不会忘记他,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知道,原来她也可以爱得如此深刻而无悔。
「忍……对不起,我真的不能喜欢上你,如果我们真的相爱,将来一定不会得到幸福的,请你原谅我。」
她趴在沙发上哭著,忘了时间,忘了一切……
积压已久的忧伤情绪像潮水般袭向她,停不住的泪水像是要洗净她的悲哀似的,她花了好久的时间才平复她的心情,但心底那浓浓的悲哀却怎么也压不住。
向靓瑶抬头望著晦暗的天空,透过窗户看出去,几颗星子孤独地挂在天际。
她全身虚软的来到窗边的桌前,打开台灯,看见自己映在窗上的脸,苍白且脆弱。
突然,她的视线定在窗外的某一处,她的心跳开始加剧,呼吸开始急促,全身的细胞都开始活跃起来,那抹鲜红为她黑暗的生命注入了希望……
那是高泽忍的红色莲花跑车!
他没走!
向靓瑶打开房门,跌跌撞撞的奔入雨夜之中,她来到车前,贴近车窗一瞧,见到的是高泽忍闭目养神的倦容。
他累了吧?这些日子,不仅她过得辛苦,追著她跑的他更是辛苦。他那张俊逸出众的漂亮脸庞,该是神采奕奕、散发出诱人光彩的,如今却是倦意十足,只为了守候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为什么他不走?为什么他执意要等她?为什么他不和一般人一样,远远的逃离她?
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我会心疼的,我会更离不开你的,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啊?
向靓瑶硬是压下满腔迷乱的心情,抬手敲著车窗。
斑泽忍惊醒过来,讶异的见到向靓瑶被雨打湿的脸庞,他连忙打开车门。
「靓瑶,你都被雨淋湿了,快进屋里去。」他想拥她入怀,却又不敢造次,伸出去的手有些迟疑。
向靓瑶使劲的摇著头,他才一下车,她就立刻抱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靓瑶?」高泽忍被她冲过来的力道撞得有些不稳,背靠在车门上,他只记得自己想事情想到睡著了,后来的事全不记得了。
「对不起。」她喃喃的道歉。
他捧著她被泪水及雨水浸得冰凉的小脸,心疼的吻著她的唇。「你已经说了好几个对不起了,再说下去,我就要真的生气!」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些话的,我很后悔,真的真的很后悔。」向靓瑶握紧了他的手,深深的望著他。
她爱著高泽忍,这是她无法否认的事实;而他呢?他这么珍爱她,即使她一再地推拒他,他都不退却,那她还能懦弱的逃避吗?
方才,她好不容易花了这么大的勇气说出那些残忍的话,如今证明是完全失败了。
一看到他的车、他的人,她就快崩溃了,所以,她要向他吐露一切,把决定权交给他,如果他认为她值得怜惜,他会知道怎么做;如果不然,那么她只有远远的逃开,永远不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靓瑶,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他心疼的抚模著她冰凉的脸庞,看她哭得眼楮红肿,他的心也拧疼了。
她抬起瞳眸,挤出一抹惨笑,「我会告诉你……把所有的一切……全告诉你……」
「靓瑶!」
他惊慌的喊道,但她虚软的身子已倒向他怀中。
她的意识逐渐涣散,小手仍紧紧抓著他的上衣,「我要告诉你……好多好多……关于我的事……」
「好,我会听你说,说上一年也没关系,十年也无所谓,一辈子也行!」他抱起她的身子,飞快的冲进屋里。
在他的抚慰中,向靓瑶觉得自己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渐渐愈合,最后,她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
向靓瑶染上了重感冒,高烧不退,著实把高泽忍吓坏了,连夜送她进医院。
他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病床边,隔天早上,她终于醒了过来。
「你吓坏我了,医生说你长期营养不良,又有些贫血,差点染上肺炎。」他伸手触模她的额头,「还好,终于退烧了。」
向靓瑶痴痴的凝视著他的脸,「你没有走。」
他看起来更憔悴了,一夜没睡令他的眼眶泛红,凌乱的发丝落下一绺在额前,下巴新生的胡碴增添几分颓废的气息。她心疼极了,伸手握住他的大掌,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抚著,泪意又在她眼底无声地凝聚。
「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好好休息,不要怕。」高泽忍轻声道。
「对不起,让你一直照顾我。」
「我喜欢照顾你。」他轻轻的抚模她柔软的脸颊。
「我一直在让你受苦。」她对他真的好抱歉好抱歉,他给她的,她永远也还不起。
「不要再说这种话。」
「忍,还记不记得你曾对我说的一句话?」她突然问道,唇边漾起一抹虚弱的笑。
「哪一句?」
「我老是在害怕,到底怕的是你,还是我自己?」她回忆著他的话。「其实,我怕的是自己,我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完美的女人。」
他看著她,轻轻吻著她的额头,抚慰著她的不安。「我在这里,我不会离开你的,你安心休息,什么都不要想。」他柔声道。
「忍,我要告诉你一切,所有困扰著我的一切。」她认真的瞧著他,这也许是最后的温柔了,在他知道她的丑陋之后,也许他再也不会理她了。
「以后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我会慢慢的听你说,现在你先休息,好吗?」他吻去她的泪水,心疼地在她唇畔低喃。
她微微摇头,幽幽的启口,「我要回家。」
「回村里?」
她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地方,即使可能会再昏倒,她也不怕,因为从今以后,她又要回到一个人的生活了。
???
斑泽忍在征询过医生的同意后,便带著她回到村里的小屋。他总是无法婉拒她的哀求,恐怕他的这个习惯,一辈子也改不了。
向靓瑶躺在自己的床上,看著他帮她收拾杂物,她的内心非常感动,感动到几乎开口留住他,并且道出深藏心中的爱意,但是,她忍住了。
「天黑了。」她说道。
他看向窗外。的确是天黑了,夜色降临得好快,短短的一天里,就发生这么多事。
他回头向她笑道:「想吃点什么东西?我去买。」
她摇摇头,「你不要忙了,坐下来听我说,好吗?」
他深深的吻住她。「你太累了,我要你现在什么都别想。」
「可是……」
「好吧!让我们换一种说法,是我累了,我需要休息,我们明天再谈,好吗?」他笑得有点无奈。
她内疚的瞧著他疲惫的神情,「对不起。」她总是没有顾及到他的心情,她太自私了。
「别再说这三个字,我不爱听。」他收回手,露出一抹深情的微笑。「我在沙发上睡,有事叫我。」
她不能让他这么委屈。「不,睡沙发上不舒服,你跟我一起睡床上吧!」
他带笑的望著她,「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他乐得拥住她纤细的身子。
必上电灯,静谧中,只听见两人沉重的心跳声与呼吸声,向靓瑶怎样也无法睡著,她在担心著很多事,很多很多……
「我不会踫你的,你安心的睡吧!」他很体贴的化解她的疑虑。
她怔怔的眨眨眼,无声的在心里道:她不在乎他怎么对待她,只要他别厌倦她就好……
但是,奇异地,她在他的安抚下睡了一夜好觉,噩梦没有再来折磨她,那万劫不复的地狱没有出现。
只是,清晨时分的电话铃声,突地打醒她的美梦,现实来得如此令人措手不及。
???
近山区的私人疗养院,昏暗的长廊上充斥著刺鼻的药水味。不及六点的早上,在长廊上晃来晃去的是一个个神情异于常人,不是痴痴发笑,就是两眼呆滞的精神病患者。
斑泽忍跟在向靓瑶身边,随著她越来越急促的脚步,他知道她的恐惧正在加深。
在接到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后,她就一脸的惊慌失措,仿佛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即将发生似的。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好默默的跟在她身边,在必要的时候给予她支持。
停在其中一扇门前,向靓瑶先做了一个深呼吸,然后才转过身来,对他露出一抹坚强的微笑。
「我原本以为可以让你有多一点时间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对不起,我应该早一点告诉你的。」反正迟早都要让他知道的,现在这样结束,或许也是一种慈悲吧!
「靓瑶?」他不解地看著她。
她推开房门,强迫自己挤出一丝笑容,若无其事的道:「那是我的母亲——邱可人。」
斑泽忍看著她快步走到床边,对著一个美丽的中年女子哭泣。那名女子有一张很漂亮的脸庞,乍看之下,他并不觉得她们母女俩相像,只觉得她的母亲美得更为脆弱,像个搪瓷娃娃,仿佛轻轻一踫就会碎裂似的。
「小瑶,你终于肯来见你妈了,她才刚刚睡著,别吵醒她。」邱可人的姐姐邱可瑜上前扶住了哭泣的向靓瑶。
「阿姨,妈怎么会……」向靓瑶泣不成声。
「其实,你爸过世的时候,她就不想活了,好几次,她都徘徊在生死边缘,只是这次……」这回的情形更为严重,眼看是不行了。
「我知道,她是在怨我。」向靓瑶捂著唇,想起以往所发生的一切,她的心便有如刀割。
虽然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但是,高泽忍仍然感觉得到向靓瑶的痛苦,他走上前,轻轻的扶住她的肩膀。
邱可瑜注意到了,不禁好奇他们两人的关系,「小瑶,这位先生是……」
向靓瑶回过神来,替他们做介绍,「阿姨,他是我的朋友高泽先生。」
「这位先生对你很温柔啊!真巧,还是个日本人呢!」邱可瑜对高泽忍的印象颇佳。
「阿姨,你别误会了,他……只是朋友罢了。」向靓瑶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因为无法得知高泽忍的想法而不安。「是吗?」邱可瑜淡淡的一笑,「你父亲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的。」
「阿姨……」
「好好,不说了,你过来陪陪你妈,她待会儿醒来看见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我还有点事要跟医生商量,我先出去了。」邱可瑜安慰的看了高泽忍一眼,才欣然离去。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和沉睡的邱可人,一时间,向靓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母亲很美。」高泽忍先开口。
「我母亲和一般人有点……不一样,因为她受过太大的刺激,丧失了神志,现在,不管是人或是事,她全都不记得了。」她困难的说道,目光低垂,不敢瞧他的脸。
「我知道。」他轻道。
「你知道?」她抬起头来。
「我猜的。」
她怔怔的看著他,心里想著,他是什么时候猜到的?
但是,现在已经无妨了。
她再度垂下头。「我母亲已经病了二十几年了,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她就是这个样子,大家都说她没救了。」
他只是静静的听著,没有任何的表示。
「我父亲为了照顾我母亲,辞去了大学教授的任职,当时,大家都以为我父亲爱我母亲爱得发狂,连工作也不顾了。」她虚弱的笑了一下,「其实,这只是一部分的原因,另一个理由,是我母亲不仅毫无复原希望,还是个有攻击性的病人。」
回想起母亲攻击那个男人的那一幕,向靓瑶便难以克制的发著抖。
他不忍的抱住她的身子。「不要说了,这么难过的事,亏你忍得下来。」
「我……」
他吻住她的小嘴,堵住她那令他心疼的言语。他怜惜她的遭遇,对她的痛楚感同身受,但是,如果她以为这样他就会离开她,那她就错了。
她缓缓的闭上双眼,任他怜惜的吻著,将她所有的悲伤无助全倾倒在他深情的胸膛里。
突然间,一道女声尖锐地打断了他们的拥吻。向靓瑶如大梦初醒般的推开高泽忍的胸膛,仓皇的走近床边。
「妈!妈!」
邱可人睁著一双美丽却无神的大眼,心喜的瞧著高泽忍,「述尧,你终于来看我了,述尧……」
「妈,那不是爸呀!你认错人了。」向靓瑶抱著母亲挣扎的身子。
「你胡说!那是述尧,你放开我!」邱可人拚命的扭动身子,力大无比的推开向靓瑶。
向靓瑶被她推得向后跌去,高泽忍连忙稳住她的身子,不明白那么美的女子怎么会出现如此狂乱的神情?
「妈。」向靓瑶试著再度上前。
「你走开!不要妨碍我见述尧。」邱可人想要跳下床,但双脚却被固定在床上。
「妈,你要找什么?我替你找,好吗?」
「滚开!述尧……」邱可人向高泽忍伸出双手,看见他本能的一退,她大为恼怒,「述尧,你不要不理我!你瞧,我乖乖的。」
「妈……」向靓瑶拉住她的手。
「你不要叫我,我不是你妈,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邱可人慌乱的打掉她的手。
「妈,我是小瑶啊!」她心痛的喊。
「小瑶?」邱可人侧著头,神秘的笑了一下,那抹笑容看来有些诡异,她抓了一下只到下巴的短发,压低了声音,「我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不能告诉别人哟!」
听她这么说,向靓瑶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又来了,这种摆脱不了的折磨为什么不慈悲的放过她?她已经无处可逃了啊!
「嘻嘻!我的女儿小瑶,是被我亲手杀死的。」邱可人接著道。
向靓瑶的脸色更加苍白,令高泽忍为之心悸,他生平第一次这么痛恨自己不会中文。
邱可人依然笑嘻嘻的说:「我把她杀死了,我把小瑶杀死了,这样一来,那个女人就不会再出现在家里,述尧就不会这么难过,我也就不用和述尧分开了。」
「妈,对不起。」她无力的垂下头。
「嘻嘻!只要小瑶死了,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了,所以我把她给杀了……」
和医生一起前来的邱可瑜听到这里,忍不住冲上前将呆愣的向靓瑶拉开床边。
「不要听,小瑶,你妈已经丧失理智了,你不要听她的话,不能听啊……」
向靓瑶直挺挺的站著,一动也不动的任由邱可瑜对她大喊大叫,她只知道她的心有一大部分正在死去……
「死了,小瑶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手里……」
邱可人在医生与护士的安抚下,仍像是要喊出最后的遗言似的,使劲的大吼著,固执的将当年的悲剧全归咎在自己女儿身上。
向靓瑶无法言语、无法动作,只能任由无情的言语将她的心刺得遍体鳞伤,蓦地,她被揽进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快,病人的血压下降了,快准备……」
在那一瞬间,向靓瑶仿佛心有所感的从高泽忍的怀抱里轻轻挣脱开来,却看到母亲那怨恨的眼神直勾勾的向她扫来。
她一震,母亲是真的把高泽忍看成是父亲吧?
「述尧……述尧……」
邱可人在一声声的呼唤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但是,一直到死,她都没有再看向靓瑶一眼。
而向靓瑶体内的某一部分,也随著此刻一起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