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条长长的通道,他们来到一片浓密得几乎不见天色的树林,而后在持刀的带领下走出树林。在看见那片熟悉的草原景致时,持刀即向两人告辞离开。
慕容少怀与啸月上马骑了数步后之后再回头,除了一片浓密的树林之外,己不见黑风山庄。
「原来的路消失了。」慕容少怀说道,难怪刚才持刀并没有依原路回去。
「会不会是奇门阵法?」啸月问道。
他们一路走出来,她暗暗记下了路径,但现在已全然不见踪影。难怪黑风山庄会隐密得无人知晓。
「有可能。」能利用天然的树林做为屏障,摆设成入庄的阵法,只要有人走进或经过,树林便会自动产生变化……好个傲天放。
「走吧,我们必须尽快赶回陕西。」慕容少怀说道。
啸月点点头,两人策马离开。傲天放为他们准备的马,奔驰的速度较一般常马为快,适合赶路;没想到连这个他都设想到了。
奔驰了一个时辰,他们回到当初坠湖的地点附近,才想快速通过,却有人出现拦路。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活著出现。」花艳姬冷冷地道:「看来,我真的小看了你们。」
慕容少怀先笑了出来。「既然我们能活著出现,就代表我们身上的伤全好了,在啸月无恙的情况下,你以为凭你们几个就能拦得住我与啸月吗?」
「不试试看怎么会知道?」花艳姬随即示意属下动手。
她要他们死,为她的夫君复仇。
啸月拔剑对上花艳姬,慕容少怀则拦住后面那一群杀手,两人极有默契的将战场棒开。
「啸月剑……哼,我就来领教一下你有多厉害!」花艳姬手上双剑凌厉进招,既是防守也攻击。
虽然她的双剑厉害,但啸月剑也不是浪得虚名,啸月敏捷的身手加上绝妙的剑招让花艳姬心生警惕。
「你从我们进城就盯上我们,蓄意接近,是谁派你这么做的?」他们是第一次来到青海,不可能在这里树敌,与鸳鸯双刹更是素昧平生,没有理由会被锁定为攻击对象,除非另有原因。
「哼,去问阎王吧!」花艳姬集中全力攻击,她的武艺不弱,与啸月一时之间难分轩轾。
另一头,慕容少怀单独对上五名杀手,却还能谈笑自如。
「在客栈里,是你们的出现害得啸月受伤,现在你们既然自动送上门来,那我正好为啸月出一口气。」慕容少怀才说著,身形忽变,朝其中一人猛攻,夺下剑后迅疾跳开;身后的攻击者急忙缓下剑招,以免伤到自己的人,而慕容少怀就趁这个时机再度打落那人的剑,另外三人急忙围了上来,将目标困在中央。
另一边的啸月在模清了双剑的剑路之后,立刻转守为攻,花艳姬一时之间应接不暇,被啸月一脚踢中右肩。
「啊!」花艳姬在地上滚了一圈之后,立即想起身,然而啸月的剑尖已经袭到面前。
「锵」地一声,花艳姬右手的剑被打落,她忍著腕上的痛楚挥出左手剑,啸月连忙退开。
花艳姬趁机逃逸,啸月本想追上去,却想起慕容少怀以寡敌众,连忙转头探看他的情况。
慕容少怀正好将最后一人的剑击落,此时突然出现另一名男子配合无间的将杀手的穴道给制住。
「四少?!」看清来人是谁,啸月讶异地叫了出来。四少可是慕容世家中最难见到的人,现在居然在这里出现!
她没时间讶异太久,由于天色已不早,会合的三人便重新上马找了间栈道上的客店暂宿一夜。至于那些杀手,就留在那里接受风吹日晒,等穴道解开了再自行离开吧!反正正主儿已经逃走了,问他们也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们干脆省了这些问供的工夫。
听完四弟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后,慕容少怀才知道,原来慕容少擎已经在这附近找了他们两天。
「六弟现在的情况如何?」慕容少怀问道。
「不太清楚。」慕容少擎应道。「二哥的来信中只要我尽快赶来接应你们,并没有提到六弟的情况。」
相较于慕容少怀的担心,他显得冷淡许多;这并非他不重手足之情,而是自从六年前他受过一场重伤后,个性上便完全没有了年轻男子会有的莽撞冲动,反而慎思而后动,在情况未明朗之前,绝不会无端担心或是作多余而无谓的猜测。
「没有提……那应该表示情况并没有恶化。幸好我们已经顺利取得九续丹,现在只要在期限内赶回陕西即可。」
「那些人是谁?」想到早先的打斗,慕容少擎问道。
「是杀手。」慕容少怀将他们受到攻击的事简略说了大概。「我猜他们应该是受人委托,否则不会对我与啸月出手。」他一转头,想询问啸月的意见,却正好看见她在发呆。「啸月?」
「啊?」她回过神。
「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累。」啸月露出一个没事的笑容。
「赶了一天路,是该累了。不如你先休息,我和四弟再坐一会儿。」慕容少怀关心地建议道。
「好。公子、四少,啸月先告退。」啸月站起欠了欠身,便先行回房。
她走后,慕容少擎才探思的开口:「大哥,她怎么了?」啸月是女儿身之事,在他们几个兄弟中并不是秘密。
慕容少怀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明白。「也许是太累了,毕竟她的伤才刚痊愈,又与人动过手,难免会虚弱些。」
「受伤?」
「嗯,若不是遭人暗算,失足跌下青海湖,恐怕我们到现在还不知道黑风山庄在什么地方。」他将黑风山庄内的事约略说了一遍。
慕容少擎沉吟道:「为什么后来傲天放肯将丹药让出?」
「这我也不明白,但我想那个条件并不是主要原因。」慕容少怀道,「也许,真是那个神秘的姑娘帮了我们,否则傲天放不会在隔天使转了念头。对那个神秘的姑娘我总觉得有种熟悉感,但是……我又很确定以前并没有见过她。」
「哦?那就奇怪了。」慕容少擎也不明白。
慕容少怀忽然想起一事。「四弟,你来得正好,我想请你帮我送封信。」
少凌的事目前已在掌控中,现在比较麻烦的是另一件事了。
「什么信?」
「是关于啸月的……」
***
夜里,花艳姬负伤潜入行馆。
「谁?!」察觉房门外有动静,里头的人立刻出声探问。
「是我,花艳姬。」
一听到这个名字,房内的人立刻前来应门。
「为什么这个时候来?」宁王皱眉,随即看到了她臂上的伤。「这是怎么回事?」
「是啸月伤的。」花艳姬答道。「想不到他们两人受伤跌落湖底之后,竟然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这伤口就是今天与他们动手的结果。」
宁王听得面色一沉。「为什么会出这种事?」
「是我的疏忽。」花艳姬说道,「此番前来只是提醒王爷要小心,至于他们两人,我会继续追杀。」
她与他们两个人之间,已经不只是买卖交易那么单纯,还牵扯上杀夫之仇。
今生今世,就算会赔上自己的性命,她也会追杀他们到底。
听见这话,宁王面色稍微缓和了些。「算了,你暂时先留在我身边把伤养好,至于事情该怎么做,时候到了我再告诉你。」
「多谢王爷的好意,艳姬心领了,但我非杀慕容少怀不可。」花艳姬一拱手,准备离开。
「没有我的帮忙,你想要报仇是不可能的。」宁王及时的一句,让花艳姬停下脚步。
「什么意思?」
「你和他们动过手,应该知道若是和他们硬踫硬,现在的你绝对很难获胜,倒不如我们一起合作。至于先前给过你的报酬,就当作是给你的补偿,你不必退还。」宁王说道。
花艳姬迟疑了一会儿,便决定接受。「多谢王爷。」
「好。」见她同意,宁王笑了出来。「本王立刻让人准备一间房给你疗伤休息。」
***
自青海回陕西的路上,三人没再受到任何阻碍,顺利回到陕西境内。在省界交接处,慕容少擎即与他们分手,自行往另一个方向奔驰而去,啸月与慕容少怀则赶回慕容世家。
「大少爷回来了!」
慕容少怀一回来,慕容世家上上下下立刻骚动起来,门口的守卫一路飞奔进去报消息,慕容老爷与夫人闻讯后即刻出来。
「爹、娘,孩儿回来了。」向父母打过招呼,慕容少怀随即转向刚出现的慕容少远。「三弟,六弟的情况如何?」
「很不乐观。」慕容少远摇头。
慕容少怀立即拿出身上的药瓶。「这是九续丹。现在就要为六弟除毒吗?」
「嗯。我现在立刻到六弟的房里,在我还没有出来之前,请爹娘和大家在外面等候,别贸然进房。」慕容少远说完,立刻往六弟的院落而去。
所有人都跟在他身后,慕容少远进房后,不一会儿曲悠便出来了,留给他一个绝对安静的疗毒空间。
「少怀,你是怎么找到黑风山庄的?」趁著众人都在外头守候,慕容老爷问道,让大家的情绪别一直沉浸在等候的焦躁里。
「其实,就算去过一次,我依然不知道入庄之法。爹,黑风山庄之主傲天放原本不肯相救,最后还是以条件交换,他才肯将丹药相赠。」慕容少怀说道。
他许下的那个承诺,也许会改变慕容世家的未来。
「什么条件?」
「他要慕容世家一条命。」
闻言,众人霎时瞪大眼,于是慕容少怀又将情形叙述一次。这下子,众人的脸上没有了刚才重见曙光的喜悦,反而都多了一层忧虑。
「我觉得,傲天放会做这种要求,一定有他的含意在。」慕容少祈推测道。
「我也这么想。」慕容少怀同意他的看法,「但在当时我无法顾虑那么多,只能先答应;而傲天放也承诺,绝不会要慕容世家自戕以作报答。现在最重要的,是希望少凌能够痊愈,其他的问题都以后再谈。」
「嗯,一切等少凌好了再说吧。」慕容老爷说道,众人的注意力又回到合闭的房门上。
趁著众人专注于等待,无暇分心他顾的时候,啸月悄悄的退开了。
***
慕容少凌复原了,慕容世家上上下下一扫连日来的阴霾,欢欣的饮酒谈笑。
在这一片喜乐之中,唯有啸月沉默感伤。这大概是她能帮少怀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她的身分已被拆穿,再留在他身边,只会连累他。
看著眼前四对璧人──慕容少祈与梅影、慕容少远与云飞絮、慕容少烽与莫冬雩、慕容少凌与曲悠,每一对都是郎才女貌、一脸沉浸在幸褔里的容光焕发模样,看来慕容世家离办喜事不远了,只是不知道,届时她会在哪里?
夜深人静,啸月悄然理好行囊,在离开之前,她忍下心中的不舍,轻轻步至慕容少怀的房门前。
「少怀,原谅我的不告而别。」她对著门扉低语,重重的咬住下唇阻止心痛倾泄出来,但心中的苦却不断地扩大。
怎么也没想到,要离开这个男人会让她的心这么痛。在还没落泪之前,她毅然转身,纵身一跃离开了慕容世家。
啸月头也不回的加快脚步,她知道只要自己一停下来,想再离开便是加倍的困难。夜色中,她不断向前奔去,被离别占据的纷乱心绪,早已无法再顾及其他,也因此忽略了自她离开慕容世家之后,便一直有人暗暗跟随著她。
在确定啸月是要离开后,她身后的身影转往另一个方向奔去。黑影跨过好几个院落,然后才在一处别院停了下来,同时跃下屋檐。
屋里的人一见她进门,便立刻出声问道:「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回王爷,啸月已经离开慕容世家了。」花艳姬答道。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离开慕容世家?」啸月与慕容世家的交情颇好,现在正是慕容世家热闹的时候,他怎么会突然离开?
「也许……因为她是女的。」她猜想道。
「女的?!」
宁王讶然的语气让他抬起头,随即想到他并不知情。
「王爷,我没告诉过你,受封为一品御前带刀护卫的啸月其实是女儿身吗?」看著宁王震惊不已的模样,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在啸月落崖之前,她头上的纶巾被我削落,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啸月竟然是个女人。」
宁王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消化掉她的话。「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没有先告诉我?」
「是我一时疏忽了。」她低头道。
宁王见她一脸歉意,这才缓和了表情,然后不怀好意的笑了。「不过,现在知道也不算太晚。接下来你不必再冒著生命危险动手,我也有办法除掉慕容少怀与啸月了。」
「是什么方法?」
「女扮男装进京赴考,光是颠倒阴阳、欺瞒圣上的罪就够让他们被问斩。
这么好的一个筹码,我一定要好好的运用。」宁王想著,不禁得意的大笑出来。
花艳姬一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早早告退。
江湖人的恩怨,有江湖人的解决方法,毁人全家、诛连九族并不是她会用的方法。
但如今王爷是她的主子,她也只能服从了。只愿能早日为她的夫君复仇。
那么她就能早日离开这里。
***
奇怪,都辰时初了,啸月怎么还没起身?
由于啸月是慕容少怀的客人,所以一直居住在他院落中的客房;她一向在卯时就起身练剑的,今日却破天荒的到现在还不见人影,慕容少怀觉得奇怪,决定上前拍门。
「啸月。」他拍了拍门,丝毫不见动静,也没人应声。他心知有异,立刻打开门进去,发现床铺整整齐齐,而啸男的人和剑都失踪了。
「该死!」他忍不住低咒,然后立刻决定离家。
得知消息的众兄弟们全都感到奇怪,一伙人聚集在大厅。
「怎么回事?大哥,你怎么突然决定要走?」
「啸月走了。」慕容少怀脸色凝重。
「啊?」众人面面相觑。「啸月要走,为什么连提都没有提?」
「她会去哪里?」
慕容少怀脸色不太好看,因为他已经猜出啸月会去哪里了。
「我想,她应该是回京城去了。」
「回京城?」
「她的身分已经泄漏,会选择离开,一定是怕连累我。」
「什么身分?」众女子不明白地问。
「啸月──其实是女儿身。」慕容少怀一句话,惹得她们同时瞪大眼,一副不能置信的模样。
「这……是真的吗?!」那牵扯的事就太大了。
「如果只有我知道那还好,可是在青海湖遇险时,那批杀手同时也知道了这件事,这才使得啸月不告而别。」她一定是猜到他会阻止地做傻事,所以才干脆不告而别。
慕容少祈想了一想。「大哥,现在你决定怎么做?」
「啸月的事,原本可以不让皇上知道,这样便不会有欺君一罪;但现在邢批杀手既然知情,宁王一定也已经知道这件事,接下来他必定会向皇上举发,借此将我牵扯进去,一举除掉我和啸月。」他顿了一下,「我必须立刻回京面圣。」
「大哥,你怎么知道是宁王?」慕容少凌问道。若不是因为他的伤,大哥和啸月也不会有这种麻烦,所以他更加关心这件事。
「这是我的推测,不过应该不会错。」根据他后来查证所得到的消息,宁王在杀手追杀他和啸月的时候也到过西宁,并且和花艳姬接触过。那么谁是幕后的主谋,其实己不难看出了。
「可是宁王为什么要为难你?」
「因为我让他唯一的爱子发配边疆。」强掳人妻、奸婬女子、仗势欺民,罪证确凿后,他没判死罪就不错了,没想到宁王还是怀恨在心,处心积虑的要为爱子报仇。
「那么回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慕容少祈再问。
「打算?大概就是和啸月一同被推出午门斩首吧。」慕容少怀笑笑的说,当场惹来一堆白眼。
「大哥!」他们同时发出警告声。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在开玩笑。
「当然,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接收到众人不大有耐心的「催促」眼神后,慕容少怀立刻改口。「还有几种是最好、好、次好、次次好的状况会发生。」
慕容少祈蓦然笑了出来。论整人与老奸巨猾的功力,人人都说他是个中翘楚:但在慕容世家,他了不起也只能算是第二呀!
「大哥,四弟已经帮你将事情办好了,现在你该把你的计划说一说了,不然当爹娘知道这件事时,很可能会被你吓死的。」他知道慕容少擎送信一事,所以这么说。
「我是有一些因应之策……」慕容少怀开始说明他的计划,众人全仔细聆听,然后参详著意见。
「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不必,你们等著看就好,顺便安慰爹娘,要他们别为我担心。」慕容少怀交代道。他选择这种手段,也算是胡为了。
「我们会的。」慕容少祈说道。「大哥,你就放心去处理你的事,家里的一切我会打点。」
「多谢。」
「对了,大哥你决定什么时候出发?」
「现在。」他得尽快赶回京城,否则不知道啸月到底会做出什么傻事。只希望他到的时候还来得及阻止。
唉!要皇上不追究这「欺君」一事,可还得费一番周章呢!想到未来要面对的,慕容少怀就觉得自己命运坎坷。
目送大哥离开后,众兄弟个个面有疑色。
「二哥,你看只有大哥一个人,可以解决吗?」慕容少凌问道。
「放心。能当上咱们大哥的人,除了比我们早出生之外,脑袋爪当然也不是长著好看的。」慕容少祈如是回答。
「很难说。」老五慕容少烽却有不同意见。「一个男人再精明,只要踫到与自己心爱女子有关的事,通常都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
这是实话,在场的男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对大哥有点信心吧。」三少这么说道。
听见这一番对话,在场的四名女子面面相觑,各自叹了一口气。
她们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对象了,这些个男人明明是同胞手足,却这么没同情心,一个个只会在这里说风凉话。
奇怪,她们当初到底是怎么看上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