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公主在她成年的第一天得以离开宫殿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她在未知的世界里解救了令他怦然心动的王子。
而我——我解救了他即将倒闭的公司却是因为一个骗局,很显然的,这是一个既不美丽又不浪漫的开始,我猜就是因为如此,我才会误以为这是一个对我没有威胁的故事!
荆泰生
※※※
她从来不做好事。当然,在行人天桥上丢丢铜板,在戏院门口买买口香糖、和偶尔匿名捐点钱或在预算会中偷偷加上一笔慈善赞助基金,这些对她来说不算是好事。
她怎么会做好事呢?好人总是会吃亏,会被人欺负,好人的下场总是很可怜的。尤其是那种被公认的好人,那种生活根本是无法想象的悲惨!
所以她从来不做好事。
令人不可置信的是:她竟然做了?!
荆泰生瞪著自己办公室的门,眼中某种灸热的光芒亮得足以使她在黑夜里被当成外星人。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会如此愚蠢!桌上应该爬满黑字的文件空白地嘲笑著她,而她又气又恼的」叭」一声用力合上它,面对错误也比面对这种改变来得好!
她真希望这是一个错误!
她真希望是由于她的粗心、她在大意或她的能力不足而失去这笔合约的,可是——
可是竟然不是!她是一时愚蠢把它拱手让人的。
只因为那个老人家看起来如此的可怜,为了他的公司奔波劳苦,却敌不过大企业的庞大气势,只是因为——因为她一时的心软!
她觉得歉疚。
这是她进公司五年多以来,第一次犯这种不可原谅的错误!她是「方氏」的业务经理,她的忠诚也是以「方氏」为第一优先,可是现在她却为了自己的一时心软,而使「方氏」失去了数百万元的生意。
数百万元对「方氏」来说当然不是大数目,可是她所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她的忠诚有了污点。如果她审判自己的话,这种行为无疑是死罪一条!
包奇怪的是,她一点也没有后悔的感觉。
「泰生?」
一只纤细修长的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她眨眨眼楮,努力使自己自神游中回来:「群美。」
方群美优雅地坐在她身旁的大沙发上,姿势完美得令人嫉妒,她俏皮的朝泰生微笑:「神游到哪个星球去了?连我敲门都听不见?」
她耸耸肩,挥掉恼人的思绪:「什么风把你吹来的?你不是忙著国际服装秀吗?」
「对呀!可是我听到一个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事情,所以想尽办法赶来探求真相。」
「你这只好奇的猫!有一天你会被盐毒死!」
「多么仁慈的说法,上次你说我是臭鼬,这次很显然有进步。」她笑嘻嘻的回嘴。
「好吧,有什么事快说?!」
群美乌溜溜的眸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开口:「我爸说你通敌叛国!」
泰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董事长是个国剧和武侠小说迷,有时他的形容词真会叫人啼笑皆非?!「那我岂不是死罪难逃了?」
「很有可能哦!你赶快告诉我‘敌’是何人?如何是个风度翩翩的佳公子,我就考虑在我老爸面前说情,饶你不死!」
她又好气又好笑的瞪著群美,群美虽然是国内知名的模特儿,可是有时她真像个孩子,既顽皮又可爱!
群美直直的盯著她催促著:「快说嘛!」
「我才不要告诉你。」
「荆泰生?!」
「我有不说话的自由。」她一脸正经。
「那我有说话的自由喽?」群美邪邪的笑笑:「我到商业周刊上去刊登你伟大的善行,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
泰生掏出她的白手帕摇了摇,群美一脸得意的坐在沙发上等著她开口。
「你真是一点也不优雅。」她咕哝著。
「快点说!你要是再不告诉我,我还会更不优雅!」她要胁。
泰生叹口气,把事情的原由告诉她,一边仔细看著她的反应。
「就这样?」群美怀疑地斜睨她:「没有王子?」
「我又不是公主。」
她不悦的噘起完美的樱唇。「一点都不好玩,原来还以为你终于有救了呢!」
这次轮到泰生笑眯眯的开口:「真遗憾啊!」
群美手支著下颚,斜睨她的好友:「既然对方不是什么王子级的角色,你干嘛大发善心?」
泰生整张脸蛋登时垮了下来,「要是我知道就好了。」
「那些有资格让你大发善心的男人全成了你的俎上肉,现在你反而对一个小老头儿做好事!」群美摇摇她美丽的头颅:「我该说什么?」
「滚出去?」她充满希望的建议。
「多么美妙的想法!真希望我能这样说!」她哀怨的看著她:「我爸老是说你比我还像他的女儿,而我哥——」
「我认输可以吧?」泰生摇摇头:「你应该去当主持人的,口才无人能敌!」
群美狡狯的笑了起来,捉弄泰生比什么都好玩,她的生活实在太严肃了!她一直希望她的哥哥方群智能把泰生追到手,可惜泰生的心防固若金汤至今无人能破,如果不是她的家庭——也许她不会这样?!
哎!有时候造化真是弄人!
※※※
韩拓半躺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一双眼楮直勾勾的盯著班驳的天花板,似乎上面有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他很高,运动员般的体格完全不像坐办公室的人,反而更像终日在阳光下生活的男人,随意而悠闲的姿态中总有一股逼人的爆发力潜伏著。
他不帅,但深刻的五官和漆黑凌乱的黑发配合起来,却是个十足的男人,粗犷大胆的男人。
狭小的办公室似乎容不下他的宽肩长腿,而他却安适得仿佛他置身天堂。
「韩拓!」孙伟平手中握著一份合约兴高采烈的冲进来:「韩拓!」
「啥事?」他懒洋洋的抬头。
「合约到手了。」
「不可能。」他转过头,重新研究天花板。
「真的!白纸黑字写得一清二楚,我们拿到了!」他将合约晃到他的鼻子前。
韩拓瞄了瞄上面的字,突然一跃起身,动作快得让伟平根本来不及闪躲,二个高大的男人顿时撞得东倒西歪,跌坐在地毯上。
「怪怪!好家伙!真有你的!你真的弄到手了!」他大笑著拍伟平的肩:「没想到我们居然从‘方氏’的手上抢到这纸代理权了!」
「不是我。」伟平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站起来。
「什么?」他狐疑的看著他的老友,笑意褪尽,他大声的申吟起来:「不!不要告诉我!」
伟平忍不住地捧腹大笑起来,韩拓这种表情非常少见,可是每次一看到他就会忍不住想笑。他笑得眼楮都掉出来了,边笑还边喘气:「来——来不及了——」
「该死!」韩拓狠狠的瞪著伟平:「你能不能不要笑了?」
伟平一看到他的脸又不可遏抑的大笑起来,韩拓徒劳无功的瞪著他,好一会儿终于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
韩拓站在铁门外,手按著门铃不放,颀长的身躯闲闲的倚在墙上,一点都不像在等任何人来开门的样子。
他已经按著门铃不放至少有五分钟了,再按下去铁定要换一个门铃,有时候他会觉得里面住的一定是《木偶奇遇记》里面的那只蜗牛。
门拉开一条缝:「谁啊?」
「嗨!爸!是你儿子。」他朝他父亲恭敬地笑。
「我生病了,不宜见人。」苍老、沙哑而且委屈的声音,如果韩拓不是如此的了解他的父亲,他甚至会以为老人眼中闪动的光芒是泪光!
「既然生病了,那当然应该有人来照顾你啊,我是你儿子,你不能拒绝独子的孝心吧?」他哄道。
老人犹豫一下,终于小心翼翼地打开门放他进去。
凌乱的客厅杯盘狼藉,小茶几上残留著未喝完的汽水、啤酒和花生米,电视里仍播放著警匪枪战片。
「生病了?嗯?」他挑高两道浓眉,似笑非笑的瞅著他的父亲。
老人神情闪烁,却又理直气壮的开口:「生病的人当然也可以看电视和吃东西,让自己得到最舒适的照顾!」
「我看不是吧!你根本不打算让我进来,是怕门铃再被我按坏才开门的对不对?所以才会来不及收拾东西。」
「才不是!我为什么要怕我自己的儿子?你总不至于弑父吧!」
韩奇风远远的坐在另一边的沙发上,小心翼翼的看著自己高大的儿子。
「咦!我没说你怕我啊!爸,你怎么这么心虚呢?」
「又在套我话!苞你老妈一个样子!」他咕哝。
韩拓自怀中掏出合约:「别装了!爸,又是你干的好事!这次你又骗了哪一个可怜虫?」
他眨眨眼楮,得意的神情在脸上一闪即逝,他无限委屈的开口:「你真不孝!怎么可以对自己的父亲说这种话?我又不是骗子?!」
你正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骗子。
韩拓瞅著他的父亲,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韩奇风玩这种把戏至少有大半辈子了,可是他似乎乐此不疲,从别人手上骗得一些东西给了他极大的成就感,可是这次实在太过份了!
「你如果不坦白告诉我,那我就找妈来。」他要胁。
「你冤枉我!」老人指控。
「我冤枉你才怪!如果我冤枉你,那这份合约是从哪里来的?‘方氏’会平白几百万送给我?」
「那是因为我有商业天才,英国公司相信我。」
韩拓好笑看著他父亲:「爸!你我都清楚,你什么都可能有,就是没有商业天才,你连买东西的钱都会算错!」
「谁说的?」韩奇风气急的瞪著他高大的儿子:「我有!」
他耸耸肩表达了他对这句话的看法:「不要扯开话题,这份合约是从谁身上骗来的?」
「不干你的事!」老人赌气的坐在椅子上不肯开口。
「不干我的事?嗯?」他窃笑地拉长尾音。」这可是你不打自招!」
老人呆愣半晌:「不孝子!我这样做全是为你好,你不但不感激我救了你那间破公司,反而回过头来咬我一口!」他咕哝。
「爸,要我说几次你才会明白我的破公司没有快要倒了?」他耐心的解释,仿佛眼前是一个顽劣固执的小孩:「我的公司看起来虽然不怎么样,可是它的营运很正常!」
「伟平说银行不肯给你贷款,因为你没有固定的客户,你的公司岌岌可危!」
孙伟平!他在心里咕哝,终于不太情愿的承认:「好吧!不是很好——」
韩奇风脸上现出胜利的神情:「这就对啦,天下父母心,我怎么舍得我的独子受苦呢?所以我做的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韩拓撇撇嘴:「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你骗了哪一个倒霉蛋?」
他闭紧唇,一脸反抗的神色。
「我要打电话叫妈过来了。」韩拓转了转眼楮,改轻声哄道:「爸,我又不会怎么样,只不过是想谢谢他罢了,你可以信任我。」
老人仍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韩拓终于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虽然他表面上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但当他的儿子拨进号码,开心的喊声:「妈,」的时候,他仍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狠心的儿子!
※※※
夕阳斑斓的光线自厚得的窗帘缝中透了进来,洒了一地的金光,老人枯瘦的身影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双眼视而不见的穿过遥远的时空,沉浸在昔日辉煌的记忆里。
原本盖在膝盖上的毛毯不知何时已落在地上,他穿著颜色黯灰的毛线衣,脸上的颜色和毛衣一样惨淡,如果不是他浊重的呼吸声显示了他仍活著,否则很难自他身上找到其他的生命迹象。
荆泰生走进充满药味的房间,一声不响的拾起地上的毛毯盖在父亲的身上。
「爸,我回来了。」
「嗯。」
就像往常一样,正常的谈话根本引不起她父亲的兴趣,荆远达只活在过去的记忆里,除了过去的影像,他看不到任何的外界事物,甚至包括他的女儿。
「今天阿珠放假,我们去外面吃好不好?群美说有一家川菜馆子很道地,你会喜欢的。」她蹲在父亲的面前,握著他冰冷、了无生气的双手,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空茫的双眼自遥远的时空中拉回:「我不饿,你自个儿去吃吧。」
「爸!你一直不吃东西,身体怎么会好呢?多少和我去吃一点吧!」她恳求地看著自己的父亲。
他还不很老,可是看起来却像个至少有八十岁的老人,昔日粗厚的黑发,如今只剩稀稀疏疏的几根覆在他的额上,原本强健有力的躯干也只剩下一把瘦骨。
他曾是她心目中不倒的巨人,也曾是她最依赖信任和尊敬的人,可是短短的几年,他老了,衰弱了,而且他永远的失去斗志了!
荆远达混浊的双眼凝视他的女儿,试图自她身上找到亡妻的影子,可是她如此的酷似自己,竟看不到半点她母亲柔美的面容。
他轻叹一口气,摇摇头:「你一点也不像你妈……」
泰生咽下心中的苦涩,每次听到他说这句话,总会让她感到无可言喻的痛楚!
因为她一点都不像自己美丽的母亲,所以她一直得不到父亲的关注。如果她很像自己的母亲,那父亲的眼光是不是会多在自己身上停留一会儿?
「爸——」
「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下。」他重新将眼光定在过去的某一点,在里面寻找他失去的欢乐与爱,将自己的女儿摒弃在外。
荆泰生沉默的站了起来。
案亲从来就不需要她,他只要靠著过去的回忆就能活下去,而在他的回忆中根本没有她,或者,没有现在的她。
二十年了,母亲已经死去二十年了,在她的印象中,母亲只是一个既模糊又遥远的影像,很难相信一个人可以靠著这些活下来,而她的父亲就是这样活了二十年。
也许有人会说他痴情,但泰生只认为那是残忍!
他残忍的冷落她二十年了!
当泰生把自己丢在自己房间的大床上后,泪水自哀伤的眼中落了下来,即使经过这么久了,她应该早已习惯了,可是她仍心痛得难以承受!
或许这就是她为何会对那老人心软的原因,韩奇风看起来虽然苍老、虚弱,可是他的脸上却散发著生存的光芒,那种光芒使她想起终日沉缅在回忆中的父亲,过去的他,脸上也曾有那样的光芒。
为了生存而奋斗,那种神采令她感动!
也许正因如此,所以她一点都不后悔,那样的生命力多令人艳羡!而她自己,她知道,她的光芒却正在渐渐消失。
在努力这么多年之后,她终于开始相信她将败给她的父亲了!
※※※
「怎么样?他说了没有?」孙伟平笑著迎接韩拓进门。
他耸耸肩:「没见过他什么时候如此固执过!连我老妈出动都拿他没办法。」
「也许他这次说的是真话?」
「你今天才认识他?」他白伟平一眼:「更何况我都套出话来了,只是他一直不肯说那个倒楣鬼到底是谁。」
「大概是‘方氏’某个刚出炉的小业务吧!」伟平倒了杯水给韩拓:「反正总不会是他们的大头。」
「那是当然!」韩拓坐在办公桌上,抓抓一头乱发:「如果是荆泰生自己出马,别说被我老爸骗只怕我老爸连骨头都会不见!」
伟平摇摇头:「可怕的商业界女煞星!」
韩拓不屑的开口:「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头也难怪会没人要!她八成长了六只角八只手!」
「听说长得不错。」
「就算她美若天仙也是个蛇蝎女人。」他嗤之以鼻。
孙伟平耸耸肩:「你打算怎么办?」
「英国方面不是很快会派人来吗?弄个庆祝酒会,给‘方氏’发张邀请函,那个人一定会出现的。」
「如果是荆泰生来呢?」
「不大可能吧?我们这种小鲍司给她塞牙缝都不够,更何况她太忙了。」韩拓极有把握的开口:「就算她来也是来看看是何方神圣抢了她的生意的,到时我们再看著办吧!」
※※※
何安琪推开空无一人的经理室,并迅速的关上办公室的门。
荆泰生不在。她知道她不在所以才进来。环顾室内,业务经理室并不大,装饰也不豪华,可是桌上那面写著头饺的牌子却像黄金一样,散发著诱人的光芒。
她属于这里。
很久以前她就决定要这个益。
她为「方氏」效命七年,所有美丽的青春和花样般的岁月全投注在这里面,可是他们竟没注意到她的才华!
荆泰生年资比她低,才干也不过尔尔,但今天这间办公室和经理的头饺却属于她,叫她如何心服?
办公桌上的文件推积如,荆泰生向来不是个有效率的人,她的桌子乱得人一坐到后面,就会被那一堆文件给淹没。安琪不解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坐在这个位置?
她走到皮椅上坐定,重新环顾室内,发觉一切都变得美好起来,甚至那原本无可忍受的杂乱也变得理所当然了!
桌上方方正正的摆了一份文件,封面上是荆泰生潦草的字迹。
她毫无愧疚的拿起那份文件仔细观看,好半晌终于绽出一个美丽的笑容。
原来如此!
显然荆泰生也有犯错的时候,这种错误若上呈董事会,到时连方董事长也无法袒护她吧?
安琪憨憨的笑了起来,几年来的抑郁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她看看手中的红贴子,光明的前程在她的眼前开启了一条康庄大道!
「安琪?」
她一震!连忙放下手中的文件,塞进那一堆文件山里。
泰生和群美打开门走了进来,群美面色不善的瞅著她:「你坐在那里有事吗?」
「我在替经理整理一下,我进来的时候没人,看见桌上这知乱忍不住想收拾一下。」她强自镇定的站起来,祈祷脸上不曾泄漏任何痕迹。
「我看不出有任何整理过的痕迹。」群美不客气的反驳。
安琪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和群美打一开始便彼此相厌,她打心眼里瞧不起终日花枝招展的群美,问题是群美是股东之一,她根本得罪不起。
泰生笑著缓和情势:「你们别这样,安琪,有什么事吗?」
她定了定神,将邀请函送到她的面前:「‘拓传企业’送来的邀请卡。」
泰生面不改色的看过红色烫金的贴子:「你去吧!」
安琪仔细观察泰生的脸色,竟没在上面看出半点痕迹,她收回帖子:「你不去吗?」
「我们和‘拓伟’没有任何来往,如果你不想去的话就送篮花什么的,都无所谓。」她坐回她自己的位置,迅速瞄了她一眼:「还有事?」
「没有了。」何安琪告声罪,退出经理室。
群美斜睨关上的门,极不优雅的自鼻子中哼出一口气。
「你们两个真像两只刺猥。」泰生笑道。
「我就是讨厌她!心机重的女人已经够糟了,她不但城府深而且妒心强,我真不知道你干嘛升她当副理。」
「她的年资比我深,而且办事能力也不差,我升上了经理她一定很不服,如果不安抚她反而更糟。」泰生就事论事的口吻换来群美不屑的哼声。
「她为了业务经理的宝座都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了,你还替她说话,哪天小心她背后捅你一刀!」
「你简直不优雅到了极点,方群美。」她笑骂。
群美吐吐舌头:「谁叫我一进来就看见她,对她我想不出任何和优雅沾上边的词来用。」
泰生望著桌上凌乱如昔的文件,不禁在心里叹息,她又何尝不明白安琪的用心呢?只是她实在不愿意让彼此不合而影响工作情绪,现在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便是工作了!
「泰生,听我的话,别让她太靠近你,那种女人没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群美正经的看著泰生。有些人外表强硬,其实内心却很脆弱,泰生就是这种人,有时想想这样的人很悲哀,因为他们在笑容之下总潜伏著不可预知的伤痛!
「好!我一定会和她保持三公尺以上的安全距离,这样你满意了吧!」
「再加长一倍如何?」
「你何不建议我开除她?」泰生斜睨群美俏皮的神情。
她嘻嘻笑了起来:「我投赞成票。」
※※※
如果人间的真情可以衡量,那初恋的失去无疑将满溢在心底深处。
方世城坐在他别墅的阳台上,冬日明明的阳光晒在他斑白的鬓发上闪著银亮的光芒。
抽著烟斗的他年近七十却依然健朗如昔,脸上的风霜并未使他显得老迈,反而更替他凭添了几许风采。
他拥有当年他所没有的一切:财富、盛名、和一双孝顺杰出的儿女,老妻在几年前撒手人寰,而他也满足于目前的生活,续弦,想起来是多余而且可笑的。
他没什么好不满足的,他这一生所追求的几乎都已到手,只除了一点:他所爱的女人。
问题是她也死了,在许多年前便死了,而他至今仍然念念不忘,如果当年他不是那样专注于前途而且不是那样该死的谦让,或许今天的局面全完全不同。
他一直以为自己做对了,可是没想到反而因此失去了她,也失去了一个好友。
其实事到如今再去追论谁是谁非已不重要了,逝者如斯,想再如何都已稍嫌太迟。他所遗憾的是,活著的人已不能再像过去了。
他看著泰生长大,看著她一天比一天忧郁,一天比一天更加的防卫自己,到现在终于看见她把自己包裹在密不透风的心房里。
他不能理解。
这孩子犯了什么错?为什么她必须去承受父母失败婚姻的苦果?
他无能为力了二十年,难道他还要继续无能为力下去?让荆远达硬生生的破坏自己女儿的幸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