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龙共舞 第十章

秋高气爽的日子很快过去。

转眼,寒冬腊月来临。

房间里虽然生了一大盆旺旺的炭火,家乐仍整天捂在被子里。

拜耶律明珠所赐,她已经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废物。

她现在越来越依赖于罂粟,由原来的一日一餐变成一日三餐,分量也下得越来越重。

她已不再打探解药的事了,如今给她解药说不定她还不想吃。那种通体舒泰、飘飘欲仙的感觉令她沉醉,不能自拔。

偶尔,她会想起师父、爹、娘,甚至左政、喜儿、宫雾惜,左媛以及旃辰。可是他们的面容都已模糊不清,好像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她尽量避免想到龙郅,她会心痛,心伤,心酸。

夜深人静,如果不靠药物助眠,她会睁眼到天亮。

没有泪!她不允许自己流泪。

她模著自己日渐纤瘦的手臂,傻笑摇头。

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白白费心了十几年。

师父,徒儿没有出息,落到这步田地,让你失面子了。

龙郅,今生无望与你共效于飞,惟愿来生再结良缘。

「你这里好暖和啊!外边真冷!」耶律明珠娇笑著走进来,脱下狐皮披风随手扔在椅子上。

「师父,我今日带了一样好玩的物事来给你,你想不想看?」耶律明珠一脸期盼。

「好吧!是什么?」家乐意兴阑珊地答。

但耶律明珠却一脸兴奋,拍了拍掌。

门开了,进来一个面黄黄的留撮山羊须的男人,穿著好笑的油绿长袍,跟只大青蛙似的。

他低头哈腰地进来,对耶律明珠鞠了一躬,恭恭敬敬地口称:「小人参见明珠郡主!」又朝斜卧床榻的家乐鞠躬,「少爷好!」

少爷?家乐苦笑。她身上穿的是耶律明珠给她的锦衣华服,颜色虽鲜艳,却是男子的服式。想来在耶律明珠心底,仍是把她当作男子!

「师父,这人是变戏法的,手段可高明了!是六叔带来给爹爹祝寿的,我特地要过来给你看!」耶律明珠指著绿袍人献宝。

家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你好好表演吧!把绝活全都拿出来。逗得少爷高兴了,本郡主大大有赏!」耶律明珠一挥手。

绿袍人开始变戏法,他那绿长袍里似乎有古怪,居然藏得下五只鸽子,三只鹦鹉和两只兔子,最后竟钻出一头小猪,满屋乱跑,还往家乐床上拱。

家乐拍著床,对著一室混乱哈哈大笑。

耶律明珠十分高兴,侧头避开向她直冲过来的鸽子,拂落掉在肩上的羽毛,对绿袍人说:「好,把这些活物都收起来吧!你刚刚在前厅变的那火龙戏珠呢?

演给少爷看看!」

「遵命!」绿袍人垂手答,「小人不但变火龙戏珠,还可加一段百鸟朝凤。不过小人需要这火盆作道具,不知可否?」

「好好!随便用吧!」这回是家乐挥手答应,似乎迫不及待要看接下来的好戏。

耶律明珠用脚拨开挡路的兔子,轻移莲步,走到家乐床边坐下,巧笑倩兮:「师父,是不是很有趣?如果你喜欢,徒儿就把他留下,天天变戏法给你看,好不好!」

「好!」家乐点头,仍目不转楮地盯著绿袍人。

他把炭火盆移到房正中,背对家乐,双手撑开绿袍,遮住火盆,口中念念有词,全身抖动,渐趋剧烈,绿袍就像波浪般起伏。

忽地他大喝一声「著」,收手站开。

家乐顿时瞠目结舌,火盆上空冉冉升起一条火龙,婉延盘旋而上。

绿袍人取出一铁棒,顶端绑了一白色小球。

「火龙戏珠!」他大声唱名,将白球置于火龙顶端。

「轰」,烈焰腾空而起,足有丈余高。幸亏屋顶高,否则这会房梁就著火了。

只一刹眼功夫,火焰灭了,火龙消失。绿袍人又恭恭敬敬垂手站立,好似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不是说还有什么百鸟朝凤吗?快些变啊!」家乐著急地催促。

「少爷有令,岂敢不从、小人这就变了来!」绿袍人仍旧如同开始的动作,展开长袍,遮住炭盆,浑身抖动,忽地大喝一声「著」,站开。

火盆上空飞舞著一只火凤凰,身旁伴随阵阵烟花似的火星。

绿袍人却并不收势,仍挥动长袍四面游走。忽走动几圈,大声唱名:「百鸟朝凤!」

话音未落,小猪乱突乱撞,撞翻炭盆。绿袍人将长袍一解,甩在地上,顿时,黑烟四起,纱帐幕全都熊熊燃烧起来。

整个房间被浓烟笼罩,伸手不见五指。

「师父!」耶律明珠大喊,往床上模,哪里还有家乐的影子。

早在绿袍人喊「百鸟朝凤」的「凤」字时,家乐便朝床的另一边悄悄移动。浓烟一起,她立即往床下滚落。电光火石之间,一双强壮的手臂接住她,分毫不差!

熟悉的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抱紧我!」

龙郅!

家乐紧紧搂住他的脖子,几乎滴下泪来。

她的绿袍英雄!

浓烟烈焰中,龙郅抱著家乐冲天而起,穿过屋顶。

撞碎琉璃瓦,落在庭院当中。随即又飞身上了另一栋房的屋脊。

一群侍卫在地上呼喝追赶,还有的则急忙救火。

前院给八王爷耶律臻祝寿的众人都纷纷往后院赶来,救火的救火,追人的追人。一时间,整个八王府喧闹不休。

龙郅抱著家乐在屋顶上疾奔。王府高手如云,虽然此刻都集中在前厅保护耶律臻,相去甚远,但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奔出王府大苑,跃过高墙,龙郅落在一棵大树上,撮唇长啸。

「得得」蹄声传来,随即,一身雪白的照夜狮子马如离弦之箭般冲来。

龙郅飞身上马,将家乐安置在身前。

此时大批弓箭手闻声而来,搭弓射箭。

照夜狮子马撒开四蹄狂奔,二人一骑,竟比箭还要快,闪电般消失在街角。

龙郅悬著一颗心,催马向城门急驰。忽听身后「吱——」一声刺耳的长鸣,回头一看,一枝响箭划破长空。

龙郅心底暗叫一声糟糕,拨转马头,进了一个小巷子。

他绕来绕去,在一栋小平房前停下,下马前去敲敲门,然后又抱著家乐往前急行。

家乐从他肩头望去,看见那平房门开了,一个人出来迅速牵了马进去,又赶快把门关上。

龙郅又绕来绕去,带家乐进了一间小木房子,竟是一个废弃的马舍。

他从一堆烂草下掏出一个油布包,打开,扔一件衣服给家乐。

「换上!」他说,然后开始解自己的衣服。

两人初作迅速地换了装,又易了容,成了一对再普通不过的老头老太,把换下的衣服包进油布包重又塞进草堆。然后两人互相检视一下,便佝偻著背,一前一后出门。

家乐脚步瞒珊地跟在龙郅身后缓缓走著。街上的士兵多了起来,就刚刚这一会儿功夫,城中便整个戒严。八王耶律臻的军队果然不愧西夏铁骑的美誉。

家乐跟著龙郅又七弯八拐地走了许久,才进了一栋小平房。她的体力已远不及从前,这一路走来,已累得气喘吁吁,香汗淋漓。

龙郅扶她坐在板凳上,问:「你感觉怎么样?要不要紧,还撑得住吗?」

家乐虚弱地笑笑,说:「还好!」

房里出来一个人,手上端著饭菜。家乐定楮一瞧,竟是耶律洪齐,脸黑黑的,留著小胡子,正是那日家乐亲手给他易容的妆扮。

耶律洪齐招呼道:「秦大夫!」放下碗笑道:「错了,应该叫弟妹才对!你们都饿了吧?我的手艺不好,将就著吃吧!」

家乐一看:「很好呀,色香是都有了!」用手指拈起一片牛肉扔进嘴里,「嗯!色香味俱全,手艺到家了!」

耶律洪齐乐道:「秦大夫谬赞了!」

龙郅也咧开嘴微笑,笑容里有著无奈和悲哀,还有心疼。

「耶律大哥,拜托你帮个忙好吗?」家乐问。

「客气什么!尽避吩咐吧!」

家乐开了一张药方递给耶律洪齐,说:「这是化功散的解药,麻烦你去帮我抓了来!」

「行!」耶律洪齐接过药方马上就走。

「等等!」家乐忽又叫住他。

「什么事?」

‘你进药号只说抓半两柴胡,若是没有,那么药方就不用拿出来了。」

耶律洪齐立即会意,点头赞道:「弟妹心细如发,果然是我们这些老粗不能比的!」说完快步离去。

「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耶律臻是铁腕政策,效率奇高。我们边吃饭边等吧!」龙郅进厨房剩了两碗饭出来,递给家乐一碗。

家乐盯著他的手,忽道:「易容膏还有吗?」

「没有了!」

「那么弄一点面粉和泥灰来吧!」

「干么?」

「为我们的手易容。我想马上就会有人来搜查了!」

「好的!我就去准备。」

家乐迅速将两人的手弄出皱纹和皲裂,甚至连突起的青筋都栩栩如生。

龙郅连连赞叹:「青出于蓝胜于蓝啊!二叔都没你这么本事!」

「师父他也来了吗?」家乐闻言十分惊喜。

「他在营地!他也想跟著来,但我不让。你也知道,二叔那脾气,纵使武功高,只怕也会坏事!」龙郅一脸无奈地摇头。

想起师父,家乐不由好笑:「师父只怕又要骂我奇笨无比了!他老是嫌我丢了他血郎中的面子!也不想想自己!我还嫌他呢!」

「那日你被掳走,我马上飞鸽传书给二叔,他一看到信就赶来了,路只用了八天,比你不知要快多少倍!」

「看来师父是日夜兼程。我这徒弟也蛮重要嘛!」

家乐很是得意。

「我今天这已是第三次造访八王府了。头一次地形不熟,无功而返。第二次被耶律臻身边的高手发现,大打一场,还是无功而返。这次幸亏有耶律大哥帮忙,把我介绍给他六叔,这才得以趁耶律臻做寿时混进去!」

家乐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会变戏法!而且还很有档次!」

龙郅把头一吊:「你想不到的事还很多呢!」得意洋洋,不可一世!

「是哦!你很厉害,等到现在才来救我,都过去三个月了!」家乐嗔怪地斜睨著他。

「既使现在,我也不能确定救你出来是否正确!除了化功散,你还中了其他什么毒?」

家乐黯然无语。

「二叔说他也没把握能解你身上的毒。但我想合你们两人之力,机会总是大些。大不了我也去掳了耶律明珠,逼她拿出解药来!」

「不可能的!耶律明珠软硬不吃。你逼她,她宁肯死也不会屈服。」

「那该怎么办?」龙郅第一次如此六神无主。

「不管怎样,先回去再说。有师父在,总会好一点!」家乐不知是在安慰他还是在安慰自己。

吃过饭,刚收拾好桌子,外面传来一阵旮沓的脚步声,接著有人「砰砰」大力捶门。

家乐不会说辽话,迅速到床上躺下装病,由龙郅去开门应付。

龙郅佝偻著腰,颤巍巍地打开门,问:「各位大爷,有何贵干?」

众官兵一见是个老头,也不同他罗嗦,推开他就进屋到处翻查。一士兵看见床上躺了个人,掀开被子,只有一老娘蜷缩著身子不住咳嗽,然后又擤鼻涕。那士兵立即倒退几步,生怕被传染似的赶快出门。

为首站在门口问龙郅:「家中还有几口人?」

「只有一个儿子出去抓药了!」

「抓药?抓什么药?」那军官似乎对这事十分敏感。

「老太婆受了风寒,老汉我结肠拉不出,今日去看了大夫,开了两帖药方,就叫儿子去抓药。不知为何现在还未回。」龙郅罗哩罗嗦讲了一大堆,声音苍老又沙哑,学得惟妙惟肖。

话音刚落,一个小胡子男人走进来,口里还嚷著:「爹,那几家药店都没有柴胡,也不知是撞了什么邪。

看来你这肠子还要结上几天!」一看到官兵,他立刻打躬作揖,「哎哟,军大爷,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大爷我来捉拿逃犯,若有知情不报者,格杀勿论!」那头领恐吓一句,便挥手带手下出门。

屋内三人正待松一口气,那军官又转身回来,上下打量耶律洪齐,问:「看你也年纪一大把了,你老婆孩子呢?」

耶律洪齐一听,满脸皱成根苦瓜,叹道:「唉!您就别提了!我家里实在太穷,前年好不容易凑钱讨个老婆,结果年关还未过完就病死了!倒浪费了那笔钱,直到现在还在还债!」

见军官扭头走了,耶律洪齐还追上去馅媚道:「大爷,您是在八王府当差吧?看这军服,多威风啊!

不知府里还有没有空缺,能不能让小的也去谋个差事啊!大爷?」

那军官把手一挥,皱眉道:「去去!就你这痨病表的模样也想在王府当差?白日做梦!」进了另一家门,把耶律洪齐挡在外边。」

耶律洪齐垂头丧气回来,把门一关,长吁一口气。

马上脸色又转沉重,轻声道:「八叔动作好快,全城的药店都没这几味药,都被搜刮干净了!」

「没关系!我还撑得住!」家乐故作轻松地答,「只要明天出了城,见到师父,一切都好办!」

「是啊!你累了,先去休息吧!我和耶律大哥商量明日的对策!」龙郅心疼她虚弱的身体。

「嗯,那我先去歇息了!」家乐微笑地点头,一转身,脸马上垮下来。

现在她心里正有几条虫子在挠,再过半个时辰,就会有几万条虫子一齐挠了。如果解了化功散,她恢复内力,说不定还能多撑两天。但现在这样,能不能撑到天亮都是问题。

外屋,耶律洪齐告诉龙郅:「你那匹白马已经被打扮成灰马,毛也剃掉不少,又准备了一副笼头盖住大半张脸,尽避如此,它的神骏还是遮掩不住,明日只能靠运气了。

「大不了我硬闯过去!」龙郅咬牙切齿。

「万万不可!护城河足有三丈宽,除非你的马会飞!河里水浅又结了冰,倒不足为惧,但却插满了尖木桩,人掉下去,不死也去掉半条命!你可以冒这个险,弟妹可万万不行!」

龙郅沉吟半晌,说:「不如这样,我就不信明日出不了这个城!」

耶律洪齐听了他的计划,点头道:「不错!我马上吩咐下去!」

八王府。

大火已被扑灭。原先关家乐的厢房此时已变成一堆焦炭。

耶律明珠坐在院中石凳上,一动不动地凝视面前的残坦断壁。她全身被烟熏得乌黑,连睫毛上都挂著烟灰,手指按在石桌上,微微颤抖,任谁也看得出她怒意勃发,王府中一干下人谁都不敢上前打扰她,只得请八王耶律臻。

耶律臻虽已届不惑,仍丰神俊朗。他徐徐行来,在女儿身边坐下。

「明珠,先去收抬打扮一下。瞧你现在这模样,还是我那举世无双的美丽女儿吗?放心好了,爹已下令封城,他们跑不掉的!」

「你以为凭那些饭桶就守得住城门?你太小看独孤龙郅了!」耶律明珠毫不领情,「何况还有耶律洪齐做内应,出城虽不易,却也绝对难不倒他!」

「哦?这独孤龙郅倒是个人物,居然跟洪齐勾搭上了!爹再加派人手!」

「不用了!你明日尽避敞开城门,我自有妙法捉住他们!」

耶律臻竖起拇指赞道:「我女儿才貌双全,果然天下无双!」然后又压低声音,‘乖女儿,将来爹爹成就大事可要靠你帮忙了!」

「爹爹你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就是捡到我娘!」耶律明珠专挑人痛处戳。

耶律臻立即面色一黯:「可是你娘坚持要走!如果她留在我身边,那么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是吗?」耶律明珠冷冷地道,「你的野心是无法满足的!」她站起身来,「爹爹你快去准备,明天我一定要捉到他们!」

不然秦家乐就死定了!她告诉自己。



鸡鸣五更。

黎明前是最黑暗也是守门卫兵最困顿的时候。

夜凉如冰,寒气透骨。

「得儿得儿」的马蹄声划破寂静。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出现一辆破旧的马车,伴随马车袭来的是熏天臭气。

守城门的士兵被马蹄身吵醒瞌睡,精神一振,迎上前去。

「检查!什么来路!晤——好臭!」

马车上跳下一精瘦的男人,打躬作揖:「大爷,小的这是拖了一车粪,麻烦大爷通融通融,给子放行。」

「从哪儿拖来的?」

「东城区挨家收的!」

士兵上前去揭开马车上巨桶的盖:「唔——」立马掩界跳开,「出去出去!」

城门放下,马车「得儿得儿」出了城。

饼了一盏茶功夫,又来了一辆相同的马车,同样臭气熏天。

士兵同样掀开巨桶盖膘了一眼,立即捂住鼻子跳开,挥手放行。

马车出城五里,往路边一停,车上老汉跳下来,解开套著笼头的癫皮马,飞身跃上马背,「驾」一声低喝,纵马急驰。

瞬忽,赶上前面那辆粪车,仍在得儿得儿走得挺悠闲。

老汉靠近粪车问:「家乐,你还好吗?」

瘦子回头一笑:「还好。就是太臭,被熏坏了!」

龙郅哈哈大笑,伸手一捞,将家乐抱上马背,置于身前。二人一骑,绝尘而去。

「太顺利了,似乎不对劲。」家乐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喃喃地说。

龙郅没听清她的话,却感觉出怀中人的不对劲。

他抬手一探她额头,竟模到满手冷汗。

「你还撑得住吗?」他颤声问。

「还行!」家乐挤出两个字,咬牙忍住万蚁钻心的感觉,举手从后脑拔出两根银针。她靠这两根针撑了一路,现在已经撑不住了。

龙郅心知她强自撑持,心急如焚,拨马上了一条岔路,打算走径水江面上横过去,然后抄小道,这一来便近了许多。

天寒地冻了十几天,江面上已结了厚厚的冰,想来行马应该没问题。

龙郅见家乐已摇摇欲坠,伸出一掌抵住她后心,源源不绝将内力输给她。

家乐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注人,精神一振,连忙阻止他:「快停下!你这样救不了我,反耗损了你自己的真气。万一待会踫上追兵,两个人都保不住!」

龙郅收手笑道:「你是秦铁嘴,说曹操曹操就到!」

话音刚落,打左边树林里冲出一队辽军骑兵,足有百余骑,摇旗呐喊,向两人冲过来。

龙郅拨马向右,结果右前方也冲出一队骑兵,两队人马呈包抄之势,眼看就要把两人团团围住。

好个照夜狮子马,狂嘶一声,撒开四蹄,闪电般从两队人马中间的缝隙窜了出去。众骑兵只觉眼前一花,宝马已驮著两人奔上结冰的江面。

冰面很滑,但铁蹄踏上去,一下一个浅坑,倒是毫不受阻,大队人马在后头呼喊追赶,照夜狮子跑得更为迅疾。

忽听「喀喇」一声,龙郅暗叫糟糕,便连人带马一齐坠人刺骨的冰河。

后面追赶的骑兵慢下来,停在冰窟之前。出来两骑,马上人赫然就是耶律臻跟耶律明珠。

耶律臻赞道:「果然妙计!谁会料到这冰上洒了盐呢?女儿啊,你神机妙算真是赛诸葛!」

耶律明珠脸上却无丝毫得意之色,急急抬手命令:「都跳下去救人,那个瘦的,我要活的!」

「荒唐!这种天气下水会要人命的!」耶律臻心疼他的精骑兵,自是不允。

耶律明珠却不理他,兀自高喊:「黄金一千两,谁捉到归谁!」

没有动静,她立刻加码;「黄金一万两!」

有两个人下马脱衣,「扑通扑通」跳进河里。

只有两个人!耶律明珠从脖子上解下一串珠链:「再加上这串夜明珠!」

那串夜明珠共有二十四颗,妙的是颗颗一般大小,圆滑润泽,一看就知是价值连城的宝贝。立即,又扑通扑通跳下河十余人。

「荒唐荒唐!」耶律臻不住地骂,却也无可奈何。

忽地,河对面传来「轰」一声爆响,然后大大小小的碎冰飞上半空,接著,龙郅飞身跃上岸,一只手挟抱著已晕死过去的家乐。

他将家乐往背上一负,提气急奔。

「放箭放箭!」耶律明珠尖叫。

立即乱箭齐飞。没射中人,倒射中了马。

那照夜狮子马在水底跟著龙郅潜行,慢了一步跃出水面,上即中了一箭。

照夜狮子痛嘶一声,撒腿狂奔,一下就赶上前面那两人。龙郅一见,欣喜若狂,飞身上马,一瞬就跑得不见踪影。

耶律明珠气得不住拍打马背:「该死该死!」

耶律臻却著急地盯著冰窟窿,等著他的得力部下们出来。

一会,上来两个,接著又上来一个,披著众人围过来的大麾,牙关打颤,向耶律明珠请罪:「郡……郡主,属……属下无……无能,望郡……郡主恕……恕罪。」

「饭桶!」耶律明珠愤愤地骂。

「还有人呢?」耶律臻急急地问。

「属……属下不知,这……这会还没上……上来,只怕是…是上不来了!」

耶律臻满脸痛惜,他耗尽心血训练出的两百余骑精兵,无端就折损十几员,怒极攻心,抬手就挥了耶律明珠一巴掌。

「啪!」耶律明珠雪白的脸颊上立即出现一个五指印。

两个人都愣住了,耶律臻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挥出了一巴掌。

耶律明珠更是不敢置信,她瞪著面前素来就对她宠爱有加的父亲,目光由呆滞转为伤心继而愤怒最后是仇恨。她垂下头,慢慢滑下马,走到冰窟窿前站定。

「你将会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的!」她的声音冷得结冰,似乎杂著冰碴坠地的声音。

然后耶律明珠纵身一跃,跳进冰河之中。

「王爷,郡主她……」一骑兵著急地问。

耶律臻虽然担心,但恼她在众人面前忤逆自己,当下心一横挥手命令:「别管她!收队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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