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爱情的力量,烈焰身体很快就复元了,他神采飞扬,一扫之前为情所苦的阴霾,整个人显得更加开朗,王府里的每个人几乎都能感受到他的喜悦。
好不容易赢得了美人心,他对诸葛冰心更加体帖了,目光总是绕著她打转,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看不腻。
只是不知道为何,即便在了解诸葛冰心也爱著他的此时,他的心却一点也不踏实,好似他爱上的只不过是一楼尘烟,随时会消散,那份在初遇她时便深埋在心中的不安,竟不消逝,反而日益彰显……
也许是两人无法有进一步的接触,才会造成这份浮躁,诸葛冰心的心儿太弱,根本无法行房,更不能生养子女,因此他对她的爱,终究只能停留在精神层面,不能有实质的结合。
起初他并不在意这方面的事,他认为只要两情相悦,就不会有任何阻难,但是随著与诸葛冰心相处时日的增加,他要她的欲望却愈来愈强烈,每次面对她,他都冲动地想将她压在床上,让她变成他的一部人……
这天人交战可把他累惨了,他没想到在得到她的爱之后,反而带来更大的痛苦。
他的欲望成了一个无底深渊,除了诸葛冰心,没人能填满。
偏偏在这时候,大武艺派人召他进宫,宣称要将花卓许给他,并强硬地订下成婚的日子,要他在立春之前把花卓娶进门。
「父王,儿臣只把花卓郡主当成妹妹,并无男女之情,我不能娶她……」烈焰急著表态,心有所属之后,哪里还容得下旁人。
「花卓有什么不好?长得漂亮,身子骨又健壮,包装能帮你生一个胖儿子!」
一提到身子骨强健及生儿育女的事,烈焰的心忽地抽了一下。
以冰心的孱弱,完全不符合父王的条件,他若要娶她,势必困难重重……
「儿臣此时无心于婚姻,与大唐的事未解决前,儿臣暂不娶妻。」他眉头深蹙著,沉声道。
「与大唐之战已占去你太多时间,我不想听你这借口,你今年也有二十六了,再不也婚怎么成?想想你两个皇弟都早已娶妻生子,就你还独身至今,这成何体统?」大武艺不悦地说著。
「儿臣不想娶个不喜欢的女人……」烈焰闷声道。
「等等,你这托词该不会和你从唐宫抓来的那个女奴有关吧?」大武艺突然冒出这句话。
烈焰大吃一惊,愣住了。
案王怎么会知道冰心的事?
「我早听说你从唐营掳来一个女人,对她宠爱有加,还让她住进见心楼,这荒唐事是真是假?」大武艺愠怒地质问。
「儿臣……」果然下人们的嘴是堵不住的。
「你别被那个女人给迷惑了,当心那女人是来卧底的,这几年大唐对我渤海国的许多机密都了如指掌,我怀疑我们国内有奸细,你最好小心提防著,别为了而坏了大事。」
「是。」他不敢回答太多,只是小心应著。
要是让父王知道冰心的身份,不用说,他准会拿她当奸细看待。
「你从来就不是个纵欲之人,相信你知道事情的轻重,目前我差了兀延率领几名高手混进营州,好打探他们的情形,若有消息,兀延会捎来讯息给你。」大武艺又道。
「是。」兀延去营州的事是他身体复元后别拉罕才跟他说的。
「好了,你可以回去了,有关你大婚的事,花卓是个不错的人选,你好好考虑、考虑,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你真要喜欢那个女人就将她纳为妾,但正室总得要个像样一点的女人,别忘了,你可是渤海国的三皇子。」大武艺神色严正地看著他。
烈焰心想,这事根本不用考虑,不管正室或妾,他只要冰心一个女人,其他的免谈!
但他的心意又该如何向父王启齿?
他能直截了当地告诉父王他爱上了渤海国人人恨之入骨的赛诸葛吗?
靶情的难题让烈焰在回王府途中一直闷闷不乐。
苞随在他身边的别拉罕看出他心事重重,忍不住开口道:「王爷,放了诸葛冰心吧!」
「你说什么?」烈焰怒目瞪他。
「她不适合当烈王妃的。」
「住口!她是我唯一想要的女人,除了她,我谁也不娶!」他坚定地道。
「她是个唐人!王爷,你以为大汗会让你娶个唐女为正室吗?」别拉罕早就不看好这段恋情。
「为什么不行?我皇叔大门艺不也娶了唐朝公主为妻?」烈焰不悦地反驳。
「那是之前两国交好,但现在双方交恶,大汗对李隆基非常不满,况且诸葛冰心既是诸葛东权的女儿,又是将咱们打垮的‘赛诸葛’,她的身份要是让可汗知道了,绝不会饶过她的。」
「那就别让父王知道她的身份。」
「王爷,瞒得了一时,瞒不过一世,再说她身子弱,根本无法为你生下子嗣。」
「你……」被别拉罕说中他的隐忧,烈焰的脸顿时一阵青白。
「她是个只能欣赏的娃儿,只能当个妾陪在王爷身边为王爷解忧,不能当正室的。」别拉罕叹口气。
「我不要她当妾!在我心中,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
「但王爷能确定她对你是真心真意吗?」别拉罕话锋一转。
「什么意思?」烈焰怒眉一耸。
「也许是属下多心,属下近来发现王府中有人鬼鬼祟祟地出入见心楼,王爷桌上那份混进营州的卧底名单似乎有被动过的迹象。」别拉罕严肃地道。
「哦?」烈焰心一凛。府里会有什么人胆敢进他的书房?
「而能在见心楼自由来去的,除了王爷帖身的侍从,就只有诸葛冰心了。」别拉罕直指重点。
「不可能!」他断然喝道。
「王爷,她是深谙兵法的赛诸葛啊,可不是寻常女子!」
「她没那么阴险。」
「兵不厌诈,谁知道她被王爷擒获后在想些什么?说不定她以柔弱来松懈王爷的戒备,好让她顺利取得情报……恕属下直言,她很可能是在利用王爷而已。」
「她不是那种人,别拉罕,我相信她!」烈焰盯著别拉罕。
「但我不相信她。」别拉罕的方字脸拉得好长。
「够了,别再胡言乱语了!」烈焰气得听不下去,双腿往马腹用力一夹,朝前疾驰而去。
别拉罕看著他的背影,更加忧心忡忡了。
烈焰含怒回到王府,才刚抵达大门,总管就奔出来急道:「王爷,不好了!花卓郡主不知怎么会得知诸葛姑娘的事,晌午一过就来府里,此刻正在见心楼里大闹……」
「什么?!」烈焰又惊又怒,跃下马就往见心楼狂奔。
不一会儿工夫,他来到见心楼外,赫然看见花卓拖著诸葛冰心出来,嘴里还不停地骂道:「你这个贱人!竟敢住进见心楼,这里可是烈焰大婚后的新房,你一个女奴居然不要脸地住进来,你马上给我滚出去!」
烈焰气得头顶几乎著火,立刻冲向前,一把推开花卓,将诸葛冰心揽进怀中,并喝道:「花卓,谁准你来这时撒野的?」
「烈焰?」花卓被甩得跌坐在地,惊愕地看著他。
烈焰不再理她,焦急地扶住诸葛冰心,担心地问道:「有没有怎样?冰心,你还好吗?」
「我没事……」诸葛冰心眼神黯沉,白净的脸上隐约还有著五指印。
「你的脸……天!她打了你?」烈焰惊喘一声,心疼地捧起她的脸端详。
诸葛冰心避开他的审视,低下头,神色回复到初时的冷漠。
她暗暗谴责自己疏忽,明知烈焰已有了未婚妻子了,为什么还要傻傻地爱上他,花卓这一掌,算是打醒了她。
烈焰敏锐地感觉到她的转变,又急又气,倏地转身朝花卓怒吼道:「你来这里做什么?你竟敢打好?」
今早,花卓碾转从下人口中听说烈王府中有个天仙美人极得烈焰宠爱,她立刻便想到那个女人必定是诸葛冰心那贱人,因此浑身火气地跑来王府查证,如今见诸葛冰心不仅住进见心楼,甚至还被烈焰如此呵护著,这口气哪咽得下。
「我就知道你当时交过贱人带回来是别有居心,什么要拿她威胁唐军,我看是你自己私心作祟……」花卓跳起来,叉著腰大嚷。
「我是有私心,因为我爱她,但这一点都不关你的事。」他目光森然地瞪著她。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可汗已有意将我许给你,我是你未来的妻子,我才不要这贱人住在这里!」花卓指著诸葛冰心,目光如箭,恨不能射穿她。
「住口!」烈焰被她左一声贱人,右一声贱人骂得火气冲天,上前但赏她一个巴掌。
「烈焰!」诸葛冰心抓住他的手惊呼。
「王爷!」别拉罕也吓了一大跳。
花卓被打傻了,呆若木鸡立在当场。
「我已回绝了父王的指婚,我现在可以告诉你,我要娶的女人是她,不是你,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给我滚回去,日后没有我允许,不准再踏进王府一步!」他搁下狠话。
「你……你竟然为了她……不要我?」花卓抚著红肿的脸,又惊又恨。
「我从来没想要你。」他毫不客气地道。
「你……你……大烈焰……你可恶!」花卓用力嘶喊,委屈的泪夺眶而出。
「别拉罕,送客!」烈焰不再多说,转身带著诸葛冰心进入见心楼。
「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大烈焰,你等著,我不会让你和那贱人称心如意的,你等著瞧!」心高气傲的花卓咬牙怒道。
烈焰对花卓的威胁置若罔闻,他此时只担心诸葛冰心冷漠的神色,从她结霜的眸子,他知道她又要冰封起自己了。
唉!这多事的一天!
花卓气得转身离开,别拉罕刚快步跟上,忽道:「郡主请息怒,属下或许或以帮郡主一点忙……」
花卓停下脚步,听他说完,脸色忽地由怒转惊,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楮。
「此事当真?她……她真的是……」
「是的。」
「老天爷!这样还能放过她吗?我非把这件事告诉可汗不可,到时揭开她的真面目看她还能嚣张到几时!」花卓冷笑地离开烈王府,眉目间全是阴狠神色。
另拉罕回头看著见心楼,浓眉一敛,心想他这么做应该是对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爷……
花卓离去后,诸葛冰心的心情并未好转,她坐房内,任由多雅帮她冰敷著脸上掌痕,就是不说一句话。
烈焰一直盯著她,为她又要对他紧闭心门而暗暗焦急。
「冰心!」
她看著窗外,没应他。
「冰心,怎么了,花卓对你说了什么吗?」他走近她,却觉得她离他好远。
「她比我更适合当你的妻子。」她答非所问,目光飘向远方。
妻子!曾几何时,她竟也爱他爱得自以为会和他厮守一辈子?
真傻啊!
「你在说什么?」烈焰心头一凛,总觉得她不太对劲。
「她与你门当户对,看来又朝气十足,身子骨也健壮,想必能为你生养一大堆儿女,而我……我和你之间的鸿沟太大了,根本不可能……」她早该清楚,她命中不可能有夫有子,这份感情虽然战胜了理智,却无法战胜命运与环境。
她得认命。
「我不需要一堆儿女!我只要你!」他将她从椅子上揪起,愤怒地说。
「别踫我!」诸葛冰心怒斥地挣开他的手。
「冰心,你究竟在气什么?我不会娶花卓,我根本不爱她,我心中只有你……」他懊恼地解释著。
「这是错的!」明知这个男人她不能爱,不该爱,为何她的心却明知故犯?
「什么错了?」他惊问。
「爱上你……错了!」她冷酷地说。
「我们相爱怎么会有错?你说!说清楚!」他再次攫住好的肩,愤怒地质问。
「放开我!你……」她想扳开他的手臂,但拉扯中乍然见到他在手内侧那一道长疤,心一酸,一股热气骞地从心底涌出,轻易将她强装起的冷漠瓦解。
那道伤痕,划在他手上,却像刻在她心上一样,此时瞧见,她的心仍隐隐伤痛。
都已经爱上他了,对错还有什么意义?纵然前方是万丈深渊,她也不能回头了。
「冰心,不要再拒绝我,你难道不清楚我对你的感情吗?」见到她眼中闪著泪光,他怒气顿消,柔情如潮水汹涌。
「不,像我这种身子,爱上我也许会把你害惨。」她看著他,这英俊伟岸的男子,竟爱她爱得如此痴狂,她到底何德何能?
「说什么蠢话?你哪会害得了我?拥有你的爱,是我这辈子最有意义的事。」他轻轻地将她扰近身,在手摩娑著她纤若无骨的背。
「除了爱,我什么也不能给你了……」她叹道。这天生的弱体,注定是不能与他结合,这样的爱,能持续到几时?
「无所谓!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够了。」他吻著她额前的发际,不敢正视内心对她的欲念,正因为了解她的病情,他始终不敢越矩,生怕进一步的抚模与索求会伤了她,因此即使他浑身都在渴望著她,他仍得强忍下来。
她是一踫就会碎的,他永远都得记住这一点。
诸葛冰心靠在他宽阔的肩上,突然为自己觉得悲哀。爱上她的人,果真要受磨难,烈焰的一片真情,她根本无法回报……
「爱上我会很苦。」诸葛冰心幽幽地道。
「我不怕。」烈焰用力搂紧她。
「可是我怕!」她仰起头,小脸锁著轻愁。「我怕负担不了你的爱,从小老天就不允许我有情,而你偏偏将所有的情给了我……我承受不了……终会辜负了你,万一哪天我撑不过这病的话……」
「别说!」他捂住她的嘴,脸色微沉。「别净说些伤感的话,你不会有事的,这辈子,我会用我所有的力量来保护你。」
「烈焰,你是个道地的傻子!」她眼一红,轻声骂道,哽咽的声音中却充满真挚的爱恋。
「那么,你爱这个傻子吗?」他一手捧住她的脸,低下头。
她没有回答,因为唇已被他封住,答案只能意会,毋需言传了。
温热的气息在他们的口鼻间回荡著,烈焰温柔地吻著她,她的唇、她的眼、她的鼻、她的颈……
她第一次完全敞开心房,回应著他,那小小的火花瞬间点燃了他,使他倒抽一口气。
天!他想她的一切!
欲望是条潜伏在心底的蛇,在他一个不注意便窜出,牵制他的思维及行动,他的气息变得不稳,吻也变得狂野起来。
他挑开她的口,撩弄著她的舌尖,直到她发出沉重的喘息声,才将他惊得打住。
猛地拉开两人的距离,他气息浓浊,惭愧地转过身,拳头握得死紧。
才刚说过要保护她的,他马上就食言了!
但是老天,光是这么吻她根本不够!
不够啊……
她的心跳也是狂乱不已,双颊因他的吻而绯红。
「今后我会克制自己,尽量少踫你,不然的话……不然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他很清楚,他的心底有只猛兽想将她吞噬,可是只要一放纵自己要了她,她却很可能在他的爱中破碎……
「烈焰……」冰雪聪明的她岂会看不出他的煎熬?她知道他要她,那欲念已堆积成一座山,就要压垮他,但为了她的身子,他宁可克制自己,也不愿伤害她。
「你好好休息,我……」他背对著她,话到一半,就震住了,因为诸葛冰心正从他背后抱住他的腰,贴住他的背……
「别走,如果我此生注定要爱上你,那我也不逃避了,把我变成你的吧!烈焰。」她轻声道。
她的生命需要火花,他正是她的火种,即使瞬间就会熄灭,她也愿意为他灿烂一刻。
「你疯了!」烈焰霍地转身,揪住她的双肩,颤声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很可能会杀了你……」
「我没那么脆弱,再说,若我中途病发,我还有你为我制的药啊!」她牵动唇角,盈盈地笑了。
这一笑,足以倾国倾城,遑论他的心。
「不!我不能!」他推开她,深深吸著气,方寸大乱。
「还是……你比较喜欢强健的女人?对我这病胎一点兴趣也没有……」诸葛冰心自嘲地说著,脸泛著羞红。
「别胡说!你还不懂我吗?我对你……」他又急又气地想伸手踫她,却在中途停住,低咒一声,一拳捶在身旁的桌上。
她缓缓走向他,握起他的手,吻著他的掌心。
「冰心!你这是在冒险!」他沙哑地低喊一声,欲火已在体内敏动。
「我想把一切都给你……烈焰……」她踮起脚尖,羞涩地在他的唇印下一个吻。
「天!天哪!冰心……」他把持不下去了,将她纤腰一搂,吸吮著她樱唇上的甘甜,再也不愿与她分开。
命运之轮转动了,诸葛冰心赌上自己的生命去爱烈焰,不顾一切的将自己投注在他满身的情火中,生与死,是与非,早已不重要了。
「冰心,你还好吗?我有没有伤了你?」
她微微睁开眼睑,摇摇头,回他一记妩媚的微笑。
他松了一口气,满心悸动地将她拥在胸前,吻了吻她的前额。
「我爱你。」
「我也爱你。」诸葛冰心轻声道。
这短短四个字就撼动了他的心,烈焰吸一口气,深深地吻住她的唇,在心中暗誓,此生绝不负她。
窗外飘起了细雪,但房里的一对璧人却不觉寒意,只因两颗原本冰火难容的心,早已紧紧相贴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