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出手?」郭熙望著荧幕中端坐在赌桌上的元丹渠,闲适的将两手交叉在胸前,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五场赌局了,时针也已指到两点的集团,他相信坐在牌桌上一天的她一定累了。
「不关我的事,她自己捅的楼子自己扛。」余克帆事不关己的说道。
「真不关你的事,你大可去睡你的乌龙觉,死撑在这里干什么?」蓝少白不以为然的哼了声,打了个哈欠。他可真是累坏了,算算已经三天三夜没好好阖过眼了,他什么时候歹命成这样?
「你想睡的话就去找张床躺下,少?唆。」余克帆眼也不抬,专注的观看荧幕上的牌局。
不可否认的,她的手法比在场的每个人都来得好,也懂得察言观色打心理战,他不该担心她会转手把他的中式帝国给毁了,但是……他怀疑她的运气会一直这么好,又或者,她不会故意整他?
「我想睡?」蓝少白挑高一双漂亮而英气的眉,倏地又敛起,老实招了,「好吧,我是想睡了,你确定这里没有问题?」
「会有什么问题?顶多把饭店让出去而已。」
「嘿。你倒大方得很,如果是我就不管这胆大包天的女人死活,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辛苦建立的江山让出去。」蓝少白边说边觑著余克帆,右手一抬搁上了他的肩,「自我多话问一句,你是不是爱惨她了?」
「既然是多话就不要问了。」
「你果然是爱她爱惨了。」蓝少白嗤笑一声,径自下了个结论。
余克帆不吭声,郭熙也没作声,监控室里突地安静得连一根针掉下来都可能听得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进来的是应该在度蜜月的黎文恩,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不过在场的其他几个人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就是了,他的出现似乎造成不少负面效果。
「黎,你怎么来了?」蓝少白心虚的先开口招呼。
黎文恩的目光扫了他一眼,又转向余克帆,「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克,丹渠怎么到现在还在你这里?」
「她自愿留下来的嘛!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们两个两情相悦,他们……」蓝少白居中调节。
但此刻的黎文恩像只气急败坏的疯狗,离昔日温柔的大众情人形象有段很大的距离,霍地便打断了他的话。
「我是问克,不是问你!」黎文恩按住想揍人的冲动,见到余克帆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他的火气更甚。他来拉斯维加斯的途中早已将中式帝国近日尘嚣直上的传言听了不下数十遍,再怎么笨也该把所有的细节联想在一起,何况他还演过三年的戏?再不全的剧本他也有本事把它给串连完整。
「你很在乎她?」余克帆终于将视线从荧幕中元丹渠身上移到黎文恩的脸上,半挑的眉与微抿的唇瓣泄露出一丝丝气恼。
「她是跟我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我当然在乎。」
「就这样?」余克帆犀利的眸子扫了他一眼。
「还能怎样?要是我爱她,你以为你现在还可以完好无缺的站在这里?」
「所以……请问一下,你今天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英雄救美?她拿我的江山来玩,我实在看不出来她是哪里受委屈了?要说受害者也应该是我吧?难不成你是来替我打抱不平的?」
黎文恩看了他一眼,走到监控室的玻璃窗前往下望,久久才问道:「她输了,是吗?赌注是什么?」
「陪我一个月,现在则多了一样……替我生一个小孩。」余克帆不急不缓地道,压低的嗓音还是传进了练过武的黎文恩、郭熙与蓝少白耳里。
「她竟然拿她自己跟你赌?」这是什么鬼赌注?
「当初她不是也拿她自己跟你赌吗?否则,你又怎么会败在她手下,而跟她签了三年合约成了好莱坞巨星?」
「她当然不是拿她的身体跟我赌。」黎文恩皱起眉,「若是,我也不会接受,我是看她长大的,根本没有真想动她的念头,我当初是因为小看了她才会莫名其妙栽在她手里,她只说如果她输了的话,就当我的佣人让我使唤三年。」
「喔喔,三年的美丽女佣!她算不错的条件了。」蓝少白吹了一声口哨,结果被黎文恩给瞪回去。
余克帆沉默不语了,知道元丹渠不是个随便拿身体当筹码的女人让他心情好受了些,不过,当初她之所以会拿她自己当筹码跟他赌,想必也是受黎的刺激,说来说去黎都脱不了关系。
「克,她不是你的对象,放了她吧!更别提生小孩这件事,你若不打算娶她,她替你生小孩又如何呢?你希望你的孩子是个没有妈妈的孤儿?何况,元丹渠会因为无法待在小孩身边而痛苦一辈子,你不会真愿意这么做的。」
「这是赌注,她就算不喜欢、不愿意都得做!」
「克!你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黎文恩再次紧蹙起眉头。克一向不是如此别扭的人,现在怎么如此顽劣不化?
「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你死心吧!」余克帆的目光重新回到荧幕上,竟看到了一个不该看到的人,他蓦地低咒出声,「该死的!」
「你……」黎文恩拳头才要挥出去,却见余克帆一个转身,气急败坏的冲出监控室,让他的拳头扑了个空,「怎么回事?」
「佐木君来了。」郭熙抬抬下巴,指著下头。
「佐木君是谁?」黎文恩不解的也望了下头的男人一眼。
蓝少白给了他一个解释,「佐木田的儿子。」
「佐木田?!」怎么会是他……
顿时之间,监控室里的三个大男人都面色凝重,静默不语。
???
「美丽的小姐,还记得我吗?」佐木君微笑的坐在对面牌桌上,,一双闪烁的眸子定定的落在元丹渠身上。
「嗯。」元丹渠笑笑,修长的寇丹指尖上夹著一根烟,用来提神。
「你累了,要不,我们明天再战?」佐木君体贴的提议道。
「先说说你的筹码是什么。」
「日本最大的航运公司佐木会社。」
元丹渠的眸光闪动,满意的点点头,「它比中式帝国的价值大上许多,你不觉得吃亏?」
「可以跟这么美丽的小姐在一起,就算要我拿全世界来换我都愿意。」
她轻笑出声,银铃般的嗓音在赌桌上散了开来,很轻灵也很柔美,娇而不腻他是愈看她愈对眼了。
「既然如此,我不如拿我自己跟你赌好了。」这个油腔滑调的家伙!她在心里冷笑。
「那在下更是求之不得。」
「你似乎很有自信?」
「余克兄可以告诉你我该不该有自信,你说是吗?余兄。」佐木君的目光缓缓落在元丹渠身后的余克帆身上,笑得一脸挑衅。
余克帆只是扫了他一眼,便伸手将元丹渠从座位上抓起来,低声在她耳边道:「跟我来。」
「我跟佐木先生的赌局要开始了。」她轻轻甩开他伸过来的手。
「我刚刚听说佐木先生愿意把赌局移到明天,我没听错吧?」余克帆的眸子不太情愿的落在佐木君身上。
「没错,这样人家才不会说我胜之不武。」
「没这个必要,佐木先生已经是最后一位挑战者了,很快就可以结束……」说著,余克帆的大手突然扣住她的腰,痛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就这样,明天八点,佐木先生!」说完,余克帆带著元丹渠转身离开。
「你如果担心的话,可以亲自上场。」佐木君在他们身后轻轻的说了一句。
闻言,余克帆的脚步停了一会,才缓缓扬声道:「阿宽,替佐木先生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休息。」
「是的,老板。」阿宽应了声,转身朝佐木君躬身比了个手势,「佐木先生这边请。」
佐木君诡谲的一笑后,也转身离去。
???
「放开我。」元丹渠意思意思的甩了甩手,连说出来的话都显得虚弱无比。僵坐了一整天,老实说身子已经累垮了,现在又被这粗鲁的男人给这样拖了一小段路,她真的一点挣扎的力气也没有。
余克帆瞅了她一眼,放松手劲将她拉进房间,关上房门才道:「明天跟佐木君赌,切记一点,见好就收,如果真输了就算了,不准你有想捞回本的主意,听清楚了吗?」
「他是谁?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她虽累,可眼楮没瞎,看得出来克对那个叫佐木君的很不一样。
「听我的话就是,别问太多!」
「痛……」她感觉他又在她腰上施力,弄得她痛呼出声。
「对不起。」余克帆松了手,走到离她较远的地方坐下来,找了根雪茄点上。拉斯维加斯的夜总是寒冷,他习惯抽雪茄驱寒。
这男人竟然会跟她说对不起?元丹渠古怪的看他一眼,见他眉宇之间尽是浓化不开的愁绪,心都隐隐地为他痛了起来。
什么天大的事呢?可以让这样朗朗的男儿愁上眉梢……
「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她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以近几天最温柔的语气对他说话。
从那天晚上他风尘仆仆的回到拉斯维加斯之后,她与他就一直处在冷战之中,他不跟她说话,晚上也不来找她,就像她这个人不存在似的,连她拿他的江山豪赌他都不再说半句话,任她去玩,与她原先所预想的结果大不相同。
他该暴跳如雷,气得把她辍出去,宣布与她断绝关系,让她一个人自生自灭……可是他没有,只在回来的那一个晚上问她原因,脱口而出的话不是担心他自己的江山,而是她的生命安危。
宁可,把拉斯维加斯的中式帝国让她玩完了,也不愿弃她的愚蠢于不顾……
她骄傲、生气,所以说不出道歉的话,她无法先对他低头认错,然而,每一场赌局她都战战兢兢的,以全部的注意力来赢得每一场胜利。
她不能输!输了,她会内疚一辈子。
不该是这样的,不是吗?她本来只是要报复,要让他气绝,下定决心要让他恨她,切断彼此的一切……然而,真的这么做了,她却发现内疚的是自己,痛苦的是自己,气绝怨恨的都是自己。
闻言,余克帆挑起眉瞅她,又是一副无所谓、不在意的笑容,「我以为你恨不得把我给毁了。」
「我只是要你放了我。」元丹渠避开他灼热的视线,淡然道。
「因为我不会娶你?」他朝空中吐了个烟圈,不经心的问。
「因为你不爱我,因为你这辈子不会只爱我一个女人。」她露出一个虚无的笑,疲惫慵懒的转过身往浴室走去。
她累了,需要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个好觉。
明天……她有预感会是个很大的挑战。隐隐约约地,余克帆的担忧也感染了她,让她竟觉得有些不安与无助……
???
他真的是同花顺!
元丹渠惊愕不已的望著佐木君打开的底牌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竟然判断错误,棋差一著……
她以为她稳赢的,现在却把中式帝国给赔进去……
不!她不能就这样算了,这其中一定有她疏忽的地方,她必须跟他再赌一次,把中式帝国给赢回来!
「很讶异我赢了你?」佐木君扬扬眉,笑得春风得意,两手一摊,一副无辜至极的表情,「其实我对中式帝国并不是太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你,如果可以,我倒真希望这场的赌注是你这个大美人呢。」
闻言,她抬起头来望著他,一个念头便这样浮了上来。「既然如此,我再跟你赌一局,赌注就是我,如何?如果我赢了,你必须把中式帝国还给我。」
「如果你输了呢?」佐木君微笑,静待下文。
元丹渠深吸口气,缓缓地道:「如果我输了,随你怎么样。」
她一个女人换一个中式帝国,怎么算也算是划算吧?只有他这个呆子才会答应这个条件,她没有什么好顾虑的。
「好,成交!」
「我不同意。」冷若似冰窖的嗓音陡地从不远处飘了过来,不一会,余克帆高大挺拔的身躯便挡在元丹渠面前,一双无情无雨的眸子定定的落在她身上,「我说过输了就输了,你下去。」
「不!我一定得把中式帝国赢回来,这是我欠你的!」她千想万想,也不曾真心想把他的事业搞垮,否则,现在的她也不会觉得自己难受痛苦不已。
「下去!」
「我不会依你的,别挡在我面前。」元丹渠侧身想闪过他,却让他一把拉进怀里。
「你当真下贱到老是拿自己的身体去跟男人赌?你究竟知不知羞?」他气得青筋暴起,为她这么不自重而怒,为她这么不自爱而气,她究竟把她自己当成什么?动不动就拿她的身体当赌注!
懊死的!如果可以,如果他真下得了手,他真的很想一掌把她给劈昏!
余克帆的话就像把利刃穿透她心口一般,令她痛不可抑,不过此刻不是她伤心难过的时候,不管他怎么说她、骂她,她都有义务把他的江山还给他。
「你阻止不了我的,就算你现在把我打晕了,我跟佐木君的赌局还是成立,任何时候我都可以跟他赌,除非你把我关一辈子,否则,你最好现在就让开!」元丹渠看出他眼中的想法,快一步的出口以冷言相激。
「元小姐说得没错,你最好赶快收拾包袱走人,现在中式帝国是我的了,如果你在这里闹事,我会马上请人轰你出去。」佐木君微笑的出言警告,眸中尽是逗弄挑衅之意。
「佐木君!」余克帆转身,紧绷的身躯蕴藏著愤怒与蓄势待发的怒火。
「怎么,生气了?还是你自己要下海跟我玩一场?赌注还是她,如何?敢不敢赌?」佐木君故意讥讽道。
他最终要的,不就是跟这个男人真正的赌一场?女人再美,找过就有了,他佐木君从来就不是执著的人。
见到佐木君脸上那似曾相识的笑容,余克帆有一刹那间的失神与恍惚,过往的记忆片片段段的浮上心头,他的脑部开始觉得缺氧,全身的血液也似乎都倒流了,视觉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克?」元丹渠靠他最近,他脸上一闪而逝的痛苦她看见了,他冒著冷汗的手与身体也藉著彼此的紧靠传递到她身上,她担心的伸出手触踫他冰冷的面颊,却被他无情的挥开。
「你非赌不可?」他将目光定在她美丽的脸上,嗓音略微嘶哑低沉的问道,他极力压抑下自己的愤怒、火气与那股遥远而深沉的痛苦。
元丹渠点点头,「我要帮你把中式帝国赢回来。」
「你赢不回来的,他的赌技在你之上。」
她别开眼,不想去看他此刻那似乎深情的双眸,「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必须这么做。」
余克帆终是沉了脸,连最后一丝希望都放弃了。
「既然如此,那就随你吧!从今以后,你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就算你把中式帝国赢回来,我也不会要你。」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克……」元丹渠伤心的唤他,却唤不了他的回眸。
她自由了!现在的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佐木君起身走上前,将一条干净的手帕递到她面前,「你可以收回你的话,我一向不勉强女人。」
「除非你把中式帝国还给我。」她轻言。把他的手帕推回去,坚强的不让浮在眼眶中的泪落下来。
「不可能。」他佐木君可不是开慈善机构的。
「那就开始吧!」元丹渠走回座位上坐下,深吸了几口气好平复伤痛。
此刻的她最需要的就是镇定与专注,半点心都分不得……
???
外头的人声鼎沸,熙熙攘攘的人潮几乎把中式帝国给踩平,日本最大财团社长佐木君在一夜之间赢得中式帝国与美人的消息,令所有拉斯维加斯的赌客振兴与欷吁,每个人莫不争相目睹这个一夜之间让世界颠覆的女人,而佐木君的赌技更是传遍世界各地,赌神之称呼之欲出。
「克……」
「废话少说!」余克帆抽著烟,头也不回地道。
蓝少白不放心的又唤了声,「克……」
「你闭嘴!」
「元丹渠被带走了,你只会在这里抽烟?」黎文恩看不下去了,大跨步走过来一把便提起他的领子。
「不然我该如何?哭吗?笑吗?她是自作自受!怪得了谁?」余克帆懒洋洋的瞅著他,一股气却在体内翻滚不已,愈滚愈大,已经到了快无法控制的地步。
「你混帐!」黎文恩低吼了声,这回拳头不再迟疑的朝余克帆脸上挥去,出乎他意料之外的,余克帆没有躲开,硬生生的受了他一拳,让他不由地一愕,举在半空中的第二个拳头久久未落下。
「不是要打吗?动手啊!」余克帆嗤笑一声,「不是要为你美丽却愚蠢的青梅竹马报仇?要报仇就快点,我只给你一分钟的时间,超过了,你要下手可就没机会了。」
「你找打吗?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说著,黎文恩的拳头又落下,不过这回拳头是打在他小肮上。
余克帆被烟呛得咳嗽两声,被打也不还手,「你只剩下二十秒。」
「二十秒就够我把你打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够了。」蓝少白上前挡驾,不得不说说真心话,因为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克的心情不会比你好过多少,你又何必这样?更何况,克已经阻止过那女人,是那女人没脑袋,你怪得了谁?」
「一切的祸端是因他而起,他就有责任!」
「祸端是你,不是我。」余克帆从地上爬起来,冷冷的声音竟带著浓浓的不悦,「要不是你爱上了敏儿,她又怎么会拿她的身体跟我赌?」
「你说什么?你这罪名也按得太奇怪了!我爱上敏儿跟她有什么关系?」黎文恩不解的望著他。
「她爱你,你会不知道?」余克帆冷哼一声,「你这大情圣未免也太会装了吧!要不是受你要结婚的刺激,她也不会无聊到拿她自己跟我赌,我跟她也不会有任何关系,那今天的事也都不会发生,请问黎大公子,究竟你是祸端还是我是祸端?」
「她爱我?你在说什么笑话?」黎文恩烦躁的走开,让早晨的风吹走他满心的浮动。
「你知道的,对不?」余克帆瞅著他的背影冷笑。
「我不知道。」不,该说是他不想知道。
「现在你知道了。」
「那又如何?」黎文恩转过身来面对他,「她现在爱的是你,我不是瞎子,你也不应该是。」
「那又如何?」余克帆哂然一笑,「她只不过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女人、一个过客,我跟她已经没有关系了,从她决定违背我的话开始,我就决定不要再看见她。」
他宁可牺牲中式帝国来换她的平安,她却宁可跟他从此一刀两断也决定要拿她自己的身体去跟佐木君赌一场局,只为赢回中式帝国。
这真是可笑呵,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