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大清早,杜泽亚兴冲冲地抱著一大束艳红的玫瑰花,大步地走进家门口。
「琉书!」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梯,大声唤著她的名字,打开房门,却没看见她的人影。
奇怪,她去哪儿了?他特别算准了时间提早回来,还订好了花,就是要让她在起床后第一眼就看到他啊!
在新加坡的两天半,他简直想死琉书了,他发誓,以后无论去哪里出差,他一定要把她带在身边。
「琉书!」泽亚随即又冲下楼梯,往饭厅、客厅去寻找。
「她回家了。」突然身后传来高翠枝漠然的声音。
「妈?你在说什么,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泽亚还以为老妈在开玩笑。
「我是说,她已经回白家了。」高翠枝拢了拢刚梳好的头发,走到客厅沙发旁坐下。
「回白家?为什么?」泽亚嗅得出他不在家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的丑事被发现了,当然没脸待在杜家喽。」高翠枝扬起下巴,拿出另一组照片。「你看——」
泽亚把花束放在沙发上,接过照片。他望著照片中的琉书,她笑得多么灿烂可爱……不过她的身边,却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这虽然引发了他心中一阵醋意,但真正让他觉得震惊的,是妈妈居然暗中派人调查琉书?!
「妈!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口气中带著指责的意味。
「妈这样做还不都是为了你,你前脚才刚刚出国,她居然后脚就跟别的男人厮混在一起,这种女人——」
「妈!」他大声制止了高翠枝说出更难听的话。「她只不过是跟朋友一起吃个饭,需要这样小题大作吗?就算有问题,也是我和琉书之间的事,我自己会处理,你不应该这样对她啊!」
泽亚锐利的眼光忽然瞥见茶几底下有张照片,他捡起来一看,上面竟是前天晚上他喝醉酒时,让罗莉搀扶著走进饭店的照片!
「这是什么?」他眼里闪著怒光。
那天晚上,新加坡分公司的员工为他举办了一场欢迎会,他不小心多喝了几杯,而助理小陈更是醉得不省人事。最后,只好由千杯不醉的罗莉送他回饭店,没想到居然被拍成这样的照片,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这居然是他妈妈的杰作?!
他很清楚,这就是他母亲的作风。从小,妈妈总是派征信社、私家侦探跟踪父亲,她这种凡事怀疑、不信任对方的态度,反而让父亲离她更远,宁愿选择长年在外工作,以减少两个人因相处而产生磨擦的机会。
「泽亚,妈这么做都是为了你!我知道你不满意这桩婚事,是因为爷爷擅自做的决定,才不得不娶她,现在我们终于找到机会,可以名正言顺的提出离婚——」这是高翠枝的如意算盘,如果能逼白家王动提出离婚最好,这样她还可以得到白家的财产,就算白家不提,她也可以靠著这些照片给白琉书安个红杏出墙的罪名!
「离婚?!」泽亚瞠大的眼里不断冒出怒火。「我从来没想过要跟她离婚,我也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事让她离开我身边!」
他无法想像,琉书看到了那些照片,会有多伤心?多失望?
「你……难道,你也爱上白家的狐狸精?」高翠枝心中一阵挫败,软弱地坐在沙发上。
「你不可以这样说她!」泽亚压抑著怒气,低吼著。「那是你们上一代的恩怨,为什么要迁怒到琉书的身上?她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我爱琉书,我绝对不会让她离开我!」
从没被儿子这样责备过,高翠枝顿时恼羞成怒。
「你懂什么?你就和你爸爸一样——」当年,她一直怀疑杜伯勤爱的是方琪,即使在婚后,她还是不断的怀疑,现在,她的儿子居然也爱上死对头的女儿,这叫她情何以堪?
「是的,我和爸爸一样,那么你已经把爸爸逼走了,现在,你也要逼我离开你身边吗?!」泽亚一把抓起沙发上的玫瑰花,转身冲出家门。
「泽……泽亚!」高翠枝在他身后喊著,泽亚的脚步却停也不停。
斑翠枝根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看到泽亚受伤的表情,她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表面上是为了儿子,但其实已经深深伤害了他。
「泽亚……」高翠枝的心脏突然一阵抽痛,痛得她几乎要昏了过去……
泽亚的座车离开杜家没多久,方琪和琉书的车子便随后来到了杜家门口。
「妈,我想,还是我先进去看看状况好了……」琉书怕高翠枝看到旧情敌,会让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也好,有状况随时打电话给我,我会立刻支援你。」方琪今天穿著一套时髦的黑色裤装,加上一副黑墨镜,活像个女保镳。
「嗯。」琉书点头,独自走下车。
打开门,屋内静悄悄的,寂静得有些令人不安。琉书战战兢兢地走进客厅,却只见高翠枝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妈?!」琉书吓了一跳,立刻冲上前,察看高翠枝的情况。「妈!你怎么了?」
「唔……」高翠枝尚有些意识,但脸色苍白,表情痛苦。
琉书紧握著婆婆的手,原本准备好要跟婆婆摊牌的那些话,现在全都抛到了脑后。
「妈,你别怕,我立刻送你去医院!」她抱起高翠枝的身体,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实在不够大。
对了,她还有个保镳妈妈在随时待命啊!
「妈——」琉书对门口大喊。
斑翠枝隐隐约约听到琉书著急求救的声音,还依稀看到了旧情敌的面容,那对母女似乎用尽了全力,把自己抱到了车上,然后……自己就失去了意识……
斑翠枝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虽然还没醒过来,脸色却已经好转了许多。
「还好你们及时送她来,否则病人可就危险了。」医生再次做了检查,确认病情已经无碍。
原来高翠枝的心脏一向不好,一大早起床,情绪受了刺激,才会忽然晕厥过去,家里又刚好没有人,幸好琉书回来,否则……
现在,经过紧急处理,高翠枝的状况已经稳定下来,琉书和方琪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生离开后,病房里只剩她们母女俩,还有躺在床上尚未苏醒的高翠枝。
琉书轻轻地为她拉上被褥,神情依旧关心地守在婆婆的床前。「其实,我也有不好,我从来没有关心过她……我连她有心脏病都不知道……」她难过地自责。
「别难过了,医生说她已经没事了嘛。」方琪走到床前,细声安慰著女儿。
看到脸色苍白的高翠枝,琉书难过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可是,刚才如果我没有回家……我简直不敢想像……」
「所以你还是很关心她的嘛?」妈妈笑望著琉书。「其实能够成为一家人就是一种缘分,你婆婆只是个性好强了一点,我相信,只要你是真心对她好,总有一天,她一定会接受你,爱上你的善良和可爱喔……」
「真的吗?」
「是啊,因为……她也是你的‘妈妈’呀。」方琪笑答,她虽然少根筋,但却是个温柔大方的妈妈。
「妈,你真好。」琉书紧握住妈妈的手。「可是,我和泽亚之间已经……」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打断了琉书的话。「对……不起……」
琉书和妈妈一愣,转过头,才发现翠枝眼角淌著两行泪,眼神与表情已不再像往日那般犀利。
「妈,你醒了?」琉书赶紧趋前关心。「现在觉得怎么样?」
「对不起……」高翠枝低声道歉著。
她其实已经醒了一阵子了,而刚才琉书母女俩的谈话,她也全部听到了……
没想到,在她最危难的时刻,守在身边的,竟是她想尽办法要赶走的媳妇。而她记恨了多年的情敌,此刻不但对她没有任何一丝敌意,还要自己的女儿把她当妈妈一样看待……那么,为什么她却为了当年的一个过节,记恨到现在呢?
原来,是她一手把自己的人生搞得如此乌烟瘴气,她明明深爱著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却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个小心结,不断伤害著自己和身边的人。其实,她现在连白兆祥长什么样子都快记不起来了,却还为了当年的往事弄得两家不得安宁,说穿了,只是三个字——「不甘心」而已。
而就为了她一个毫无意义的「不甘心」,她自私地伤害了自己的儿子,和眼前这乖巧无辜的女孩——她的媳妇。
「妈,你别这么说。」琉书轻轻握著婆婆的手,简直不敢相信婆婆会向她道歉。
「不,你听我说……泽亚并没有对不起你……」她挣扎著要起身,却被琉书按了下来。
「妈,你别说话,医生说你要好好休息——」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病房门猛地被推开——
泽亚急忙来到病床旁边,脸上布满焦急自责的神情。
「妈,你怎么样了?……对不起,早上是我说话太过分了。」他刚刚接到方琪的电话,立刻赶了过来,虽然电话中已经知道妈妈并无大碍,但他还是自责不已。
「不,过分的人是我,我对你们做了太过分的事……琉书,听我说,照片的事……咳咳……」高翠枝急忙想解释,却被方琪按住了手。
「亲家母,你先好好休息比较重要,他们小俩口的事,就让他们自己去解决吧。」方琪微笑地对她说。
泽亚感激地看向丈母娘。「那么,就麻烦您先照顾一下我妈好吗?」说完,他便拉起琉书的手,往门口走去。
「放开我的手啦~~」
泽亚二话不说直接把她拉到走道外面的阳台,琉书好用力才甩开他的手,他却立刻霸道地一手将她扣在墙壁上。
「不准你那样误会我。」他的眼神著急又深情,却没有一丝责怪。
真奇怪,误会就是误会,还有不准人误会的吗?琉书哼一声撇过头。「你可以做那样的事,还不许别人误会?哪有这种道理?」照片都已经拍得那么清楚,还说是误会?就算婆婆已经开口替他说情,她还是要听听看,他怎么解释。
「那天是一个欢迎会,我喝多了一点,但我发誓,罗莉只是送我回饭店,我绝对没有做任何不该做的事……好好好,我错了,我以后在外面绝对不喝酒……」他认错、他许诺,只要她相信他。
琉书一双晶莹大眼仍然瞅著泽亚不放,一脸不放过他的模样。
「好好好,我答应你,我以后出差,一定会把你带在身边,不管是去非洲、去北极、去奈及利亚……我都会带著你,好不好?」他抵著她的额头,不让她再回避他的眼神。
琉书忍不住被他逗得笑了。
这么好?那以后她不就又可以开始过著四处旅行的生活了吗?
「你背后拿著什么东西?」她故意又板起脸来,却忍不住好奇,他手里为什么拿著一束青草?
泽亚缓缓地把身后的东西拿到她面前,那原本是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在一个早上的东奔西跑、跌跌撞撞下,只剩下了叶子和花睫。
「这本来是要送给你的……」
「送我一束草?」
「拜托,看清楚,这原本是玫瑰花耶!」
琉书耸耸肩,就算是玫瑰又怎样?「为什么要送我玫瑰?」
为什么要送她玫瑰?这个问题问得真好啊,就等她问这句。
「咦?我听人家说,求婚都要送玫瑰啊~~」他眼底漾著迷人的笑意。
「求婚?」她可一头雾水了。「我们已经……」他们不是已经结婚了吗?怎么又说要向她求婚呢?
「婚是结过了,可是我从没向你求过婚啊。」他认真的想过,虽然现在他很感谢爷爷擅自为他决定的婚事,但他还是有必要重新向她求一次婚,因为——
「我要告诉你,你是我自己选择的新娘。」
琉书顿时说不出话来,呆呆地望著泽亚。
她懂了,真的懂了。
这正是她最渴望听到的一句话……
「你愿意嫁给我吗?」夕阳下,他眼里闪耀著纯粹的真情。
「我愿意……」她接下那束已经成为一把草的玫瑰花,伸手轻轻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畔轻声回答。
她也要告诉他,真的,他是她自己想嫁的人……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