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容容——容容——」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孩子张开有五个可爱小涡的手,笑眯眯地对著一个约莫七八岁,手里拿著本书的孩子奔过来。
手里拿著本书的孩子要比奔过来的孩子大一两岁,虽然还没有长大,但是已经看得出眉目冷峻,负手在那里等著比他小一点的那个孩子跑过来,已经有卓然的煞气在眉目之间。他看著那可爱的孩子跑过来,皱眉,冷冷地咤道:「圣香,你又不听你爹的话,又翻墙跑出来了?」
那可爱的孩子奔到他眼前,约莫比他矮了半个头,一身的衣服锦带宽袍,绣著金线,看得出是大户人家的孩子,生得粉雕玉琢,香香软软的很是玲珑漂亮。他张开手,笑吟吟地道:「容容抱!」
冷峻的孩子眉头微蹙,放下书本,「你已经六岁了,还抱?」
「不要!我就是要容容抱!」圣香固执地在他面前张开双手。
冷峻的孩子负手,转过半个身子,淡然道:「你已经六岁了,不可以再要人抱,我不会抱你,你如果喜欢站,那就在这里站著好了。」
「不要!」圣香小小的身子倏地一转,没声没息地拦在「容容」前面,跺脚委屈,「容容好坏,人家有心病,很快就会死掉,容容一点也不疼圣香,呜呜——」他立刻「泫然欲泣」,像个被遗弃的小可怜。
被圣香称为「容容」的人,是与丞相府毗邻而居的贫苦人家的孩子,叫做「容隐」。他父母早亡,独自居住,性格不免有点孤僻冷傲,但是丞相府的少爷圣香,却从小就特别喜欢他。
他这闪电般疾转的身法,就算是大人也没几个跟得上他的速度,居然在这里哭说要死了?容隐淡淡地道:「你有心病,我早就知道了,人总是要死的,早死晚死还不是一样?有什么好哭的?」
圣香瞪大了眼楮,「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放声大哭,「呜呜——容容一点也不关心我——」哭著哭著,他整个人都软了,晃了一晃,差一点就要跌在地上。
一只手伸了过来,把他小小的身体抱在怀里,容隐皱著眉头看他的脸色,看看他是真病还是假病。只见圣香苍白的脸上双目紧闭,突然睁开一只眼楮,眨了眨,圣香得意扬扬地抱住容隐,「容容还是关心我的。」
一股属于婴儿的香味扑面而来,容隐抱著圣香,轻轻拍了他几下,嘴里淡淡地问:「你又闯了祸,丞相又要罚你了,是不是?」
圣香的得意突然变得有些心虚,眼珠子转了几转,「我爹啊——我没有闯祸他也是喜欢罚我的。」
容隐摇头,强词夺理!他淡淡地道:「如果不是你又闯了祸,你怎么会突然想要我抱?如果丞相没有要罚你,你脑子里除了蟋蟀蝴蝶,玩石子扮漂亮,哪里还有‘容容抱’?」他说得有点讥讽,「每次你要我抱你,都是要我救你,我还不知道?」
圣香紧紧搂著容隐,死不放手,「爹爹来啦,容容,我们快跑,算你最聪明啦!我烧掉了爹的奏折,爹要打我!」
「你烧掉了丞相的奏折?」容隐啼笑皆非,「好端端的,你烧奏折干什么?」他也听见,果然远远地有人快步跑来。
圣香不安地东张西望,「我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嘛,但是爹不让我看,我就半夜爬起来偷看,」他有点不是滋味地皱皱鼻子,咕哝:「结果蜡烛烧到奏折,就烧掉了。」
容隐摇头,这种事,当真只有圣香想得出来,「你才六岁,就会做这种事,如果你十六岁,二十六岁,真不知道你会干什么。」他抱著圣香,往开封的郊区走去。
「我们去哪里?」圣香一面得意找到了靠山,另一方面这样离家,有点害怕。
「去找一个朋友,把你爹的奏折还给他。」容隐虽然只有七岁,但是抱著一个六岁的孩子,丝毫不当一回事,一方面是容隐练习武功,另一方面是,从小抱圣香抱习惯了。
「好啊,」圣香好奇,「是谁?」他是很聪明的孩子,「你认识一个很会写字的朋友吗?」
容隐淡淡一笑,「你去了就知道。」
——***——
容隐带他去了城郊的一幢木房子,那是个道观,道观里住著几个道士,看样子香火并不好。但容隐带圣香找的是住在道观里的一个孩子。
一个约莫也六七岁的孩子,他穿著一身儒袍,圣香进来的时候他正在写字。
「哇,你长得好乖好乖哦!」这就是六岁的圣香少爷赞美感叹别人的词汇,他又比这个人矮了半个头,走到刚到下巴的桌子旁边,圣香笑眯眯地看著他。
那是个长得很清秀的孩子,看起来有点单薄,很浓的书卷气,白白的,果然是「很乖很乖」的样子。他开始是不太高兴被人打扰,但是看见圣香那一脸「所向无敌」的笑容,他的愠气突然间消失了,「容隐,他是谁?」
容隐淡淡地道:「他就是丞相的公子,圣香少爷。」
很清秀的孩子向著圣香点了点头,「我经常听容隐说起你,我是聿修。」
圣香笑眯眯地爬上聿修刚才坐的椅子,垫脚去看聿修的字,「哇,你会写很多种字哦!」转过头来,圣香很讨好地拉拉聿修的袖子,「你会写我爹爹的字吗?」
聿修显然不习惯这样亲昵的举动,只是点头,不说话。
容隐冷冷淡淡地说了带圣向来这里的理由——要聿修写一份一模一样的奏折去还给赵丞相,给圣香逃避惩罚。
聿修沉吟:「奏折的纸笔我这里有,但是我不知道内容,怎么写?」
圣香笑眯眯地看著他,插口道:「不要紧,我知道。」
「你知道?」聿修看著这个已经六岁却还像个婴儿娃娃的东西,皱眉,「你确定你知道?万一写错了——」
「不会,」圣香得意扬扬,「我看过了就记住了,也不过五六千字,怎么会记错?」他爬上桌子,因为站在椅子上太辛苦,他坐在桌子上,顺手模过聿修放在架子上的花生,一边吃一边说:「我说你写啊,臣已查涿州粮草,自雁门关以北共二十处驿站……」
聿修走笔如飞,专心致志地写,一方面有些惊讶,这样笑眯眯到处玩闹的六岁的孩子,居然有这样过目不忘的本事,把这么长一篇军机奏折记得清清楚楚……
容隐淡淡地看他们两个忙,半个时辰之后,他就带著圣香和聿修伪造好的奏折,潜入赵府,放在了丞相桌上。
——***——
「你这孩子!居然弄丢了爹事关军机大事的东西!你说你该不该打!」
「爹爹啊,你一定弄错了,那东西不是在爹爹书桌上?爹爹自己没找到,怎么可以怪我?圣香是很乖很乖的。」手里依然抓一把花生的罪魁祸首无辜的道。
「嗯?」过了一会儿,圣香被抱了起来,「乖孩子,是爹一时心急,错怪了你,爹抱一下。」
圣香笑眯眯地在赵普脸上香了一下,「爹爹,我要吃花生糖。」
赵普看著自己香娃娃一样可爱漂亮的儿子,一向拿这个儿子没辙,苦笑了一下,「赵叔,给少爷拿花生糖。」
「是——」
饼不了多久,容隐家中。
三个孩子坐在一起,手里都抓著一大把花生糖,边吃边聊天。
「……圣香!聿修不喜欢和人挤在一起,你不要老是往他那里钻。」容隐看著圣香的老毛病按发,笑吟吟地想要「聿修抱」,就忍不住要皱眉。
「圣香你是男孩子,不要这么粘人好不好?只有女孩子才喜欢人家抱,你是男孩子,男孩子就要学会自己一个人,不要老是依赖别人。」聿修一边吃花生糖一边一本正经地道,「你已经六岁了。」
圣香好失望地坐回来,嘟著嘴,「我比女孩子漂亮。」
「男孩子也不要撒娇。」聿修依然「很乖很乖」地教他,乖小孩要怎么做。
「聿修说得对,」容隐淡淡地道:「你长大要像个男孩子,不要像个女孩子,那会让人讨厌的。」
「我本来就是男孩子。」圣香瞪大眼楮,指著他们两个,「你们两个老是说我像女孩子,你们嫉妒我漂亮!」
容隐和聿修面面相觑,相视苦笑,摇摇头,圣香是朽木不可雕也,没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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