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语问情天 第七章

「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之夫妇。若结缘不合,彼是冤家,故来相对……既已两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鬟,美扫蛾眉,巧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一纸「放妻书」结束了维持三年的婚姻,他们终于又都回复了自由之身。

淡淡轻愁后,却是一身轻松。林愔愔满脸笑意,落在杜白石眼中,竟分外刺眼,他真是没想到,自己竟会那么讨人厌。而她明朗的笑,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恐怕她早就想摆脱他,摆脱这段不幸福不快乐的婚姻了吧!一想到这一点,他的心里还真有说不出的难受。

「愔愔,林家的老宅子我已经买下了,一会儿我就派人把东西送过去。」

「不用了!我嫁入杜家时,身无长物。离开时,也不想带走任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至于住处……」林愔愔露出明媚的笑,「旋姬已经答应我借住‘春酿居’了。」

「春酿居?」林唯文皱眉,「愔愔,那里不适合你的。」

「有什么不适合呢?」林愔愔一笑,「我想过一些和过去完全不同的生活,而‘春酿居’是最好的去处……」她诚恳地望著杜白石,「白石,虽然我们不能再做夫妻。但我希望我们仍能做好朋友……一辈子的好朋友!」

「好朋友!」杜白石苦笑。到了这一步,他还能说什么?

他真不明白这个女人!他不是已经真心地想要补偿她所受的委屈了吗?他是真心地想做一个好丈夫呀!她却决定放弃他,放弃这段她为之神伤心痛的婚姻。他没见过像她这样的女人,也庆幸不会再遇到这样令人难以捉模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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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经深了,春夜的风带来丝丝凉意,淡淡清香。

温馨的烛光下,只有林愔愔和林唯文相对而坐。旋姬不在。他们都知道旋姬是刻意回避,让两人得以单独相处。

在宁静的夜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就会破坏了这分平静宁和。

痴痴地凝视她若有所思的面庞,他终于忍不住开口:「愔愔,如果伤心的话,你就哭出来好了。」

「哭?为什么要哭?」林愔愔嫣然巧笑,「结束了一场悲剧,难道不该开心吗?」

「你真的很开心?」林唯文疑惑地看她,「我知道白石是真心要补偿你过去所受的委屈,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坚决地结束这段婚姻。」

林愔愔笑了,「很简单呀!我所要的不是补偿,不是怜悯,更不是报恩,我要的是真正的爱……而他,不能给我。」

「难道你不认为白石总有一天会爱上你吗?」

「或许吧……」林愔愔挑亮烛火,眼中有淡淡轻愁,「可是那一天什么时候才会来呢?两年?五年?十年?还是我白发苍苍,走都走不动的时候呢?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我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虚无漫长的等待上。」

她看著林唯文,睑上是真诚的笑,「我想快快乐乐地活著——不再为别人,而是为我自己。」

林唯文看著她,好久才犹豫地试探,「如果有一段真挚的感情放在你面前,不用等待,更不会束缚自由,你可愿接受?」

林愔愔终于抬起头,「对不起!唯文,虽然我主动摆脱那段婚姻,可是,并不表示我不再爱白石了!相反,我爱得比以前更深更真。即使他永远都不会爱我,不会属于我,但我却仍是爱他……

林唯文苦笑,「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不会有机会的……不!你无需道歉,也不用为我伤心。」他看著她,以最真挚最爽朗的笑容面对,「我堂堂男子汉,总不会连你这弱质女儿都不如吧广

林愔愔点头,「你是男子汉!是‘春酿居’留不住容不下的男子汉!金碧辉煌的殿堂里才有你的梦想……白石、李元,还有更多的人都在等你。」

林唯文沉默许久,终于笑起来,「是!他们在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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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愔愔,你猜他们还会谈多久呢?」旋姬托著腮,痴痴地瞧著。

林愔愔笑看谈兴正浓的李元和林唯文。「你如果想知道他们谈些什么、要谈多久,尽避过去听好了。反正,店里又没有客人。」

「是呀!这雨再下下去,我这‘春酿居’非关门大吉不可」旋姬嘟起唇,「愔愔,陪我过去嘛!我都听不懂他们的话,好闷的。」

「闷?!你会闷吗?」林愔愔一笑,「我看你光看著唯文,过一辈子都不会闷吧!」

旋姬瞥她一眼,笑道:「是啊!在我眼里,唯文比我眼前的大美人好看得多了!」

「是吗?」林愔愔娇笑,引得他们侧目。

「愔愔,你过来坐。我们也想听听你的高见呢:」

「我一个小女子哪儿有什么高见呢?你们太抬举我了。」

「坐!」李元让出位子,看著她,有些好奇。不知一会儿白石来了,两人相见会是怎样的情形?

「何必谦虚呢?我知林伯父所教并非皆是诗词歌赋,以你的聪慧定有高见。昨日杨国忠已上奏折,直指安禄山有叛乱谋反之心。你看,这次他们两个可是真的闹翻了?」

林愔愔一笑。她知道白石一直努力在杨、安两人之间挑拨离间,使一文一武、一内一外两股庞大的势力不能合二为一。不过,即使没有白石,那两个必有利益冲突的人也不可能永远坐在同一条船上。

「唯文,我知道你们想借杨国忠之手除去安禄山,可是,我看皇上一定不会相信安禄山会有反叛之心的……在皇上心目中,安禄山只有一颗忠心,恐怕,你们这次要无功而返了!」

「说得不错!」杜白石突然出现,令众人皆回头注目,「安禄山已经返回范阳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眉间笼上阴郁之色,「皇上不仅不听杨国忠与太子的奏请,反而厚赐奇珍异宝——甚至,还解上御衣相送……」

林唯文一叹,道:「这是意料中事,你也不必太懊恼……」

「不错!皇上对安禄山的宠信非他人能及。天宝七年,赐免死金牌;九年,封为东平郡王;十年赐国库出资建造的豪华府第……安禄山身兼三镇节度使,精兵天下莫及,以一胡人而得到如此宠信,实在令人难以置信!」李元叹息,深有感触。

「他得到宠信,是他的手段,和他是否是胡人有何关系?」旋姬瞄他一眼,不以为然。

看了看旋姬,李元尴尬一笑,「对不起,我并非是对胡人有偏见,实在不屑于安禄山的所作所为,才会失礼,还请旋姬姑娘莫怪……」

旋姬媚然一笑,「你这样低声下气地道歉,就算我要生气,也气不起来呀!好了,你们慢慢聊,我去温酒……」

「旋姬,你真是善解人意。咱们正需要你的美酒……」

撞到林愔愔含笑的目光,杜白石一怔,点头笑了,「好久不见了。」

林愔愔一笑,为他斟满酒,「有几句话,我一定要说,还请你不见怪……」

「请说。」杜白石笑著,心中有丝淡淡的苦涩。原来,离开他竟然可以令一个那样忧郁沉默的女人变得如此明媚娇艳。像盛开的牡丹,春睡的海棠,除了美丽,还有满溢的自信,炫目得甚至让他有些妒嫉!

「以杨国忠对抗安禄山的确是没有错,但若这样穷追不舍,只会令安禄山心生戒心,迫他反得更快。安禄山这些年招兵买马,势力庞大,而朝迁方面却国库空虚,兵力不足。两军交锋,只怕万一……」

「你说得不错!」杜白石陡地站起身,「李元,咱们也该和太子殿下商量,早作准备才是。」

「是,我马上就去。」李元站起身,笑遭,「没想到嫂夫人比咱们还想得远。」一句话出口,他立刻掩口,「对不起!」尴尬一笑,抱拳离去,留下苦笑的杜白石。

林唯文一笑,站起身,「我也有些事要办,先走了。白石,愔愔,你们慢慢聊吧!」

「唯文。」看著林唯文的背影,杜白石笑道,「我也要告辞了。」

「何必急著告辞呢?」林愔愔浅笑,「再坐片刻吧:」

杜白石犹豫了一下,终于微笑,「你变了很多。」

「是吗?因为环境的不同,多少都会有些变化的。」林愔愔看著他,笑得极其自然,「既然有空,就听我抚琴一曲吧!」

杜白石微怔,然后点头。原来他真的不了解她。夫妻三年,竟不知她会抚琴。

哀动琴弦,一缕清音如水泻出。琴声净净,杜白石的心却宁静无比。仿佛正处身于雨后空山,清爽无垢的空气里夹著淡淡的清香,「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葱绿而又空寂的山中,「动」即是「静」,「闲花落地听无声」是静;「明月清辉泻」是静;「鸟鸣山更幽」也是静;而心就在琴声中宁静如水,如明镜台,是「静」是「空」是「入禅宗」……

琴声停歇,而他却仍恍惚如梦。好久,他终于笑了,「天簌之音!」

「曲由心生罢了。」林愔愔嫣然一笑,「希望能令你的心平静一些。」

「何止平静,简直是老僧悟禅。」杜白石豪爽地笑,凝视她的眼,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为什么道歉呢?」

「为了过去的一切……」

「不!你不需要道歉。虽然,过去的确有过伤害,但也有快乐与幸福……」她悠悠一笑,凝望他的眼,「爱你决不是一个谎言……」

杜白石怔怔地看著她,心神恍惚起来。

林愔愔笑笑,「我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如何要完成自己的理想。」她起身,「如果,你烦恼或是不开心了,随时都可以来‘春酿居’,‘春酿居’的大门永远都会为你敞开。」

杜白石望著他,欲言又止。

她说的不错。他现在不能迷惘,不该困惑。他要为自己的理想奋战到底。至于其他的,他现在连想都不能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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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平静、平淡、平和。

即使朝廷诡谲多变,风云莫测,但她们这些小百姓却还是过著如常的日子。「春酿居」的生意不好也不坏,让她多了许多时间闲逛。无事时,便弹弹琴,跳跳舞,然后,任思念满心。

旋姬直呼无聊,她却自得其乐,只希望能够永远过这样平淡、平和的日子。

她真的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奉召人宫,觐见那位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妃娘娘。而这一切,皆因她的琴音。

初夏的午后,繁华似锦的宫殿里回荡著欢声笑语。清风卷著花香与脂粉混合的浓香,香得近乎刺鼻。

林愔愔从来没有同时见过这么多的美人儿。恬静的、活泼的、妖艳的、妖媚的……哗!原来皇宫里连小小爆娥都是美若天仙,也难怪那么多男人拼了老命都想做皇帝!

在宫女的引领下,她绕过看似拔河却早已嬉闹一团的宫娥,径自走向亭中闲坐笑看的美人。

亭里,有三个人,三个艳光照人的美女。细看下,三张美丽的面容竟有三分相似。

林愔愔一笑,独向左首未施脂粉、素面朝天的美妇旋礼下拜,「民女林愔愔拜见贵妃娘娘。」

「你怎么知道本宫是贵妃娘娘呢?」美妇微笑,打量她的风眼有丝兴味。

「因为您就是呀……」林愔愔一笑,却全无一丝献媚之意。

「你很会说话嘛!」韩国夫人摇著团扇。冷笑,「不知你的琴技是否有你说话的技巧高明呢?」

「你莫吓坏了她,坏了娘娘的兴致。」虢国夫人看著她,以扇掩去唇边的冷笑。她一如外表般恬静端庄,实在令人难以相信她就是花名在外的虢国夫人。

「两位姐姐不要说了,本宫相信许夫人的鉴赏力。」杨贵妃浅笑,著实喜欢这冷静文雅的女子,「本宫听说你是已故翰林学士林汉文的爱女,想必是博学多才…

「何止呀!这位‘才女’还是杜白石大人的下堂之妻呢!」韩国夫人看著她冷笑,言外之意自是对她大为瞧不起。

林愔愔嫣然一笑,虽知弦外之音,却毫不在意,「愔愔或许失去了许多身外之物,但却得到自己想要的自由……」

「自由!」杨贵妃幽幽一笑,眉间眼底隐有一丝忧郁。

虢国夫人扬眉,「娘娘宣咱们姐妹来不是要听那人间少有的仙乐吗?何不让她马上抚琴一曲呢?」

「是呀」韩国夫人轻蔑地一笑,「咱们姐妹晚上还有宴会,可没时间在这儿耽误时间。」

杨贵妃皱眉,淡淡道:「既然姐姐还有事,先回去好了。」

韩国夫人一怔,已露出怒意。虢国夫人却笑著拉了她起身,施了一礼,笑道:「既然娘娘嫌弃咱们姐妹。那玉瑶就先告辞了。」

杨贵妃转身看花,没有回应。

韩国夫人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林惜惜慌忙施了一礼,「夫人慢走……」

魏国夫人半掩面,凝视她片刻,在离去时,留下一个诡秘的笑。

林愔愔怔怔地看她的背影,一时失了神。杨家是靠了贵妃娘娘才能权倾朝野的,可为什么她似乎……

她们根本就不把本宫这个贵妃娘娘放在眼里。」杨贵妃淡淡一笑,「你觉得很奇怪吗?其实一点也不奇怪。你应该也听过有关皇上和虢国夫人的传闻吧!」

林愔愔沉默,无法回答。

幽幽叹息,她的眼里有泪,「他们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我最亲的姐妹。可是,他们却同时背叛了我……即使对他而言,那只是当不得真的逢场作戏,却已深深伤害了我的心。」

林愔愔看了看她。忽然走近琴几,拨动琴弦。

琴声悠扬,似拂面的风。风过花落,瓣瓣馨香随风飘,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累了倦了,便浮在水面,随波而去。

「许夫人她说错了。」杨贵妃望著她,露出笑意,「令人感动的不是琴技,而你的心。」她悠悠笑著,「我也渴望云般的自由自在——哪怕只有一天也好。」

林愔愔淡淡道:「其实,身体自不自由,并不重要。只要心是自由的,就已经够了。」

「心?」她茫然低喃。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贵妃,而是一个悲凄忧郁的妇人。

「是,娘娘不快乐,是因为您束缚了自己的心。」

「我不快乐,因为有太多的爱、太多的恨、太多的悲伤、太多的欲望……」杨贵妃深深地望著她,是心与心真实的交流,「我十五岁为寿王妃,享尽了夫婿的宠爱与怜惜。我一直以为就那样子平淡淡、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谁知偏偏遇上了命里的克星……」

「开元二十八年,华清赐浴,新承恩泽。我被安排做了女道士。天宝四年,册封为贵妃,从此被困于深宫内院……开始时,我真的很恨他。可是,他真的是对我很好。三千宠爱集一身,光耀门户思泽深。‘在天愿为比冀鸟,在地愿为连理枝。’长生殿的山盟海誓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记忆……」她拭去泪痕,苦笑,「三郎对我这么好,我真的不该妒嫉了,是不是?」

林愔愔摇头,「不。妒嫉是人类的天性。如果你不妒嫉,只表示你根本不在乎他、不爱他。」

杨贵妃幽幽一笑,「你尝过妒嫉的滋味吗?」

「有。」林愔愔咬住唇,手指轻轻抚过左手长掩的袖。那道难以消除的伤痕——多少爱恨情仇!「妒嫉曾如蚁噬心,是我心中挥不去的阴影。可是,现在我已经不再妒嫉了。」

「因为你不再爱他?」

「不,是情到深处淡如水。我只要知道他过得快乐,就已经足够了……」

杨贵妃看著她,皱著眉,「你说的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了。」林愔愔笑起来,「其实,只要你想开了,看淡了,就会得到内心的平静与快乐。」

「说起来好轻松……可是,做起来却好难。」她望著嬉笑的宫娥,幽幽一笑,「看那些女孩子,她们现在虽然有些寂寞,但过几年就可以自由。而我,却注定一辈子困在这深宫里。」她转身,「愔愔,留在宫中陪我几天,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

林愔愔点头微笑,心中却溢出淡淡忧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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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清花,疏影横斜,暗香浮动。夜已深,昭阳殿上却灯火通明。

林愔愔望著官员中对她含笑点头的杜白石,只觉恍惚如梦,深为杨贵妃的安排感动。她在心底幽叹,一时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三郎,你看愔愔可如臣妾所说一般?」杨贵妃媚语如丝。

「民女林愔愔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林愔愔偷看著风流天子。只觉他不过是身渐衰弱的老者,除了偶在眼中闪烁的睿光,全看不出传说中的英明精悍。

「赐坐。」唐玄宗笑意满面,「朕定要听听爱妃口中的仙乐。」

看著精通音律的唐玄宗,林愔愔心中一动,再难压抑突起的念头。

她深施一礼,笑道:「愔愔献丑了。」

琴声乍起,令人仿佛置身于元夜繁华的街头。花灯齐放,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携手看灯的人儿笑语连连,看满街游人,夜市风光,满心欢欣庆太平,盛世繁华无限。然而,就在欢乐的最高潮,琴声突变,如繁华过后,灯火阑珊,曲终人散,诉不尽的凄凉……

琴声停歇,唐玄宗皱起眉,「尾声过于凄凉了……」

杨贵妃扬眉,娇笑,「虽然有些凄凉,却更令人回味。杜卿,你觉得呢?」

深深看一眼林愔愔,杜白石恭声应道:「是。」

唐玄宗皱眉,仍觉胸口发闷。

林愔愔抬起头,淡淡道:「繁华终有尽时……」

「你说什么?」一句话令唐玄宗更感不悦。

「天道忌盈,人事惧满;月盈则亏,花开则谢;否极泰来,物极必反;不持盈,不履满,莫使后人哀前人……」林愔愔幽幽笑著,不看唐玄宗渐变铁青的脸色。

「林愔愔,你好大的胆子!」唐玄宗怒喝,尽现王者威仪,「居然暗嘲朕昏庸无能!诅咒大唐皇朝盛极必衰!」

「三郎莫要生气。」杨贵妃挽住他的手,「愔愔不过用古语解释琴意罢了,你何必动气呢?」

「琴意?」望著杨贵妃盈盈笑脸,唐玄宗面色渐霁。

「玉环觉得愔愔说得很好呀!娓娓道来,不但使听者了解曲中含意,更对人生深有感悟……」

「爱妃喜欢就好。」深深看一眼平静如水的林愔愔,唐玄宗终于放下心中疑惑。是他多心吧?像那样一个弱质女流,怎么敢当著他这一国之君对朝廷冷嘲热讽呢?

杨贵妃看著林愔愔,淡淡道:「夜已深了,就烦杜卿送愔愔一程吧!」

「臣遵旨。」杜白石望著林愔愔,眼神复杂得连他自己都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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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你的胆量这么大!」杜白石望她,不禁苦笑,「原来,我真的从未了解过你……」

自车窗看璨灿的星空,林愔愔绽出笑容,「说该说的话,做该做的事,并不能表示我的胆量很大呀!」

「刚才——你差一点就丢了性命。」杜白石深深地注视她,「难道你一点都不怕吗?」

「我……」林惰情没有回答。该怎么回答?她能告诉他她不害怕是因为他就在她身边吗?而她所说的话,也不过是为他而说……

她不能说,她根本就说不出口。

其实,她是一个很自私的女人。她根本就不在乎什么民族大义,百姓疾苦。再悲惨、再痛苦的事都离她很远,她没有心也没有多余的时间付出她的感情。她只希望能够抓牢眼前身边的幸福与快乐。不论是她的亲人、朋友,还是爱人,她只要她们能够幸福快乐,她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愔愔。」望她轻愁一片的眸,他的声音不觉放柔,「我希望能更多地了解你……」

林愔愔微笑,上抿的膳角有丝嘲弄。了解她?!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最想的,所要的,只是他的爱!

爱,说来很简单,可是,终其一生却也未必能拥有一段刻苦铭心、无怨无悔的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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