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沛蓁一愣,下一秒,脸儿差点跟火山爆发一样炸开来了。
「少说那些有的没有的。」她为掩饰情绪而转过头去,拆著信封,「我倒要看看你写什么胡言乱语……英文?」一整张都英文!
「我离开台湾很久了,回来也才两三年时间,听说读写没啥问题,但要写情书还是卡卡的,所以用英文比较顺。」
糟糕,她的英文只会简单的会话,她没把握能在不查字典的情况下,读完这封信。
「你英文该不会很差吧?」
「我……简单的还看得懂。」被说中的她结巴。
「我没写得很深奥。」叶铁复凑过脸来,修长的指尖放上第一行,「这句是跟你问好,然后自我介绍,F「ank是我的英文名字。」
「好菜市场的名字。」
「你知道介绍我的中文名字要费多久时间吗?菜市场名字才好,而且外国人才不爱取冷门的名字呢。」
「是是是,别这么激动。」口水都要喷出来了。
「而且你这样挑剔一个追求者的名字也太没品了,那请问杜小姐,你英文名字叫什么?」
「我……Claire。」
「你知道我公司的手游部门,有几个女生叫Claire?」
「我不要听!」她捣住耳朵。
「十个有三个,你才叫菜市场!」他朝著她耳朵大吼。
「好好好,对不起,我才是菜市场。」
「那以后我都叫你菜市场。」
「啊?」
「你都叫我路人甲了。」
「好啦!」她又忍俊不住了,边笑边回嘴,「不然我叫你叶人甲,哈哈……笔画少,更好写。」
「人你的头!」他拧她的鼻。
「欸,不要……哎哟,痛啊……」
拍掉他的手,却见他一脸认真地凝视著她,她一时之间,胸口像掀起了暴风巨浪,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他靠近,再靠近,她的手心不自觉地冒著汗……
「这里写的是我的生日,你生日几月几号?」
「啊?啊,什么?」她恍然回神。
原来他靠近是要读信?
杜沛蓁,你刚在想什么?
你竟然以为……以为他要亲你?
「我是……三月……三月一号。」她下意识抹了抹额头的汗。
见她双颊闪著红光,一脸不知所措,叶铁复嘴角暗暗微扬。
「接下来这边说的是我在美国的求学状态……」
「噢。」
他突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啄吻她的唇。
杜沛蓁瞬间石化。
「偷袭成功!」
「喂……」抗议才刚到唇瓣,他又再次低首,趁著她小嘴张著,递舌入内,纠缠夺取青涩的吻。
「我现在不想去那种一日可来回的毕业旅行了。」
「不然要去哪种?」她被他吻得脑子迷糊,只能顺著他的话提问。
「我们来个两天一夜,得去旅馆过夜的。」薄唇放送恶魔的诱惑。
啪。
落在脸颊上的巴掌,是她的回答。
这人根本不会写情书吧!
躺在床上,高举著信纸发呆的杜沛蓁笑著摇头。
要说这是情书,倒不如说是张履历表,所有的个人资料都写在上面,求学过程,兴趣嗜好,专长证照等等,就只差没把族谱誊一份给她了。
「哎哟,真是好笑。」
她坐起身,将信纸塞回信封。
那家伙被她打了一巴掌之后,就安分许多不再胡言乱语,而且还真的把她带去木栅动物园给动物看,买了一只猫熊玩偶说是什么国小毕业礼物……
柄小毕业都多久以前的事了啊!
顶著大太阳游玩木栅后,走了一趟淡水,吹了海风,傍晚才载她回来,下车时还问:「国小毕业旅行好不好玩?」
她当时无言,骂了他一句「白痴」,就转身跑了,那只猫熊玩偶被她紧紧地抓在手上,压在胸口。
苞同学一起出去旅行是什么感觉,她这辈子是无缘知道了,但跟那白痴出去,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满好玩的。
只要一到没什么人的地方,他就放掉他的高傲模样,开始耍起白痴,甚至还跟猩猩吵架,一来一往颇有那么回事,十十足足幼稚到了极点。
他根本是谐星、搞笑咖。
随意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将她吓了好大一跳。
是他的来电!
「干嘛?」第一次跟他讲电话,她像个初恋的女孩,开口尽是娇嗔。
「我要提醒你星期六早上七点集合。」
「集合干嘛?」讲得一副好像早就协商好了的样子。
「国中毕业旅行啊。」
「……」他是真的打算帮她办足毕业旅行?
「别忘了准备行李,要过夜的喔。」
「什……」
电话挂了。
饼夜?!
虽说是星期六,但也不过是后天的事,这两天,杜沛蓁一直睡不好,也常心不在焉,还因此不小心被热水在手腕上烫出了一个大水泡。
两个人过夜,一定不会只是单纯地盖棉被纯聊天吧?
上回他开了玩笑,她赏了他一巴掌,这次她应该再打电话过去拒绝他才是,但是,她却没有动作。
她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她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儿的,让自己处于紧张兮兮的状态,星期五那天晚上,更是瞪著天花板直到天亮。
七点时,叶铁复准时来了,她两手空空下了楼去。
「行李呢?」打开车门,等她上车的叶铁复蹙眉问。
「怎么……怎么可能两个人去过夜嘛。」她语调故作轻松。
「两个人?噗!」他面容扭曲的大笑,「我有说是两个人吗?」
「不、不然呢?」不是两个人的话,那还会有谁?
「嗨。」后方座位的乘客开了车窗,「亲爱的小蓁蓁,好久不见。」
「老、老板?」那不是她下个礼拜要去报到的,曾在面试时见过一次的,新公司的老板?
为什么她的新老板会坐在叶铁复的车上?
然而更让她惊愕的是,坐在江河润旁边的女生。
「嗨。」周琪芳羞怯地打招呼。
她脑中瞬间空白了。
「你们是男女朋友?」周琪芳跟江河润?
「今天是国中毕业旅行,当然要带你的同学来,河润是他死巴著要来的。」叶铁复解释道。
「讲这样,我也想出去玩啊。」江河润嘟起嘴,很是不满。
两个大男人很幼稚的争吵时,杜沛蓁傻愣愣地看著周琪芳。
周琪芳很是不知所措地低下头。
「去拿行李。」叶铁复催促,「再不出发,怕雪山隧道塞车。」
「这是在……戏弄我吗?」
周琪芳是叶铁复找来的,新老板也是他的人,这不摆明他是在玩弄她吗?
她还傻傻的,自以为是的沾沾自喜,当真以为人家对她有意?!
蠢蠢毙了!
杜沛蓁,你真是蠢毙了!
昔日,被背叛的愤怒与受辱感涌上,她激动得大吼,「我怎么可能跟你们一起去旅行!」
「杜沛蓁!」叶铁复急忙甩关车门,追了过去。
「咦?咦咦嗅?」江河润错愕地探出头,「为什么突然吵架了?我刚lowt哪一段了吗?」
周琪芳垂首不语,紧紧抓著大腿上的包包。
「喂,杜沛蓁,你干嘛?」叶铁复闪过下楼来的杜母,追上二楼。
「怎、怎么了?」杜母一头雾水的看著追逐的两人。
「你是故意的,要让我难堪,我不会再被你们戏弄了!」
「你在说什么?」叶铁复用力推开即将掩上的房门,「如果你没转学,我没出国,我们三个国中会是同校,所以国中毕业旅行一起去有什么问题?」
「没有如果!已经发生的事情就不存在著如果!」杜沛蓁握拳质问,「你跟江河润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跟你认识?」
「他是我朋友。」
「你们串通好的!」她想起来了,周琪芳曾经说过,叶铁复跟江河润一起去找过她。
所有的一切,都在叶铁复的计划之中!
「你在说什么?」叶铁复觉得她现在根本陷入一种无理取闹的歇斯底里状态,有理说不清了。「我串通了他什么?」
「整我啊,就跟小学时候一样,你们三个人联合起来整我!」
「杜沛蓁,我告诉你……」
「出去!」她用力推他,「我不会再上当了,你滚开!走开!」
「你在发什么疯?」叶铁复抓住门框,不让她得逞。
「不要在那边假惺惺了,最好有那么巧,我的新老板就是你朋友,根本是你设计好的,要看我出丑!」
「你的新老板……」
「出去啦!」她恼恨的踹了他胫骨一脚。
「啊!」叶铁复抱起痛脚,杜沛蓁趁此机会将他推出去,也不管他是不是会摔跤,砰的一声将房门大力关上。
「杜沛蓁!」叶铁复掌拍击著门,「履历表是你自己投的,你的新老板刚好是我朋友,怎么会是我的错?」讲不讲理啊!「你一定有叫他录取我!」
她是说中了没错,但此时她发的怒气,显而易见绝对跟他的本意截然不同。
「我为什么要叫他录取你?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等著今天收割,等著看我出糗!将我捧上天堂,再踹下地狱!」
她不应该相信他的,不应该相信他的借口,哪有那么巧的事,他的新老板就是他的好朋友,八百年没见面的周琪芳又刚好在前阵子突然出现来跟她道歉,所有的事情兜在一块儿,就是一个诡异。
她最气的是自己,竟在他设的局里,动了心。
明明知道他是那个「叶恶魔」,怎会相信他小时的举动,是无心之过,女同学的欺负不是他唆使?
杜沛蓁啊,你蠢到可以直接跳楼了结了。
「你神经病,我干嘛这样对你?」
「我怎么知道,说不定你又刚好失恋了。」
「shit!对,我失恋,你这样的态度就是要让我失恋!」他发狠踹了门。
「你有被害妄想症,才会将我对你的好意扔在地上踩!」
叶铁复气呼呼地等著里头的女人回应,但却是一片静寂无声。
「混蛋!」他生气得大骂,「你……」
一只小手扣上他的肩,阻止了他未完的咒骂。
叶铁复回头,是周琪芳。「让我跟她谈谈。」
「她……」叶铁复气得都不知要说什么好了。
他重叹了口气,点点头,先下楼了。
周琪芳走来门口,轻敲了两下门。「沛蓁,是我。」
杜沛蓁没有回应。
她永远记得,周琪芳撇过头去的那一瞬,当场撕裂了她的心、她的友倩与她的信任。」
周琪芳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蓄积了满腔勇气后,方道:「沛蓁,对不起,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勇气跟你道歉,有时在路上看到你,我也不敢走到你面前跟你说话,所以都躲得远远的。」
原来,这就是她十几年来,未曾在路上遇见过周琪芳的原因?
她在躲她?
杜沛蓁恍然大悟。
「我一直以为,你转学之后,依你的个性,一定很快就会交到新朋友了吧,后来我才知道是我自欺欺人,你一直都很不快乐,这一切都是我害的,明明我是你最要好的朋友,却不敢在你受欺负的时候挺身而出。」周琪芳捣著脸,呜咽出声。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喷用?杜沛蓁咬紧愤恨的牙。
「前些日子,叶铁t来问我你的事,我把他骂了一顿。事后我想,如果当年我有那个勇气,跑去质问叶铁复,为什么他要叫那些女生欺负你,那一切一定就会有所不同了,可是我不敢,我是个胆小表,所以我决定,以后只要看到不公平的事,我一定会大声说出我想说的话。我不要再重蹈覆辙了,所以,沛蓁,你出来好不好?我们一起去毕业旅行,让我再度成为你的好朋友,好不好?」
房内,寂静无声。
「今天的毕业旅行,是叶铁复安排的,他来询问我的意思时,我马上答应了。他说时光不能倒流,但我们可以再次为你重新制造回忆。」
重新制造回忆……
杜沛蓁眨了眨眼。
这不是那个幼稚鬼说过的话吗?
「他还说,不管是我欠你的,还是他欠你的,都还有补偿的机会,只要你愿意给,是不是,沛蓁?」
别再演了,她不会相信的。
坐在地板上的杜沛蓁指甲枢著木头地板,警告自己不要再上当。
周琪芳等了好一会儿,屋内的杜沛蓁还是没有任何回应,不晓得杜沛蓁在气什么的她,猜想八成是因为她的关系,才会惹得杜沛蓁不开心。
「我知道不是一声道歉就可以获得原谅,但是,叶铁复他是真的用心在安排今天的旅行,饭店跟行程规画他全都一手包办了。他真的想弥补你,花了很多心力在你身上,你不要辜负他的好意。我的存在让你不开心,那我就不去了,我希望你能玩得愉快,包括下一次、下下一次,叶铁复为你安排的毕业旅行,你都能很开心的玩,好不好?」
她不去了?
双手圈抱弓起的双脚的杜沛蓁诧异松开了手。
「那我先走了,你等一下一定要出来喔。」周琪芳以指尖轻敲了两下门,「我看过行程表,真的很好玩的,他想要给你惊喜,所以没有透露给你知道,你原谅他吧,当年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想,如果他知道那些女生这样对待你的话,他一定会出手阻止的,不像我……」她苦笑了下。「Bye……」
下楼前,周琪芳忍不住又频频回首,但紧闭的房门始终未开启。
抬手拭掉颊边的泪,她一步一步走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