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午,情况更为严重,不只头疼,简直是全身酸痛,喉咙更痛得像火在烧。
「嫚嫚,你一定是感冒了。去看医生吧。」
「真的不用,淑仪。」想到医院的药水味和打针,不由得却步。「我想多吃一点维他命C就没事了。」
「吃维他命C怎会有效?我那还有感冒药,你需不需要?」
「你有感冒药怎么不早说。」有气无力地埋怨,吃成药总比挨针好。
「你等著,我去拿来。」
服完药后,陷人昏睡状态。不知睡了多久,被一阵熟悉的喳呼声所吵醒。注意一听,好像是她那位云游四海的妹妹余姗姗的大嗓门。
「我专程从伦敦飞回来看我老姊,你怎么可以不让我儿她!」
「不是啦,姗姗。她不舒服,正在睡觉,我是不想你吵醒她。」淑仪温婉的声音解释著。
「不舒服?」
昏沉的脑中闪过妹妹挑眉的模样。
「老姊的毛病又犯了?生病不去找医生,睡觉就会好吗?淑仪姊呀,你也太宠她了,由得她这样任性!」
「我劝过了,可是……」
「你那种温柔的劝法,谁会听你的?淑仪姊,不是我要说你,对付我老姊就要用强硬的手段。」
想像著妹妹这时候若穿长袖衣服,必定会捋起袖子;若没有,也必是摩拳擦掌,大跨步朝她走来。
她想撑起身子,在姗姗掀起床帐时,跳出来吓她。无奈身虚体乏的她,连张开眼的力气都没。
帘帐被人掀开,余姗姗看了一眼脸上不寻常的潮红,伸掌往她的额头探去。
「要死了!」她尖声叫嚷。「这么高的热度,就算没死也变白痴了!姊,醒一醒!」
然而,无论她如何使劲在白嫩的脸颊上拍,她依然沉睡如故。
「淑仪姊,你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姊不行了!」惊天动地的鬼哭神号再度响起,余姗姗一边帮姊姊换上轻便的衣服,一边继续拍她的颊,试图将她唤醒。
可以感觉到妹妹的热诚,如果有力气开口说话,她一定会恳求她手下留情,别再打她的脸了!难道她不晓得她老姊就靠这张脸吃饭吗?可是,她实在太累了,累得无法言语,甚至眨眼,整个人像被一个疲倦的黑洞所吞噬,陷人晕沉的死寂中。
※※※
黎照天一出海关,立刻受到热情的记者群包围。随行保镖挡也挡不住这群无冕王,就连助理郭建民都被推挤在一旁。
「黎先生……」
「黎先生……」T台记者好不容易抢到最佳位置,直接切人主题。「你对蠃莹为你自杀的事有何看法?」
黎照天脸上的不耐烦表情丕变,褶痕深秀的眼眸爆出精光锐利地罩住记者,黝黑的大手一把揪住他的领口。
「你说什么?」
这位无冕王从来投在访问人时,反成被访问人,加上这位访问者目露凶光逼视他,吓得他说不出话来。
「蠃莹为你自杀……」幸好有好心的同业代他回答,领口上的手松开,咄咄逼人的眼光同时转移目标。
「她在哪?」彷佛是受伤的野兽发出的咆哮,今闻者鼻酸,黎照天很快得到答案,在保镖和助理保护下,踉踉跄跄地离开机场大厅,坐进豪华轿车内。
路程像是走不到底的天涯路般漫长,照天焦急如焚,尽避无法想像会做出这种傻事,但乍听这消息的他,根本无能理智思考,所有的思绪都朝最壤的一面奔驰。
会是因为他近来和杨智媛走得太近,令她产生误会?还是他的不闻不问,伤了她的心?可这不都是地想要的吗?是她要他放了她,是她要他和智媛在一块!可是,天杀的,他该知道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他该知道她只是想逼他亲口做出承诺,并不是有意把他往别的女人怀推呀!然而他太生气了,完全没想到这部分,故意对她不理不睬,故意和智媛交往……
如果因此有个万一,他不会原谅自己!
心在反复煎熬下跳动,照天恨不得胁生双翅飞到她身边,却只能坐困车内无计可施。好不容易来到医院,这聚集了不比机场少的媒体记者,照天根本不必询问的病房号码,大老远便看到一群记者包围住主治医生和丘睿中堵住走道。正打算挤过去,有如平地一声雷的大吼把七嘴八舌争相发问的记者大爷们给震住,顿时鸦雀无声,只听见
「这是医院,你们吵什么!」
什么呀,自己嚷得比谁都大声,还问他们吵什么!众位无冕王还来不及反驳,这阵雷又继续响起
「你们是白痴还是聋子!」骨碌碌转动的黑白分明机伶眼楮瞪得比铜钤还大,射出正气凛然的光芒继续发飙,吓得众人噤若寒蝉。
如果嫌这还不够,那两片美则美矣、红润诱人的丹唇,所掷出媲美蜂刺毒辣的话,也够大伙儿受的!
「医生讲得够清楚了,你们是听不见还是根本不懂?人哪,没有知识也有常识,没常识也要看电视。」她嘲弄地扫了众人一眼,不耐烦地拨了拨垂下的长发,一字一句地道:「请读我的肩!医生说,我姊姊是因为感染了A型感冒,误服了含有阿斯匹灵成分的感冒药,才会险些去见阎罗。但幸好送医得早,经他妙手回春的医术抢救,已经没有大碍了。她不是自杀!听到了没?就算那天杀的王八蛋是地球剩下的唯一男人,我姊姊也不会为他自杀!」
嗡嗡嗡震得各大记者脸色无光,就连被人骂成是天杀的王八蛋的焙天都忍不住为她暗暗喝采。有人发现他的到来,纷纷让开路。照天瞪了还在发怔的睿中一眼,握住姗姗的手肘往走,医院的警卫则把一干记者挡在外头。
「你是的妹妹?读东海外文系的那个?」
「我去年就毕业了。你是谁呀?」姗姗对这个气势尊贵、霸气十足的男人感到好奇。他竟然公然拉著她就跑。
「被你骂王八蛋的人。」他干涩地道。
「噢!」她心虚地捂住嘴,瞪大眼。
「说你去欧洲自助旅行。」睨视那张轮廓与相似的脸容,照天的眼神温柔下来。
「本来是,但我在伦敦看到她前阵子别墅失火的旧闻,那些烂记者居然说她自己放火,气死我了!警方都说是电线走火,他们还乱讲。昨天我一下飞机就冲到姊的别墅,发现她陷人高烧昏迷,立刻将她送医院。好在我回来了,不然姊姊就……」说到这,姗姗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伪装的坚强出现裂缝,眼起雾。
「那她现在……」照天声音不稳地问。
「稳定下来了。」看见他眼中赤果果的担心,姗姗不禁心想,这男人其实没地想像的不堪。不知道那群记者为何会一再咬定姊姊会为他自杀。他看起来像是很爱姊的样子。
「那就好。」照天松了口气。「谢谢你,姗姗。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大概吧。」叫都被叫了,还有什么好抗议?!
「这次若没有你,……」他阖起眼睑控制体内那股几乎要被惊惶淹没的自制力,深吸了口气才又道:「想不想找工作?」
「噢!」真是她肚的蛔虫。知道她身上的现金不到五千,还有一堆信用卡帐单待付。
「我想你满适合应付媒体的。」他嘲弄地勾起唇角。「应该能胜任睿中的秘书。」
「我反对!」随后赶来的丘睿中,一听见关于切身权益的事,迫不及待地发表意见。「她那样子把所有媒体都得罪光了!」
「我是公司最大的股东,我都不怕,你有什么意见?」照天冷冷地道,抛下他们走进头等病房,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在病房照顾的特别护士和孙淑仪全都识趣地退出,照天在床旁的椅子坐下,凝砚平静的睡颜,心情如海潮汹涌,澎湃不绝。
这是两个月第二次守在她病床旁。两次都如此接近死神。
握住她孱弱的小手,照天的手在抖。她的生命是这么脆弱,要是有第三次……天哪,教他如何承受?
「嫚嫚……」他将她的手贴在颊侧摩娑,一缕柔情火一般地在痘的声调燃烧。「你这样要我怎么放开你?我不在你身边,你就不懂得照顾自己。嫚嫚,你要我怎么放得开你?,……」
他声声低唤著她,饱受惊吓的情绪化成一股酸涩从胸口往上冲,荏他脑中爆裂,使得眼眶灼热而呛辣起来。在照天还未清楚意识到之前,化成水滴充满眼楮。
「照天……」在这时候醒过来,见到他的惊喜点亮了眼楮。她不敢置信地抚模他的脸,看到他眼眶中的水气不禁讶异地问:「你的眼楮为什么会……」
照天没给她问下去的机会,灼热的唇覆下来,堵住她的疑问。彷佛想藉著这一吻安抚受惊的情绪,也像是要藉著这吻宣泄相思之情。
他吻得缠绵热烈,也让鬼祟偷看的人儿看得口水直流,眼珠子差点夺眶而出。
实在是对她的行径看不下去,丘睿申连拖带拉地把姗姗给拎出去,免得她长针眼。
※※※
「老姊,我真的不知道你闹什么!」余姗姗在房走来走去,对姊姊的阴阳怪气感到无法理解。
出院八天了,脾气却一天比一天阴沉,现在更为件芝麻小事在乱使性子。
「我只是不赞成你拍广告。」她轻蹙秀眉道。
「为什么?我已经二十三岁,难道连拍支广告都要你允许吗?别忘了你自己也拍过无数支这类型的广告。」
「是照天让你拍的……」
「你对这点吃味?」姗姗感到不可思议。「拜托,人家黎照天是知道我有一堆帐单要付,好心提供机会。他是看在你的面子哩,你不要小题大作好不好?」
「我小题大作?」涨红脸。
「怎么不是?黎照天打了好几次电话给你,你都不接。现在又为他请我拍广告的事生气……」
「我没有。我是担心……」
「你担心什么?我身材没你好,脸蛋没你迷人,你还担心黎照天被我抢走呀!」
「姗姗,你明知道我没这意思!」气急败坏道。
「你就有!我看你分明是上次感冒时脑子烧坏了。」
「姗姗,你太过分了!」看到的眼眶都红了起来,淑仪赶紧仗义执言。「的身体才刚复原,你不要说这种话气她。」
「淑仪姊,你太宠她了。」姗姗不以为然。「姊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是被宠坏的。人家黎照天天天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她却任性地不接电话。」
「我任性?要是他真的有心,为什么不来看我,打什么电话?」懊恼道。
打从她在臀院清醒过来,被他热烈亲吻那天后,照天就不见人影。打电话有个屁用!他知不知道她见不著他,心有多慌!
「你当黎照天是那种闲闲没事、整天黏著女友的男人呀!人家做的是大事业!你知道那天他不顾一切到医院看你,是丢下多少大人物、几桩以亿计算的生意吗?为了陪你一整个白天和晚上,他隔天得马不停蹄地开会开会还是开会,按著飞到日本、纽约……总之是忙死了。」
「没想到你这么了解他。」的口气有点酸。
「我只是比你肯用嘴巴,从丘睿中那打听到的。」
「是呀,你这么关心他,所以黎照天才安排你拍广告。」没忘记照天当初是用什么方式捧红她。先安排地拍广告暖身,按著出唱片,让她一炮成名。只是她付出了自己换得成功,不晓得姗姗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是忙死了。」她忍不住挖苦道。「忙到有时间为你安排一切,却没时间理会我。」
「是你摔他电话哩,老姊。」姗姗不客气地指出。「你不觉得你太不识好歹了吗?」
「我不识好歹?」无法相信这话会从妹妹口中说出。
「黎照天那么爱你,你还乱发脾气。换成是我,不但感激得五体投地,还会像个温柔乖顺的小妻子守在电话旁等他。」
粗嗄干涩的声音逸出的喉头,她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在妹妹和淑仪惊愕的眼光下,止出笑声,幽悒地道:「我不是什么乖顺的小妻子,我只是他的情妇。」
「姊,你怎么说得这么难听?」
「本来就是。」自嘲地冷笑。「包括我的食衣住行、这栋房子,都是他给的。我以自己换得成功的机会,早在六年前,我就把自己卖给他了。」
「姊!」
「说什么他爱我,其实根本不是。黎照天从来没说过爱,我只是他的玩物。」
「不是这样的,姊!」
「收起你满脑子不合时宜的浪漫想法。姗姗,别让他有机会摆布你,不要爱上他……」
「我才没有!而且黎照天并没有想摆布我,他是为了你……」
「别说了!」厌倦这个话题,拿起桌上的一份报纸扔到姗姗面前。「你不是说他很忙吗?他怎么有空跟杨智媛出双人对?这是他们两人昨天下午入境台湾时拍的照片。他有空陪杨智媛,却没空来看我。报上还说两人好事近了。」
「姊,或许其间有什么误会,你应该听听黎照天的解释。」
也想呀,但骄傲和自尊不允许她主动问他。她掩住耳朵想要冷静思考,姗姗欲在她耳边唠叨不停,尽是为黎照天说话。
「做人要主动点,如果你不想失去黎照天,不妨姿态放低……」
问题是,她有姿态可摆吗?看同为了照天一迳指责她的姗姗,以及眼中盛满同情的淑仪,觉得房间的每面墙壁彷佛都朝她压挤过来,突如其来的幽闭恐惧症令她全身发冷,像是再也受不了这种感觉,她霍地站起身,抓起抽屉的车钥匙往外冲。
「姊,你要上哪去?」姗姗在她身后叫道。
「拿的是车钥匙,会不会想开车呀?」淑仪说。
「她这种情况怎么可以开车。姊!」
「算了吧,姗姗。你吵得她心情不好,或许兜兜风会让她好受一点。」
「可是……」一股深沉的不安盘旋姗姗的胸口,她总觉得不对劲,像是会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