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铨!」
游育铨用力地甩下公事包,指著雨娉破口大骂。
「齐雨娉,你太过分了!你竟趁我出国时,贱价卖了我们的公司!你想逼死我吗?你……你太令我失望了!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贪得无餍、无情无义的女人!」
他的双眼布满血丝和愤怒。公司是他最大的心血,却在一夕之间失去了……不!他不能接受!
「育铨……」看著未婚夫狂怒的脸,雨娉更加无助。「不,你听我说,我……我到现在还不知道公司到底出了什么事?是……这几天因为出车祸的关系,所以我一直住在医院,没有回公司盯著。但,我有让包经理天天来医院做简报,我一直很关心公司的营运状况……」
蓦地,一股可怕的感觉袭上雨娉心头。包经理?他已经连续两天没出现了,而且,他之前来做简报时,言词就一直闪烁、支支吾吾的,说话也不敢直视她的眼……
天!难道就是他在暗中搞鬼?
「我不要再听你的谎言!」游育铨怒吼著。「一探望完母亲的病,我立即马不停蹄地从瑞士赶回来,一出机场就直奔公司!想不到,公司大门却被贴上已结束营业的公告,我看了都快疯了,立刻打电话给在商场上的朋友问个究竟,结果他们居然说──根据可靠的消息,你已经把我们公司卖给‘楼氏集团’,而且同意将公司彻底解散!」
他发狂地抓住雨娉的肩头猛力摇晃著。「你怎么会这么狠心?‘英承’是我们两人一起打拚出来的啊!你居然为了一己私利而将它抛售!雨娉,你到底想做什么?你想拿著那笔黑心钱,潜逃到国外去逍遥?是不是?天啊!我真不敢相信你竟是这样的女人!你不但对不起我们公司的同仁,你更对不起我!我是你的未婚夫啊,你竟这样背叛我?你不是人!」
「游大哥!」雨竹奋力抓住育铨的手。「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我姊真的完全不知情,请你听她的解释──」
「不用再解释了!反正公司已经没有了……」游育铨总算松开箝制住雨娉的手,悲愤地狂笑著。「哈哈哈!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我多年来的心血就这样化为泡影,我被我最信任的未婚妻给出卖……哈哈哈,我多可悲啊……」
「育铨!」雨娉泪流不止,她可以体会他此刻的感受,毕竟他为公司付出太多太多,怎能接受一夕之间全盘失去?但,老天爷,谁来告诉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她真的一点儿都不知情啊!
她想抱住他的肩头。「育铨,不要这样,我们一起想办法,应该可以挽回的。我猜想,是包经理做了手脚,趁我住院时偷走公司的股权书,再卖给财团──」
「你滚开!我不要再听你的满嘴谎言!」游育铨恨恨地甩开雨娉的手,凄厉地嘶吼著。「我不会原谅你的!齐雨娉,我恨你!我诅咒你一辈子!」
怒吼完后,他像发疯的野兽般往外冲。
「姊!」雨竹抱著被游育铨推到地上的姊姊,惶惶地问著。「这是怎么回事?公司真的已经被……」
「我不知道……」雨娉咬住下唇,和著泪水哽咽地道:「我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守住鲍司?一定是包经理……不行!我要马上回公司看看!」
她迅速地打开衣橱,找出外出服就换上,转头往外冲。
「姊,不行啊,你还在住院!姊──」眼见唤不回她,雨竹只好紧追上去。
齐雨娉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
她先前急如风火地赶回公司,不料却真的看到公司大门被贴上结束营业的公告,因此地又赶忙冲到向来委任的律师楼去问个清楚,没想到律师却两手一摊,说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总之,就是有人拿了「英承」的股权证明,将它全数转售给「楼氏集团」,并宣布解散「英承」。
都是真的……雨娉像是行尸走肉,眼神空洞得令人害怕。员工说的都是真的!她的公司真的不在了,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抛售……
「天啊──」她再也难以忍受地抱头嘶吼。「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是谁?是谁做的?」她不过住院几天而已,整个世界却掀起了巨大的变化,大到令她完全无法招架。
「姊……」雨竹含泪地劝她。「别哭了,你的伤势才刚好,不能太激动,我们先回医院吧?」
「我不回去了。」雨娉泪眼迷蒙地摇头。「还回去做什么?」
「姊,可是……」
「雨竹,你先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她痛苦地支著额头。「我必须好好地想一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没有机会挽回公司?」「英承」是她的心血,更是育铨的,她必须给育铨一个交代。
「我知道了,那我先回医院好了,我去替你办出院手续,顺便把你的衣服收拾好带回来。」担忧地看了姊姊一眼后,雨竹才转身出门。
好乱……脑中的思绪乱如牛毛,根本理不出半点头绪。雨娉痛苦地想著……包经理?会是包经理趁她不在公司时,把股权卖掉的吗?
但,包经理手上怎么会有最机密的股权证明书呢?她先前因故拿出来后,就一直收在自己的公事包里啊!在发生车祸那天,她还带著股权书出门,打算先去抢标后,再把重要的股权文件拿到律师楼存放的。照理说,他应该不会有机会拿到股权书才是啊!
那么,到底是谁做了手脚?
正当她六神无主之际,门铃响了。
雨娉擦掉泪水,心绪茫然地前去开门。
门外,站著的是她根本没见过的男人。
「请问你是?」她诧异地看著来人,这男人好高大,颀长的身躯宛如山岳,浑身散发著足以号令天下的威严气势。
男人盯著她脸上的泪痕,淡淡微笑。「楼御风,就是送你去医院,并输血给你的人。」
「啊?」雨娉很意外,赶紧退开身子。「是你!请……请进!」
跋紧将他迎入屋内,雨娉迅速地泡好茶,坐下后,才想起一个问题。「呃……请问,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男人脸上的笑意不减,但阒黑的眼眸却闪著复杂的光芒,像是狩猎者的眼神。「这不重要吧?我想,你应该有话想对我说,所以我就来了。」
「是,我的确是要好好地谢谢你!」雨娉诚挚地道谢。「如果不是你见义勇为,我可能早就倒在路边,因失血过多而死了。多谢你送我到医院,还输血给我。」她知道现代人个个冷漠,没有人敢多管闲事,可这男人却义无反顾地救了他。
至于她的住处……雨娉猜他是向医院的护士询问而得知的吧?
「不用谢我。」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身体都复元了吗?」
「都……都好了。」在他炙热而诡异的注视下,雨娉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这男人的眼神好锐利,却……却十分诱人。
齐雨娉?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她悄悄地责骂自己。他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你该做的,是要好好地谢谢他,而不是……不是因为他俊逸过人的神采而发呆。
望著她粉颊上突然泛起的嫣红,楼御风嘴角的笑容更加诡谲难测。他缓缓地道:「我今天来,主要是为了一件事──让你看看自己的新主子。」
「呃?」雨娉显得很迷惑。「新主子?我听不懂。」
「不廑吗?一男人笑得猖狂。「是我买下‘英承’的所有股权,你说,我算不算你的新主子?」
闻言,雨娉惊得心脏几乎都要停了!她瞠大双眼瞪著男人,冷汗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好半晌才能开口。「你在说什么?请你不要……不要乱开玩笑!」
楼御风气走神闲地打开公事包,把一份文件扔到桌上,嗤笑著。「你看了就明白。」
雨娉颤抖地翻开一页页的文件,每多看一页,她的脸色就更加苍白。这是……这是公司股权的转让同意书!而且每一页居然还盖有公司最重要的印鉴,以及两位合伙人──游育铨和齐雨娉的重要印鉴!
她惊得连气都喘不过来,难道……
「你明白了吗?」楼御风悠闲地伸直长腿,惬意地欣赏她的慌乱和无助。「输血给你之后,我看到你随身携带的公事包,也看到里面的股权书和重要印鉴,所以,我派我的手下迅速完成很多事,包括全面收购‘英承’,再宣布解散!」
又是一记闷棍狠狠地击中她,有一瞬间,雨娉只觉眼前的景物开始摇晃了。她看不清楚男人的脸孔,也拒绝听清他所说的话。
不、不!不是真的,这一切部不是真的!
好难受……肺部好像被挤压到没有空气了!她痛苦地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真的不懂,你先是救了我,却又在一瞬间夺走我的公司?」
不!上苍在跟她开什么玩笑啊?前一秒钟,她还以为自己遇到了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风度翩翩且神采过人的王子。但,转眼间,这男人却突然变成嗜血恶魔,狞笑地夺去她的全部。
「没错,我是夺走你的公司。」相对于雨娉的惊慌,楼御风狂笑得像个恶魔。「趁你昏迷期间,我拿走你公事包内的股权文件,再以重金买通包经理,要他偷取其他更重要的股份证明和负责人印鉴。里应外合下,不消几天,‘英承’的股权就被转让,变成‘楼氏集团’的了!不过……」他轻蔑地冷笑。「我对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小鲍司没兴趣,所以干脆宣布解散它!」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雨娉激动地站起来怒吼。「你太过分了!就算‘英承’再小,它也是我的心血结晶啊!你竟然在收购后又宣布解散……」
天!他是恶鬼、是恶鬼!雨娉一心认定眼前的男人根本是由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呵……」楼御风漫不经心地笑著,非常满意能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何必这么激动呢?真没想到你会对我大吼大叫,我还以为……你会好好地谢谢我这位‘救命恩人’呢!」
「这是两回事!」雨娉气到无法控制自己,如果她手上有刀,可能真的会冲过去杀了他。
「楼御风,你不是人!任意摧残别人辛辛苦苦建立的事业,对你来说真的这么有趣吗?我不懂,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你为何要对‘英承’下手?我更不懂,如果你那么讨厌我,在车祸发生时为何又要救我,还输血给我?」
一连串的打击将她逼到几乎精神分裂,她不懂,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真的是救命恩人吗?还是撒旦?!
楼御风阴冷地瞅著她,凛冽的眼神令雨娉莫名地背脊发寒。他缓缓地啜口茶,残酷地道:「答案很简翠──因为萧心涵的女儿不该就这样轻易死去!我要你好好地活著,活著接受我的凌迟与折磨,我要你生不如死,每一天都宛如生活在炼狱中!」
萧心涵?这三个字又令雨娉震住了。「你……你为什么知道我母亲?」她更慌乱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到底怀著什么目的而来?他的动机绝不单纯!
「我怎么会忘记‘萧心涵’这三个字呢?」楼御风更加不屑地冷笑,眼底杀机尽现。
「拜她所赐,我原本幸福的家庭破碎了,我在一夕之间变成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孤儿!」
他站起来,噙著阴森的笑容逼近雨娉。「齐雨娉,一夕之间失去事业让你很痛苦吗?哈,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八岁的小孩在一夕之间失去家庭、失去双亲、失去全世界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
杀气蔓延著,他眼底的怒火几乎要将她焚毁。雨娉慌乱地往后退。「我听不懂!我母亲……她……她跟你的父母亲有什么恩怨吗?」
御风鄙夷地看著她。「不愧是狐狸精的女儿,装无辜、扮可怜的本事比谁都高明!是你母亲在离婚后不甘寂寞地勾引我父亲,介入我的家庭!是你的母亲恬不知耻地一再纠缠我爸,要他回家逼我妈离婚,所以才会发生那桩悲剧!」
他阴森森的双眼完全被冰雪笼罩了,一字一句,有著漫天恨意地吼著。「你不会明白你妈做了什么!在她的逼迫下,我母亲被逼到精神崩溃!她疯狂地刺杀我父亲后再含泪自尽,留下年仅八岁的我,眼睁睁地看著他们两人在我面前流光鲜血后断气!」
「不──」雨娉惊愕地掩住唇。「这不是真的!不是!」
「这是真的!」楼御风恶狠狠地抓起她的手,杀气直射入她眼底。「一夕之间,我变成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亲戚们对我议论纷纷,却没人敢靠近我,当我是烫手山芋,怕跟我多说了一句话,就要被迫收养我!炳哈哈,我好像瘟神一样,而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母亲──萧心涵造成的!」
「不是、不是……」雨娉无法置信地拚命摇头,泪如雨下。「我妈不会这样的,不会的……」当时她才四岁左右,隐隐约约知道母亲含泪把她跟妹妹由台湾带到新加坡来,她常看到妈流泪,好像在思念远方的某一个人似的,却不知大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她怎能接受这种事实?母亲……竟在无意之间让一个家庭崩毁,而且还造成了一桩悲剧──一个心碎的女人在杀了丈夫后自尽,留下孤零零的幼儿!
不!她不相信!
「不会?」楼御风乎劲狠猛地几乎要将她的皓腕折断,他咬牙切齿地吼著。「你承认也好、否认也罢!反正,这都是你那个狐媚的母亲一手造成的!炳哈,她倒好,在我父母双亡后,就携著一双女儿逃到新加坡来,隐瞒她的过去,继续周旋在众多男人之间,彷佛在台湾的悲剧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似的!炳哈哈,她真是个聪明无比的女人啊!」
楼御风所不知道的是──萧心涵完全不知道那椿悲剧的发生!她当年的确很爱孙宏义,但,得知他已有家室后,她立即命令自己慧剑斩情丝,因为无论如何,她绝不允许自己破坏别人的家庭。
所以,为了逃避这段不该存在的感情,她仓皇地远赴新加坡。以她的条件,就算到了星洲,还是有很多男人前仆后继地追求她。但她心如止水,永不再谈情爱。
孙宏义是她这辈子唯一深爱、却又不能爱的男人!她只能把这份狂恋苦苦地压抑著。抑郁而终之前,她还是深深爱著他──爱著一个她不知道已经去世了的男人。
楼御风冷戾地看著雨娉。「现在,你懂了吗?懂了我为何要收购‘英承’?又将之宣布解散?因为我恨萧心涵,发自内心的恨!」他的嘶吼声令人胆战心寒,像是听到预告死亡的丧钟。
他轻蔑地看著面白如纸的雨娉。「在路边救起你时,我并不知道你是萧心涵的女儿,我是在输血之后才得知的。不过,我并不后悔救了你。」
阳刚的脸庞逼近她,邪佞的表情带著嗜血的笑容。「呵呵……我真期待接下来的日子,我很想知道,在黄泉之下的萧心涵,若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居然成为我的玩物、被我任意蹂躏,甚至始乱终弃时,会有什么表情?哈哈哈,真是太令人期待了!」
「你说什么?」闻言,雨娉如遭雷殛,寒意由脚尖一路窜到头顶。
「情妇!听不懂吗?」楼御风捏紧她的下巴,更残酷地狂笑。「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最最卑贱的女人!炳哈哈,只可惜萧心涵死得早,不然,我此刻就可以好好地欣赏她脸上的表情了,哈哈哈!」
「你是疯子、疯子──」雨娉颤抖地甩开他捏住她下巴的手。不!她不相信!不相信短短的几日之内,她的人生竟会掀起这么巨大而恐怖的变化。
先是耗尽心血的公司没了、继而失去未婚夫的谅解,接下来,她竟然要当一个疯子的情妇?不!
谁来告诉她,这不是真的,她只是在作噩梦!对!作噩梦!一定是这样的!梦醒之后就没事了!
「疯子?」楼御风不带任何感情地冷笑,优雅而诡异地道。「无所谓,你说我是疯子也好、变态也罢!不过,我要提醒你一件事──二十年前的血海深仇,我是报定了!萧心涵有两个女儿,既然你齐大小姐不肯配合,无妨!我想……齐雨竹应该乖巧多了,对不对啊?」
他的语调很轻,但浓烈的威胁却令人全身发麻。
「不!」雨娉大叫。「不准你动我妹妹一根寒毛!楼御风,你别太过分!」
「过分?」他像是听到了世纪大笑话般地仰头狂笑,阒眸底厉光闪烁,阴狠地瞪著她。「齐雨娉,你不要忘了你母亲当年做过的好事!什么叫做‘过分’?当萧心涵恬不知耻地勾引我父亲时,她不过分吗?当她害得我母亲精神崩溃,夜夜以泪洗面时,她不过分吗?当我母亲终于发狂地刺杀我父亲,而后再自尽,造成无法挽回的血腥悲剧时,你说,究竟是谁过分?到底是谁过分?」
他狠戾地逼近她,肃杀的气焰几乎将她焚尽。
「……」雨娉全身不由自主地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坦白说,当年才四岁的她并不知道母亲到底跟楼御风的父亲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母亲为何会匆促地移民到新加坡,甚至日日郁郁寡欢。
但,母亲死后,她曾经看过她遗留下来的一本日记,日记里清清楚楚地记载著:她苦恋著一个男人,明知这份感情不该存在,她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
一直到死,母亲仍深深地爱恋著那个男人,日记里的每一页都提起他,在斑斑泪痕的纸张上,充斥著难以割舍的情爱。
难道……难道楼却风说的全是真的?当年母亲真的介入了他的家庭,害他家破人亡,眼睁睁地看著双亲死在他面前,让年仅八岁的他变成无依无靠的孤儿?!
不!这不是真的!雨娉痛苦地抱住头。这太残酷了,她无法接受!
「怎么?你害怕了?你心虚吗?」楼御风冷冷地抓住她的手,深不可测的眼底尽是杀气。「哼,单是听我转述,你就觉得受不了吗?那么,齐大小姐,你有没有想过,那可是我亲身经历的浩劫!你有没有想过,这二十年来我是怎么挨过的?你有没有想过,身为当事人的我,内心该是何种滋味?」
雨娉无言地看著他,指尖逐渐转为冰凉。她的心好痛、好乱,她什么都不敢多想,只知道……这个满是恨意的男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一瞬间,她像是被抽光了浑身的力气,疲倦地跌坐在地,喑哑地道:「我……我只求你一件事,不要伤害我妹妹,我拜托你!」
「我听不懂什么叫请求!」楼御风倨傲地坐在椅子上,燃起一根烟,隔著烟雾森冷地看著她。「我只知道,我母亲是在极度绝望和心碎的情况下自尽的!萧心涵刚出现时,我母亲或许也求过她不要介入她的家庭,不过,哈……」他狂笑得更令人胆寒。「结局大家都看见了!所以,齐雨娉,你给我听好,想救你妹妹用不著求我,只要问问你自己想怎么做?」
雨娉一听更是心如死灰。情妇?情妇?!不!她怎能接受自己成为那么可悲的女人?她宁可死!
但,她很清楚,就算她死了也不能解决问题。这个恶魔是来报仇的,不达目的他肯定誓不甘休!
倘若她寻短,那么,最可怜的就是雨竹,她一定会成为楼御风报复的对象!
不,她不能让雨竹去受苦,雨竹还有美好的前程,她日夜苦读,好不容易才以优异的成绩申请到耶鲁大学,正要赴美深造。身为姊姊的她,怎能忍心毁了她灿烂的未来?
所以,她只能……她只能当……
不──尖锐的屈辱感几乎要撕碎她的心。打从有记忆以来,她的生活一直是清苦的。四岁以前的记忆虽很模糊,但早熟的她还是隐约知道母亲过得很苦。嗜酒如命的父亲很少回家,一旦回家也是灾难的开始,因为他只会打母亲还有她们两姊妹出气。
案母亲离婚后,两姊妹跟著母亲坚强地过活。后来,又辗转到了新加坡、寄居在表姑婆家。虽然表姑婆很慈祥,但寄人篱下的感觉很难受,所以也激起她的上进心。
她很明白唯有自重,别人才会尊重你。所以,她一直严格地要求自己保持好成绩,在各方面都表现得很优秀,私生活方面更是洁身自爱。虽然后来与育铨相恋,进而订婚,但除了亲吻之外,她一直严守著最后一道防线,不希望在婚前发生亲密关系。
但,今天,她居然……居然要当别人的情妇?!
雨娉好痛苦,却绝望到一滴泪都掉不出来。事业没了她可以咬牙接受,努力地东山再起。但,老天爷丢给她的是怎么样的难题啊?居然要她当别人的情妇!
那是个最卑贱、最见不得光的身份啊!
楼御风好整以暇地欣赏她痛苦的表情,缓缓地道:「不用摆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呵,我很大方的,是个很好的‘老板’。跟著我,我会支付齐雨竹到美国求学的所有费用。还有,对于‘英承’的员工,我也愿意提供最优渥的资遣金,帮助他们度过突然失业的困境。」
雨娉咬牙切齿地看著他,巴不得以凌厉的视线射穿他的心。她讽刺地笑著。
「你可真‘大方’啊!先是恣意地摧毁别人的心血结晶、别人的家园,而后再以一副救世主的姿态,大大方方地说愿意提供无限的金钱资助!」她好恨好恨这个男人,以生命来恨!
「随你怎么说。」楼御风慵懒地抽著烟,脸上还是一副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当然,如果你觉得这份交易很痛苦,我也不勉强你!反正……」他诡异地冷笑。
「‘英承’那些中年失业的员工未来该何去何从、该如何养家活口,根本不关我的事。我本来就是一个商人,而不是什么伟大的救世主!」
雨娉脸上闪过阵阵挣扎。没错!她不能放任那些员工们不管,他们好几位都是公司草创初期的元老,为了「英承」努力地奉献打拚。今天,她没有能力守住鲍司,但她至少要对得起那些无辜的员工,让他们领到可以度过难关的遣散费。
还有雨竹,她更不能把她卷入这场风波中。齐家的女儿毁了一个就够了,不能两个一起身败名裂。
所以,她只能……
天!她死命地咬著下唇,几乎把唇瓣都快咬破了。谁来告诉她,她现在该怎么办?难道她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她真要成为这个恶魔的情妇?
没错,如果她去寻短,一死了之是很容易的,但留下来的烂摊子要谁收拾?雨竹吗?她要把所有的苦难都丢给唯一的妹妹去承受吗?
不!
好痛苦!这一刻,雨娉多么渴望楼御风毁灭的不是「英承」,而是她!他为什么下干脆一刀杀了她?
她面白如蜡地看著在烟雾后的男人。「我……我可以考虑吗?」
楼御风冷笑,烟雾缥缈中,使他看起来像极了幽冥魔物。「我向来就不是个有耐心的男人,而且,齐雨娉,你最好明白一点──以你的身体来平息这场风暴,并且确保你妹妹的未来,对你而言,已经是一场很划算的交易了!‘楼氏集团’的财力惊人,你以为我要什么样的女人会要不到?如果惹恼了我,方才所有的交易条件全部取消!」
捻熄烟蒂,他冲著她露出更加残佞的笑容。「你还是可以安安心心地当你的齐大小姐,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不肯当我的情妇,就等著承受我第二波报复行动吧!」
雨娉绝望地闭上双眼。完了!她知道自己的一切全完了……
诚如楼御风所言,以「楼氏集团」的财力和影响力,他想要做任何事都易如反掌。她已经失去公司了,难道还要再失去妹妹,还要再连累更多的人?
不行!
心房剧烈地紧缩,她凄恻地淌下泪。别无选择了,她……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她沉默良久,再度开口时,僵硬而干涩的语调像是一个死人。「我……明白了,我……答应。」
说到最后两个字,隐忍已久的泪水也潸潸落下。她好恨好恨自己,为什么她就这么没用?
楼御风浮起狩猎者的邪肆笑容,冷笑著。「很好,你还算识实务。」
雨娉僵直著身体问著。「我可以有一个条件吗?」
「条件?」楼御风挑高剑眉,像是在嘲笑她居然想跟魔鬼谈条件?
「没错,唯一的条件。」雨娉曾经灿烂的眼瞳变得死灰,她低声道:「这件事,我不希望让我妹妹知道。她还有一个礼拜就要去耶鲁大学报到了,请你等到那时再……」
楼御风没有回答,仅是深深地看著她,严厉而复杂的视线令雨娉更加呼吸困难。
良久,她终于听到他开口。
「没问题,这一点我倒是可以答应。不过,记住,你的时间只有七天!你还有什么拉拉杂杂的琐碎事,最好尽快处理干净。七天后,我的秘书会来接你,到你该住的地方。至于‘英承’的员工,我也会拨放给他们应得的资遣费。」
「好。」雨娉挺直背脊,面无表情地回答。哈!原来,这就叫做「交易」,以往她在商场上跟对手的斯杀都只是小Case,今天她所面对的,才是最残忍、最血淋淋的人生「交易」!
炳……她多想大笑啊!如果还笑得出来,也许她就不会心痛到几乎要死去了。
「好,‘交易’完成!」楼御风起身,以最冰冷的语气道。「记住,你只有七天!七天之后,你只有一个身份──一个见不得光的情妇、男人的玩物!」
不理会雨娉心死的表情,他迈开步伐,像是饱餐过后的野兽般,嚣张地离开。留下雨娉一人独自站在客厅中央。
脸颊湿湿的,她模模自己的脸,是泪。呵,她还有泪?绝望地惨笑,能流泪,还算不错?对吧?
也许,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她会如同行尸走肉般,忘了自己会笑、会流泪,甚至忘了……自己还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