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秋了,园中曾经一片灿烂的菊海也已凋零,残落的花瓣堆积在花根处,光秃秃的菊枝为这深秋平添了几分萧瑟之气。
水月路仍是淡绿色的衫裙,独坐风中,望著那一片残菊出神。
自紫香宫回剑云山庄已有五日了,云之阳却还没回来,不知道,他在紫香宫正受什么苦呢?还是,他正与雪飞痕把酒言欢?不,不可能。云之阳的性子她明白,他虽然深爱雪飞痕,但在情与义上,他一定会选择义,何况,他因雪飞痕的隐瞒而气怒著呢!
其实,她可以看出雪飞痕对云之阳的用情之深,当日在盟主大会上,她本可轻易的夺得霸主之位,但她却退让了,甘愿两月后再战。她为什么呢?不就是为了云之阳吗?唉,插入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算不算是罪过呢?水月路苦笑著,她还真是坏心呵,明知道那二人是刻骨铭心的相爱著,她还是介入了他们之间,她真是坏呵!
「小姐!」柳儿跑过来,后面跟著楚清如和楚清若……「月路妹妹。」楚清如轻声说,「我可以坐吗?」她询问。
「当然可以,柳儿还不看坐?」水月路点点头,又唤著柳儿。
柳儿搬来两个精巧的木雕镂花椅,楚氏姐妹坐了。
楚清若看著这位差点成了她弟妹的女子,心中有著叹惜。她也很喜欢水月路,但她最看好的还是雪飞痕,哪怕知道她们是敌人,雪飞痕是逍遥宫主。
但是,两个人相爱不就好了吗?她真的希望与云之阳成亲的能是雪飞痕。
楚清如拉著水月路的手。「好一双柔美的手呢!
生来就是琴棋书画无所不能的手。」她看著水月路的手,赞著,是呀,那双手没有练武者的精韧,却有著大家千金的白细柔嫩,水月路是一个适合在豪门富贾家中为夫人的女子,她不适合江湖。
水月路了然的浅笑,「我明白,」她起身,收回手,「我也喜欢云之阳。」她淡淡的说著,水灵的双眸闪著洞悉的光芒。「你们还是希望云哥哥能与他所爱之人成为眷属吧?」
楚清若点点头,「有情人终成眷属不好吗?」
「很好。」水月路有点悲哀的说,「可是我毕竟只是一个女人。一个真心喜欢云之阳的女人。」
楚清如和楚清若也笑了:「我们没有要你退让的意思,只是忽然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罢了。」几分苦涩,她们能帮谁呢?
「何以——」话未说完就见一个婢女跑来,远远的喊:「三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水月路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灿烂,他回来了。她笑著,他回来了。水月路匆匆的向梅园跑去。
她也是真的喜欢著云之阳呀!
罢到梅园门外,就听佣仆们咬著舌根:「三公子是被轿子拉回来的呢!」
「还是大公子把他扶进房去的,三公子一直昏迷不醒呢!」
「是呀,是呀,不过萧神医正在为他诊治呢!三公子还真走运,正遇上萧神医也在。」
揪到半空的心终于在听到萧神医为他诊治的话时才落了下来,她轻吁口气,既然有被称为「克阎王」大名的萧神医在,那云之阳应该不会有危险才是,她想著,走入了梅园。
「萧老,小犬之毒到底如何?」云翔焦急的问著。
萧老锁著双眉,一手搭著云之阳的脉搏,一手抚著胡须,半晌才说道:「令郎恐怕无望了。」
「为何呢?」君巧巧面色惨白,她紧抓著萧老的袍袖,脸上的焦急与担心一览无余。
令郎中的毒乃天下绝毒之——嫣然一笑,想必
你们都听说过吧?嫣然一笑无解呀!」萧老拧著眉。
「可是,嫣然一笑不是早已在五年前被那碧寒宫主销毁了吗?如何会再次出现并让小犬中毒?还有,嫣然一笑不是中毒后即刻身亡吗?为何——」
萧老举手打断云翔的话,「不错,五年前黑风谷一战中,碧寒宫主确实毁了江人狂的所有毒物,包括嫣然一笑,但是,谁又能保证是全部被毁呢?或许有人已先一步取走了一部分嫣然一笑的毒粉。至于为何令郎中毒后没有当场致死,恐怕要多谢他体内一颗解毒丹了。」
「萧老是说之阳体内有一颗解毒丹的药效?」君巧巧有如溺水之人抓到一根浮木时一样满怀希望。
萧老点点头,看透了君巧巧的想法,又摇头道:
「那颗解毒丹也只不过能挡一时罢了,时刻一过也就没用了。不过,我还没遇上中了嫣然一笑后仍能拖得几日的人哪!令郎已是奇迹了!」他抚著长长的白胡子道。
「是吗?」云翔与君巧巧如泄气的皮球,无精打彩的。嫣然一笑呀!天下二大绝毒之一,中毒者只感到一阵艳光四射的丽景而被迷炫其中,露出一个笑容就倒地而死。因死者必笑容满面而得名为「嫣然一笑」,江湖中曾有多人死在其毒下,至今无人可解。难道,云之阳就要这样毒发身亡了吗?
水月路倚在门旁,因著耳中听进的消息而惊讶著,云之阳中了无解之毒?难道是紫香宫主下此毒手?她讶异著,难道雪飞痕真的忍心?她真的狠心对云之阳下毒手?
而此时,雪飞痕正飞奔在来扬州的路上。
日前,兰影回宫禀告她云之阳中了奇毒,正在剑云山庄云之文的护送下回扬州。一听到这个消息,忘了他的无情,她立刻下了山来。
尽避他待水月路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但她告诉自己,那只是他对水月路的责任,他一直都是很负责的人,他当然要保护水月路了。一味的给他找好理由,只是因为她要去看他,同时也要给自己一个交待。
听闻他中奇毒,她大惊失色,取了镇宫之宝就立刻出宫下山,在去扬州的路上飞驰著,她要去救他,他不能死——
两日后。
月上梢头,水月路守在云之阳的床前,他昏迷著,一直未醒。
一阵风吹来,窗子大开,她起身去关,却在关好窗子转身后发现灯烛燃尽,她端起灯盏,走向房门外准备到前院换一盏灯,顺便取些新鲜的药草来为他擦穴。
就在她走出房门后,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他立在云之阳床前,点好灯烛。
灯下照出一张绝艳的脸,是雪飞痕,她一身风尘仆仆,却仍是娇美绝伦。她伸手按住云之阳的脉搏,小测之后却绽出了笑容。
「太好了。」她轻喃,「原来你真是中了嫣然一笑。」她自腰间取出一个玉盒,拿出一粒赤红如火的丹药,霎时,房中一片清香。
「你呀。」她轻叹著,把红色丹药按在他唇间,欲让他吞服下去。怎知他的牙关紧闭,无论如何也吞不下去。
怎么办?她柳眉轻锁,忽而双眸一亮,似是有了主意。但是双颊却又泛上红云。真要如此吗?她问,唉,好吧。
把那颗丹丸吞人口中,她俯,将樱唇贴在他的薄唇上,舌头也卷著那颗珍贵的丹药启开他紧闭的牙关,助他送人口中,吞咽下去。
第三个吻了,雪飞痕闭上眼,贝齿轻轻的啃著他那两片美味的唇。
若不是因为深爱著你,我又何必将逍遥宫镇宫之宝「绝魂此佳果」带来救你呢?世人都道「嫣然一笑」无解,其实是那解药难求!解你这毒的丹果,我逍遥宫自魔宫起便一直传下来的宝物中也只有一颗罢了,你可知我的真心呢?也有回报?
蓦地她大睁双眼,惊愕的发现,他竟然在回应著!
不由的想抽身离开,却被两条强健的臂膀拥回他温暖得滚烫的胸膛,他仍是闭著眼,未曾苏醒。
只是凭著本能与感觉在吻她。
一股炽热自他唇舌之中所出,她又一次闭上眼,完全被他的气息所征服,臣服在这场相濡以沫的激情中。她投入了所有的感情,在这场激吻中,她不自觉的伸出藕臂拥住他的头,深深的沉醉在他唇舌中的中。
直到两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时,雪飞痕匆匆放手,却仍被他圈住纤腰,她脸上凝著娇红,羞怯的望著他,他还没醒呵!
「唔……」他在昏睡中低语著,雪飞痕侧耳专注地听著。「唔——月路——月——月路——」
啊?她大惊,她的情感世界在那一刻完全颠覆,在与她相吻缠绵之后,他唤的竟是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雪飞痕惊愕了,她的心沉人了深渊,绝望将她团团包围,她仿佛置身于黑暗中。为什么?他爱的不是她吗?为什么却在睡梦中唤著另一个女人的名字?难道——他——真的放弃了吗?放弃了那段感
情?先前为他对水月路的那些好所找的理由现在一个一个全都跳出来嘲笑她的可悲,她真是可悲呀!
死守著一份别人已经唾弃著的感情,还是那么执著,她——真是可笑,对不对?
揪下腰中那块红玉的坠子,她转手将它丢在云之阳枕旁,眸中含著自嘲的悲哀与深痛穿窗而去,她好可悲呀!不是吗?
水月路端著一盏灯烛拎著一包草药走来,远远的,隐隐的好像看到一抹黑影在月色中掠过,好像是由云之阳所在的房间奔出的!这个认知让她加快了脚下的步伐,匆匆回到房中。
看到那一盏如豆的烛光,她肯定了,一定有人来过,但,会是谁呢?放下手中的灯盏,她将草药拿到床前,不意却看到云之阳枕边的一块红玉。
雪飞痕来过了。
她想著,耳边传来一阵又一阵轻轻的、隐隐的低语,「月路——月路——我对不——起你,我——
不会有下一次——了,我——」
水月路笑了,她悲惋的望著仍在昏迷中的云之阳。你好——唉!她叹了口气,不愿再想了。
「 !」云之阳突然坐了起来,吓了水月路一跳,「怎么了?」她问,惊讶著,云之阳醒了?
云之阳没有说话,兀自沉在他的思绪里。
先是,他出了紫香宫?然后,在一片林中,有
人施毒?然后,他眼前一黑——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雪飞痕——他吻了她?——然后,他又遇到水
月路——对不起,他道歉——我不会有下次了?
他睁大眼,在梦中!在梦中他又看到了雪飞痕!
而且,吻了她!那种感觉,直到现在还停留在他唇畔,那么的美好——
伸手抚住自己的唇,他回想著梦中的情形。
「云哥哥?」水月路又唤,「你醒了?」
「呃?」他回过神来,不知所以然,水月路在问什么?「我怎么了?」他反问。
「你中毒了呀厂水月路看著他,几分疑惑,「你不记得了吗?你中了毒,然后——」
「我知道了!」云之阳喊道,「嫣然一笑!」他记起昏迷前那瑰丽的一景了,那不就是人们口中的天下绝毒之一「嫣然一笑」吗?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水月路忽而惊跳起来,我要去告诉庄主和夫人!」她飞跑出去。
云之阳呆坐床上,他中了嫣然一笑,不是应该死了吗?为何还活在这世上?他锁著眉,却在不经意的发现了枕边的红玉佩饰,那是——
他把它握在手中,血玉上那雕琢精美的花纹与「云」字告诉他,这是他送雪飞痕的那块玉!
难道,她真的来过了?那吻,是真的吗?
「之阳!」君巧巧略带哭音的唤声传来。
云翔和君巧巧一块跨人房中,萧老也在一侧,伸手为他把脉,良久后竟展颜大笑:「恭喜、恭喜,令郎体内毒已化去,而且丹田之处更是缓缓凝聚著一股强劲的内力。实属罕见哪!」
云翔、君巧巧等人大喜。
云之阳却暗想,难道真是她来了吗?梦中的她好像就是喂食了他一粒芳香四溢的丹丸,难道那不是梦,而是真实的吗?
水月路则暗想,一定是雪飞痕了!她是来送药的!
房外,月光冷冷的投照在地上,睥睨著房内的人,答案对不对呢!它不会说,也不能说,更不想说,人间的一切就由它慢慢的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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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宫,位于凌云峰顶,四周地势险峻,易守难攻,而且风景秀丽,得天独厚。逍遥宫就座落在傍悬崖的平顶上。
建筑宏伟壮丽,金碧辉煌,在秋风中,在这深秋中,落叶积了厚厚的一层,然后又被风卷起了最上的一层,狂啸。
一袭暗红如凝固的血色般的衫袍,配上包住秀发的同色锦缎,她背对著阳光,让迎面的人看不到她的面孔。
她身后,一抹青衣几个起落后来到近前,恭敬的回报:「宫主,水月路与云之阳的婚事在水月路口中结束了。她在水独清、云翔面前亲口解除了。」
俊逸中带著些许隐在眉宇中的玩笑不恭,此时的竹影恭敬中又透出几分欢喜,水月路与云之阳的婚事告吹了,宫主应该开心了吧?
他与逍遥宫上下所有人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愿意看到宫主重新展颜欢笑。自几日前那宫主狂奔回来后,她就变了,变了——
其实即为「邪教」,但它逍遥宫也并非罪大恶极呀?毕竟那真正血腥的魔宫时代已经过去,四大长老的残忍也成了云烟。而今的逍遥宫只是一个普通的宫派,一个骨于里充满侠义的怪僻宫派呀!为何那些所谓正道仍是不肯接纳呢?
可笑的江湖,可笑的侠义之土,死守著已岌岌可危的正道优越感,古板的脑壳不肯放弃对与它实力不能相较宫派的偏见。这种人,这种武林,废弃得越早越好!竹影讥诮的想著。
却在重新看到身前的宫主时,神色回复恭敬,只是心中有些疑惑,宫主为何仍不开心?水月路和云之阳已解除了婚约不是吗?
雪飞痕不曾回头,也不曾为听到的消息而雀跃,她走去,向逍遥宫而去,没有人知道她会想什么,在想什么。
龙禽有恨犹能说,江月无情也解圆,不是吗?
竹影呆怔著,宫主走了?没有半分预料中的惊喜?为什么呢?
「别想了!」梅影不知何时来了,立在他身边,沉毅的脸上难得显霹一丝情绪波动,他也在为宫主担心呵!
回宫几日,说过的话屈指可数,她,沉默的让人产生惧意。
「宫主。」竹影看看梅影,叹了一声。
情字真是愁煞人哪,他叹著,心中也想起了一个人,她可是也在为宫主的事烦恼?若非,那她又在做什么呢?
同一片愁云惨雾,散在两个相隔千里的地域。
剑云山庄中,水月路也在忍受众人的猜测与谈论。
「为什么你要和云之阳解除婚约?」楚清如看著她。
柳眉微微拧著,她知道水月路也喜欢云之阳,所以,她的解除婚约就太让人费解了,她会是因为想退让而退让吗?不太可能呀!毕竟上一次问她,她还是说她也只是一个女人而已。一个女人?一个爱著所爱的女人?既是如此,那么更是说不通呀!
女人会很大方吗?她想著,会吗?如果有一天,之文爱上另一个女人,那么,她会甘心出让吗?会吗?恐怕不可能吧?女人不都是喜欢与所爱之人白头偕老的吗?虽然在私心里,她希望云之阳和雪飞痕双宿双栖,但云之阳与雪飞痕之间毕竟希望渺茫呀!而且,云之阳和水月路也差点成亲,她……
「云哥哥为什么会在中绝毒后又奇迹般复生呢?」
水月路反问。
说他「复生」虽是有些夸张,但与事实相差不远了。
「萧老只说是奇迹。难不成——」楚清若恍然大悟,「我就想嘛,怎么会那么的神呢?中绝毒后竟然不死反而内功大增!他是吃了什么药吧?」
水月路不语,但她的神情也已显示出,她亦是如此想,那天的人影是雪飞痕,是她救回云之阳一条命。
「你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是。」
水月路答道。是啊,就是因为现在的云之阳,不光心,感情不属于她,就连现在的生命,身体也不属于她呵!属于她的那个婚约上的云之阳已经中了绝毒。而现在的云之阳已是一个新生的云之阳,他的命是雪飞痕给的,他不属于她水月路!
她不大方,也不小气,不属于她了,不会再有企图独占的心理了,她情愿放开他。因为,在他心中,她只是一个责任啊!早明白不是吗?却一而再再而三的骗著自己,她已经不小了,应该学会坚强了。
在初来山庄之时,她曾有放弃的念头,如果那时放弃就好了,她也不会到现在才又一次心伤。怪谁呢?云之阳吗?不是他的错。天底下像他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已经不多了,肯对一个并不爱的女人负责,他已经做得够足了。
放他走吧,放他自由吧。她看得出,在他最深最深的情感深处,只有一个人的位置,那个人,不是她,能企求什么呢?放他,比三个人都痛苦来得好。她的醒悟已是迟了呀!但愿不会太迟太迟才好。
看开了,她心中将口口声声「永不负你」的那个男人埋葬了,深深的埋葬,只要记得那个为了救她而重伤的男孩就好。
「呀——」一声尖叫,她眼睁睁的看著一幕惨剧的发生。
他摔下了悬崖,虽然涯下只有十来丈,但对一个十岁的少年来说,那已经足够要了他的命。云之阳摔了下去,他知道她没摔下来,因为他把她推到了一旁。
笑了笑,他并非不知这摔下后的后果如何,笑只是因为,他救了她,只有他一个人摔下来。这崖边的草长得还真是骗人呢!若不是她一脚踏错,他还以为这里没有危险呢!匆匆的,也只能把她推开,推到安全的地方,而他却摔了下去,没关系,他尽了一份侠义之土所应做的责任,对吧!
尖叫引来了水独清,他把云之阳救了回来。只可惜人是带回了,但命却只留了一小半在人间。他头部重创,一颗尖锐的石头更是穿透了他的胸膛。
这还不包括他已半折的腿骨、臂骨。他实在是重伤啊!
重伤到人人都以为他就要夭折了,没想到准备后事的时候,却来了救星。
从此,那救他之人带他离去,一别十三年,再来,就带回了雪飞痕——
涩涩一笑,他每次遇上她,都是要交霉运的,她是生来克他的吧?虽然不迷信那些,但——也只有这么解释了,她注定与他——无缘吧!
他——此刻在哪里呢?
剑云山庄外,那曾经一片绿茵的草地如今只剩一片枯黄如土色的残根,云之阳坐在马上,与另一匹骏马的主人并肩缓行。
「你又重新自由了。」
马上的男子淡淡的说著,似乎有些感慨的。「我从来都不认为你和水姑娘的婚约是件好事。现在想来,解除它对你们两个都好。」他侧过头,看著云之阳。
云之阳淡淡的笑,温柔中透出一丝忧伤。他看著正以审视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好友,轻轻的吐出一口气:「你真是那么想吗?其实——这一次还是我负了她。」他笑容中又掺进一丝苦味,许诺过不会负她,只有她负自己。然而,在她开口解除婚约时,他清楚的明白,这件事,表面看来是她负了自己,但其实还是他负了她。因为他仍是不爱她呀,尽避他已经尽了力。正如——
他忘不了雪飞痕一般,他不爱水月路。他也曾在心底骂过自己,拼命的克制自己不去想她,不要想她,要忘掉她。然而,爱是没有理由。如果感情也可以讨价还价,如果感情也可以用斤两来称量,那么,世界上又怎会有那许多痴男怨女?
他仍是爱她呀,同时也怨她。恨吗?不会了,没有恨了。有的只是对中原各大派的「义」与对她的怨。
总之,他们在今生,应该不可能双宿双栖了吧?
「神仙眷侣」之称对他和她,也只会是一个梦想罢了。
况且,她都不一定会是爱他的——
收回冥想的思绪,他看著对面眸中闪动著洞悉光芒的好友,轻轻的说了句:「不要用你的直觉来感受我的想法。」
甭亭傲收回了方才那凌厉而且带有透析光彩的目光,他轻轻的回了一句:「婚约已经是过去式了,你不用再去想是谁负了谁。反倒是,你应该为自己找一条出路,你的感情,你放得开吗?」
他淡淡,轻轻的口气中充满了说教的味道。他能看透云之阳的心结也理解云之阳的疑虑,只是,如果感情凭这些就能锁住、封住的话,那又何来的‘为情所困」、「为情所伤」?他只希望云之阳能看透这一点。
「放不开。」他涩涩的说著,「可是我又必须放开。所以,我宁愿把它尘封,让它沉睡在我的心底。」
「问题是,它真的是在沉睡吗?你敢肯定它是在沉睡,而非潜伏,以待他日破茧而出,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他执意的剥茧抽丝,把云之阳最不想去踫触的问题搬上台面。
「你不要说了。」
云之阳痛苦的闭上眼,他白喉咙深处,自内心处冒出了疲惫不堪的声音:「我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
甭亭傲看到他这个样子,也只好摇摇头,不再多说了。
除了好友的情感纠葛外,他自己也有自己的烦恼呀,他自己的感情归处……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著。
在云之阳终于沉淀好自己的情感波动后,他发现了好友的异样。
「亭傲,你怎么了?」见到了好友的沉默,他问道。
甭亭傲抬眸,脸上有著欢喜也有著懊恼,他不知道要对云之阳说什么,他也只是猜测而已呀。
「你怎么了?」他又问丁一遍。
「我想我找到风儿了。」是呀,那个甜美的声音。那种冷冷的味道。那种睥傲的口气,还有那种令人动容的音调。
一定是她吧!
「风儿?」云之阳皱眉,回想著关于风儿的片断。「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
「是她。」
「可是,你不是说她也许不在这个世界了吗?」
「是啊,可是那天我明明听到了她的声音。」孤亭傲笑著,一种让人捉模不透的表情。「她回来了吧?」
他叹息著,神情与口气扑朔迷离。
云之阳望著他,那张依旧有著浓浓的疏离与淡漠的俊颜。而今,他脸上更添了份缥缈,他让人不懂,也猜不透。
俊逸出众的五官蒙著一层谜一样的轻雾,轻易的就把所有人的打量隔绝在外,而他自己,却得以用洞悉一切的目光打量著世人,他的心不曾公布,而他却能把世人的思想都尽数看在眼中。
甭亭傲忽的收起了那副莫测高深的表情,低低的笑了:「我想,我会追上她的。」
是呀,从此,把她拴在身边,再也不要让她离开了,不会了,他受够了思念她的苦,他要让她一直在他身边,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云之阳也笑了,他想,他是明白了。
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其实是很不错的,对吧?
只要前提不像他们一样,不要有对立的背景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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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宫中。
雪飞痕一身如血似火的红衣,将她从头包到脚,那发上也被一条红巾蒙得严严实实,那张艳艳的脸上,也被红纱包得只剩下一双眼而已。
她坐在密室之中,四周是一块块的巨石,她凌厉的目光扫向一旁的宫人,冷冷的,不带半分感情的吐出一句:「出去!」
在她想要练功的时候,任何人来都只会被她赶出去,她不许任何人在密室中打扰她。绝不允许。
她阴郁的目光盯著匆匆出门的宫人。
这样就怕了吗?难道我堂堂逍遥宫就只养了这
些废物吗?她掩在面纱下的唇上浮出一抹讥嘲的、轻蔑的笑。
我——逍遥宫,将来将是睥睨群龙的龙首。我
逍遥宫的宫人,也必定个个都是高手,都是良才。
我不犯人,人独犯我是吗?她冷笑著,我不负
天下人,天下人却个个负我是吗?好,那就休怪我翻脸无情了。
她冷冷的,深深的笑了,隐在面纱下的脸上浮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江湖,正道——她半眯起眼瞳。
且看你如何波涛汹涌吧!我将让你翻天覆地!
她深沉的笑著,今天的她,不!应该是说重回
逍遥宫后,她将做成真正的逍遥宫主,一腔的阴沉,一意的邪僻,一身的傲视天下与不可一世。
是谁说过的?女人可以为爱由恶魔转化为天使,也可以由天使坠落成恶魔。
她,雪飞痕——绝不再为任何人所活,她,要
活出一个让天下人都感到压迫力十足的人生。
玩味的笑著,她突然一拍身下,一股强力带动她升上半空。她仍是坐著,身形微转,逆光中,只看到她令人毛骨耸然的目光射出。
一扬手,她使出五成内力,那四周的一块块巨石成为强力下的牺牲品。先是轰然巨响,在响声中化成四下飞散的石粉,飘飘荡荡——
她沉醉在这石粉飞散飘荡的刹那,眸中有著一丝满足。
「宫主?」
小小声且带有迟疑与关心的呼唤传来,兰影和菊影站在密室的门旁。
她头也未回,一径的冷冷的声音传出:「不是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我吗?你们没听到?还是——」嗓音忽然转为鹅毛轻抚搬的低柔,「你们根本就是不想听?」她柔柔的笑了,随之而来的却是对面石壁轰然巨响,那块石壁已化成粉屑。
菊影倒吸一口气,兰影则望著雪飞痕的背影,哀叹的笑了。
她已是一身的狂霸,暴戾之气了,完完全全是一个邪教魔尊的化身了,她就算是位于百年前的魔宫之中,相信也一定够格当上魔宫宫主了。
她原本的女儿娇态如今已成为过眼烟云,她现在不再是先前的逍遥宫主雪飞痕了,她是魔尊的雪寒凝,是那个即将让江湖风云变幻的雪寒凝了。
深深的悲哀呵,她多希望宫主不要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雪飞痕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们不想活了?」她轻问,柔的如水。
「宫主……」兰影答道,心下沉著一股悲哀,「您要的那件东西,已经带上来了。」
什么?雪飞痕蓦的大喜,「带回来了?」她问。
「是——就在玄皇殿。」兰影刚答完就见雪飞痕已疾如闪电般的从她的身边闪过,一道如虹的影闪过后,她已直奔玄皇殿了。
「兰姐姐——」菊影的声音怯生生的传来,「宫主变成这样,我好担心。」
兰影闻言,收回注视著门外的目光,望著菊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吐出一句:「我又何尝不担心呢?」
雪飞痕一进玄皇殿,就被面前那一块大石上所插的一把赤红宝剑吸引住目光。
那是一把用赤金所铸的剑鞘装束的宝剑,剑柄上有一块如火般炫目、夺彩的火焰形状的红宝石瓖嵌著。
剑身没人大石中二尺有余,露在石外的那一尺剑身上泛著灼灼红光,这把剑是一把极晶,而这把剑所代表的权势更是顶极。
这把剑就是「火灵剑」又名「红云。」
它就是百年前,风清扬用来伤了雪嫣明的那一把剑。当年,雪嫣明伤于风清扬手下后,风清扬即被拥为武林霸主,他那把火灵宝剑也被传为武林霸主的象征。从此,火灵宝剑在江湖中不再只是一把极晶宝剑,更是象征著权势的令剑。
后来,风清扬失踪,火灵宝剑亦不知所去。
当年的四大世家传言,如有人寻得火灵宝剑,则赠白银十万两,若武功盖世的侠者义士得之,更可以成为武林盟主。
逍遥宫早已知晓这火灵宝剑的下落,只是不曾派人把它取出。因为那后山池深不见底,火灵宝剑沉于其中,不知道要费多大精力才能得到它,而且逍遥宫三代宫主,个个孤傲,不屑于取宝来震摄天下。
雪飞痕原也不会动取宝的念头,但她几日前回宫后,性情大变,一反常态下令金剑、玉剑、银剑三宫宫主将火灵宝剑取来,以用它来搅得江湖不得安宁。
「这就是了?」她低语著,身形一动,掠到了大石前。
她伸手握住剑柄,一阵莫名的绝望自剑上传来,她心神一凛。半眯起眸子,轻轻的叹著,「你已沉睡了百年,今日就醒过来吧。」
她轻轻的笑著,眸中闪著迷幻不定的光芒。
忽的,她纤指一紧,腕上注入了十成的内力,火灵宝剑在她手中宛如活了一般,动颤著,一伸一缩的欲破石而出。
厅中三人也将目光放在雪飞痕与火灵剑之上。
「啊——」
雪飞痕一声狂啸,腕上用力一抖,那缚住火灵剑的坚石化成飞屑,厅中的木制桌椅,陈设的瓷瓶玉壶也都粉碎了,四下里一片狼藉。
雪飞痕反手举起火灵剑,脸上有著狂野的邪气,她睥睨著厅下三人,目光凌利且诡异。
「恭贺宫主大功告成。」韦求风、柳随风连同银剑宫主一起跪在碎屑之中。
「不,」雪飞痕轻轻的说著:「我还没大功告成。」
人人视我为魔女,我就如他们之意如何?她冷笑一声,「江湖人我手中,方是大功告成之时。」
柳随风听了,由不得拧起眉,雪飞痕变了,她不该如此偏激的。
为什么要这样?