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优异的表现让大老板非常的满意,所以今晚在凯悦宴会厅里的私人宴会,大老板特地邀请她一同出席。这个宴会冠盖云集,只有政商名流、上层社会的人士,才能受到邀请。
玉柔直挺挺地站在大老板身边,陪同大老板和各界名流人士寒暄聊天,她自始至终都保持著端庄善意的笑容——忍住发抖、流鼻水的窘态。冷气开得好强,这件露肩露胸的礼服,真的让她相当不好受。
「累了吗?」陪同在旁的老板夫人,细心的注意到了,她关心的细声问道。
「有点冷。」玉柔尴尬一笑。
夫人了解地一笑。「你去户外透透气会比较好些。」她是大老板的第四个太太,年纪绝对不超过三十五,非常漂亮。大老板年过半百,依旧有这等美人为他折服,这就是有钱有势男人的本事。
玉柔感激地笑笑,转身离去的同时,身后传来的嗓音让她完全失控。
「赵伯伯、赵夫人,许久不见,近来可好?」
玉柔回身,苍白的脸对上眼前自信高傲的冷情男人。
「哦,柏苍啊,好久不见!」大老板热切地握住王柏苍的手。「你回来台湾怎么没通知我一声,我最近老找不到人陪我打球,正想著你呢!对了,令尊这次有跟你一同回来吗?」
「没有,家父人在瑞士,身体微恙,不适合长途搭机。」
「那太可惜了,他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托福。」
他们熟稔地谈话,但玉柔可以确切感受得到一股冷飕飕的视线打量在自己身上,本来已经冷得受不了的身躯,现在更是雪上加霜!冷峻的空气顺著她绾起长发的颈项,经由背脊直接冻到脚底。她快受不了了,玉柔低垂著头,祈求老天,让王柏苍快点走人,她刻意躲到大老板肥胖的身后,准备在没人注意时火速溜走。
但事总与愿违,老天爷显然并没有好心地眷顾她。
「叶小姐?」
玉柔浑身的知觉神经立刻竖起,心情是掉到谷底。她不得不抬起头,完美的职业笑容展现在她无瑕的脸庞上。「王先生,您好。」
但眼前更令她惊讶的是,站在王柏苍身旁,那名挽著他手臂的绝丽女子。
是她,那天在王柏苍办公室里,宣称是他女友的美丽女人。叶玉柔看她倚偎在他身旁的模样,胸口倏地一阵绞痛,她紧握拳头,用尽所有的坚强,强装所有的潇洒,她依旧保持著完美善意的浅笑。
绝丽女子就像她们第一次踫头一样,盛满对玉柔敌对的态度。
「你们认识?世佷啊,叶小姐可是我们公司最优秀的寿险顾问,她的业绩一向数一数二,保户成长快速。她最近签了一张保单回来,所收到的保费多到让每个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呢!」
「保户成长快速」?!一想到她也是用那种方式招揽业绩,前所未有的愤怒在王柏苍的胸膛里不断燃烧,而且益加炽热!
王柏苍冷冷一笑,视线缠结著玉柔慌乱的灵魂。「赵伯伯,叶小姐所签的那张保单,客户就是我。」
众人震惊。
时间似乎停止了转动,这整个空间像是只剩下她和王柏苍存在,两人的视线彼此交缠著,所有的热力在这眼波交缠中,不断地发散开来。
玉柔先跳脱出这样的电眼交流,她浅浅笑开,看著仍是一脸惊讶的大老板。「赵先生,王先生的确是我的保户,」她再一个浅笑,视线投到王柏苍身上。「王先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真巧。这位是王先生的女朋友吧?我们见过一次面。王先生真好福气,有这么美丽的红粉佳人为伴,真让人羡慕。」
她职业般的态度正是王柏苍最最嫌恶的,他浑身显得僵硬无比,他必须努力克制住自己一触即发的熊熊怒火。
「啊,世佷啊,你有对象了啊?」她巧妙的转移话题,大老板倒也合作地不再去追问:「为什么我的世佷会是你的保户?」
「可是不是听你母亲说,她还打算找个时间,回来台湾帮你物色个对象。她老说你事业心太重,婚姻大事都给耽搁了,看来你母亲是白操这个心了。」
艳丽女子巧笑倩兮地偎在王柏苍怀里。「赵伯伯你好,我是丽琪,家父是宏达建设的董事长,常听家父谈起和您一起打球的趣事,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向您请安。」
郎才女貌,家世背景完全相配……叶玉柔暗地自嘲,也许人家当真把香港那一夜当成一场交易,事情过了,船过水无痕,自己却在这里心碎到苦不堪言。她垂下眼帘,满腹的苦涩。
她一副事不关己、毫不在乎的模样,挑开了王柏苍蕴藏在心里那股澎湃的怒气。他勾起报复性的浅笑。「叶小姐正是我母亲为我寻找的对象。」他大声宣布。
玉柔震惊地抬起头,刷白了脸看著王柏苍的一脸坦然,看不出他究竟是何心意。「王先生……」玉柔试图阻止。
「难道不是这样吗?我们不是在餐厅见过面,你还向我推销保险?赵伯伯,叶小姐真的相当‘卖力’,她为了要签成我这份保单,还特地跑到香港和我签约,赵伯伯应该好好提拔她的!」
王柏苍鹰隼的黑眸看向叶玉柔,她仿佛秋风落叶般摇摇欲坠,苍白的脸色更胜身上的雪白丝绸……一道阴霾闪过他眼底。
他深吸口气,目光投向身旁的女子。「丽琪的出现,我想可以让我母亲放心了。」
他的话语在四周炸开来,叶玉柔无法置信地看著他,心痛不已。
泪聚集在她的眼眶中,她用尽全身的力气阻止泪水的滑落,眼前所有的欢笑情景,她听而不闻,直到——
「叶小姐,你不恭喜我?」
叶玉柔凝聚勇气,茫然地看向王柏苍。
他仔细盯著她的反应。「我宣布了一件婚事。」
他的话,一个字一个字打在她脆弱的心上,让它碎成片片。
上天背弃了她……「你要结婚了?」她颤抖嗫嚅道,根本无法隐藏住语气中的心伤。
他默然。
人群因赵老板的有力宣布,开始聚集在他们周围。
叶玉柔提起最后一丝力气,她伸出右手。「真的恭喜你,王先生,到时别忘了发张喜帖给我,我好送份大礼。」
王柏苍握住,极度的冰冷震撼了他,他一惊,看向她雪白的面容。
玉柔抽回,展颜一笑,人群簇拥而来,她转身离去,默然离开这个欢乐的场合。
叶玉柔缓缓步出饭店大门,她绝艳的面容加上华丽正式的打扮,著实吸引旁人侧目。
夏夜的晚风吹来,她竟然感到冰凉的寒意,双手环胸,她失神走著,所有的感伤和心痛全现在脸上,泪,依旧泫然欲滴。虽然刚才已经在化妆室整理过自己失控的心绪,但显然并没有太大帮助,她突然觉得身心俱乏。
走到户外停车场,一抹身影立在前方,王柏苍竟然站在她美美的车旁等著她!
心头的痛又一丝一丝地凝聚了起来。
叶玉柔打起精神,她走向前,扮上美丽而无伤的笑容。「搭便车吗?未来的新郎官?」
王柏苍没有回应,他走向她,握住她冰冷的双手,以灼热的体温温暖了她。
这份完全没有他一贯冷漠的无言温柔,深深震撼了玉柔的心,这一面的他是她所陌生的,更让她难以抗拒,她不要自己已死的心,再度为他沈沦。
缓缓抽回手,仰起头,她说:「你这样跑出来会冷落你的新娘的。」她由手臂上的典雅珠包里拿出车钥。「你还是快快回去比较好。」
王柏苍冷冷一笑。「在香港,你不穿我送你的衣服;今天,你穿的这件衣服,又比我送你的那一件收敛多少?」他手指抚著她因低胸礼服而微露出来的。「仅此一次,我不准你在别人面前再展现你的美好。」
他深深的占有欲,震荡了玉柔的心湖。只是一个踫触,却马上激起她强烈的欲望。「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说?」她警觉地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
王柏苍冷峻的脸庞似乎闪过一丝丝的爱怜之意,而后恢复惯有的讥诮。「我不喜欢我踫过的东西,赤果果地给所有人看。」他说得像是理所当然。
玉柔倒吸口气,怒火跃上她眼底,前所未有的怒气在她胸腔酝酿,她毫无畏惧地瞪向王柏苍,双手拳头紧握,克制拿拳头挥人的冲动。
「王先生,请你搞清楚,我不是东西,我是个活生生的人,况且以我们交情论定,你还没有资格来和我‘讨论’我所做过的事情、身上穿的衣服,更不用提老是挡住我的去路,随便踫我!」
玉柔激动地将身上穿的低胸礼服拉得更低,一对丰挺圆润的呼之欲出。「我为什么不穿你那件礼服?因为它不是我的!因为它没有我这一件性感!我这样解释你满意了吗?王先生,就算我今天脱光衣服在街上果奔,那都没你的事!」
玉柔火大地推开王柏苍,他的脸色充满威胁性,浑身充满肃杀之气!
「借过!」
王柏苍依旧直挺挺地立在她前方,眼底有两簇愤怒的火焰,灼热燃烧著。
「借过!」玉柔重复,睁大眼楮死瞪著他。
「我问你,」他说,语气像放在冶冻室冰过一样。「是不是谈好条件,你都愿意跟任何男人上床?」
玉柔深吸口气,挑衅地瞪视著他。「是又怎么样!」
他抚过她胸口细致的肌肤。「如果是我呢?」他语气轻柔,却蕴藏著满满的风暴。
玉柔大力地拍开了他灼热的手。「你的生意我不做。就算是妓女都有选择权吧?」
「为什么?」他问,周遭空气益发诡异,玉柔开始觉得恐惧,她发现自己好像惹火了一头沉睡中的火爆狮子。「为什么你要这么作践自己、人尽可夫?」
人尽可夫?!玉柔忍住哭泣的冲动,她潇洒笑著:「你管不著。」
「我问你,你现在是不是还有别的‘客户’?」他绷紧的脸孔,明明白白地昭告世人,他有多少的怒气在体内准备爆发。
「商业机密,恕难奉告!」她冶冶一笑。「请借过!」
王柏苍抓住玉柔的手腕,力气之大像是要捏碎她一般。「从现在开始,你最好好好地守住你美丽的身体,不要让我闻到其他男人的味道,我跟你之间还没完,这一点,你最好牢牢地记住。」
玉柔气极败坏,她死命挣扎,却仍然挣脱不了他有力的钳制。「放开我!你已经有未婚妻了,你为什么要惹上我?」
王柏苍放开了她,定定打量著她,阴沈的表情让人不寒而栗。
他一指勾起她右肩的细肩带。「我缺少一个情妇。以我的财力我相信绝对可以满足你。」他说,像在谈论一笔生意一般冷漠无情。
泪在玉柔眼眶里慢慢聚集,所有的支撑力量在这时完全消失殆尽。她垂下头,发出低低的笑声,以钥匙打开车门,身子无力地靠在车上。
「承蒙您看得起,我应该跪地拜谢吗?」她强力哽著泪水说著。
不理会她的讽刺,他冷冷地开口:「我等著你的答案。」而后他离开。
当她抬起头时,泪水早已倾泄而下,她望著他离去的背影,那背影依旧冷酷无情。玉柔喃喃自语:「你知道你伤我有多深吗?你永远都不会知道……」
她坐上车,关上车门,强烈的哭泣声在车内快速地传开。
**********SNOWREST**********
秋意已至,天气不再像前些日子般闷热,十分舒服。叶玉柔坐在停放在学校外的摩托车上等仪安,膝盖上放的是旅行社给她的资料,她目光投向远处,脸上有她不自觉的落寞神情。
愈来愈喜欢这种黄昏时刻,虽然很灰色,但是显得诗意。应该把仪安找来,在这个美丽的气氛下,搬张学生的桌椅,坐在花木扶疏的校园中,喝咖啡聊八卦,这才是人间一大乐事。
她看向前方,胸口不自觉缩紧。一辆黑色宾上由前方疾驶而来,在她身旁稳稳停下。
竟是他……
王柏苍走下车。如他所料,她果然在这里。
玉柔看著他,意外地觉得自己的心竟然能如此平静。在经过一天泪水的肆虐下,她的确清醒了许多,也认清了许多。
浅浅一笑。「嗨!」她轻声打招呼。
王柏苍的神色阴沉沉地,他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我等不到你的答案。」
深吸口气。「我拒绝。」她气定神闲地说著。
「为什么?」他问。
「不自由。」她回答。
「跟我走。」
她笑著,轻摇著头。「不要,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跟我走,别忘了我是你的保户,你说过要以诚相待。」他说,脸上充满肃穆之气。
她还是浅笑,永远保持著最完美的姿态。「王先生,很抱歉,你这件案子相当受董事长的关切,我已经将保单转回总公司了;如果你有任何的问题,请和我们总公司秘书室联络,电话就在我的名片上,你可以直接转接秘书室。」
她的冷静反而惹火了他。「不用!」他大声怒吼。「谁说你可以这么做的?」
玉柔仍旧浅笑。「王先生,也许这样的做法是唐突了点,不过我相信秘书室的承办人员会给你更好的服务。」
冰冷笑容浮现在王柏苍僵硬紧绷的脸孔上,他致命的气息吹袭著玉柔平静的脸庞。「她会陪我上床吗?」他残酷地看著她,并没有忽略掉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受伤神色。「她会在我要她的时候娇喘申吟、热情反应吗?」他抓住玉柔的手腕,气息逼近,玉柔极力抵抗。「她会在我身下忘情地扭动,叫著我的名字吗?」
「够了!不要说了,我没有……」玉柔捣住双耳,所有以为已经遗忘的痛,有如狂风暴雨般向她袭来!
「看著我!香港那一夜你忘了吗?难道你真的是客户多到忘了跟哪个男人上过床、做过爱?!」他咄咄逼人。
「够了!放开我……」她软弱地在他的怀中死命地挣扎。「你放开我,我求你……」
「我不放开你,你要跟我牵扯一辈子,我一辈子都不放开你!」
他粗暴地将她拥进怀里,捧起她的脸,唇深深地吻住了她,如狂风巨浪般地深刻灼热。
玉柔的泪缓缓落下。
「我忘不了你,你该死的诱惑力总是可以挑起我所有的欲火。我要你!你知道吗?我要你!」他热切地低喊。
所有的自制完全崩溃。「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不离我远一点?」玉柔的泪眼瞅著他,感受到他灼热的体热,经由他紧紧的拥抱传至她冰冷的身躯,直到灵魂最深之处。他炽热的眼捕捉住她的视线,她可以由他的眼底看见满满的自责与罪恶感。
他要她,却因她人尽可夫而自责。
王柏苍的嘴抵著她唇边。「我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远离你,」他的目光落在她眼眸。「你呢?你能够远离我吗?回答我的问题,你是否离得开我?」
悲伤蚀刻在她的脸上。如果离得开他,就是不在乎他;如果真不在乎他,自己的心怎会如此脆弱、心伤?
「你听见我说的话吗?」
她避开他询问的眼神,心神散乱,无法回答。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迷失了自己,沈沦在的得失之间。她问:「你会爱我吗?」这样,未来就只剩下简单的会或不会。
「我不懂爱。」
「我在问你,你会爱我吗?」她的声音因盈泪而哽塞。
他不语,只是沉重地看著她。
然而一切已有了答案,因为她在他眼里看到了撤退、自责……以及鄙夷。
她的泪一串一串地滑落,情绪奔腾到她无法喘气。她生气!她沮丧!她想要摇晃他,强迫他说出她想要听的话,不过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抹去颊上的泪水。「放开我。」她平静地说。
太过平静的她,令他慌乱。「你是什么意思?」他问,双手掐住她的双臂。「我们之间只有欲望的需求,要爱做什么?我可以再介绍保户给你,你不准离开我!」
一声痛苦的啜泣声由她喉里发出,她拨开他的钳制,跳下摩托车,膝盖上的资料掉落一地。
「玉柔,」他低语,欲将她搂进怀里。「我不信你离得开我,你是渴望我的!」他伸手踫她。
「不,不要踫我,你不要踫我!」她不停向后退,泪如雨下。
王柏苍拦住了她,他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纤腰。「玉柔!」
她完全崩溃了,呐喊的声音因而显得脆弱无助。「你不要踫我,如果你不会爱我,你就不能踫我!」痛苦凌迟著她的心。「诚如你所认为的,这只是一场交易,既然我们都已满足彼此的需要,我请你放了我。」
他看著她的崩溃,表情冷硬如石。「我不会任由你离开我。」
玉柔震惊地看著他,表情闪过无数的无助与哀伤。她推开了他,逃离他冰冷的怀抱,走向一旁停放的车子,驶离他。
王柏苍目送她的离开,他的脸上扭曲著,属于他自己的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