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琴卷 大局为重

烟——

好浓的烟——

好呛——

秦倦侧卧于床,被烟呛得醒了过来,趴在床上不住咳嗽,他踉跄下了床,打开了窗,窗外火舌串动,热得炙人。

「呃——」秦倦一手以手背捂鼻,一手支在窗前几上,锁心丸遗祸发作,他开始呕血,身子不住颤抖。

秦倦以白帕掩口,心中淡淡苦笑,这一回,不知是火烧而死?还是呕血而死?他自知受锁心丸之害十年,命在旦夕,因而此刻竟也不如何惊恐,嘴边犹自带笑。

正当他以为必死无疑的时候,一道人影自门口闯了进来,衣发著火,著地一滚,扑灭火星,站了起来。

秦倦连声急咳,屋内烟气太浓,他已经承受不住,但还是带著笑:「肖殿主?」

肖飞默不作声,骈指点了他胸口四处穴道,把一颗红色的药物塞入秦倦口中。

秦倦只觉心头一热,止住了反胃欲呕的感觉,抬起头来:「这是——」

「解药。」肖飞不欲多谈,一把把秦倦背在背上,「闭上眼楮。」

秦倦依言闭目。

肖飞以一床轻被盖住两人头脸,一提真气,又自火中窜了出去。他动作极快,一出阁即揭去著火的轻被,两人皆安然无恙。

「你中毒太深,区区一颗解药救不了你的命。」肖飞背著他往大殿赶去,一边淡淡地道,「你的元气也伤得太厉害,若无人渡真气给你,再加上针药齐施,你撑不过明日此时。」

秦倦低声道:「我还不能死。」

肖飞冷笑:「你自然还不能死,现在你若死了,左凤堂第一个稳不住,更莫说什么蓝衫十三杀,什么葛金戈之流,哪里还有心思抗敌?若可以让你死,我何必救你!」他嘴里说话,脚下不停。

秦倦渐渐合上眼楮,他著实太累。

肖飞背著他,也知道他是半昏半睡了过去。秦倦实在单薄得可怜,肖飞在心中摇头,叔叔的锁心丸果然害人不浅。愧疚之心一晃而过,他刻意忽略,造成秦倦此时奄奄一息的祸首,其实是自己。

他掠过数重屋脊,大殿在望。

冷不防唰唰数枚金钱镖袭来,肖飞徒然警觉,倒跃相避:「什么人!」

一位红衣灰脸的老者阴恻恻地坐在丹枫阁的飞檐之上,阴恻恻地笑:「留下你后面的人来!」他不认得肖飞,千凰楼并非江湖帮派,虽然楼中多是江湖中人,但楼中各人也并非全都享有盛名,因而他要秦倦,却不识得肖飞。

肖飞站定,冷冷地道:「红衣鬼王?」红衣鬼窟是一伙专以打劫为生的劫帮,在江湖上恶名远扬。

红衣鬼王微觉意外,这个黑衣小子竟能一眼认出他的身份?这虽不算什么难事,但终也算得上是眼光犀利,这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让路!」肖飞不欲与他多话,往前便闯。

红衣鬼王四枚金钱镖飞出,打他上下四处大穴,冷笑道:「留下你家公子,我便让你走。」

肖飞背著秦倦,行动不便,不欲与他动手,一口气吹去,前边打上盘的两枚金钱镖微微一顿,倏然下袭,「铮铮」二响,四枚金钱镖互撞落地,他一口气不停,已窜出去十丈有余。

红衣鬼王大出意料之外,肖飞真力之强,武功之高,不下江湖一流高手,他这一轻敌,几乎就让肖飞闯了过去;不禁恼羞成怒,脸上挂不住,呼地一掌往他肩上劈去。

肖飞猛提一口气,向前疾扑。他本已与鬼王有一段距离,这一扑,又把距离拉开了四五丈,没有人的劈空掌力可达十五丈,因而肖飞并不理会这一掌。

但他惊觉劲风,一股劲风直袭他肩上肩井穴,来势极快,夹著微微破空之声,原来红衣鬼王掌中夹镖,这一掌只是虚张声势,掌风掩去了飞镖的破空之声。

红衣鬼王见他不接招,便知这乌衣小子打的是能溜则溜的主意,他是多年的老江湖,肖飞人再警醒,却从未在江湖上闯过,自然少了临敌经验,因而红衣鬼王便设了圈套等著他上钩。

眼见这一镖非中不可,红衣鬼王脸露微笑,肩井穴一伤,他便无力再背著秦倦,自己不废吹灰之力便可将千凰楼的主事人拿住,拿住了他,还怕找不到金银珠宝?

肖飞连眉头也未皱一下,微微将背上的秦倦一侧,「夺」地一声,这一镖插入秦倦的肩头,鲜血渗透白衫。他脚下未停,一晃,两晃,三晃,倏地幻出千重人影,消失在楼宇深处。

红衣鬼王再次大出意料之外,这乌衣小子轻功之佳甚是罕见不必说,他惊愕的是他竟然不顾秦倦死活!一惊之下,他追之莫及,只能跺足兴叹。

*******************

秦倦被一镖扎醒了过来,他的意识其实并未到全然不清的地步,隐隐约约还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镖之痛,反而令他振起了精神,伏在肖飞肩上,他低低地浅笑:「肖殿主果然是肖殿主。」

肖飞不答,只是冷哼了一声。

秦倦轻笑。

他们都是聪明人,自然懂得计算如何才会得到最好的结果,这一镖若是伤了肖飞,秦倦落入敌手一样难以保命,又伤了楼中第二号人物,后果不堪设想;而若伤了秦倦,虽则让他病上加伤,但秦倦本就无动手之力,就目前情势来说,其实是无甚损伤的,这一点,秦倦自己也很清楚,因而他并不生气,反而有赞赏之意。

「不要说话。」肖飞冷冷地道,秦倦一条命已去了十之八九,最后一点元气一散,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

说话之间,两人已到了大殿。

左凤堂心焦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绕著大殿已走了十七八圈,殿门一开,他心中一喜:「公子!」

肖飞把秦倦轻轻放在一块软垫之上。殿中葛金戈赶了过来,而丘火封上官青之流,却都站得远远地冷眼旁观。

左凤堂一看秦倦,不由地由喜变惊:「公子!」他轻轻让秦倦侧过身来,那一支飞镖入肉甚深,血流不止,秦倦本已是垂死之身,此刻更苍白得像随时会咽气,但他还带著笑,用几不可闻的声音低低地道:「不要怪肖殿主——我——我——是好不了了,一切——一切交给他——你——他——」他望著左风堂,一口气转不过来,只是喘息。

左凤堂此刻纵有千般不甘愿也不能说什么,狠狠一甩头:「你不准死,我不准你死,你若死了,我杀了肖飞给你赔葬,你要我听话,你就别死!」他跟了秦倦十年,但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惊恐,因为他知道秦倦这一次不比平常,是真正的命在顷刻!

「让开!」肖飞冷冷地把左凤堂推到一边去,俯对著秦倦。

「你想干什么?」左凤堂惊疑不定,拦在秦倦面前。

肖飞不去理他,反而凝视著秦倦,冷冷地道:「叫你不要说话,没有听到么?」

秦倦只是笑笑。

左凤堂退开两步,肖飞单膝蹲地,把长袍撩到一边,对秦倦冷冷地道:「这镖非拔不可,你撑著点。」

秦倦点头。

左凤堂已知肖飞要为秦倦疗伤,虽然心中存疑,但却知肖飞掌管楼中药房,医术甚佳,此刻临危之际,不由他不信肖飞。

「你看著殿门,葛阁主照常巡视,二殿主带上火药依计行事。」肖飞低头之前尤是语调平静地一一吩咐,同时手上用劲,猛地一抽,秦倦全身一颤,三寸来长的飞镖已取了出来,血如泉涌!而秦倦竟未晕去,仍睁大眼楮看著肖飞,一声未哼。

此刻肖飞不得不暗赞秦倦毅力惊人,如此荏弱之躯,忍得下这种疼痛,其精神毅力甚是惊人。他手上不停,点了伤口周围数处穴道,阻住血流,头也不抬:「冷水。」

一位蓝衫人迅速递上一壶食水。

肖飞以冷水洗净伤口,动作极快地把一种白色粉末撤入伤口,极快地用白布紧紧扎住。

秦倦冷汗盈额,却咬著牙未曾晕去,他自知此时一口气松了,只怕再也醒不过来。

肖飞在转瞬之间处理好了秦倦的肩伤,看了秦倦一眼,目中有赞赏之意。他把秦倦缓缓扶起,略一迟疑,环顾了殿内诸人一眼,终还是低头看著秦倦,复又侧头向蓝衫人道:「刀。」

蓝衫人递上一把短刀。

肖飞下刀如电,一刀划开了自己的左腕,鲜血泉涌而出。

这骇了大殿中众人一跳。左凤堂头一个冲了过来,变色道:「你干什么?」

上官青也脸露诧异之色。

众人均想,肖飞是何等孤高的人物,会为秦倦自残,简直不可思议!

肖飞谁也不理,再一刀划开秦倦的右腕,将伤口相对,用白布将两只手牢牢缚在一起。

他动作又快,又是默不作声,谁也不及阻拦,只看得众人惊疑不定。

秦倦眉头陡扬,还未开口便被肖飞冷冷截住:「不要说话,闭上眼楮,什么也别想。」

秦倦看了他一眼,微微一叹,依言闭目。

肖飞闭上眼楮,提一口气,把本身真元随同鲜血,自两人交叠的伤口迫了过去,直压入秦倦体内。

一时之间,殿内千余人寂静无声,只有两人伤口之处不知是谁的鲜血,「嗒——嗒——嗒」,一滴一滴地,不住滴落到地上,染红了秦倦的白衫。

约莫过了一顿饭的时间,秦倦的脸上微微泛上了些许血色,而肖飞脸上却显出了苍白。他缓缓睁目,解开了缚手的白布,又道:「不要说话。」他的声音显得有些中气不足,却依旧镇静如恒,他看著秦倦的反应,似是很是满意。为两人包扎好腕上的伤口,肖飞又自袖中模出一支银针,刹那间连插秦倦十六处大穴,银针拔出之时,针头已微微变色,可见秦倦中毒之深。肖飞看了一眼针头,将银针弃去不用,又模出一个朱红小瓶,倾出一颗血红的药丸,塞人秦倦口中,那是锁心丸的解药。

秦倦服药之后略略休养,气色已好了许多,不再像个濒死的病人,他睁开眼楮,向肖飞微微一笑,示意他已好转。

肖飞把朱红小瓶丢给了左凤堂,语调不改冷漠:「他中毒太深,虽有解药却救不回已经受损的内脏,自此以后,要多加调养,或许十年八年之后,还可以如常人一般,但想康健如旧,却是妄想。」他话已说完,自己服下一颗药丸,往后一移,闭目调息。

上官青无声无息地移到肖飞身后,为他护法,一双眼阴恻恻地盯著左凤堂,唇带冷笑。他是个干枯瘦小的青脸人,莫约四十左右,这一笑,笑得好不阴沉。

左凤堂根本不去理他,他只看秦倦,满面的担忧之色。

秦倦闭目养神,眉间略略显出一种深思的神色,而唇边带著的一丝不经意的浅笑却始终未曾敛起。

此刻殿内鸦雀无声,人人皆呆呆地看看他,又看看肖飞,震惊之色未敛,而又满腹疑团。

上官青心里著实不解,肖飞要救秦倦,那是大敌当前形势所迫,他懂。但何苦如此耗力伤神,竟用自己的鲜血换秦倦一条命?他不信别无他法,肖飞到底在想些什么?上官青在心中冷笑。肖飞不知自己有无发现,当他惊觉秦倦人在五凤阁,而五凤阁已经起火时,他脸上的神色和左凤堂一个模样!秦倦究竟有何魔力,累得这许多与他略有深交的人物为他效命?

便在此时,远处一阵爆响,马嘶四起,蹄声散乱,人声鼎沸,丘火封已开始动手了。

殿内诸人茫然四顾,两个主事之人都倒了下去,竟无人知晓接下去如何是好?是战是退?

上官青看著肖飞,知道他运功正值紧要关头,一时半刻醒不过来,他哼了一声,袖子一拂,自殿中抢了出去:「我去帮丘火封。」

「回来!」秦倦闭目低叱,虽无甚气力,但他一叱之威,还是令上官青止步。

「干什么?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很危险么?我们楼中有多少人手能用你比我清楚,难道你眼睁睁看他们送死?」上官青冷冷地道。

「你留下,凤堂去。」秦倦闭著眼楮,一字一句幽幽冷冷,「叫他们即中即走,不要和人缠斗。敌人若要撤出,不要追击,放他们走。若他们仍往里闯,叫二殿主准备下一次火药。二殿主与蓝衫十三杀武功不弱,想必不会出事,让他们一炸之后,无论成功与否,立求脱身。敌人若仍旧攻进来,我们隔一段距离炸一次,直到他们攻到大殿之前!无论如何,不要与人动手,否则我们必定吃亏。」他这样低低幽幽地道,令人感觉仿佛人了幽冥,隐隐透出了他天生的幽冷犀利。

上官青站定,左凤堂闪身出去。

殿内起了一阵低微的议论之声,缓缓自肖飞拔刀过血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始议论现在的处境。

「想知道肖飞为什么救我?」秦倦闭著眼,却似是知道上官青站在他身边,也似是知道他心里不解,低低柔柔地道,「你可知楼中可以真正动手的有几人?葛金戈负责大殿防卫,不能分身,一殿主负责粮水,一样分身乏术。六院院主,左凤堂,你,蓝衣十三杀,一共二十一人,其中十三人去了施放火药,殿中只余八人,一旦敌方突破防卫,八人可挡得住敌方残余众人吗?肖飞武功甚高,在蓝衣十三杀之上,假若他能分身动手,或许可以收到起死回生之效。你要知道,一百人加上一人,无关紧要;八人加上一人,形势大大不同。肖飞若要加入防备,那必无法兼顾主持大局,而我——」秦倦低低笑了笑,「他应该很清楚论计筹谋略,他不如我。他救我,并非认我为主,而是委屈求全,以大局为重。若无千凰楼,什么楼主什么地位都是毫无意义的,他很清楚,此刻以保千凰楼为第一要务,其它的,都可以往后再议,你懂么?肖殿主之所以是肖殿主,便是因为他比你们更有眼光更有见地,你不如他。」

上官青眉扬如竖,似是怒火上冲,但终还是忍了下来。

他们极低极低地交谈,并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而殿外沉闷的爆炸之声,一阵一阵,渐渐由远而近,殿中诸人亦渐渐安静下来,静听著声响。

推荐阅读:
我愿意 总经理您说的是 一眼瞬间 耍诈坏东西 要你爱上我 鹰眼情人 完爱 玩偶情人 冒牌皇帝 红发狂狮 恋火失落的季节 相望祈夏约
相邻推荐:
斗罗大陆续集之史莱克七怪成神之路偏爱氧原子 沈清恒&洛望请涉给我 体育生们 小说小妖精你真紧h男主婚内出轨女主小三的小说渣婚之后txt爸爸哥哥不要了甄欣大宫 雏菊曲舔花穴霍水儿霍泽小说浮生陌奇迹战神秦九州小说别样春情之官场风流小说全文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