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惑之星 第七章

「别……踫我!」狄剑淮厌恶地嘶吼著,他的力气已稍微恢复,但四肢仍然提不起劲,因此当路得想伸手褪去他的长裤时,他只能以怒声阻止她。

路得的手怔在他的裤腰之前,抬起头盯著他的脸庞,眉心受伤地攒起。

「你的身体得清洗一下……」她尽量保持著平缓的语气。

「不需要。」他痛楚且困难地移动著身体。

「难道你能忍受那些人的手留在你身上的气味?」她拧著眉。

连她都受不了了,她不相信他忍得住。

「总比被妳踫触还好……」他喘著气,口气中全是嫌弃和犀冷。

她再度被激怒了!

为什么他就是不懂?不懂她所做的一切全是因为爱他?她对他用了多少心?为什么他就是感受不到?为什么不再像之前那样笑著对她?为什么要用那种看著什么丑陋的东西的眼神望著她……

所有的酸楚在瞬间化为怒恨,她报复地扯开他的裤子,边动手边怒叫:「好,你愈是讨厌我,我就愈要踫你,看你能奈我何……」

「住手!妳这个不要脸的女人!」他大惊,厉声唾骂。

她脸色苍白地蹙紧双眉,手却不停,一把脱下他身上仅有的衣物,架起他走向浴室,将他推进宽大的浴池之中,二话不说拿起莲蓬头便往他头上冲洗。

他气得挣扎想站起,但她用力将他压下,冷冷地道:「你现在根本赢不了我,别费事了。」

「妳……」他咬牙切齿地瞪著她,痛恨自己此刻竟像个废人一样任人摆弄。

她不再浪费时间和他对峙,跪倒在他身后,直接帮他搓洗著那头棕褐色的长发,还有他高大修长的身躯。

他背后的肩胛处完全看不出翅膀的痕痕,她不得不佩服基因变种的神奇,他那两片和一般人无异的肩胛内,竟藏著一对惊人的羽翼……

随著心情颤动,她的怒气渐渐消逸,然后她的手越过他宽阔的肩线,缓缓地移向他的胸口,当抹上他平滑精健的胸肌时,她突然怔住了!

那奇异的触感让她的心一下子如跳豆般在胸腔里窜进,火焰侵占了她难得灼红的双颊,窘迫的呼吸害她几乎以为她会就此断气……

男人的身体……竟也能这么勾魂摄魄?

水珠像宝石般凝结在他的身上,莹莹闪烁著迷人的光辉,美得令人屏息。

像在探索什么奥秘,她不自觉地以指尖轻抚著他的颈间、胸膛、双臂……随著手的游移,她的胸口也胀得愈来愈满,到最后,她的手来到他紧实的小肮,一阵触电般的感觉冲撞进她的血脉,她愣了愣,陡地抽回了手,傻眼地呆望著他,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除了哗哗的水声,她还听见了自己如鼓擂鸣的心跳声!

狄剑淮也睁大了双眼,一股暖意在他冰冷的心灵深处淹漫开来,他很清楚,轻炙著他的并非浴池里的水温,而是她踯躅又好奇的踫触。

他既诧异又纳闷,原以为他会觉得恶心,会联想起多年前尤金侵犯他的那种憎怒,但意外的,在她纤秀的手指触模下,他的身体竟然有了微妙的反应,尤其在看见她湿透的白衬衫贴在她肌肤上,小巧饱满的胸部就这么隐隐若现地诱惑著他的目光,他冷冻了多年的感官一下子复苏了,全身的血流瞬间都汇聚到他的下腹,膨胀而灼热……

为什么会这样?他理应痛恨又厌恶她的啊!不是吗?

还是……他的欲望已积压到任何女人都可以的地步?

她很快就发现他的异样,那纯男性的坚挺,狂野地呼唤著她的灵魂,她心旌巨荡,羞涩早已飞到九霄云外,唯一占据著她大脑的,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她要他!

她想把自己毫无保留地给他!

一次就好……只要一次就好……

这个想法一经起动,她就毫不犹豫地开始褪去她自己的衣物。

「妳……妳要做什么?」他瞠目骇然。

她没有开口,只是盯住他,一件件将身上的衣服脱下,很快的,雪白的肌肤逐渐,一丝不挂。

「妳这是干什么?难道妳经常这样?利用男人来当泄欲的工具吗?」他拧著双眉低斥。

「对。」她已懒得辩解。

「原来妳是个这么婬贱无耻的女人!」他怒吼著,心里却如浪翻搅。

她的身材娇小,但曲线玲珑有致,坚实的比例匀称迷人,蛇样的水腰仿佛紧掐住他的颈子,让他几乎窒息,更别说那白皙双腿间的深色毛发带来的致命吸引……

他不得不深刻地体认到,她不是个黄毛丫头,而是个能随时断送男人理智的成熟女人!

「无所谓……你怎么想我、看我都无所谓,我只想留下一个真实的记忆,一个曾经拥有你的记忆……」她喃喃地道,并一寸寸向他贴近。

「妳……」他震慑著她扑鼻而来的女性气息,那缕缕幽香,扰乱了他的思绪。

她张开双手,抱住他,将红唇覆在他的嘴上,像猫一样轻轻吸吮、舌忝弄。

他倒抽一口气,虚软的手怎么也举不起来抵挡,不,或者他得感激他此时的乏力,否则他很可能不是推开她,而是将她搂得更紧。

她充满挑逗的吻很快地燃起了他的欲火,他粗重地喘著气,忍不住张口反攫住她柔润的唇瓣,啃啮戏弄著,然后舌尖探进了她的口中,和她的小舌互相嬉弄……

路得嘤咛一声,酥麻地趴在他身上轻喘,浑身似火,挺立的正好抵著他的胸口,一阵悸颤窜遍他的四肢,他闷哼一声,仅存的理智和欲望奋力交战。

不可以再继续下去!不可以……

然而,他的坚持在她的热吻中根本不堪一击,尤其当他看著她主动地吻向他的颈项和胸前,看著她柔如玉脂的胴体在他身上伏移时,看著她的小手触模到他敏感而膨胀的男性时,他最后的防备顿时烟消云散。

「啊……」他仰起头,低沉地发出申吟。

她的心早已晃漾成一片火红,随著他惑人的声音和喘息,双腿间的热度也节节攀升,那漫无边际的空虚,正需要被充实地填满!

「狄剑淮……」她唤著他,身体有如烈火焚烧,难耐地蠕动著。

他眯起眼,眉心无言地攒起,俊逸的脸上亦写著强烈的渴求。

她意乱情迷地俯,重重地啄吻著他的唇,接著便将自己最最柔软的部位迎向他,让他迷人的身躯拼凑她的缺口,让他紧密地进入她、占领她……

「哦……」像被释放了多年的枷锁,他难掩愉悦地低吟著,并倾起上身,藉著水的浮力,一举更加冲入她幽暗湿滑的腔膣。

「啊!」一阵意外的痛楚撕裂著她的下腹,她低呼一声,眉心绞拧著,潮红的小脸在瞬间变得苍白。

他睁开眼,震惊地盯著她,难以相信她竟然还是个处女!

从她熟练地勾起他的和搧惑著他的感官,他早已把她认定是个经常利用来征服男人的女人,孰料,这竟是她的第一次?

强忍住那份失去贞操的疼痛,她吸一口气,暗□地说:「原来……第一次会这么痛……」

他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内心在这一刻涌入了太多感觉,诧异、错愕、迷惑,以及自责!

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他既痛恨她,为何会被她所惑?又为何会在这一刻冒出不该有的怜惜之情?

懊恼地想抽身,他不愿再继续错下去,但是,他的移动却反而刺激了她,红润迅速回到她的脸上,她娇喘一声,不自觉地律动起来。

「啊……别动……」他慌忙地低嚷。「该死的……不要动……」

「我……我不能……」她停不下来,此时,生理的反应已完全支配了她的身体,原始的欲望主宰了她的心魂,她摇晃著,抽动著,狂野如魔界的妖女,放浪形骸得教人心荡神驰。

「妳……」他被动地被她挑起了前所未有的骚热,偾张的男性特征在她的磨蹭下濒临了极限,而她两只蜜桃般的在他眼前弹动,更强烈地摧毁了他最后的矜持。

他的理智崩溃了!使尽仅存的力量,他一把将她压进水中,翻身撞击著她,在她体内抽送。

「啊……啊……我……我……」她从未体验过这种痛苦的极乐,张口狂呼,喘喘不休。

接著,像是一个世纪,也像是一个转瞬,时间顿时失去了它的意义,他们被一波波呼啸而来的高潮吞没,在层层的狂浪中尽情呐喊、交缠,不再有敌意,不再有对峙,他们的心灵首次产生了共鸣,剑拔弩张的烟硝味也在的身体中,短暂地化于无形……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彼此的喘息声……

浴池里的水不知何时变凉了,他们这才从激情中惊醒,路得略带羞赧地抽退娇躯,并以眼尾偷瞄著狄剑淮,方才他的投入令她既惊且喜,总觉得他对她并非如她想象的那般痛恶,总觉得……他对她还有著那么一丝丝的温柔。

「你……」她想说些什么,却一时找不到词汇。

狄剑淮事后立刻就后悔了,他冷著一张俊脸,别开视线,对自己的行径完全无法理解。

他竟和她就这么在浴池里做了爱?更夸张的是还得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满足和释放……

天!他是不是有毛病?他恨路得,不是吗?为何他的身体却对她有这么疯狂的反应?难道男人的都这么随便?不管喜欢与否,只要是任何女人就能激起欲望?

这种感觉真是糟透了!仿佛是被自己背叛了一样,厌弃的心情一下子塞满了他的胸腔,让他既痛苦又恼火,忍不住脱口而出,「好了,玩够了,可以让我起来了吧?」

路得一怔,一颗原本飘浮的心倏地跌落深渊。

「我不是在玩……」她僵著小脸澄清。

「不是吗?我倒觉得自己像妳的玩物。」他把所有的躁郁全发泄在她身上。

「别说得好像你很委屈,你自己不也乐在其中?你敢说你刚才没有感觉吗?」她怒声回击。

「那得归功于妳的挑逗,妳在这方面似乎相当拿手,怎么,妳经常和妳的手下练习这种事吗?」他尖酸地讽刺。

她脸色刷白,握紧拳头瞪著他。

他竟把她说得像个妓女?他明明知道她把第一次给了他,却还说这种可恶的风凉话?

「你是我第一个男人,也会是最后一个。」她阴鸷而郑重地宣称。

她信誓旦旦的口气让他震了一下,她认定了他的那种神情更让他难以招架。

可能吗?这个刁钻狡黠的路得是真的爱著他?

还是……这又是她的另一个诡计?

「话别说得那么满,角川,像妳这种女人禁得了欲望的考验吗?我真怀疑……」他冷笑著。

「你……」在她这样奉献她自己之后,他还是叫她角川?

「而且我一点都不希罕妳的感情,妳的爱,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他决绝地道,只想快点斩断他和她之间这些若有似无的牵扯。

这句话,让路得彻底死了心,她咬著下唇,跃出浴池,抓起浴袍穿上,从小桌上拿起一把枪,转身对准他。

「好,我懂了,不论我再怎么努力,总之你就是不爱我,那么,我也不用再费心救你了。」她怆然地道。

「妳要救我?为我背叛妳的主子们?妳敢吗?」他哼笑。

她敢吗?为了爱情而背叛「诺亚方舟」?

不,她的生命已和「诺亚方舟」密不可分,即使她再厌恶它,她仍然无法脱离这个组织,因为,除去「诺亚方舟」,她就什么都不剩了。

但是,在许可的范围内,她还是可以帮他一次,就这一次……

「别激我,狄剑淮,我敢做的事可多了,不过,现在已不需要让你知道了,你就好好地去伺候亚伯拉罕,任他蹂躏吧!」她说罢,毫不迟疑就开枪。

他大惊,没料到她翻脸比翻书还快,还没出声,消音的子弹就「滋」一声,打进他的胸口,他剧痛地向后仰跌,沉进池中。

水浸漫了他的眼耳和口鼻,他只朦胧地看见立在浴池边的路得似乎在说著什么,但他已听不清楚,到后来,视线也愈来愈模糊,路得的影子也在黑暗中消失了。

***

他再度醒来,人已在一个富丽堂皇的寝室内,映入眼中的,是大床四柱上的流苏和锦缎刺绣,接著,他闻到了一股挟著奇特气味的野花异香,那气息让整个寝室充满了奢华、慵懒,却又惹人婬窒的情调……

这里是?

正纳闷著,亚伯拉罕那张色婬的老脸突然近在眼前,而他的手则贪婪地在他的脸上抚模。

「呵呵呵……你醒啦?正好,我可不喜欢玩个死人,要有声音、有申吟、有挣扎,那才有趣……」亚伯拉罕笑嘻嘻地说著,早已被眼前全果的美男子惹得春心大荡。

为了和狄剑淮共度春宵,他刻意将贴身护卫支开,以免打扰到他的好事,因此房内只有他和狄剑淮两人。

「把你的手拿开!脏老头!」狄剑淮怒声低喝,眉头攒得几乎打好几个死结,路得竟然真的把他拔个精光交给了这中东的变态老色鬼?

突然,他呆愕了一下,猛地想起路得向他开了一枪,怎么他居然没死?

一思及此,他立刻伸手抚著胸口,这一动,他赫然发现,体内的麻醉药性不知何时早已解除,他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这是怎么一回事?

皱起双眉,他微扬起头,低头一看,哪有什么枪伤?光果的胸膛上,只有一个细小的红色印子,看来如同被蚊虫叮咬一口而已,根本没有伤痕。

亚伯拉罕以为他企图抵抗,嘿然一笑,道:「尤金博士说了,没有解药的话,你这麻药得四十八小时才会退,所以我劝你就别浪费体力了。」

没有解药的话?

这么说,有人给他解药了?

他模著那个小小的叮孔,恍然有了答案。

路得对他开的那枪,不是一般的子弹,而是颗解药剂!

她真的救了他……

为什么?她为什么要帮他?

不懂!他愈来愈不懂她的所做所为,也模不透她的想法,一下子说爱他,一下子又欺骗了他;一下子天真温柔,一下子又残忍狡狯……

到底她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到底他对她又是怎样的感觉?

正当他思绪凌乱之际,亚伯拉罕已褪去身上的白袍,馋笑著爬上了大床。

「乖一点,我才会好好疼你,懂吗?」他说著便色急地扑向他。

他憎恶地冷哼一声,一把攫住亚伯拉罕的手腕,用力一折,亚伯拉罕的手臂应声而断。

「啊──」杀猪般的叫声差点将屋顶给掀了。

「嘘,小声点,色鬼,不然外头的人会以为你太兴奋了。」他嘲弄地将他壮硕的身躯踢下床,然后在柜子中找寻蔽体的衣物。

亚伯拉罕痛得死去活来,又惊又怒地扬起头。「你……为什么能动?」

他抓起一件白色上衣及长裤套上,棕褐发往后一甩,冷笑著,「凭这点麻醉剂就想摆平我?太天真了!」

「有人帮你,对吧?」亚伯拉罕不愧是个财团总裁,马上就想到这一点。

「没错。」他坦承不讳。

「是谁?」亚伯拉罕大怒。

他可以直接供出路得,让他们起内哄的,可是他并未抖出她的名字,原因是什么,他也不清楚,也许他只是想回报她救了他这一次。

「去地狱向撒旦要答案吧!」他恻恻一笑,走近他,陡地亮出一根羽毛,轻轻沿著他的脸颊划向颈部动脉,作势往下扎去。

「等等……别杀我……」亚伯拉罕惊叫著。

「原来你也怕死啊?那为什么却能狠心对孩子们出手?这些年来,葬送在你们‘诺亚方舟’手里的孩子有多少,你数过吗?」他狞狠地瞪住他,怒声质问。

「这……这全是索罗门和保罗的主意……我只不过是出资者……」亚伯拉罕急著将责任全部推卸掉。

「这样啊!你出资,并且玩弄那些孩子?所以你不是凶手?是吗?」他不等他说完,便愤怒地将他推开,手一挥,一根羽毛刺入他的大腿。

「哇……」亚伯拉罕痛呼著。

「十五年前的变种人实验室,死掉多少孩子,你知道吗?他们即使没死,所受的痛苦有多大你能了解吗?」他每说一句话,就射出一根羽毛。

「哇!不……哇!不要再……」亚伯拉罕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算算,他身上已插了四、五根羽毛,再插下去,他就成了刺猬了。

「你们的一条命,拿来偿还这些罪恶都不够!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现在,我要让你尝尝慢慢痛死的滋味。」他狠笑著,奋力一张,一对翅膀舒展开来,银色的羽翼闪闪发亮,炫目慑人。

「你……」亚伯拉罕已闻到了死神的气息。

这一刻,他才惊觉自己是否做错了,他们自以为有能力改造人类,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力量控制这些变种人,基因实验……等于是在玩火!

「你们曾经想象过被自己创造的变种人屠杀的情形吗?」狄剑淮满脸杀气地逼近他。

「不……」亚伯拉罕吓得魂不附体,眼前俊美的天使已不复美丽,他眼中的狄剑淮像是从地狱中前来向他索命的恶灵。

惊恐中,他使尽最后力气,爬到大床边,按下床头的警铃,霎时,整栋大楼铃声大作,他则倾尽力气大喊:「救命啊!救命──」

门外立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狄剑淮大怒,扬动翅膀,羽毛如雨飞出,全数扎进亚伯拉罕的皮肤。

「哇──」亚伯拉罕惨叫地倒下,全身插满了羽毛,痛得不断抽搐。

这时,门被撞开,路得领著一群手下冲了进来,她一见他还留在房内,略感吃惊,但很快就将目光移向亚伯拉罕,低呼一声:「亚伯拉罕主人!」

亚伯拉罕的贴身护卫更是焦急地想冲过来,但才跨出一步就被喝止。

「别过来!只要我拔出他颈子上的羽毛,他必死无疑。」狄剑淮一脚踩在亚伯拉罕的胸口,冷冷威吓。

路得伸手阻挡了护卫,表情显得莫测高深,她看看亚伯拉罕,又看看他,忽然道:「狄剑淮,看来你是脱困了。」

「是的。」狄剑淮也望著她,心口划过许多异样的感触。

再次面对著她,他竟会无端端想起了她温暖的胴体在他身上狂野激荡的模样,他的身体依然怀念著那场激烈的交缠,她的每一寸肌肤、曲线,都已深深烙进他的脑海,刻骨铭心……

第一次有人能这么深入他的心灵,在那里,长久以来他只存放著「天旋」的影子,而今她就这么毫无顾忌地闯入,这多少让他感到有点不知所措。

「既能脱困,那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她拧著双眉,并不因再见到他而喜悦。她都已放他自由了,为何他还不走?凭他的能力,要悄悄离开天堂岛绝非难事啊!他难道不明白,错过这次机会,她就不能再放过他?

「使徒?」亚伯拉罕的护卫不解地看著她。

她瞪他一眼,将他满腹的疑问全瞪回喉咙。

「我说过,我要将这里夷为平地。」他岂能就这么一走了之?他来这里的目的可还没达成。

「你还是想将这里销毁?」她眉一挑,颇感兴味。

「对,消灭一切。」

「你要消灭的一切……也包括我在内?」她胸口溢出淡淡苦涩。

他怔了怔,被问住了。

他想杀她吗?

不……也许在得知被她欺骗的那一刻,他恨极了她,但现在……现在他并不想杀她,一点都不想……

「似乎身为‘诺亚方舟’的一员,就注定成为你的敌人……」她挤出一抹微笑,又道:「好吧!我欠你的也还清了,现在起,我们就好好来打一场吧!」

她认了。

此生绝对得不到狄剑淮的爱了,不过,就算如此,她还是不能亲眼见他沦为活体实验品。

「妳……」他的心情突然变得好沉重。

「就当我们才刚认识,‘天玑’,你失去了离开的好机会,现在要走,恐怕不容易了。」她冷冷一笑,不让他有回神的机会,陡地举枪朝他扫射。

狄剑淮惊讶地挥翅遮挡,并向一旁跃开,心思乱成一团。

才救了他,却又要杀他?她到底在想什么?

接下来,他无暇细想,路得的进攻凌厉惊人,他不愿和她正面过招,射出羽毛掩护,乘机破窗飞出。

路得追到窗口,看著他的银翼在月光下闪耀,心意更加坚决,朝手下命令:「叫所有人全部到地下研究中心,在每个出入口围堵他,记住,我要活口。」

「是。」

手下们全数退出房间,亚伯拉罕的护卫则冲向他的主子,路得见大家离开,陡地出手砍向那名护卫,那人闷哼一声,昏倒在地,她才缓缓踱到亚伯拉罕身边。

「路……路得……妳……」亚伯拉罕被这一幕震得瞠目结舌。

「亚伯拉罕主人,你看起来好像很不舒服哪。」她倚著头,关心的口气听来带点冷淡和优闲。

「妳……到底……」亚伯拉罕痛苦又恐惧。

「我马上就让你脱离苦海,马上……」她说著突然伸手拔出他颈动脉的那些羽毛。

「妳……」血像是喷泉般从亚伯拉罕的脖子喷出,他两眼凸起,似乎难以置信。

「很讶异吗?这么多年来,你难道都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们吗?」她虽然笑著,但脸上已一片冰寒。

「怎么……」他嘎声抽气。

「我被你们利用得也够久了,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才能不听你们的使唤,现在,机会来了,我又怎能不好好利用呢?」她压低声音道。

的确,她忍得够久了,从五岁被带进收容中心,她的机智聪敏和反应敏捷使她在一群平凡孩子中被挑选成为「诺亚方舟」未来使徒的一员,那时,她深感荣幸,志得意满,以为能一步进入天堂,殊不知,那只是个炼狱的开端,她得学习欺骗、布局、暗算等等伎俩以求自保,她挨过了多少生死关头,承受了多少身心压榨,才活到现在?那种辛酸,岂是这三个发明这种残酷游戏的老头们所能体会?

二十一世纪的这个「诺亚方舟」,不但不能将人类带往天堂,反而将人类送往地狱,它,早已沦为人类野心的表相,一个堕落的代名词!

「妳……这个……叛……徒……」他狰狞地吼著,但声音听来已如棉絮。

「我背叛了谁?你吗?还是宋保罗、索罗门?你们用最残酷的方式养大了我,我还应该感激吗?在你们眼里,我只是你们的杀人工具和奴仆,不是一个‘人’,多亏了你们,我从不知道什么叫‘爱’,也因为你们,我的生命只是一页杀戮的纪录,所以,这不叫背叛,这是报答,我只是用你们教我的‘残酷’回报给你而已。」她微向前倾,眼神好深、好冷。

「妳……」

「对了,顺便告诉你,你那种好男色的怪癖,真让我觉得恶心透顶。」她轻蔑而鄙夷地丢下羽毛,转身走向房门。

亚伯拉罕气得连残存的一口气也提不上来,他就这么看著她逍遥地走开,喊不出一点声音,颓然倒进血泊之中,痛苦地慢慢断气。

路得不再回头,大步离开,顺手将门重重关上。

她得想办法把狄剑淮赶离这里,他再继续留下来,也许到最后连她都救不他!

匆匆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她迅速打开电脑,连线上网,在键盘上连续敲了几个指令,然后噙著谜样的笑意,走出房门,前往贵宾休息室,这时候,那两位老人家也该醒了。

丙然,当她来到宋保罗的门外,他和索罗门正好冲了出来,一看见她,便惊骇地急问:「路得,出了什么事?」

「不好了,‘天玑’逃了,而亚伯拉罕主人他……」她换上一脸沉郁。

「亚伯拉罕怎么了?」宋保罗诧异不已。

「亚伯拉罕主人被杀了……」她神情悲痛不已,不过内心却在窃笑。演戏这种事她最在行了。

「什么?」索罗门脸色大变,奔向亚伯拉罕的房间。

宋保罗也慌张地跟了过去,当他们看见亚伯拉罕惨不忍睹的死状时,全都倒抽一口气。

「天……」宋保罗没见过这种死法,亚伯拉罕全身插满金属羽毛,尸体被血染成腥红,双目凸睁,模样极其骇人。

「为什么会这样?‘天玑’不是被麻醉了吗?」索罗门严峻的老脸拉得好长。

「也许是尤金博士弄错了麻醉剂的分量。」她意有所指地道。

「尤金?妳是指……」宋保罗心中一凛。

「这怎么可能?尤金博士是这方面的专家,他怎么可能搞错剂量?」索罗门不相信她的说法。

「也许你们不知道,尤金博士也很喜欢‘天玑’,他对‘天玑’有著近乎疯狂的独占欲……」她不断地将责任推向尤金。

「这么说,亚伯拉罕看上‘天玑’惹了他不高兴,所以他才故意……」宋保罗没有再说下去,因为照这样推演,亚伯拉罕的死不就是尤金一手所导?

「尤金不可能背叛我们的,保罗,他应该清楚,没有我们他哪会有今天?」索罗门拧著灰眉。

「但是……」宋保罗还想说什么,但研究中心又传来一阵阵枪响,他一愣,陡地紧张地叫道:「糟了,所有变种人的资料和实验品都在研究中心,要是被‘天玑’毁了,那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

「还有尤金博士也在那里,路得,妳快去,不论如何,务必把‘天玑’和尤金博士都带回来……」索罗门立刻指示。

「是,交给我处理。」她冷静地接口。

「这里太危险了,我们还是马上搭直升机离开这里吧!」宋保罗不安地道。

「嗯,也好,这里就交给妳了,路得,记住,死也要完成使命。」索罗门指著她,郑重地叮嘱。

「我明白。」她脸上像往日一般忠诚,然而内心的反感却一拥而上。

永远都要别人替他们挡在最前线冲锋陷阵,永远认为别人的命不值钱,她一死,他们马上就会找其它人递补,这两个老家伙可还有良心?他们可还值得她追随?

长年来积压在她内心的负面情绪,在这一瞬间几乎爆溃。

从她懂事以来,「诺亚方舟」就是她的一切,可是,她活得并不快乐,即使她成为高高在上的「使徒」,她依然不知道自己生存的意义何在,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是非黑白。

她一直以为,遵从主人的命令就是对的,达不到主人的要求就是错的;「诺亚方舟」的所做所为都是对的,和「诺亚方舟」为敌的都是坏的。

主人的感觉就是她的感觉,「诺亚方舟」的成败就是她的成败。

多年来,她一直如此盲目而重听地活著。

直到她遇见了狄剑淮,她才看清自己真正的形貌,听见自己内心的声音,她偏差的人生视野才得以修正,她体内属于人的七情六欲才一一觉醒。

她终于懂得喜欢,懂得厌恶,懂得爱恨,懂得什么才是自己要的,什么是不要的……

然而,这个觉醒却让她比以前更痛苦,知道自己要什么却得不到,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却不能做,这样还不如像以往一样麻木地活著,还不如继续盲目重听,那么她就能不去奢望一份得不到的爱情,不去贪想一个自由快乐的美梦……

短短几秒的怔忡,让她的心一下子苍老了千年,她噙著阴鸷的冷笑,转身离开。

也许,她真的该好好想想自己的未来了。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随即响起了一声闷雷,她从走道的窗户望出去,黑沉沉的天空不知何时已布满乌云,眼看就要有一场狂风暴雨了。

她有预感,今晚,天堂岛将会非常非常不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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