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 第十三章

「第一步是裴根必须死去,」凯恩说道。「只有这个办法。」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决。

洁玉从椅子上跳起来。「我不要死,」她大叫大嚷。「我不答应,凯恩。」

「拜托,洁玉……」

「他说的是传说中的那个海盗头子,」克林解释。「他又不会真的杀了你。」

洁玉瞪他一眼。「这还用你说,我当然知道他的用意。」她怒冲冲地说道。「反正我不接受。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的时间才建立起我的名声?你……」

纳山和克林笑眯眯地看著她,她知道再争下去也没用,只好坐下来,皱著眉头对凯恩说道:「如果不是你执意要追杀裴根,我也不必做这种牺牲,这全都是你的错,凯恩。」

「洁玉,没有别的办法,」纳山安慰他。「如果外界相信裴根死了,凯恩就不必再追猎那个海盗头子,对不对?记得吗?裁判庭知道他认定裴根杀害了他弟弟。」

她不情愿地点点头。「裁判庭就会放过凯恩,这样凯恩反而可以专心对付他们。」

凯恩点点头。「洁玉,以后你要改变一下作风,裴根死了,你就不能再继续……」

「为什么不能?」她立刻抗议。「那是我的天赋。」

凯恩闭上眼楮。「哪有这种鬼天赋?」

纳山回答他:「通常是哈利负责到岸上劫掠,洁玉都待在船上,负责处理劫回来的财物。她的确是很了不起,没有一个保险箱她打不开。」

「换句话说,她是个一等一的小偷。」凯恩皱著眉头看她。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我才不管你怎么想,凯恩,反正我很快就要离开……」

这时餐厅传来哈利的吼声,然后是一个女仆的尖叫,那个女人一定被吓坏了,洁玉站起来。「对不起,失陪一下。」她匆匆走出门。

门关上后凯恩对纳山说道:「希望她早点想通,她不能再继续过以前那种日子。」

纳山点点头。「她会想通的,在她心深处,她也希望漂泊不定的生活尽快结束。」

「我们都不希望她再回到海上。」凯恩说道。「她需要一个人带领她,脱离海盗生涯,和正常人一样地过日子,她必须了解这一点。」

「而你就是那个带领她的人?」

「对。」

洁玉这时走回客厅,纳山说道:「洁玉,我想你现在还不能跟哈利一起走,要等到问题解决了才行。」

「你是说等我们抓到裁判庭的人?」她很惊讶。「不行,我不能待那么久……」

凯恩瞪她一眼,害她不敢说下去,只好走回坐位,乖乖坐著。

「那哈利呢?」凯恩问纳山。「他会不会带来什么问题?」

「怎么会?」克林边打呵欠边说。「他已经退休了,你没注意最近海岸线平静许多?」

「没错。」凯恩点点头。「那么他或许肯把船烧了。」

「不可以!」洁玉大叫。

「‘翡翠号’一直是洁玉的家,她会舍不得。」纳山的语气充满了同情。「也许我们可以找一艘船伪装成‘翡翠号’,一把火烧了。哈利可以把真的船安全地藏起来。」

「可以。」凯恩同意。「那这件事就交给哈利去办,而且还要准备目击者,看著那艘船沉没,然后裴根死去。他们要把消息传出去才行。」

「他会安排好的。」纳山说道。

「只要他的眼镜不丢掉。」克林开玩笑。

「我现在去跟他说。」凯恩站起来。

纳山也走立对克林说道:「你该上床休息了,克林。」然后不等克林回答,就把他横抱起来,踉跄了一下,走出房间。

克林立刻抗议。「看在老天的分上,纳山,把我放下来,我又不是小孩子。」

「少跟我来这套。」纳山回嘴。

洁玉看著这对朋友消失在转角,不禁说道:「纳山把你弟弟照顾得很好,凯恩。」

「你也是,洁玉。」凯恩看著她。

她没有什么反应,只是继续说道:「纳山其实是个很温和的人,只不过常常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这些年来,他并没有一直待在学校里;但是他不肯告诉我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在做什么,人在哪里。我只知道其中牵涉到一个女人。他一定爱得很深,却遭到背叛,所以性情才会变得孤僻古怪。现在只有克林是他真心的朋友,而且赢得他完全的信赖。」

她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他温柔的眼神。她心中有点不安,马上站起来,手握在背后。「既然我还不能离开英国,我想我应该写封信给包莱儿夫人,看她是不是愿意让我到她那里住一阵子。」

「不行。」

「为什么?」

「洁玉,我要说多少次你才会懂?你要和我待在一起,一步也不许离开。」

「我觉得我走了对你比较好,因为等你把整个事情想过一遍,你就会发现你永远不能原谅我。」

「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让我们发生关系,是为了保护我?还是因为欺骗我而有罪恶感,所以想补偿我?」

「不是,」她的声音有点惊慌。「我说谎从来不会有罪恶感,那是我的天赋。」

凯恩闭上眼楮,暗骂一声,然后睁开眼楮凝视著她。「那么你到底为什么会让我踫你?」他追问。

「你知道为什么。」

「我要你告诉我。」

「因为我想要。」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为什么?」

她摇摇头,想离开墙角,但是却被他拦住。

「除非你告诉我实话,否则不准离开,不可以再说谎了。」

她看著他的胸膛。「你的要求太过分了。」

「一点也不过分,可能的事我才会要求。」他反驳。「你是不是要在这里罚站一整天?」

「喔,好嘛。」她终于屈服。「那是因为你是一个善良、温和的男人,而且我慢慢发觉……我很喜欢你。」她抬起来头来看他,暗暗发誓,如果他敢笑出来,她一定会揍他好几拳。

他当然没有笑,只是看起来很得意;洁玉不禁叹一口气。「凯恩,你和我在你的的档案中所读到的完全不一样,甚至你的直属上司也不了解你。」

「你读过我的档案?」

她有点后悔不该透露这件事。「没错,我读过,」她坦白承认。「花了我一整夜,你的故事还真长。」

他抓住她的肩膀,但惊讶多于愤怒。「洁玉,那些档案应该早已加上封条……锁在别的地方,而且名字也被擦掉了的。」

「喔,是的,你们的安全措施作得很好,门上没有标记,每道锁也都很牢固。」

「显然安全措施还不够好,」他喃喃说道。「你居然进得去,而在那么多档案中找到我的。老天!那份档案我自己都没读过。」

「你为什么要读,那上面都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不过关于你私生活的记录倒是不多……凯恩,你为什么那么生气?」她的肩膀快被他捏碎了。

「你读了全部内容?你知道我做的每一件事?」他仍然不敢完全相信。

她点点头。「你弄痛我了,快放手。」

他将手放回墙上,挡住她的去路。「你知道了那么多,居然还敢来找我,你不怕吗?」

「我是有点怕,」她坦白承认。「你的个人历史可以说是……多采多姿,我的确有点担心。不过我们认识以后,我开始怀疑它的正确性……」

「不必怀疑,档案上都是忠实的记录。」

她为他话中的冷硬打了一个冷颤。「你只是做你该做的事。」

凯恩皱皱眉头,开始问她。「我的代号是什么?」

「猎人。」

「真该死!」

「凯恩,请谅解我的立场,我必须多了解你一点,才能保护你不被裁判庭的人杀害。」

「你有没有想过我可以保护我自己,不必靠别人?」

「我想过。」她说。「但是我答应了克林要保护你,我必须信守诺言。」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要看我的档案。」

「我必须找出你的……弱点。」

「那你找到了什么?」

「你和你父亲一样,很容易同情弱者。不过这其实也不能算什么弱点,只是我加以利用了一下而已。」

「所以你一直强调有人在追杀你……」

「其实我和我的手下可以处理这些问题,用不著麻烦你。但我还是装出很脆弱的样子,好让你成为我的保护者,我的守护天使。」

「其实你也是我的守护天使,对不对?」

「那样会不会伤到你的自尊?」

「没关系,我认了。」他叹一口气。「我的自尊已经被你弄得遍体鳞伤。」

「你说过你会用生命来保护我,那是你在我装睡的时候说的。」

「老天!洁玉,你什么时候才不是在骗我?」

她没有回答。

「洁玉,我给你我的生命,你回报我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谎言。」

「没错,谎言,不过还有些别的东西,你再想一想。」他看得出来她已经脸红了。

「嗯,那是……那是……」她不知道该怎么说。「我的童贞……」

「你给我你的爱,洁玉。」

她摇摇头,他却点点头。「我没有,凯恩。」

「你有。」他坚持。「我们第一次的那个晚上,我对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不记得了。」

「你又在说谎,洁玉。你有超强的记忆力。」

「我只记得我读过的东西。」她挣扎著想离开,但是他却慢慢逼近,紧贴著她的身体。

「那么让我来提醒你,小骗子。」他低声说。「我说,你将属于我,从现在到永远。」

「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她叫道。「我不会要求你信守这种傻瓜诺言。」她闭上眼楮,忍不住回想起他们的情景。「不要这样……凯恩,现在不是时候。」凯恩不理会她的抗议,低下头来亲吻她。「我欺骗你、玩弄你、对你说谎。而且你那时候还不知道我是裴根,你那晚说的话都不算数。」

「正好相反,每句话都算数。」

「凯恩,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我不会喜欢我的,我是个小偷,记得吗?」

「不,亲爱的,你现在不是小偷了,」他说道。「而且那些事都已结束,必须要有改变。」

「不可能,凯恩,你太顽固了,不可能做什么改变。」

「要改变的是你!」他吼道。

「我不要。」

「你会改变的,你要放弃以前的生活方式。」

「为什么?」

「因为那是我的要求。」

她仍然顽强抵抗。「我要怎么生活不关你的事,而且我的手下都倚靠我,不能让他们失望。」

「他们必须选择新的领袖,」他咆哮。「你的海盗生涯结束了。」

她的声音震耳欲聋,勃然大怒。「一旦我离开这里,你就不会再看到我,别担心,我不会回来劫掠你的。」她推开凯恩,却看到纳山和哈利站在门口看著她,大概也听到他们的吼叫和谈话。这都是凯恩的错,把她激得像骂街的泼妇一样。

「你凭什么管她的生活方式?」纳山问。

看在洁玉的份上,凯恩按捺住性子。「纳山,我想现在该是我们算总帐的时候。洁玉,你和哈利在餐厅里等,滕斯?」凯恩吩咐他的管家。「不准任何人来打扰我们。」

「等一下,孩子们,」哈利突然打岔,走到房间,拿起壁炉顶上一只银碗,然后快步走回门口。「这么漂亮的东西,要是弄坏就太可惜了,还是让我带走比较好。」

纳山走进客厅,滕斯把洁玉拉出房间,重重关上门。

「他们要算什么帐?」洁玉还有点迷迷糊糊的。「他们又没认识多久。」

客厅里传来猛烈的撞击声,洁玉立刻懂了。「天啊!他们会杀了对方,」她紧张得大叫。「哈利,赶快想想办法。」

炳利立刻赶过来搂住她的肩膀。「傻丫头,他们早就想好好较量一番了,让他们去吧!苞我到餐厅里来,厨子要上甜点了。」

「叔叔,拜托你!」

「来吧,」哈利软语安慰。「弟兄们都在等我。」

她开始吼叫,不过她的吼叫已被客厅传出来的声音掩盖。哈利只好放弃说服她。「你就是这么倔强。」他喃喃说道,迫不及待地往餐厅走去,腋下还夹著那只精美的银碗。

这时前门传来一阵敲门声,害滕斯不知如何是好。「小姐,能不能请你去看看是谁来了。」他对洁玉高声嚷道。

滕斯双手抱胸,背靠著房门,洁玉站在他身旁,也模仿他的威势。「本小姐要在这里守著,你去应门。」

他摇摇头。「别想唬我,洁主,你想趁我离开的时候溜进客厅。」

「我当然想进去,」她说。「凯恩在和我哥哥打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一阵巨响传来,墙壁也为之摇晃,滕期以为那是有人抬起长沙发掷向墙壁,但是洁玉摇摇头。「被掷的应该是人,不是沙发,滕斯,拜托你……」

他坚定地摇摇头,前门突然打开。「是公爵和公爵夫人。」滕斯看到来客,惊讶地说。

洁玉的态度立刻转变。「你给我紧紧守著门,滕斯。」她冲到门口,对凯恩的双亲行礼致意。老公爵笑眯眯地看著她,公爵夫人却忍不住看著发出巨响的客厅,没有注意洁玉。

「你取走了她的纯真,你混帐!」纳山的吼声传出来,洁玉窘得要命,突然间真希望凯恩把她哥哥宰了,接著又传出一阵粗话的咒骂声。

洁玉想起她的客人。「两位好。」她大叫著,以免公爵夫妇听不见。

「这里是怎么回事?」夫人问道。「这位小姐又是谁?」

「我的名字叫洁玉,」她自我介绍。「我哥哥和我是凯恩的朋友。」

「但客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一点小争论,」她说。「凯恩和纳山,我哥哥,正在讨论有关……」她绞尽脑汁要想一个合理的解释,焦急地看著滕斯,要他解围。

「谷物的收成。」滕斯冲口而出。

「谷物收成?」老公爵大惑不解。

「太荒谬了。」夫人摇摇头。

「没错,是谷物收成的事。」洁玉赶紧说道。「凯恩认为大麦和小麦应该隔年轮种,但是纳山不以为然,对不对,滕斯?」

「没错,」滕斯吼道,房间里传出玻璃碎裂声。「主人对这问题很坚持的。」

「没错,」洁玉跟他唱双簧。「他是很坚持。」

鲍爵夫妇讶异地看著她,大概以为她头脑不大正常。「请两位上楼吧?」她没精打采地说道。

「上楼做什么?」夫人皱著眉头问她。

「有人想要见你们,我想他在右手边第二个房间,不过我不太确定。」

老公爵兴奋起来,他走上前握住洁玉的手。「上帝保佑你,亲爱的。能再看到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信守诺言。」他努力平静下来,对他妻子说道:「文妮,我们赶快上楼。」

「你认识这位小姐?」夫人好奇地问。

「喔,亲爱的,我是不是泄漏了你的秘密?」老公爵问洁玉。

她摇摇头。「没关系,我已经告诉凯恩,我去看过你。」

鲍爵点点头,然后对他妻子说:「今天早上我和这位可爱的小姐见过面。」

「在哪里?」夫人追问不休。

「她到书房里来找我,」公爵说。「那时候你还没醒来。亲爱的,快跟我上来,等一会儿我再解释……」

洁玉目送他们的背景离去,松了一口气。「失而复得的感觉一定很好,对不对?」

「完全正确。」滕斯点点头。「但是你有没有注意到里面安静下来了?」

「我注意到了。」她回答。「他们一定是杀了对方。」

滕斯摇摇头。「不可能的,我去拿两个酒杯,两位男士一定口渴了。」

「他们不会口喝,滕斯,他们死了。」!

「拜托,小姐,事情要往光明面看。」

「我看的就是光明面。」她喃喃说道。「喔,算了,你去拿洒杯,我来守门。」

「但你必须等我来再进去。

其实她现在根本不想进客厅,她在生那两个臭男人的气。刚才公爵夫妇的突然出现,让她丢尽了脸,她真想痛哭一声。

她为什么要在意凯恩的父母怎么想她?反正她要离开,要不是怕再见到公爵夫人,她现在就想上楼收拾行李,一走了之。

滕斯带了一瓶白兰地和两个杯子回来,洁玉打开客厅门,两个人不禁同时停下脚步,原本精致华丽的客厅变成废墟。

滕斯在一片混乱中找到那两个男人,他们瘫在地板上,并排靠墙坐著。洁玉急急忙忙跟著滕斯走过去,看清楚他们的德性之后又大吃一惊。

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怎么光彩,凯恩的额头上被划了一道伤口,还不停地在滴血。不过他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还咧嘴笑著。

纳山更惨,嘴角裂开,他用手帕捂著,他的左眼圈也肿了起来,可是脸上却带著笑意。

还好他们的伤都不重,让洁玉放心多了。

「两位的问题解决了吗?」滕斯问道。

「解决了。」凯恩转头看看纳山,一拳挥向他的下颚。「对不对,老兄?」

纳山立刻回他一拳。「没错,完全解决了。」他似乎很快活。

「你们这两个荒唐的小孩,真该关起来饿上几天。」洁玉怒不可遏,大声责骂他们。

这两个男人同时抬起头来看著她,又对看一眼,显然觉得她的责骂很有趣,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你哥哥打起架来的确像小孩子。」凯恩揶揄他新交的朋友。

「活见鬼。」纳山骂道。「滕斯,白兰地给我。」

避家半蹲下来,各给他们一个杯子,然后倒了两杯满满的白兰地。

「滕斯,你想把他们醉死吗?」洁玉皱著眉头问。

「正有此意,」管家缓缓站起来,打量乱七八糟的客厅。「洁玉小姐,我想是我猜对了,被掷到墙上的是沙发。」

「滕斯,把酒瓶留下。」凯恩说道。

「遵命,爵爷,你需不需要我扶你站起来?」

「他是不是永远都这么中规中矩?」纳山突然发问。

凯恩大笑。「中规中矩?算了吧,滕斯一点也不规矩,每次用晚餐的时候,只要我迟到几分钟,他就会把我的份吃了。」

「我只是要你养成守时的习惯。」滕斯插嘴。

「你最好拉他一把,他已经站不起来了,就像……小孩一样。」纳山对管家说道。

两个人又笑成一团。「你最好先帮他,滕斯。」凯恩不甘示弱。「他比我多挨了好几拳。」

「你真是死鸭子嘴硬,凯恩。」纳山说道。「你明知道这一回合是我赢了。」

「胡说八道,你只是替我搔痒而已。」

洁玉受不住了,转身就走,凯恩却伸出手抓住她的裙角。「坐下来,洁玉。」

「坐哪里?」她生气地问。「每张椅子都被你们这两个笨蛋砸了。」

「洁玉,我想和你谈一谈,纳山跟我已经达成协议。」他转向纳山。「我看她会很难弄。」

纳山点点头。「她一向很难弄。」

凯恩把酒杯放在地板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纳山?」他看著身前这个愤怒但依然美丽的小女人。「你能不能爬出去,给我们几分钟的隐私?」

「爬?见你的大头鬼。」纳山蹒跚地站起来。

「我不想和你独处。」洁玉抗议。

「太可惜了。」凯恩想把她搂进怀里。

「你的父母在楼上。」她原以为凯恩会大吃一惊,没想到他一点也不在意。「他们听到你们打架的声音,不过滕斯说你们在讨论谷物的收成。」

「谷物收成?」凯恩扬一扬眉毛。

避家点头,转身和纳山一起走向门口。「我总不能说你们在打架吧。」

「而且你的父母不相信。」洁玉难过地说道,好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他们当然不会相信。」凯恩回答,他注意到洁玉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怎么了,亲爱的?你在难过什么?」他关心地问。

「没事,我没有难过。」她大声说道,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我要回房间去,」她喃喃自语。「我要一个人静一下。」

她没有说她要回房间收拾行李,否则一定又会被凯恩拦下来。她不想再跟他冲突了。但是她要先去找哈利,告诉他整件事的经过,否则哈利会担心的。

她在餐厅里找到哈利,他在收藏凯恩的银器,转身笑眯眯地看著她。「我要带走这些银器,丫头,凯恩会很乐意送给我收藏的。」

「是的。」她叹一口气。「凯恩会很乐意。叔叔,我有件事想跟你谈一谈。」

炳利立刻叫手下都到外面去,洁玉关上门,坐在他对面,握住他的手,平静地告诉他她未来的计划。她也和盘托出过去两个礼拜发生的事情,但是却故意略去她的噩梦,还有她跟凯恩亲密关系,免得哈利生气,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最后哈利终于被她说服,相信她能照顾自己,不用他担心。他把她搂过来,亲吻她的脸颊。「小心你的背后,丫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要记住麦金德给你的教训。」最后他说道。「我在小茅屋等你。」

她点点头,哈利提到的麦金德,是以前他们的对头海盗,他有一次偷袭‘翡翠号’,而且还抽了洁玉一鞭子,在她背上留下一道伤痕。后来哈利就常用这个教训来提醒她。「我会记住的。」她回答。

洁玉匆匆跑上楼,经过克林房间时,听到老公爵隆隆的笑声和公爵夫人断续的啜泣声。克林的母亲一定是太激动了,喜极而泣。

她不必再担心克林的安全,她的任务已经结束。洁玉反复告诉自己,一切都结束了。

金宝和麦修在走道上等她,金宝还为她准备了一份告别的礼物。「我们跟你一起走,是不是?」麦修问。

洁玉点头。「你们到房子后面等我。」她进房间拿出袋子,交给金宝。经过凯恩房间时,她特地走进去,把一枝长梗的白玫瑰放在他枕头上。「我是海盗裴根。」她喃喃语。

她终于可以走了,正要走出房间时,她瞥见凯恩黑色的睡袍披挂在椅背上。她迟疑了一下,把那件袍子折起来挟在腋下,袍子上有他的味道,淡淡的。这是他的味道没错。她需要一些能够纪念他的东西,陪她度过往后无数个漫漫长夜。

是该离开了。

凯恩和纳山都以为洁玉在她房间里休息,凯恩本来想跟她上去,却被纳山拦住,说他妹妹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平静下来。「你大概还没注意到,凯恩,她向来不受人支配。」纳山说道。

凯恩没有回答,其实他早就模清楚洁玉的脾气。

然后他们把哈利找来,讨论眼前的问题。凯恩发现他的心思很灵敏,而且在他野蛮而霸道的外表下,其实是个很有教养的人。

炳利抱怨著要烧船的事。「要浪费许多好木材。」他不大情愿。「但是也没办法,为了保住‘翡翠号’,只好找个牺牲品了。‘翡翠号’这几年来一直是我和洁玉的家。不过,那丫头也应该找个更稳定的家,不要再到处流浪了。」凯恩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十分讶异。

饼了整整两个小时,他们才讨论出一个各方面都能接受的计划,哈利满意地走回餐厅。

「他是想把你吃垮。」纳山在他叔叔身后说道。「而且他还会偷一大堆东西带走,这样才显得出他的海盗身分。」

「他要什么都可以带走,只有洁玉除外。」凯恩咧嘴笑道。「洁玉应该已经平静下来,我想现在去找她谈一谈,你说如何?」

「如果你想对她说教,那只会……」

「我不会说教,我只是要告诉她我对她的期望,然后让她做决定。」

「听起来跟说教差不多。」

纳山和凯恩一同走到门厅,公爵夫人正好从楼梯上下来,她脸上带著微笑,但眼眶中依然闪烁著泪光,鼻子也红红的,显然是好好哭过了一阵子。

鲍爵夫人一看到纳山,差点没从楼梯上跌下来,不过她很快就恢复镇定,继续走下楼梯,等她下到门厅,她立刻躲到凯恩身旁。「这位就是克林的海盗朋友吗?」她怯怯地问。

纳山皱起眉头。「我不是海盗,更不是裴根,不过我的确是你儿子的朋友。」

她紧抓住凯恩的手臂,生怕被眼前这个粗野的家伙伤害。她的眼楮睁得大大的,不过脸上仍然带著微笑。「你看起来很像海盗。」她勇敢地说道。

「你见过海盗长什么样子吗,夫人?」凯恩忍不住问他继母。

「不,我没见过。」她承认。「不过这位先生和我想像中的海盗一模一样;他头发长长的,手臂上和脸上都有伤疤。」

「而且他身上还著血。」凯恩揶揄他的新朋友。

「嗯,对,我差点忘了。」夫人点点头,一本正经的样子,不知道凯恩是开玩笑的。「海盗很喜欢打架。」她又再强调。

「夫人,克林难道没跟你说……」

「他一直不肯透露裴根的真实身分。」她打岔。不过不用他说我也看得出来。「她意味深长地看纳山一眼。」我们都知道裴根是谁。「

纳山耸一耸肩。「那我一定就是裴根了。」他笑笑。「既然你们这么肯定。」

鲍爵夫人很满意。「别担心,先生,我会守住这个秘密的。对了,那位可爱的小姐呢?凯恩。我刚刚对她好没礼貌。」

「你向来很注重礼貌的,夫人。」凯恩插嘴。

「我没有好好介绍我自己。」她坚持。「她在哪里?我要好好谢谢她。」

「她在楼上休息。」纳山回答。

「纳山是洁玉的哥哥。」凯恩在一旁解释。

「我知道。」夫人点点头。「他们有一样的绿眼楮,一看就知道。」夫人走到她心目中的海盗头子前面。「低下头来,亲爱的,我必须吻你一下表示谢意,你是克林最忠实的朋友。」

纳山有点不知所措,但是不敢违抗,只好乖乖照做,他觉得自己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

夫人亲了纳山的双颊。「你要把身上的血洗干净,然后公爵才能正式地欢迎你进入我们家。」

「他也会亲他吗,夫人?」凯恩故意问,觉得纳山的窘态很有趣。

「当然不会。」

「公爵会欢迎一个海盗?」纳山也调侃自己。

夫人笑一笑没回答,转向凯恩。「我早该想到艾丝莉小姐不适合你。」

「艾丝莉小姐是谁?」纳山很好奇。

「一个绣花枕头。」凯恩回答。

夫人不理会他的讥讽,她模模自己金色的短发。「我可怜的克林衰弱得可怕,而且瘦得像根芦苇。我要去找滕斯,克林需要好好吃一顿。」她向餐厅走去。

凯恩急著要找洁玉,忘了哈利和他手下还待在餐厅。纳山想到了,他应该提醒凯恩和他的继母,不过他更想看一出精彩好戏。

凯恩走上楼梯,夫人消失在转角。纳山开始数,才数到五就听到一声绝望的尖叫。

凯恩停下脚步,转身看到纳山悠闲地靠在门口,脸上堆满了笑容。「是什么……」

「是哈利。」

「妈的!」凯恩咒骂一声。「哈利。」他准备下楼。

鲍爵夫人现在尖叫得像个野女人。「真可恶,纳山!」凯恩吼道。「你该提醒我的。」

「活该,谁叫你自己忘了。」

凯恩走到楼下,这时他父亲开门出来站在楼梯顶上。「底下在搞什么鬼?」他大吼。「是谁那么大吵的?」

「是你的妻子,公爵大人。」纳山回答。

凯恩瞪纳山一眼,又转身看看他父亲,决定还是先安抚他父亲,免得老公爵闯祸。反正哈利只是吓吓公爵夫人,不会真的伤害她。

凯恩揽住他父亲的肩膀。「爸,没什么事,真的。」可是公爵半信半疑地看著他。

纳山却火上加油。「你的妻子刚刚踫上了黑心哈利。」

这时餐厅门砰地一声被人推开,一队长相粗野的壮汉走出来,哈利是最后一个,拉著可怜兮兮的公爵夫人。

纳山忍不住笑起来,凯恩摇头叹息。公爵却紧盯著那个高大粗壮、有一颗耀眼金牙的家伙,他腋下还挟著一只大银碗。

鲍爵怒吼一声,大步向前迈出,但是被纳山和凯恩挡住去路。「爸,让我来处理就好。」凯恩要求。

「叫他放了我的妻子!」分爵咆哮。

「公爵,救救我!」夫人叫嚷著。「这个……这个人以为我要跟他走。」

纳山走上前。「拜托,哈利,你不能……」

「别挡路。」公爵对凯恩吼道。

「爸,哈利是我们的朋友,他是洁玉的叔叔,多亏了他,克林才能活下去,我们欠他一份情。」

鲍爵皱起眉头看著他儿子。「那你打算拿你继母去还这笔人情债?」

「想信我,让我来处理。」凯恩随即转身叫道:「哈利!」

炳利霍然转身,把夫人拉到身边。「我要把她带走,当压寨夫人。」

「不行。」凯恩回答。「你不可能带走她。」

「你这样不是待客之道,孩子。」

「哈利,你不可能要她跟你走。」

「这是公平交易。」哈利争论。「你已经要定了我的佷女,对不对?」

凯恩只好点头。

「那我就可以带这个女人走,一个换一个。」

「哈利,她已经有丈夫了。」凯恩捺住性子,然后对他继母说道:「夫人,请不要再尖叫,光是这海盗头子已经够难弄了。纳山,如果你再笑个不停,我就让你鼻青脸肿。」

「这女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凯恩?」哈利突然问。「你刚才怎么叫她夫人。」

「她是我父亲的妻子,也是我的继母。」

「那我带她走也没什么关系。」

凯恩不知道哈利在搞什么名堂。「可是她一直就像我的母亲一样。」

炳利皱起眉头,看著他的俘虏。「你叫他儿子吗?、

夫人慢慢平静下来,缓缓摇头。「我想他不希望我这样叫他。」

「他不是你最喜欢的孩子,对不对?」

鲍爵不再急著上前,他放松下来,脸上还浮现一抹微笑。他想起洁玉的话,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哈利一定知道洁玉的心事。

「我从来不偏爱任何一个孩子。」夫人提高声音。「我爱我的第一个孩子。」

「可是凯恩不是你的。」

「谁说的,他当然是。」夫人生气了。

「好吧,如果你肯叫他儿子。」哈利慢条斯理地说道。「而且他肯叫你母亲,那我就不带你走。」

夫人迟疑了一下,终于开口。「儿子。」

「什么事,母亲?」凯恩很自然的回答。他看著哈利,不知道他又要变什么花样。

炳利放开他的人质,呵呵笑著走向前门,夫人立刻投入公爵的怀抱。凯恩跟著哈利走到门外。「好了,哈利,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子问题。」哈昨煞有介事地回答。「别忘了我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海盗。」

「还有呢?」凯恩追问。

「我的丫头一直担心你父亲偏爱克林。」哈利终于说实话。

凯恩很惊讶。「她怎么会这样想?」

炳利耸耸肩。「那不重要,反正我不想让她继续担心下去。还有,你如果想要她必须得到我的允许,而且是公开的。」他咧嘴一笑。「当然,你必须先找到她。」

凯恩的心往下一沉。「该死!炳利,她不在楼上?」

炳利得意地摇摇头。

「她去哪里?」

「不要对我大声说话,小伙子。我不会告诉你的,我得保守她的秘密。」

「天呀,你……」

「我也觉得很奇怪,你怎么没发现麦修和金宝也都失踪了。」哈利打岔。「你的警觉心不够。」

「目前还有人在追杀她。」

「她不会有事的。」

「告诉我她在哪里?」

「她只是想逃避你。」

凯恩不想再浪费时间,他转身冲回家门,哈利在他身后叫道:「你要去哪里,孩子?」明知故问地调侃他。

凯恩真想宰了这老海盗。「我要去追她,哈利。」

「你行吗?」哈利故意刺激他。

凯恩懒得回答。三两步冲进自己的卧室,套上衬衫,这时纳山跑进来。

「发生什么事了?」纳山关心地问。

「洁玉走了。」

「我就知道。你要去追她吗?我跟你去。」

「不,我一个人就够了。」

纳山不情愿地点点头,他走到床边,拿起枕头上一枝长梗的白玫瑰。「她留下信息。」

「我看到了。」

「她是不是爱上你?」纳山看著窗外问道。

「是的。」凯恩叹一口气。「但是她还不肯承认。」

纳山把白玫瑰放回凯恩枕头上。「她留下这朵玫瑰,意思是要跟你道别。」

「我不相信。」

「她也在提醒你她的身分。」

「那倒有可能。」凯恩换好衣服,穿上靴子。「她想试试我的能耐。」

凯恩三两步跑下楼,呼叫滕斯。「李昂会带理察一起过来,叫他们留在我里等我,千万不要离开。」

「假如李昂找不到理察呢?」纳山也跟著下来。

「他会找到的。」凯恩继续吩咐他的管家。「明天早上之前我大概回不来,你知道该做什么。」

「你是说加派警卫?」

凯恩点点头,大步走向前门,但是滕斯又追上来问:「你要去哪儿?」

「去打猎。」

凯恩砰地一声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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