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他是我的先生。」
狂欢之后,再重新开始规律的生活总要些时间调适,尤以第一天最提不起劲儿,特别的留恋与回味。
拌舲一早被挖起床上学,就楞坐于床上良久良久,发出哲学家的叹息:「人生如钟摆,一边是欢乐,一边是眼泪。」青戈笑斥:「你再不动,要哭也来不及了。」
不得已只好坐上车去上学,懒洋洋的。到学校发现跟她有一样「症状」的不在少数,询问之下都是有过狂欢夜的同好,其余和平常没两样的同学想来皆不兴这一套,还真觉得那些人没味儿。
早上的课大家都上得漫不经心,临时抽考的成绩不问可知,好容易盼到中午,吃便当时几个谈得来的围坐一圈大谈圣诞节之美妙。歌舲听她们说的皆没她精采,而且不像她亲手布置且又做了女主人,不免有点得意:要是她们晓得我结婚了,更会吃惊呢!不行,等上大学才能公开。
问题是,她考得上好学府吗?青戈在了解台湾的升学管道后,不得不担点心。
她在校人缘不错,只是不太用心于功课,往往考个不上不下的二十名,当初转学时校方看她在高雄女中的成绩也只平平,犹豫过收或不收,最后青戈捐了五台电脑给学校,才顺利入学,这事歌舲并不知晓。
她总是说:「上学不讨厌,可是有些课我不喜欢,随便念一念就好了嘛,等联考前再做冲刺,放心啦,我一定会考上。」她喜欢数理,却懒得背诵文史,成绩老是不好不坏。考高中前,她爸妈可一点信心也没有,悄悄打听美国的高中入学手续,她知道了就大发脾气:「我不做小留学生,绝不!」闭门苦读一个月,以第十六名考进雄女。
青戈希望她明年大考也能如此幸运,他也不愿夫妻一分开就是四年,何况他不以为歌舲异国求学能够开心的适应,她始终热爱亲族生活,乐于受人围绕。
吃完便当,用功的便拿出参考书,歌舲和两位同学一起上福利社,今天轮到陆双琪请客,她们各要了一瓶果汁或可乐,边吃边走回教室,这在家里唐妈妈绝不许她这么做.
三个女孩子嘻嘻哈哈,开始谈论男孩子。
尤芷君说:「真希望快点上大学,我要虫虫烈烈的大谈恋爱。」
陆双琪含蓄些。「找到知心者才好呢!拌舲你说呢?」
拌舲微笑。「我不行啦!他会生气?。」
「他?」尤、陆大叫,开始做逼问状。「他是谁?赶快从实招来。」「你在高雄的男朋友吗?」「你们有多亲密了?」「他是不是大学生?」
拌舲笑著逃开,追逐间,奔向教室,看到一名高个子男人站在教室前,她意外地大叫:「雅贵哥哥!」
雅贵想到自己将做的,非常局促不安。
尤芷君和陆双琪已联手笑闹:「他就是你男朋友啊?!」
拌舲嗔道:「不是啦,你没听我明他哥哥啊!」她问雅贵:「你来学校做什么?」
「我……没什么,只是来看看你好不好。」那么多女生好奇的打量他,雅贵也没胆立刻做出什么来,听到钟声响,他道:「你去上课吧,我走了。」颠颠倒倒去也。
看他那副拙相,几个女孩笑成一团。
「暧,」尤芷君抿嘴笑道:「他满帅的,真不是你男朋友?」
拌舲打她一下。「说不是了嘛!我的他呀,比他年轻,比他有学问,而且非常能干,对我更是没话说。」
「订做的吗?」陆双琪打趣。「哪有人又年轻又能干?」
「你以为年纪大的人才能干吗?才不呢,一个人的才干是天生的,只有经验是累积的。」歌舲很懂事的道。
「帅不帅?」
「我觉得他很顺眼,但一般人恐怕不会觉得他英俊。」
「好可惜哦!」尤芷君叹道:「要是我,我要选又帅又能干的。」
「要那么帅的干嘛?好让别的女孩跟你抢啊!」
拌舲皱皱小鼻子。她也有过「白马王子」的幻想,然而青戈使她对「白马王子」有了新的看法,简单的说,就是看对眼而已,若是不来电,再好的条件也无用。
***
放学前,雅贵用电话聊天方式拖住杜渔十分钟,然后自公用话亭跑到大门前等候,十二分钟后歌舲轻快的走来,估计杜渔将晚十分钟到,他忙向前招呼。「嗨!」
拌舲大奇。「你怎么又来了?」
「接你放学啊!」
「杜叔叔呢?」
「他临时有事,我就自告奋勇来了。」
「可是我没见过你开车?!」
「放心,我会开车。」
雅贵焦躁的气色太过明显,歌舲正要开口,这时候一辆蓝色小轿车突然停在她面前,雅贵急道:「这是我朋友的车,他下班顺道过来,答应载我们回去。」深色而又封闭的玻璃窗教外面的人无法觑见车里的情景,歌舲觉得奇怪不想上,但雅贵已拉开后座的门推她上车,他自己正要坐进去,突然间有一只巨掌使力在他肩上一按,雅贵跌出车子,还没弄清情势,那辆小车已如脱弦之前,瞬间无影无?。
雅贵张著大嘴半晌合不拢,喉头「O荷、O荷」颤动,发出动物般的低嘎,「歌舲歌舲」正当他惊觉上了范诚的当时,又有一辆同款同色的小车子行来,范诚将头露出窗外,喊他:「喂,人呢?」
「你?什么?什么?」他结结巴巴不成句子,拚了老命也要捉住范诚搁在窗缘的右臂,厉喝:「你不守信用!你把歌舲带到哪裹去了?」
「我把她带到哪里去了?你神经病啊!我还问你人呢?」范诚第一次干这勾当,人也紧张。「喂,她是不是还没出来?」
「我明明看你把她载走了。」
「我哪有?我跟尤大哥算准时间来!」
「那刚才,歌舲……歌舲被谁载走了?」雅贵不自觉的颤抖,借由手传到范诚身上,心头微凉,两人已经感觉到在他们周围酝酿的厄运。
「先上车!」范诚混过,精明多了。「赶快上车!」
雅贵六神无主,只有听凭摆布。
到了尤新住处,三人一对质,才知被人摆了道。
可是,有谁晓得他们的计划,突然半路杀出程咬金?是这三人中的哪一个?范诚疑心雅贵,因为他胆小有可能中途变卦,让杜渔接走歌舲,伪装被绑。雅贵怀疑范诚,因为他人手多,演一出釜底抽薪,将他踢出圈子,独占成果。
利之所驱,可以化敌为友。利之所在,可以反目成仇。以利合者也以利分,此时他们嘴里不讲,内心互相疑忌。既然谈不出结果,只好分道扬镳,却不免互相告诫严守口风,以免惹祸上身,其实谁心里也信不过谁。
雅贵步行返家,愈想愈觉心情沉重,脑子里一团浆糊,此刻他倒希望歌舲已然在家,照常享受她的玫瑰花茶。
事实上幸运之神似乎不肯眷顾他,回家第一件事便是醒桠告诉他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下周起在高雄有一连六场表演会,她已争取到,所以明天起她将不在家。
她安慰他:「今晚和明天早上我完全属于你。」
他问她:「不能不去吗?」因为歌舲的事,他非常害怕,老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异常渴望有人陪伴。
醒桠摇摇头,不过态度温存。
两人在房里待了一个钟点,直至有人敲门。雅贵有了自暴自弃的心理,也不在乎别人知道他在醒桠房里,出来应门。
杜渔不露惊讶的表情,只是请他下楼。
雅贵刺他一下:「你这人深藏不露,怎会甘人厮役?」
杜渔没有表情。「没本事的人只好深藏不露,因为根本无啥可显露。」
雅贵脸一红,迳先下楼,没瞧见醒桠已打扮好出来,杜渔跟她说:「歌舲小姐失踪了。」醒桠不说二话随他下去。
客厅里,江清戈独据一方,唐肖球、钟雅贵、朱醒桠、唐瓦各自落座,杜渔站在沙发后,唐艾爱立在茶几旁。
「二十五分钟前,」江青戈开口了。「杜先生打电话到公司,说他接不到歌舲。现在请他将详细情形再说一遍。」
杜渔道:「今天我比平常晚九分钟到学校,等不到歌舲,进学校寻问,她的同学说她已经走了,并且告诉我中午有一位男子到教室找她,听形容很显然是钟雅贵先生,我又想起我按时去接车之前,钟先生曾给我电话,聊了大约十分钟,全是些言不及义的话,于是我有点疑心」「对不起,钟先生!我开始走访附近的路人与商家,因为接车的父母很多,不见异状,不得要领,又打电话到歌舲可能去的地方,也说没见她人,所以我怀疑她失踪了。」
朱醒桠听不出异样。「你们也太紧张了,说不定她正在逛街看电影呢!」
「歌舲并不爱逛街呢,哪一次不需要人接送?」青戈声音很微弱的说:「她就算去逛街,也必会先回家换掉制服,我简直不能想像她穿一身难看的冬季制服在街上走来走去,这在她是天大的丢脸行径。」
唐艾爱严肃道:「歌舲小姐很有教养,不会让人这么担心。」
青戈问:「钟先生可有在放学时去找歌舲?」
「没有,没有。」雅贵摇手摇得那样认真。
「你中午去见歌舲有事吗?」
「没事!」他反驳。「你在怀疑我吗?」
「只是有点奇怪而已。」
「有何奇怪的?我刚辞去工作,顺路去探望歌舲,不想会发生这种事。」
杜渔直指道:「你的解释漏洞百出。第一,你不是刚辞去工作,那是一个多礼拜前的事。第二,你以前工作的地点跟学校是反方向,完全不顺路。第三,我一直难以释怀你为什么用电话耽误我十分钟?是巧合吗?」
「当然巧合!你……你以为我会去绑架歌舲吗?」
「绑架?!」杜渔以锐利的眼光看住他。「为什么从你口中说出‘绑架’两字?是不是你看到什么?歌舲放学时你在附近是不是?」
「不是!不是!」雅贵急忙说,口沫四溅。「我只知道歌舲曾被绑票过两次,所以她一失踪我就想到那方向去。」
有人冷笑。
「连她五岁和八岁所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你的调查不可谓不深入。」青戈扬起眉毛,毫不掩饰他的讥讽。
「你们到底什么意思?竟将箭头全瞄准我!我做了什么?只因我去学校一次,和打了一通电话?」雅贵滔滔为自己辩护。「我曾以为歌舲是我的妹妹,在接她同住之前,对她想多方了解又有何不对?这也成了把柄吗?」
「不。」青戈深思地眯起眼楮。「我们是太心慌了。」
雅贵为表示大人大量,并未缘杆而上再做激动之举。
醒桠调解。「也许等一下她就打电话来了。」
雅贵附和。「对呀,十几岁的女孩正值叛逆期,哪有不来点新花样,平常规规矩矩回家,偶尔单独行动也不错。」
他愈说使得青戈更加心烦,躲到书房等电话。
夜深了,唐太太第二次送晚餐进去,青戈只喝咖啡,唐太太劝他多少吃一点,唐瓦为他做了一盘他在美国常吃的义大利面。
「我吃不下。」他忧愁地说:「我很担心万一真是绑票,歌舲不知道会不会……唐太太,你知道歌舲有超能力吗?」
「我知道,但没见她便过。」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歌舲她并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能力,而且每使用一次都将消耗她很大的精神,总之,她是位不成熟的超能力者,所以我劝她别在人前显现,一般人对异能者既心羡又怀有恐惧与不信任感,她明白而且也答应了我。但现在,我不知道她在哪里,发生了什么事。若真又遭胁迫,会不会一怒之下放出能量,那股可怕的破坏力」青戈拿掌盖住脸。「我委实不敢想像!」
「先生,」唐艾爱忧道:「太太的情况真的不好吗?」
青戈摇首不语。
这一晚谁都没能睡下。雅贵尤其确定歌舲是真遭绑票了,他想提供一点线索,唯恐把自己牵扯进去而隐忍不发。
拌舲一夜没有消息,也无人来电勒索,因此没办法报警,失踪未过十二小时,警察也不会受理。
醒桠支撑不住,歪在雅贵肩头睡著了。雅贵却合不上眼,杜渔一晚不放过他,目光紧捆著他,天将明之时,他终于发出恐怖的叫声:「我什么也没做,你别再这样盯著我看。」将醒桠也吵醒了。
杜渔圆睁带血丝的眼,阴森森的道:「最好没有!若是教我知道你与歌舲小姐的失踪有那么一点关系,我会让你同这杯子一样。」话落,骨节突出的手掌硬生生将一只硬度很高的骨瓷咖啡杯捏破。
雅贵表面镇静,靠著他的醒桠却感觉到他在微抖。
「杜先生何必这样激动?」她说。
「哼!」杜渔不语。
唐互叹道:「你不了解,温先生和太太生前待我们极好,跟一家人没两样,温先生临终之前,我们三个人在他床前保证一定照顾妥歌舲小姐的生活与安全,直到歌舲小姐自己说不需要我们为止。现在她人不见,谁都会担心。」
唐艾爱露出慈爱的面容。「别提我们有多喜欢歌舲小姐,就只为报答温先生,我们也会遵守诺言,他生前待我们很慷慨,死后遗嘱里又给了我们每人一笔很大方的退休金,即使现在辞工,生活也没问题。可是我们舍不得走,舍不得歌舲。她是好女孩,不应该受人伤害。」忍不住呜咽起来。
醒桠有点明白了。这几个人全带点侠气与傻气,将温达荣所给予的恩惠转而报答在他女儿身上,这亦是温达荣为人能干之处。
她不了解,杜渔只是一名司机,又何必尽忠温家?
只怕她作梦也想不到,歌舲八岁第二次遭绑票的主嫌犯正是杜渔。从十来岁起,杜渔便是拘留所的常客,服役时认识几位臭味相投的朋友,出来后一起混,谁知愈混愈是落魄,兴起绑票的念头,准备大捞一笔即远走高飞。精挑细选相中温家的大小姐,心想小女孩比较不麻烦,结果……唉!页糗!正所谓偷鸡不著蚀把米,几个共犯受不了温大小姐赐予的劫难,一个个借故溜走,最后杜渔主动将她送回家,正欲开溜,被温达荣逮个正著。一席谈话,使温达荣说出:「你这个人其实不坏,有一股古人之侠气,所以容易受坏朋友的鼓动利用。你现在回头还不晚,如果你不嫌弃我们小门小面,可以在我这待下来。」杜渔前半生一直受人歧视,当作坏胚子一样的避若蛇蝎,不容易相信人,但后来温达荣让他开车,等于将一己之生命悬于他手,不久又明言:「我女儿很喜欢你,你愿意每天接送她上下学,负责她的安全吗?」杜渔太了解歌舲对温家的重要性,温达荣的这番信任,彻底改变了杜渔的一生。
六点多时,青戈由书房出来,到浴室洗把脸,这时候电话声响了,一家人乱蹦乱叫,引青戈急急来接电话:「求求你,求求你快来」对方语无伦次的叫著:「快叫温歌舲的家人来,还有钟雅贵那王八蛋,……」
「喂,你们在哪里?」
对方说了一个地址,并警告他不要报警,那声音近乎哀求,声言他们绝对没有对她怎么样,等来了自然明白真相。
青戈反过来安抚对方:「我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记住,不管歌舲做什么,都随她去,你们千万别靠近。」
伴下话筒,面对七嘴八舌的询问,青戈皱著眉说:「我所担心的事发生了。有人不知死活绑架了歌舲,现在正不知如何是好。」
杜渔一听就懂。「我去准备车子。」
青戈邀雅贵一块去。
「为什么要我去?」雅贵心虚。
醒桠自告奋勇陪他,他才去了。
行驶中,因人皆很沉默,以致车子停住,雅贵看清眼前乃陈老大所开设的电动游乐场,发出极响的抽气声。
青戈问:「你来过这里?」
雅贵压抑道:「有几次……打电动玩具。」
这时尚未营业,只把旁边的铁门拉开一半,一个瘦小蚌子的男人守望著,青戈四人向他走去,雅贵认得他是范诚,忙低头装作不识,范诚也没心情理他,问明歌舲的丈夫是哪一个,拉住青戈便往内行。
「你行行好,快去制止她,我们给她整得整栋屋子快毁了,……」
一路走来尽是东倒西歪的机器、椅子、刀械、电话、散了一地的铜板……有道是行路难也。雅贵和醒桠不断惊呼:「这是怎么回事?」「是小偷吗?还是有人抢劫?」青戈和杜渔什么也没问,心里有数。
最里问的办公室铝门深锁,门外有几位胖瘦高矮老中青的男人,一个个活似见了鬼的老狗、大狗、小狈,寒毛倒竖,垂头丧气,还有人脸上带著乌青。
青戈一见就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人受伤流血。」
范诚忙将青戈介绍给陈老大,陈老大一个巴掌将范诚撂倒在地,用刺耳的声音吼著:「王八蛋!看看你给我惹的麻烦!」
青戈有几分明白对方在做给他看,忙道:「我太太人在哪儿?」
陈老大强盗一样的面孔浮现诚惶诚恐的气色,表示人在办公室内,又拉住青戈,不自在的说:「都是这畜生不好,竟敢做这犯法的事,幸好尤新来通报,你想我怎能眼睁睁看我大姊的儿子去坐牢,偏偏到处找不到他人,无论如何阻止不了他了,所以就派人抢先一步请尊夫人到敝处。我们可是非常规矩,什么事都没干,她想喝茶我就奉茶,她饿了就叫人跑腿买日本料理,直到这王八蛋回来」
「原来是你绑架了歌舲。」
「误会!这完全出于一番好意。你想你太太落在王八蛋手上会有多惨?再说我事业做得很大,不会笨得去犯法。」
青戈冷冷道:「是吗?你什么都没做,那我问你,是什么事教歌舲这么激动?你们可都见识了,她一激动起来结果有多可怕。现在她人到底怎么样了?」
大冷天里,陈老大却三番两次的掏手帕擦去额头冒出的冷汗。「的确可怕!的确可怕!
本来好好的,谁知王八蛋一回来,和尤新一对质,扯出了‘钟雅贵’这名字,原来钟雅贵主谋和阿诚绑票勒索,因为他欠我一大笔钱期限快到了,尊夫人一听到钟雅贵是主谋者,就……大闹起来,你看把我这个地方搞得乱七八糟。」
杜渔立即将钟雅贵两手反扣,钟雅贵痛得惨叫连连。
青戈喝道:「杜先生,别动手。」
陈老大忙取钥匙开了房门,一边喃喃道:「希望我的办公室没事。」又解释道:「她在外面玩够了,走回我办公室,我乘机把门锁上。他们全怕死了你太太。」
青戈抢先进去。除了许多东西被扫在地上,倒没什么破坏。歌舲呢,横陈于地板上,像饮过酒,脸上一片酡红。
青戈将她抱出来,杜渔忙问:「要不要紧?」
「有点发热。」他绷著脸瞧向陈老大。「明天早上我等你们,讨论一下怎么解决这件事。明旱九点整。」
陈老大答应了。一干人走后,范诚少不了又受一番教训,还挨两个大耳光子。
至于可怜的钟雅贵,温家的人并不向他兴师问罪,他有更严重的问题要面对,那就是朱醒桠,展现她前所未有的威猛喉力,直至出发前往高雄的时刻到了。
她下结论:「你有勇气绑票勒索,为什么不将这份勇气用在事业上?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她临走前又交代:「不管江青戈提出任何条件,你都必须答应。杜渔在口袋里藏了一具微型录音机,陈老大的口供全被录了音,这其中也包括了你的罪证,就是刚才他诘问你,你自己亲口承认的那些话。」她的眼楮眯得只剩一条缝,充满了伤感。「你真是走投无路了吗?这房子对你的意义大过于生命之尊严?」
她走了。
***
拌舲休息了一个大白天,到了向晚时刻就能下床。
青戈说她耗神过度,不让下楼。
她鼓起腮帮子。「我不想再见到那个人,赶他出去!」
「太太,你忘了他是屋主?」
「他不配住这房子!他玷污这清幽所在。」
她的话倒给了青戈一个主意:买下这栋楼。事业发展到台北来,有一方住处颇为理想,何况这房子地段好,交通方便,又因藏于深巷内,家居还算清净。
可是他现在不说,想等办成后让歌舲惊喜。
一会儿唐太太带了两名女孩上楼,说是歌舲的同学:陆双琪和尤芷君。
青戈很好奇,因为歌舲的同学很少有这样热心的。
「两位请进。」
拌舲却颇开心,瞧在青戈眼里,安慰地想著这两位女孩或许能与歌舲结为好朋友。
尤芷君大胆打趣:「这位就是你青梅竹马的男朋友啊!」
拌舲难为情了,掩饰不住了。「他不是我男朋友啦,他是我的先生。」床头巨幅结婚照印证了她的话。
青戈笑著走了,由得她们去一窝疯。
***
放寒假时,这栋颇具历史,外型古雅、内则装潢得很安全很美观的楼房正式易主,庆祝歌舲即将年满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其实在这之前,她实质上已是女主人,雅贵早已迁出。
那日在书房做一番舌战,陈老大答应以八百万元转让钟雅贵欠他的一千万元债权,房契、借据都到了江青戈手上。一开始雅贵还抗拒著不肯卖屋,直到醒桠回来力劝他别再让债务拖累一生,失去大好重生的机会,终于使他收下青戈开出的一百二十万元支票,心痛的让出钟家最后一点财产。
至于朱醒桠与钟雅贵这封苦命鸳鸯结局如何?
爱的火苗燃烬,蜡炬成灰。
绝非哪一方刻意避著另一方,而是彼此的心结与过失,使他们逐渐冷却,再加上彼此忙于生活,久而久之,像断线之风筝,愈离愈远。
头一年还有联络,之后醒桠便失去雅贵的行踪,一开始未能尽力去打听,久了却再也打听不到了。
朱醒桠的心头空虚处很快得到填补,日久成习,几乎快忘了这个人。
她在舞台上的表演很成功,时常出现在电视上,名气日增,交际频繁,早已今非往昔。
有一天,她接获一封邀请函,具名之「江青戈」「温歌舲」,勾起她不少回忆,那晚她盛装赴宴阳明山一幢附有游泳池的别墅,场面非常盛大。
月之光华,花影扶疏。
芙蓉宾影,轻歌曼舞。
原来是一场服装发表慈善会。开头有一场二十余款的服装表演,由仕女出价买下,所得款项做为慈善之用。
在紧接著的舞会中,醒桠得与歌舲重逢。
她已是风采耀眼的贵妇,只有脸上的笑容没变,清纯甜美,有如天使。可知她改变得有限,只有真懂得享受幸福的女孩会有这样的笑容。
「这宴会你办得很成功。」醒桠恭维道。
「我只是主办人之一。」歌舲环视会场,微笑道:「有钱有闲的太太真不少,我跟几个朋友常办一些活动,让这些太太们也多少付出一点,回馈社会。」
闲聊中,醒桠问起那幢曾经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记忆的楼房。
「巷底那一栋啊?早卖掉了。」歌舲率直地说。
「你不是很喜欢它吗?」醒桠想起当初为它做下的牺牲,如何能不心痛。
「我是很喜欢,不过空间嫌小了点,住得一年便觉气闷,卖给建筑商盖公寓了。」
「它不在了?」
拌舲很惊讶她竟然这么问,不过她很快就不在乎了,青戈离开男人圈,前来邀舞,他似乎已忘记朱醒桠。
她悄然离去。
今夜星稀月朗,在一池清水中倒映如画,非常清晰。
醒桠立在泳池畔呼吸著新鲜空气,心里想不该来的。一个台北两种世界,挣不脱既有的,更闯不进固有的。再见歌舲,徒然引发深埋心底不愿去触及的响雷:当年假若不接来歌舲同住,她与钟雅贵,结局将有不同吗?
一个人真能够影响他人的命运?
然而星月含羞,水不与波,她得不到一点启示。醒桠内心只能作悠悠叹息,有谁知道答案?有谁可以告诉她另一种可能性是否更好?
天晓得,她想,只有天晓得。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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