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春谁更飘春屑,
醉拍栏杆情味切。
遍是休放烛花红,
待踏马蹄清夜月——
玉楼春李煜
跨进宣宸府,风中传来不祥的味道,杜凝芙心神不宁地握紧他的手,总觉得随时会失去他。
「好短暂。」她黯然垂首,哺哺低语著。
「嗯?」易戬寒听不清楚她说什么,轻轻地抬起她的脸,他可能永远都不晓得自己现在有多么的宠溺她,八年前的梦魇似乎从来不曾存在过。
「我」
「寒儿、芙儿。」柳氏从大厅中出来,见到两人回来,著实松了一口气。
「少爷、少夫人。」小碧、春儿和陈刚也跟在柳氏身后。
「你们上哪儿去了?」柳氏担忧的问。
「娘,对不起,我突然想出府逛逛,寒不放心我只身一人,所以…本以为就去一会儿,但在大街上遇到一些事,回来晚了。娘,下次我一定先禀告你。」杜凝芙充满歉意。
「你说什么?」柳氏听完了她一番解释后,呆了好半响,她刚才说什么来著?儿子陪她去逛市集?
这她听错了吧?
「娘,我们去——」
「不用说了,外面风大,进屋去。」易戬寒无视一感人的错愕,迳自拉著社凝芙往观炀楼而去。
柳氏回过神来,几乎要不顾礼教地大笑数声,戬寒算有点为人夫的自觉了,芙儿这个好媳妇、好妻子,太教人惊喜了。
春儿和陈刚就算有再大的惊讶,也得望肚里吞,因为再不办正事,他们会被某人活剥生吞。
「少爷,」赶上了易戳寒他们,春儿忙说:「请少爷上喜心阁一趟,水奴姑娘等少爷一整天了。」
「那就让她继续等。」易戮寒冷冷的说,难得的好心情正一点一滴在消逝。
「这……可是,水奴姑娘不吃药也不敷药,任凭春儿说破了嘴,她都不吃不敷,并说除非少爷过去一趟,否则,她就让双手废了。」
「她可真大胆,竟敢威胁我?」他冷冷一笑,耍这点小手段就要他受她摆布?水奴太天真,太不知道他的可怕了。
杜凝芙本来在为自己担心,怕他回喜心阁后就不再理会她了,但他的反应教她不吃不喝一年都甘心。
可是,水奴要是手废了,之后,她该如何生存?杜凝芙反而替她忐忑不安起来。
「少爷,水奴姑娘真的很可怜,才刚刚受宠,却因为…」
春儿看了杜凝芙一眼又说:「少爷,水奴姑娘不久要到皇上面前表演,双手绝对不能废,请少爷以大局为重。」
「少爷,水奴姑娘毕竟是客,她。」
陈刚的话被一股寒气截断,易寒正用冷冽的冰眸直直的盯著他瞧。
「何时轮到你来教训我?」
「寒,他们说的都有道理,你…你还是过去看看水奴姑娘,那种被冷落的滋味,并不好过。」
杜凝芙轻轻地叹了口气。
「走。」易戳寒仍旧不改方向,往北苑观炀楼而去。
「寒」
「先送你回观炀楼,之后要怎么做,我自有分寸。」
进了温暖的观炀楼,她立刻被强迫躺回床榻,一点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杜凝芙对他笑了笑,渐渐能明白他表现关切的方式,当他离去时,她还是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
「寒,你……会回来的,对不对?」
易戳寒并未回答,他对她的每句话,甚至一个微笑、一个眼神都牵挂得不得了,他似乎完全能感受到她的每个细微的情绪。
这种突如其来、从未发生过的事,令他有点措手不及,他不出声地离开她的视线。
无力感顿时窜过杜凝芙的四肢百骸,她是否太贪心了些?
今日发生太多事了,有苦有乐,起伏之剧,怕是连唱戏的伶角亦要自叹不如。
「你立刻吃药、敷药,要不你就走人。」易戬寒冰冷的语气没有半点怜惜之情,反而直接给水奴难堪。
水奴铁青了俏脸,易戬寒当她是什么?若只当她是个奴家瓦的花魁,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她井不想这么快就把气氛弄僵了,除非他真的不以明白、不懂利害。
「将军,水奴会听你的话按时吃药、敷药,绝对不会让花朝节的表演中出纰漏。」
她使出最有本钱的柔媚攻击,丰胸往他胸怀磨蹭著。
「敢出纰漏,就是你不要命。」对于投怀送抱的美人,他不客气地推开。
「将军!」
水奴隐忍住愤怒和受伤,泫然欲泣地说:「水奴本是贱籍出身,命不值钱,但水奴不想将军受累。好!就算水奴受伤了,也要忍著疼练琴练舞。」
她坐到一张精致古琴旁,双手平举,作势要抚琴。
「你想废了双手就弹吧!我洗耳恭听。」他挑了一张她对面的椅子坐下,神色自若地等待聆听。
水奴胸中的一把烈火,已经无法按捺地狂燃烧烧。
「人再无情,也不过尔尔了。」她撤娇的柔媚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毒辣,及对他冷淡对待的不谅解。
「今日水奴双手若废,将军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见她本性毕露,易戬寒摇头冷笑,黑眸定定地锁住她,声调平和却透出一股恶寒。
「这烫伤是你自己造成的,小小意外,有何不能交代的?」
「是杜凝芙蓄意伤害我,你不是也瞧看了吗?」她仍不松口。
「我也瞧见了凝芙手上的烫伤,或许脚上也有,你的不小心,答她受了莫名之苦。」
每每想起,他的心就莫名的疼,要是那桶热水泼在她脸上,她要承受的将会跟他一样,过看非人的日子,他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你太偏袒她了,明明是她——啊……」
她被一只巨掌掐住雪颈,压倒在地上,她惊惶地望著他危险的黑眸,心胆发寒。
「你在大什么注意,我会不知道?但你没有搞清楚,我易戬寒是不会对任何女人有情的,你别想在我身上找这种东西更别妄想接近我,想得到你下辈子锦衣玉食的保障。」
他冷酷地看著她惊悸的眼,松开了她。
水奴趴在地面咳了数声,狠狠地呼气吸气。
「你若无情,又怎会娶妖女——」
「小心你的措辞!」
水仅不甘心地吞下欲说的话,踉跄地爬起来。
「是,是我自己弄伤的,但那又如何?我会让皇上相信我是杜凝芙蓄意伤人,故意妨碍我的演出,想破坏皇上的兴致。」
「你有了这个念头,那么你若死在我手上,也不值得意外了。」他冷道。
「她究竟哪里好?值得你为她杀人?」
他闻言一怔,显然自己也十分意外。
「她是为易家传承的女人,保住她有何不对?」他说道,但他心里明白这样的说词很牵强。
「她是女人,我就不是女人吗?我照样可以为你生儿育女,可以委身妾室。」
水奴丝毫不以这番妄大的言词为耻,幸福是要不顾一切手段夺得的。
「你要为我易戬寒生儿育女?」他邪魅地挑了挑眉,冷眸中有著莫测高深的打算。
「嗯!我会彻底离开奴家瓦,从此只伺候你一人。」
「你不知道易戬寒真正的模样吧?」他一步一步慢慢接近她。
「真正的模样?」水奴的背脊不知怎地起了一阵寒意,他每接近自己一步,她就忍不住后退一小步,直到玉背蓦地贴上大红圆柱。
「目不转楮的看著我。」他命令道,然后将长期掩饰的面具拿下,让黯沉扭曲的右脸自由地呼吸空气。
「啊——走开、走开!」
水奴花容失色地抱头蹲下,胡乱地挥动一只手,许久还惊魂未定,然后,她想起这个男人不是别人,她力持镇定地站起,惶然的脸撇向一边,颤抖地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乍然拿下面具,教我如何做好心理准备?这种是总是需要时间适应,不是吗?」
时间?他才不屑她的委曲求全。
「你最好能赶上演出,否则,届时谁也保不了你。」
他将面具戴上,步出大门,只有一个地方,他可以无忧无虑地用真面目示人。
他心急如焚地想立刻出现在观炀楼。
「不要走,你再走一步,我就跟你玉石俱焚!」她狠下心来说。
「你认为皇上会听你的,还是听我的?」撂下一句活,他头也不回地离开喜心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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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我除掉她。」水奴阴毒的说。
「你今天特地找我出来,就是为了这件事?」萧中诚边喝著龙井茶,心里边有些讶异水奴的心狠手辣。
「也唯有你萧将军才肯帮我的忙。」她倏地改了面貌,露出甜甜的笑容。
「你对女人的柔情、心软,水奴可是看在眼里,如今一个小小的忙,你一定不会拒绝的。」
「小小的忙?水奴,刺杀将军夫人算是小小的忙,你太抬举我了。」他十分不以为然地笑著。
「萧将军,当初你希望我把宣宸府弄得鸡犬不宁,目的在于你恨易戬寒,如果今日你应了我的要求,几乎等于是毁了易戬寒,这么好的机会你还不把握?」
女人心要变比翻书还快,她无情地冷笑著,负她之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怎么说?」
「他在乎杜凝芙那个妖女,你说,如果杜凝芙死了,他会如何?」
「办法好是好,不过……你忍心毁了他吗?当初你肯接近易戬寒的目的,不该是这样的。」
他老早就看出水奴的心意,她想要荣华富贵,想要脱离贱籍。
「他负了我,我绝不会轻易饶恕他带给我的耻辱。」
「杀了杜凝芙太可惜了,不如……」
萧中诚若有所思地沉吟了一会,目光阴沉,狡猾地笑说:「有个一举两得的好方法,其实要折磨一个人,死去并不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今天两人活著,相爱却又不能结合,那才是最痛彻心肺的。」
「说得倒容易,易戬寒可不是普通人,有谁可以那么轻易的分开他们?」
她不以为然的说,易戬寒的权势那么大,有谁可以做到?
「这你就不懂了,世界上最有权力的人不是易戬寒而是当今皇上。」
自水奴威胁要废了双手的那天起,易戬寒就不再留宿喜心阁,而是夜夜回到观炀楼陪杜凝芙,与她激情缠绵。
在白天里,易戬寒大部分都留在喜心阁,她知道他把白昼
留给水奴,而夜晚则留给自己,很公平了。而他从来不在她面前提水奴的事,也不会以「丈夫」身分来对做「妻子’地她解释什么,仿佛有了一种默契,他不说,她也不问。
不过,能获得他一点的在意,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寒,你回来了。」杜凝芙站在花圃中央甜美的一笑,小心脚下初栽的栀子花插穗,两手净是泥土,俏脸上也沾了不少。
今天算是特例,寒竟在白天便过来观炀楼。
易戬寒直直地注视她,神色十分凝重严肃。
「我脸上有什么吗?哎呀!一定是弄脏了,对不对?」杜凝芙欲举起手则擦脸,才发现两手的泥土更多。
「寒,别一直看著我,
我正在种栀子花,难免会弄脏的嘛!」
「以后这种事情叫下人去做。」他将她瘦骨嶙峋的娇躯圈住,皱著眉说;「还是这么瘦。」
「我喜欢种花,叫下人做就没意思了。」
她微笑地仰起红扑扑的小脸,正好望进一双占有欲非常强烈的黑眸。
「栀子花很香,现在栽种,明年初夏就会开花,整个北苑都是栀子花的香气,是不是很捧?而且它还有很多疗效,可以清热、泻火、治咽痛和扭伤肿痛,是很好的中药材。」
「你喜欢就好。」听见她柔柔的嗓音,他的心就莫名的得到安宁,他力道适中地收拢手臂,让她亲密的贴在胸膛上听他的心跳声。
「寒,我的手好脏,我先去洗洗手啦!」
「我不怕脏。」说著,低头便是深深的一吻,柔情缱绻、再三眷恋,直到怀中人儿快无法呼吸了,他才松开她。
「皇上为了什么事召见你?」
易戬寒拥著她进屋,当她提出疑问时,他猛地一震,心绪难宁地抿著薄唇。
杜凝芙为他将面具取下,这才瞧见他的神色十分凝重,忽然有一股不安的感觉窜入她心扉。
「怎么了?」她细询问。
「皇上要见你。」当皇上提出这个要求,就仿佛一道青天霹雳,他太了解皇上的为人,以及对美人的沉溺纵欲,若是让凝芙进见皇上,那……他铁定会失去她,这个可能教他不安。
「见我?」她迷惑地问。「能见到皇上的人,不都是很了不起的人吗?我做了什么,皇上要见我?」
「因为你是杜凝芙。」
听到这儿,杜凝芙一震,神色顿时刷白下来。
「皇上他…因为我是妖女,所以要杀我?」
他不忍心见她痛苦,将她抱进怀里,浑厚低沉的声音悦:
「别害怕,皇上见你的原因不在于杀你,在于要见你的‘神力’。」
‘什么神力?」
「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能与花草说话?」
杜凝芙迟疑了一会儿,点头道:「我可以,皇上要我表演给他看吗?」她的灵眸忽地一黯,透露出一股深沉的悲哀,像是伤口结痴后,又硬生生地被挑开。
「皇上对怪力乱神之说向来很有兴趣,当萧中诚建议花朝节中,应该有一个可以跟花草沟通的人,我就知道不妙了。」
「你担心我不能让皇上满意?不要紧,我想皇宫大内的花草也是很可爱的,我应付得来。」她隐去内心的不安,露出微笑。
易戬寒眼神复杂难测,若是事情那么简单,他就不必那么操心了。
「皇上是个什么样的人?」杜凝芙洗净双手后,眨著灵秀的杏眼,充满好奇的问。
「别问,对你没有好处。」
杜凝芙宁可自己是多心了,因为,他还在为此事闷闷不乐。
「你告诉我,你对我被邀请进宫有何看法?」她必须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最担忧的是什么,才能避免憾事发生,毕竟,那是皇宫大内,一个规矩多、礼节繁的地方。
「皇上下旨,不得不从。」
「你不喜欢我进宫,对不对?」她握著他的手,直视他复杂的、眼楮。易戬寒沉默不语,眼神却已经透露出他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
「你怕我不识大体、不懂宫里的规矩,触怒圣颜吗?不然非进宫不可,那我一定会凡事小心谨慎,不给你添麻烦,不丢你的面子,这样你放心了吗?」
「不放心!」他忽然怒声道。她那么善解人意,那么完美无暇,这样更容易博取皇上青睐,教他如何放心得了?
「那……除非你叫我开口说话,我才开口,而且我回表现得很得体,让所有人都对我刮目相看.这样你放放心了吧?」
他忍不住啐了一声.难得情绪激动的说:「我要抗旨,绝不让你进宫!」
「寒!」她看著他拿起面具,怒七冲冲地离开了,她开口,百思不得其解。
「我有把握不触怒皇上,为什么你还不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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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儿要抗旨?!这可是砍头的罪呀!」柳氏闻言瞪大了眼,忧心忡忡的问:「寒儿这孩子就是这样,一点也不适合当官,有时候甚至用任性来说他也不为过。」
「娘,我觉得另有隐情。相公会如此不放心,一定是怕我表现得不好,扫了皇上的兴,要是惹皇上不高兴,可能会牵连到府内上下。娘,你去跟相公说说,媳妇一定会谨慎行事.请他放心,更别冲动的说要抗旨,好吗?」杜凝芙说道。
「这孩子真是的,进宫表现不好也不至于杀头,但抗旨却是要杀头的,这点利害关系都不懂,怎么当官呀、柳氏急得在厅堂上走来走去,看到一旁闲闲喝茶的易政丰,忍不住抱怨道;
「这些年你都是怎么教他的?教到连最简单的利害关系都不懂?」
易政丰放下杯子,把杜凝芙重新打量了一遍,无奈地笑了笑。「难怪寒儿要抗旨,也不愿带芙儿进宫了。」
婆媳两人相视一眼,仍然模不著头绪。
「老爷,你知道寒儿为什么要冒著抗旨的危险,也不让芙儿进宫?」
「这件事是萧中诚提出来的吧?」易政丰问道。
「嗯!相公是这么说的。」杜凝芙杏眸中净是不解,这跟萧将军有何关联?
「萧中诚分明是故意的。皇上耽溺美女与酒色,后宫三千亦不满足,记得数年前,他看上了朝野中一名文官的妾室,文官为了保全家性命,几乎是欢欢喜喜地将妾室送给皇上,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有了前例,百官皆有共识,千万别让内人人宫,否则,只要稍有姿色,绝对是有去无返。
这样说完,你们明白寒儿为何宁可抗旨,也不肯让芙儿进宫了吧?」
易政丰解说了一遍,心里对杜凝芙有了更深一层的认识,她竟让儿子的冰心融化了。
「老爷,你怎么不早说啦?芙儿,你真棒,寒儿这孩子虽然情淡,却唯独对你情浓。」柳氏笑咪咪地说。
「即使皇上如此,仍不可抗旨。我得想办法应付皇上。」
「对,芙儿,娘也陪你想想。」
进宫当日,易戬寒倚在门板上,双手环胸,眼神犀利,浑身散发一股猛锐不可侵犯的力量。
杜凝芙穿著一袭粉蓝色的朴素罗衣儒裙,头饰更是简单,只插上一支翠绿王习,丝毫不像官家夫人。
「寒,我准备好了。」
易戬寒一转身,利眸忽地变幻莫测,有太多情绪闪过。她的打扮比平时更质朴简单,就像在市井上看到的妇人一样。
脸上蒙著一条粉蓝色的面纱,不透明的材质,无法瞧见巧鼻以下的容貌。
但即使她遮得再彻底,又有何用呢?萧中诚既然是故意设计,必定有办法让她揭下面纱,届时再阻止已是回天乏术。
「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皇宫大内可不是单纯的地方。」
他冷声道,眸子也是冷的,他知道自己在掩饰内心的惶恐——失去她的惶恐。
「你放心好了,即使是龙潭虎穴,我也会步步为营,把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圣颜,让皇上更重视你、称赞你有位贤良淑德的好妻子。」
面纱之下的红唇悄悄地在笑,这番话分明是要惹他更担心了。
这项计划她不得不瞒著他,因为,若跟他商量了,他绝对会反对到底——这是婆婆说的。
当她提出这个点子,婆婆起初是十分反对的,毕竟,那将是跟著自己一辈子的事,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极大的伤害,但如今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呢?婆婆哑口无言了,为她的牺牲落了泪。
易戬寒脸色铁青难看,不悦地迈开大步走去,杜凝芙只得乖乖的跟著他。
出了宣宸府,两辆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候,杜凝芙上了前面的马车,水奴则坐在后面的马车内。
当马车走动时,杜凝芙才望著身旁的空位悠悠的叹了口气,他选择了水奴那边。
事实上,易戬寒是骑上骏马,跟在两辆马车的后面,独自啃噬内心的惶惶不安,并生著闷气。
御花园内桃花浑如锦帐、杏花繁盛如雪,石榴艳若丹砂,百花在春寒料峭的春风中摇曳生姿,紫艳馥郁、花香阵阵,不时穿梭在花丛绿叶中的蝴蝶,忽高忽低、忽快忽慢的飞舞,极目望去仿如绣如画,一片生意盎然。
皇上坐在馥芳亭的正中央,多位深受宠爱的嫔妃或立或站,亲自伺候皇上。
而立于两旁的臣子,时而相互敬酒斟酒,时而目不转楮地观赏节目,一片欢乐快意,不少臣子在观赏之余,还不忘对萧中诚阿谀奉承一番。
「哪里,最精采的节目还在后头呢!」每当萧中诚被捧得心花怒放时,总是故作谦逊,然后瞥向沉默寡言的易戬寒,他现在的风光,连尚书都要敬他三分。
节目一直在进行著,易戬寒耳边净是萧中诚虚荣的笑声,和不时的椰输,这些他全不会看在眼里,他只担心最后要出场的杜凝芙。
当水奴穿著一袭半露酥胸的鹅黄衣裳出来,立刻惊艳全场,皇上更是目光须臾不离地注视她。
人比花娇,大概就是说这种情况。
因为当水奴一出现,御花园内的百花便尽失颜色,水奴的娇媚,盈盈浅笑,翩翩如仙的舞姿,迷惑了所有在场的人。
「这是谁?」皇上双眼炯炯的燃烧,定定地望著飞舞的仙子,那副非要得手的猎人姿态,在场的臣子皆知,水奴是逃不了了。
「回皇上,她叫水奴,是一名轰动京师的优伶。」萧中诚得意的说。
「优伶?是践籍出身吗?」
「是。」萧中诚并不刻意隐瞒,水奴介怀的便是这点,否则,也不用屈就易戳寒,以她的姿容手段,要搂获皇上的心并非难事。
「这是谁负责的?」皇上并没有因为她是贱籍出身而浇熄兴趣。
「皇上,是臣下。」易戬寒回答。
「做得好,没想到你也懂得朕的口味,赐黄金一箱。」
「谢皇上。」易戬寒神色未改。
萧中诚心中十分不是滋味,要不是他刻意安排,易戬寒会有此福分吗?
「皇上,若是水奴让皇上觉得国色天香,那么皇上若见到易将军的妻子,定会惊为天人,久久不能自己。」
萧中诚必恭必敬的笑中暗藏著好险的敌意,不断压迫易戬寒。
「哦!是真的吗?」皇上立刻将问题丢给易戬寒,双目熠熠,仿佛已经见到杜凝芙本人。
「回皇上,臣下的拙荆并未如萧将军说的那么美丽,萧将军对拙荆是夸赞了。」
「易将军,我可不想背上欺君罪名。皇上,臣下绝无谬赞,杜凝芙根本就是天女降生,所以天赋异禀,自小便有与花木谈话的能力。」萧中诚说。
「废话不必多说,朕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易将军的夫人了。」
皇上仰天大笑,今日能见到两名比花娇的可人儿,真是人生最快意的事。
易戬寒表面镇定,就如一面不起波澜的镜子,然而,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正卯起来冒冷汗,锦衣工袍之下,汗流浃背得难受。
水奴又舞又抚琴,才貌双全,赢得皇上及众多臣子的掌声,
皇上并向萧中诚暗示,今晚就由水奴侍寝。
最后一项节目便是由杜凝芙出场,虽然她信誓旦旦的说会有得体的表演,绝不给易戬寒丢脸,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跟她说要表演什么,完全得看皇上兴致所到何处来决定,也就是即兴表演。
她的内心不禁为场面之浩大而惶恐不安,真的,她此时好想握住寒的手。
「报上名来。」萧中诚喊道,为她脸上那条碍眼的面纱而皱眉头,不过,或许那是个噱头。
「民妇杜凝芙。」她不安的灵眸快速搜寻著易戬寒的身影,在见到他的身影后,心上的大石才缓缓落地。
皇上蓦然起身、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因为他亲自走到杜凝芙身旁,兴致勃勃地注视她。
杜凝芙心惊地倒退一步,易戬寒已经站在她身边。
「听萧将军说,你不仅有沉国落雁之貌,根本就是天女转世,有没有这回事?」
皇上仅看见她一双似水秋眸,以及如黄莺
出谷的甜嗓,整颗心他已沉沦了,他能肯定,她绝对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特别最美丽的。
「回皇上,民妇并非天女转世,亦无绝世之貌。」
「谦逊之辞。」皇上轻佻的一笑。
「皇上,民妇句句属实。」
「那你能懂花语,这又怎么说?」
「世上奇人异事多得不胜枚举,民妇承蒙上天错爱,才拥有这项奇能。」她心中微感苦涩,因为这项奇能,害她这一生过得比别人辛苦。
「那朕倒想看看你这项上天错爱的奇能。」皇上望著一片万紫千红的花海,陷人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