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武,你去叫庄主回来吃饭。」小菊开口道。
「为什么叫我去?」
小菊瞪他一眼。「不去是吗?那我们就在这儿慢慢等,反正我和云姑娘还不是挺饿的,对不?」她瞟了云柳儿一眼青武看著两只烤得香喷喷的山鸡,不禁咽了下口水。
「去就去!」脸上虽像是不太情愿,可脚下的步子却不慢。
「庄主也真奇怪,居然答应带湘奴到仙泉洞去泡温泉。」小菊一边翻转烤鸡,一边犯嘀咕。
云柳儿闻言,眼神微微地黯了下来。自从和湘奴同行之后,她感觉得出黑阎笑对她的悻度似乎淡下,对湘奴反而比初时热络,两人时时在她面前有说有笑。
她不知该如何形容内心那股奇异的沉重之感,她只告诉自己不能多想。
半晌,青武独自走回营地。
青文砍完柴,走了过来。「庄主呢?」
「呃,庄主他他在仙泉洞内。」青武结巴地道。
「你老实说,庄主到底在干嘛?」小菊知道青武只要心里有事说话就会结巴,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人。
「你问那么多干嘛呀?」青武没好气地道。
「有什么不能让人知道的?」小菊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顶了回去。
青武瞄了瞄云柳儿,欲言又止,终究没有出口。
云柳儿见状,徐徐开口道:「有话你就直说,没什么事不能说的。」
青武颇为怀疑。「真的什么都能说?」
「废话!」小菊白他一眼。
「别说!」青文突然出声阻止。
「有些事,不说较好。」他一向心思缜密,已经猜出了七八分。
青武搔著头。
「到底说是不说?」
「说吧!」云柳儿再度开口。
「云姑娘」
「青武,有什么事是我不能知道的吗?倘若是,那么我就先回避好了。」云柳儿起身。
小菊拉住她。「云姑娘,别走。」她瞪了青武一眼。「有什么就说吧!再不说就绞了你的舌。」
青武左看看右望望,这才开口:「方才我在仙泉洞中看见湘奴姑娘她」
「她什么呀?」小菊催促道。
「她只穿了件肚兜,偎在庄主身上。」
「什么?简直是岂有此理!」小菊这一路上早已看不惯湘奴的放肆行径,如今对她的反感更是加剧。
庄主为云姑娘自甘身中花毒,她早已认定云姑娘是未来主母,谁知如今莫名其妙的跑出个程咬金来。
「云姑娘,你倒是说话呀!」小菊说道。
云柳儿摇摇头,凄冷地道:「我有什么资格说话呢?」
「你没有,谁有呢?」小菊十分不服气。
「人的感情总要到了某些关头才能显出它的真。」云柳儿淡淡地道,心中无限心酸。对男女情爱,她早已不抱任何期待。
「难道有人和你抢庄主,你一点也不介意、不担心?」小菊反问,她不信云姑娘对庄主没有感情。
「感情是争不来的,若硬要争,只怕也未必能长久。」
「可庄主对你是真心的呢!」她从小在毒王庄长大,从没见庄主这么在乎过女人,甚至愿与她同生共死,难道云姑娘一点也不动心?
云柳儿怔怔地,未置一语。
小菊正要开口,黑阎笑却在此时出现,身后跟著衣衫半湿的湘奴。
「有什么吃的?」他问。
小菊立即递上馒头。「庄主请用。」
黑阎笑在云柳儿身边坐下。
「给你。」他将馒头撕下一半。
「谢谢。」云柳儿伸手接过。
「阎笑,我也要。」湘奴挨近他。
小菊看不下去,斥道:「放肆,庄主的名讳可是你的身分能喊的?」她年纪虽小,但自幼在毒王庄长大,早已练就一身功夫,虽为奴婢,但威仪自生,与村姑野妇不同。
湘奴被她斥喝一声,怔了一怔,随即回道:「是是阎笑同意我可以直呼他名讳。」
小菊冷冷的扫她一眼,视线落在庄主身上。
「无妨,给她一个馒头吧!」黑阎英俊颜一片平静,彷佛事不关己一般。
小菊气呼呼地塞了个馒头到她手里,然后坐到青文身边。
接著,黑阎笑自烤鸡上撕下一只腿递向云柳儿。
「给你。」
「我吃不下。」云柳儿半垂下头,湘奴眼底的妒意明白的刻在眼底,令她十分不舒服。
黑阎笑眸光一沉,「那么你呢?吃不吃?」他转而问向一旁的湘奴,眸底深处有一闪而逝的诡光。
湘奴闻言立即接过鸡腿。「只要你给的,我都吃。」
小菊见状不由得冷哼一声。
云柳儿见湘奴与黑阎笑状甚亲密,竟胃口全失,整个人似失了魂般。
入夜后,一行人在野地过夜。
黑阎笑带著云柳儿在十步之外的树丛后休息。
「怎么一整晚不说话?心情不好?」他拥著她,轻轻地问,结实的胸膛紧紧抵在她身后,传给她一阵阵温热的感觉。
「没有。」她淡淡地回答,水眸盯著树梢上的一轮明月。
「真的?」他根本不相信。
云柳儿闭上眼楮。
「我累了。」
「不许睡!」他扳过她身子,让她面对他。
「为什么对我如此冷淡?既然答应要爱我,为何我完全感受不到?」幽暗的双眸闪著隐隐的怒气。
她的淡然深深触怒了他,为什么她一点也不生气?难道她当真对他没有半分情爱?一思及此,他心中的怒气更盛,一个翻身将她牢牢禁锢在身下。
「说!」
「这世上的好女人很多,何必执著我一人?湘奴姑娘是个不错的人,你要好好待人家。」她徐缓的回答,刻意忽略心底的沉痛。
懊死!他暗咒一声。他要的不是这种答案!
「我好好待她作啥?」他瞠目怒道:「我要的只有你,云柳儿!」话甫落,他便狂暴地吻上她的唇,粗暴的在她口中翻搅,因狂怒与心痛让他更加想要这个日日夜夜折磨他的小女人!
吻她的同时,一双手亦蛮横地褪去她身上的衣衫。
「不要!」云柳儿捉住他的手。
星月下,四目交接,她眼中的惊惧狠狠的揪痛了他的心。
虽然恨她的淡然,却更恨自己伤害了她!
轻轻地,他伸手抹去她颊上的泪,将她拥在胸前。
「睡吧!我会守著你。」语气在温柔中还带著一丝怜惜。
他的温柔让云柳儿有些无措,这一次竟也没有强行要了她,为什么?
是因为他不忍心伤她,还是其它原因?
微冷的夜风徐徐吹来,她瑟缩了下,直觉地更偎进他怀中。
「好冷。」语气似叹息,却带著微不可辨的满足。
黑阎笑薄唇微扬,勾起一抹淡笑。至少此刻,她不再拒绝他!
也许,要索讨她真心并非太难,假以时日,在他的勾挑下,必能蠃得她心底深处的情爱。
翌日,一行人在溪边煮食,适逢正午,天气比清早时来得炎热,云柳儿来到溪边,准备好好地梳洗一番。
才刚涉入水中,耳边便隐隐传来女人说话的声音,云柳儿一听,发觉说话的是湘奴!
她原该走的,但双腿却像生了根似的,非但没离开,反而直往大岩石走去。
「阎笑」湘奴自水中站了起来,身上仅著一件红色肚兜,溪水濡湿了肚兜,将她丰腴的胴体诱人地勾勒出来,别有一番魅人的风情。
「抱我!」她玉手微举,纤纤素指在他精壮的赤果胸膛上徐徐摩挲,脸上带著欲望的红晕。
黑阎笑挑起眉,并未照她所说,幽黑的眸闪了闪,掠过一抹邪诡。
湘奴就爱他这等狂冷的模样,两手往上攀,勾住他的颈项,凑上她诱惑的唇。
云柳儿身子一软,靠在岩石之后轻喘著气。耳边传来湘奴的娇笑为什么她的心这么痛?以往毒发之时,她尚能承受,而此刻她却痛苦难当,一颗心似要撕裂般。
莫非她是真爱上他了?!
此念方动,全身立即传来剧痛。
云柳儿咬紧牙关,承受身上的痛楚。
这一次,身上的痛不若往常痛苦,因为她的心更痛!
难道在看见别的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之后,她才醒悟自己对他已有了难舍的感情?!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直到此刻,云柳儿才真正明白,为什么每一次和他在一起时,心底是那么的惧怕。原来,她怕的不是他,而是自己!
她怕自己爱上这个邪诡的男人,这个么人眼里的恶人!
但,纵使他有千般恶、万般错,她对他都有一份难以舍却的感情。
强忍著剧痛,她一步步往回走,急于离开这个令她痛心的地方。
终于,她挣扎著回到了营地。
小菊迎了上去。
「云姑娘,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云姑娘的脸色怎么白得像死尸一般吓人!
「我我」一阵猛咳后,她吐出血,身子一软,眼前泛起一阵黑。
「快,叫庄主回来!」小菊扶著云柳儿,惊心地喊著。
青文立即奔了去。
「云姑娘云姑娘你醒醒呀」你可千万不能出错呀!要有个万一,他们哪有命回毒王庄,庄主不砍了他们才怪!
「睋@她八成是看见庄主和湘奴姑娘亲热,受不住刺激才会如此。」青武在一旁焦急的来回踱步。
「可她也不想想,庄主是个男人呀,不可能一辈子只守著她呀!真是的!」
「你住口!」小菊忿忿地道。「倘若云姑娘有个万一,我头一个饶不了那狐狸精。」那女人也不想想,若非云姑娘,她哪来二十两葬父?说不定落入更不堪的地步呢!简直恩将仇报。
青武摇摇头,不再多说什么。
云柳儿睁开眼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入眼的,是一双含怒的邪诡双眸。
「你究竟要我怎么样?真的这么想死吗?有我在,你想都别想!」他恨恨地道。
为什么他这么生气?「我生、我死,你当真那么在乎?」她凄冷地问,别开脸不去瞧他那双揪痛人心的眼。
「你呢?倘若我死,你可在乎?」他逼近她,勾起她的脸,俊颜是愤恨的。
他恨她心里头还想著别的男人;恨她是如此罔顾他对她的痴!
云柳儿被他的烈怒震慑,不住地退后。
他的神情因她的退却而添上一抹痛苦。
「你在乎的,是不是?」他抄起她的素腕,怒道:「纵使你不在乎我,我还是不能让你死!就算天下人全死尽了,我也不让你死!」
他受伤的眼眸再一次震撼她的心,这是怎生的痴呵心随意动,椎心之痛再度漫遍她全身。
见她面露痛苦之色,他不由暴怒起来,一颗心如烈火焚烧。
到了这一刻,她竟还想著别人!
「该死!」他暴喝一声,黑眸似要噬人。「你就慢慢的想那姓卓的小子吧,我瞧你痛到何时!」他含著怨怒,在转瞬间离开营地,策马而去。
云柳儿这才蓦然明白,他以为她是为了思念卓玉才会引起体内花毒发作。
他错了!她是因为他才动了情啊!
云柳儿的心闶著血。感情要亲自体会过,才知那焚心的滋味,情字和痛是连在一块儿的,让人尚未尝到甜,就必须承受无边际的痛,像病谤深植五脏六腑,去也去不尽,一切难由自己。
这痛,持续了整整一天一夜,才缓缓的平复下来。
「云姑娘,你好些了吗?」小菊关切地上前。
「不碍事了。」她坐起身,身子十分虚弱,整个人似大病一场。
云柳儿心底明白,这一路若非黑阎笑,她早已承受不住一次痛过一次的折磨。
睁著一双水眸,眸光微微流转,竟不见黑阎笑身影。
莫非他还没回来?回想起他含怒离去的神情,云柳儿不免暗暗担懮起来。
小菊一向善于察言观色,哪会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含笑开口道:「庄主尚未回来。」
「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小菊掩嘴一笑。
「云姑娘,你很关心庄主,是不是呀?」
云柳儿白皙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红晕。
「你放心,庄主武功极高,只求他不伤人就阿弭陀佛了,他怎么会有事呢?」
小菊认真地道。
「一直以来,他他都是这样寡情的吗?」虽与他相识不久,却也明白他不是一个轻易示好的人。
「从前是的,但自从云姑娘你来了之后,庄主似乎逐渐有了不同,这一次出来,庄主更三番两次救人行善。云姑娘,庄主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
「行善若非发自心底就不叫行善!」
「云姑娘,你真的一点都不懂吗?庄主为了你什么都肯做,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云姑娘你的话能让庄主听进心里去。」
他真的会为她做任何事吗?
她呢?她是否也能如此义无反顾地对待他?对于感情,她心里仍有存疑,她不再相信自己的感觉,脑海中浮现的尽是他与湘奴肌肤相亲的画面──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自己也能有这样深切的妒意,即使在当初见到卓大哥成亲之时,她心中也没有这样强烈的感觉。难道这就是爱?
「柳儿姑娘。」湘奴走了过来。「方便到别的地方谈谈吗?」
云柳儿微怔,虽不知她要谈些什么,仍是点了点头。
小菊扶著云柳儿前进。
「我要和云姑娘单独谈话,闲杂人等请回避。」湘奴微带著不悦,她知道小菊这丫头不喜欢她。
「有什么话不能在这里说,难道全是些见不得人的话?」小菊冷冷的顶了回去。这女人绝没安好心眼!
「我什么地方见不得人了?」湘奴怒道。
「哼!这还用说吗?你自己心里应该明白,忘恩负义!」小菊冷笑道。
「你──」
「好了、好了,小菊,你就留下吧!我和湘奴去去就来。」云柳儿开口阻断她们的争吵。
「云姑娘,她──」
「没事的。」云柳儿阻止她再往下说。
小菊只有目送她俩离开。
两人来到一株大树旁。
「云姑娘,你我不妨把话挑明了。」
「你指的是哪一件事?」
湘奴直截了当地道:「我希望你能离开阎笑」
「你何以出此言?」云柳儿靠在树身上,身子虚得像随时会倒下。
「只有你走,他才会属于我。」她两次引诱黑阎笑都未能如愿,心中暗暗苦恼。
「我若走,他真能属于你吗?」难道湘奴不明白感情若有半分强求就失去F它的真实吗?对于这点,她已有深切的沐会。
「你是什么意思?瞧不起我吗?」湘奴目露凶光,直向她逼近。
「不,你别想岔了。」云柳儿急急地挥舞著手。
「想岔?告诉你,我要定他了,谁也别想独占他!」娇美的脸蛋因狰狞而丑陋。
云柳儿被她逼得连连后退,竟一个不小心滚下树后的斜坡去。
「你」小菊目睹一切,迅即奔至坡顶,却为时已晚。「你把云姑娘推下去的,是不是?」小菊猛地回过头来,神情又急又怒。
她早有预感这女人不安好心,这下她该如何向庄主交代?
「我我没有,是她自己不小心掉下去的。」湘奴惊怕地道。她没想过要害死她呀!
小菊眼神凌厉,拉起湘奴的手便要离去。
「你拉我去哪里?」湘奴抗拒著。
「见庄主。」她停了一停,冷笑道:「把你的罪状向庄主禀明。」现在最重要的是请庄主救云姑娘。
「不,我不去!」谁知这贱丫头要告什么状?蓦地,她心里起了恶念──不如也把这丫头推下坡去。湘奴把心一横,一个用力将小菊往坡底推。
毕竟小菊年岁较幼,力道不如湘奴,脚底一个踩空便往下坠。
但教湘奴万万想不到的是,小菊临坠落之际,双手向上挥,勾住她的裙摆,将她一块儿拉了下去。
树林里随即恢复一片平静。
一阵马蹄声朝树林而来,黑阎笑俐落地跃下马。
「柳儿人呢?」他薄怒地问。莫非她走了?该死!
「她和湘奴到林子里去了,小菊见她们许久未归,也跟了去。」青文回道。
黑阎笑眼神微变。
「她们去了多久?」
「一盏茶时间。」
「那你们两人还杵在这儿作啥?倘若她出事,我就要你们陪葬。」魔邪的眼透著微不可见的恐惧,连他自己也不敢想象的恐惧。
三人循著林子前进,却终不见她们三人踪影。
正在焦急间,青武见到树丛下有一物,在阳光照射下闪了闪。
「庄主,你瞧!」他指了一指。
黑阎笑拾起。「这是什么?我记得柳儿身上没有这玩意儿。」
青文定楮一瞧。「是小菊的!她们一定在这里待过。」
「会不会摔下坡去了?」青武站在坡顶往下瞧,只见枝叶茂密,瞧不出有什么。
「快,拿绳索来,我要下坡底去。」黑阎笑令道,两道浓眉因懮惧而纠结。
三人费了一番工夫来到坡底,却不见有人。
「也许她们没有掉下坡底来。」青武说道。
「不,她们有,地上的足印可以证明。」黑阎笑双眸半瞇,望著远处。
青文、青武兄弟见泥地上足印不少,似乎不只三人。
坡底这一条路直通往另一头的虎行山,难道她们往那儿去了?
黑阎笑未置一语,疾步前行。
青文、青武亦跟了上去。要是云姑娘有了个万一可怎么好?
瞧庄主那要杀人一般的神情,他们只觉颈后凉飕飕地,彷佛性命将不保。
但愿老天保佑,莫教她们出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